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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火凤凰之胭脂碎第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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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 作者:yushuwen

    明珠二字嵌地巧妙。”我略偏头,思索小许,撇嘴笑起:“不禁让我想起另一句文,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语音尚未完全落地,宋氏母女皆变了脸色。

    只因此句诗文断字有玄奥,沧海月明、珠有泪,生生地将原本相连的明珠二字分离。珠散,人两断。

    宋知海多年做官,遇此突变,定力倒足,神色依旧问道:“也是一句绝言。只是像是从某首诗中截取而来,单独听起似有些断章取义,不知可否请洛夫人念全此诗呢?”

    我浅笑道:“这诗浸透惆怅,现在念出怕是要毁了这喜庆气氛。”

    宋明珠这时方缓过劲来:“听闻洛夫人文采非凡,明珠想趁今日一睹夫人风采。”

    看来不依不饶啊,我轻佻眉尖:“那就却之不恭了。”

    拂过被酒熏地微热额头上的细汗,我浅吟婉转道:“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此诗原是唐代诗人李商隐的名篇《锦瑟》,只是现在历史改变,没了唐朝,亦没了这首诗。

    宋明珠若有所思,秀目低睑,片刻后缓缓说道:“听完夫人此诗,明珠良有感慨,想取出锦瑟弹奏一曲。”说完转身忙离去,宋夫人爱女心切也紧随而离。

    宋知海也欠身道:“在下略有不便,去去就回。”

    看来明珠小丫头被洛谦迷住了,竟不肯轻易放手,这一家三口的另拣地方商量去了。

    众人纷纷离去,大厅内再无他人,仅剩我与洛谦二人。

    我这才转过头,微瞪眼,心中一丝怒意:“宋太守想招你为东床快婿,宋明珠大家闺秀,确也相配。可倘若你不愿意,一句明珠暗投也就回了他。干嘛非要拉我趟这淌浑水,想让天下人都知晓我妒妇之名吗?”

    洛谦饮了不少酒,面色透有醉红,几络发丝松动,浸有汗水垂在眼前。他显有醉态,但眸子却比之前更为清亮,湛湛地闪有柔光,纯粹的让我无处可藏。洛谦定定地瞧着我,唇角上扬,笑容渐渐荡开:“吃醋了?”

    我立即横了一眼,撇过头直望门口,不再见他:“没影的事,我去吃哪门子的飞醋?何况拜倒在本姑娘石榴裙的,犹如过江之鲫……”

    身后响起轻快的细小畅笑。

    旋即闭了口,我哑然呆住,心底若不起丝毫褶皱,又怎会脱口而出这番气话呢?

    微醺的香甜酒气铺天盖地的向我袭来,其中夹杂的清水墨香越来越浓,浅绵的呼吸开始划过我的脖子,很快,热气摩擦过耳垂,醇厚的嗓音在叹气,直颤得我心里涟漪层层:“扶柳,我给不了你要的安宁。”

    恍如梦呓,扶柳,我给不了你要的安宁!

    顿时,我如遭雷击,震得全身麻痛,没了心跳,石僵般怔住,一动也不动。

    好一会儿,我才缓过神来,侧头回望时,方发觉洛谦的脸早已靠在我的肩头,双目暇闭,鼻息均匀,像是睡着了一般,带着满足淡笑。

    琴音骤响,却是杂乱无章,毫无声律。

    宋明珠站在门口,怀抱一方镶珠锦瑟,面色惨金,双目惊圆,樱唇泛白,手指哆嗦不止,指甲不经意间拨动琴弦,乱了瑟音。

    宋知海与其夫人在门后,亦是掩不住的惊讶与遗憾。

    我知现在我与洛谦的姿态太过于亲密,难免打碎了少女的一颗芳心,不由歉笑道:“我家爷喝醉了,竟然睡着了。如此就不讨饶宋太守,我们先行告辞,日后再请太守一聚。”唤来门外的洛文,扶着洛谦进了马车。

    车内我掀起一角车帘,回望夜空,小城朔方正喧喜无比,大朵大朵的烟花在燃烧,映的暗夜五彩缤纷。

    烟花绚烂,转瞬即逝,我心有所想,黯然幽叹:“瞬间辉煌,飞灰湮灭,人生短暂,又何必苦苦追求呢?百年后不都是一捧土。”

    长吁一声,放落车帘,静归黑暗,回首,猛然见亮起一双清凉的眼,耀比流星。

    “醒了?”

    “吹了冷风,酒便散去。”

    无声,无言,对望良久,也思索良久,我最终开口:“为什么要拒绝宋知海?今夜前来不就是为了他吗?”

    “朔方太守不过一地方小吏。”

    “虽说官阶不高,却掌控一方实权,兼握军队。”

    眼有寒光,黑暗中见不到表情:“那你又为何开始关心起朝中事来?”

    我不禁哑笑,是啊,我那么想逃离政治,现在却侃侃谈起权谋之术!揉了揉胀痛的额头,我闭上疲倦的双眼,轻声叹道:“今晚我才是真的喝醉了,话也多了。”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 第48章 上元佳节

    除夕之后,宋知海那边没了任何消息,我与洛谦也绝口不提当日之事,只当它是一场虚幻,事过梦醒。

    这日,外面阳光暖意盎盎,我起了兴致,拉着流苏,穿梭在院内的白杨丛中,呼吸着北方清晨凉薄的新鲜空气。

    “嗖”的破空之声在头顶突响,一个深褐色物体向我飞来,我尚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流苏推到了白杨树后。

    流苏足尖轻踮,踏树而上,借力跃起,半空中曼旋转身,手臂舒展,轻巧地接住了不明飞行物。自从我被毒针射伤之后,流苏对周围的一切变得异常的小心,每当一有什么小情况,就立刻将我护在了她的身后,这次也算一个不小的意外了。

    只是待我定睛瞧清了流苏的怀中物后,便哧哧笑起,原来是一个崭新的藤球:“这件暗器也忒大了些!”

    “流苏先收好吧,待会儿定有小孩上门讨取的。”

    果然,话音刚落,就响起了“梆梆”的敲门声,声脆而单调。

    我打开院门,两个八九岁的小娃并肩相依站在门口,男娃清秀,女娃可爱。

    见了我,男娃红着脸垂下头,支吾开口:“姐姐……对不起……刚才踢进院子里的藤球是我的……可以还给我吗?”

    光瓷的脸上飘有红晕,是小孩特有的纯真。

    我半蹲下来,对着男孩的瞳,嫣然笑道:“怎么证明这藤球就是你的呢?”

    男孩白净的脸更红了,手指不经意地绞动着袖口,哎呀半天也没说出句话来。倒是身旁的粉嫩女娃开了口,声音清软:“大姐姐,那个藤球藤球是我送给表哥的。你若不信,看这盏花灯,是表哥送给我的哦,很漂亮吧?”说完,便将花灯递到我面前。

    我用手指拨动起花灯,花灯开始呼啦啦的旋转,极速而欢快,像是少女盛开的圆裙裾。我亦欢颜笑道:“你的表哥很有眼光,这盏花灯真的很漂亮。”

    男孩害羞极了,轻扯女娃的腰带,想要让她住口。女娃却不在意,笑得灿烂无比:“那是当然的,表哥可厉害了,什么都会!”

    “今天是上元灯节,晚上全城的人都会提着花灯上街的,可我的花灯一定是最漂亮的。”

    “大姐姐,今晚你也去看花灯吗?”

    我一怔,没想到日子过的真快,已到了正月十五,随即莞尔笑道:“姐姐相信藤球是你送个表哥的了。流苏,将藤球还给他们吧。”

    两个小孩欢天喜地的道了谢,便手牵着手笑着跑开了。

    铃银的笑声还在巷子中,望着男孩女娃亲密无间的背影,我笑有感叹:“表哥表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真好……”

    “小姐。”流苏突然唤我。

    “嗯。”

    流苏眼中闪有犹豫,下嘴唇几乎咬得不见了。

    我淡笑道:“说吧,再憋在肚子里,你的脸就要皱成老核桃了。”

    “知道大表少爷的消息吗?……”流苏的嗓音垂得极低:“大表少爷这几个月来一直在寻找小姐的行踪,密部的人都说大表少爷疯了,因为搜不到消息,竟一连换了密部大半的分舵掌柜,搞得现在西柳山庄人人自危。”

    我乍听,几许惊讶,而后回望巷口,男孩女娃早已远离,浅浅笑起:“他一向沉稳,怎么也会做出这等糊涂事来。”

    “要通知密部吗?”流苏问的迟疑。

    我轻摇头:“不必,通知了徒添烦恼。”

    流苏蹩眉道:“小姐,如果当初答应了大表少爷,就不会离开江南了;如果不进长安,就不会遭遇危险,险些丢了性命;如果……”

    “没有那么多的如果,事情就这样,定了就没有了后悔的余地。”我打断了流苏,叹道:“可是,流苏,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

    “昨天少爷来信,嘱咐我不要说出。”

    “你也会违背他的意愿?”

    “我只想……只想让小姐可以自己做决定……大表少爷是真心的……”流苏已经词不达意了。

    我半眯着眼,瞧着流苏因激动而皱起的眉,笑问:“难道哥只说了这几句?”

    “少爷说,情债,最难还。所以不要告诉她了。”流苏眉眼间流露出些许迷惑。

    情债,最难还,哥你也知道吗?我的笑容在脸上扩大,只是掺杂了太多的无助:“流苏,等到再见到哥时,你在他面前坦荡荡的问上一句,情债难还,上官去疾,你还得了吗?”

    流苏怔住,惊骇半晌,又突兀问起:“可小姐,你知道怎样才还得了情债吗?”

    “不晓,”我冷冷笑道:“所以哥才不让柳风找到我,当债无法还时,就不要再欠更多的债。”

    “大表少爷或许能帮……”流苏的声音断了,瞳孔对着我身后,渐渐模糊。

    我定神回首,愣一愣,随后嘤嘤笑起,笑得纯粹,纯的如同最完美的碧波翠竹的髓绿,不染一丝纤尘。

    白杨树后的洛谦亦一愣,缓缓淡笑,舒开了刚才蹙的极紧的眉,换上了一点儿的不解。

    我语笑嫣然:“洛大人的头发……嗯……很有形状。”

    洛谦轻抬掌,抚上发束。其实他的头发早已被干枯的白杨枝刮的凹凸不平,挑出不少发丝,长长短短,凌乱的铺在头顶。

    洛谦有些懊恼的逸气,随后又眉眼弯弯的笑问道:“扶柳,今天是上元灯节,晚上去看花灯吗?”

    “嗯,好久都没有热闹过了。”

    晚上朔方的街头果真热闹,处处张灯结彩。朔方本是边塞小镇,远不及京城繁华,却不想城内居民都上街庆祝时,这喜庆气氛倒毫不逊色于京城。

    我、流苏、洛谦及洛文四人行走在朔方的大道上,笑谈风俗。

    忽然,身后“砰砰”数响,我扭头回望,看得深空中朵朵烟花绽放,煞是美丽。

    人群顿时兴奋起来,众人高呼着,形成一股巨大的人潮,向我们所在的方向涌来,将我们四人冲散。

    在人群中,开始有人接二连三地向我撞来,最后瞧得一位体型粗壮的婶子飞速冲来,我的身子不由地向外飞起,几个回旋,眼见就要倒地。突的感到右手手腕一紧,我立即借着这股力,站稳了脚跟。

    撇头相望,原是洛谦拉住了我的手,他轻笑道:“人潮拥挤,逆行是很容易被撞伤的,跟着人群走便会没事的。”

    我浅笑点头,随着洛谦与人群缓缓而动。

    洛谦的手干燥而温暖,掌心及指尖磨有薄润的细茧,走动时微摆手腕,便滑过我冰凉的手心。

    喧嚣的人群中,我与洛谦都没说话,只是牵着手,淡然笑着,顺着人群徐徐前行。

    不知为什么?他没有松手,怕是人潮再度拥挤;我也没有刻意抽回,怕是为了那寒夜中掌心的温暖。

    人群很快将我们带到一个宽广的圆场,场中央搭有高台,但是距离太远,瞧得不太真切。

    时间缓流,烟花不停绽放,人也越聚越多,后面的人不断推搡,竟将我与洛谦挤到了高台前方。

    这是,我方仔细打量起高台来,轻纱曼布,瑰丽花灯,好一个奢华舞台。高台右侧矗有三丈高的立杆,杆下垂有一串连环红花灯,灯上贴有金字,伊水坊三字正映着火红烛光,闪闪耀眼。

    我尚未弄清何事,一名徐娘半老的中年妇女就登上了台子,她浓妆艳抹,脸上涂有半寸的脂粉,倒叫人瞧不出真实面目。裙色艳丽,随风轻摆,似瑰红月季,中年妇女对着台下抛了个媚眼,便开口笑言:“哎哟哟,大伙儿可真捧场啊,来了这多人,玉娘先代表伊水坊谢过大家了。想必大伙都听过消息了,真实非常幸运啊,今年伊水坊将发布新裳的舞台放在了咱们朔方……”那叫玉娘的中年妇女虽然面妆画得夸张,可声音却是清亮,说起话来,如唱曲般拿着调,悠扬轻快,余音袅袅。

    台上讲得热闹,台下亦不含糊。

    “白大婶,今年伊水坊怎么会把这等重要的场子摆在朔方啊?以前不全是在长安、余杭吗?”

    “这些天没去巷尾的王婆家,不知道了吧?今年的伊水坊全由柳二小姐一手掌控,其他小姐都忙着别的事呢?”

    “柳二小姐当家,与场子在朔方有什么关系啊?”

    “净守着你家男人吧,连柳二小姐嫁到傲龙堡,做了堡主夫人都不知道!”

    “哦,原来如此……”

    忽地全场都安静了下来,连台上的玉娘也止了音。高台中的轻纱缓缓打开,一群妙龄少女从中摇弋步出,一步一婀娜,纤腰细摆,款款风情。

    台下顿时一片抽气之声,我瞧着也不禁目惊口呆。

    少女们一律长裤衬衫,腰间系着各式编织腰带,领口点缀几朵鲜怒绢花,长发全部干净利落的挽成一个简单发髻,然后仅斜插一枚碧玉簪子。不可否认,这身打扮的确优雅出众,但是用现代的审美眼光,可放在这里,古代的西华,就叫做伤风败俗了。

    台角的玉娘仍继续高亢叫道:“今年伊水坊的穿衣主题就是——摆脱裙子的束缚!”估计被开场吓得灵魂出窍的人们现在才回了神,这才有了一点反应,掌声稀稀拉拉,响应者寥寥无几。

    我无奈轻叹,看来今年是不能指望伊水坊能赚银子了,只要不赔老本,便是好的。

    台中玉娘也明白冷了场,想活跃一下气氛,便笑道:“刚才柳二小姐送来一盏花灯。如果在场的哪位能猜出灯谜,就可以获得伊水坊的精美礼品一份!好了,我要点人上台了,想猜谜的请举手示意,”

    玉娘随后扭着腰肢在台上绕了一圈,然后走到我们这边台前,指着洛谦笑道:“也请这对金童玉女上来试一下!”

    我瞧着她脸上的厚粉簌簌下落,在昏黄灯光反射中,但真有白雪茫茫的气势,只不过更像厨房的面粉团子,我不禁笑出了声。

    洛谦有些疑惑,笑问:“有什么可开心的吗?何不说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我斜望洛谦,眨巴着眼,笑得惬意,轻声道:“只是觉得这位婶子有学问,竟想的出观音座前的金童玉女。但洛大人也是精通养生之道的,能掩盖住原本的金父玉女。”

    洛谦唇角的笑容瞬时凝固了,我笑得益发惬意。

    洛谦很快便恢复常态,扬起长眉,意味深长的瞧了我一眼,叹道:“那也只能说是老夫少妻。”

    顿时两人换了表情,我的脸僵住,趁着此时,洛谦拉我上了高台。

    台中站有一排人,玉娘从一盏精致花灯中取出一张纸条,扬声念道:“柳二小姐出的谜面是……”玉娘的额头上开始冒出大颗的汗水,流淌下来,将脸上的粉化成了硬块,想来雪君不知又出的什么歪题,玉娘说得有些磕绊:“远看一只狗,近看肉骨头,的确不是狗,也非肉骨头。”

    台上台下顿时议论纷纷,我轻笑,死丫头出得什么不上台面的灯谜。

    洛谦也是困惑不解,眉头略皱,想到刚才拿他开了一番玩笑,算是补偿吧,我轻声道:“或许鱼与熊掌可兼得。”

    洛谦奇道:“难不成是狗啃肉骨头?”

    玉娘立即如获大赦,笑奔过来,对着洛谦恭维道:“这位公子好学问,谜底就是狗啃肉骨头!”

    一顿爆笑哄然而起,洛谦亦无奈频频摇头。

    玉娘仍笑道:“答对灯谜的礼物,就是伊水坊的新裳一套!”

    笑声似乎更加火暴了。

    我记得,天朔九年,正月十五,圆月挂空。

    在朔方,我牵着洛谦的手,拿着一套不伦不类的衣衫,回到了官仓小院。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 第49章 漩涡(一)

    天朔九年,正月十八,天阴冷,飘小雪。

    “流苏,你来得正好,瞧一下这衣衫怎样改一下才能穿出门?”我比划着猜谜赢得的新裳,唉,不禁又叹了一声,伊水坊的金字招牌要毁在君丫头手里了。

    “练武正好,”流苏一脸平静,从袖中掏出一封信来:“少爷刚寄来的书信。”

    “先放在桌上吧,”我抖了抖衣衫,自言道:“或许这套衣衫还有得救。”

    天朔九年,正月二十,雪尽放晴。

    院子里洛文备马车,陋鞍骏马,极不协调。

    我将刚买回的零碎布条递给流苏,笑问道:“明日有事要出去吗?”

    洛文回道:“夫人,爷吩咐的明日去拜访傲龙堡,备好马车。”

    迎着微弱的冬日阳光,我的眼竟感到有些刺痛,便眯起了眼:“傲龙堡?”

    洛文解释道:“夫人可能有所不知,傲龙堡乃西北第一堡,堡主是当今武林盟主,势力横贯西北。爷前日去拜访时恰堡主不在,故才决定明日再访。”

    “哦,”我轻轻转身离去,却不料洛文从身后赶了上来,递与我一封信,歉笑道:“小人刚才竟忘了,今早上官将军写给夫人的信。”

    我浅笑接过信:“麻烦文总管了。”

    信步走到院后的小池塘边,塘面的冰开始融了,破碎的冰块飘忽在水中,不能把握方向。

    扯开信,展开薄纸,纸上惨白,只有寥寥几字,却是铁钩银划,带着一种决绝。

    扶柳:将五十万两白银交给洛相即可。

    哥或许是墨汁太浓,浸透入纸后,在阳光的照耀下,竟反射出莹莹白光,胀痛了我的眼。

    我的手微微一颤,信就随风飘入池塘。宣纸吸饱了碧水,墨迹也随之晕开,字亦渐渐模糊,直至不可辨认。

    深夜,我裹着厚袄,偏坐在炕上,摆着棋谱。流苏端着一盆热水进来:“小姐,洗漱睡吧,明天一早还要赶去傲龙堡的。”

    袅袅热气,挡住了流苏的脸,看不见她一向清冷的眸,我懒笑道:“大清早的我可起不来,今年伊水坊就让雪君她一个人胡闹,祸是她闯的,我可没有精力收拾她的破摊子。”

    流苏背对着我,放下盆子,幽幽叹气,似一道冰剑,冻结了氤氲热气:“那少爷就没有急需的银子了。”

    我浅笑望着流苏的背影,在断续的夜光中有些怅然:“流苏,有话就直说,每次都这样,憋在肚子里又不甘心,想讲又吞吐犹豫。”

    流苏微耸肩,踏步若流星,直视我的眼,坚决如斯道:“流苏求小姐帮少爷一次,为少爷筹足五十万两白银!”

    “流苏你一心向着哥,”我抛下棋子,看着棋子无章的滚滚滑动,破了一局棋阵,而后唇角淡然逸笑:“你可知道,我若这样做了,会将我自己置于何地?”

    自然地,忆起哥的前一封信来。

    扶柳:哥晓再无颜面向你提出任何要求,但如今事态紧急,哥也只好做个不知好歹之人。望你能尽快集结五十万两白银,送与军中,以解军费燃眉之急。此事关乎上官家生死存亡,倘若心中不愿,但念娘之情,尽力为之。切记,切记。

    哥流苏毫无退缩,反而更进一步,决然之态更盛:“流苏不及小姐聪慧,也不懂国家大事,只知做事由心而已。现在流苏能肯定,心里只愿少爷心愿达成。”

    我瞧着流苏,心中百转千回,愤怒的、怜惜的、忧虑的,只能化为一声幽叹:“我也想由心而已!可如今我已被逼得走入这般境况,就不得不权衡再三,想一想,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

    “流苏,你以为给了哥银子就是圆了他的意,可你清楚吗?男人的野心在权力面前永远都无法圆满!”

    “流苏啊,这自古以来,独揽了军权,又掌控了经济的人,哪一个不是人上之人?我给了哥五十万两白银,就等于给了哥造反的野心呵!突得流苏双膝厥然落地,震得地上的灰尘直扬到了胸前,眸子却是更加犀利,盯着我,一字一顿,声音不大,但极用力道:”就算他罪诛九族,不容于天下,我也会陪他走到底。“

    眼角有了酸胀的异样感觉,慢慢地弥漫了眉眼间。

    流苏,当初哥只给了你一个笑容,你为何死心眼的给了哥你的全部呢?

    闪闪似水晶,占据了我眼内的所有空间,折射出无数个流苏。我霍然起身,指尖颤抖不止,对着模糊的流苏,尖锐利道:“流苏,我要骂你笨,骂你傻!你为他付出所有,那你有没有问上一句,上官去疾,在你心中我流苏是什么?”

    “或许哥只不过把你当作一个听话的工具,流苏,值得吗?”

    流苏声固若磐石:“流苏对自己的选择无怨无悔。”

    心像是被无数根丝线混绑在一起,丝线在晃悠地收紧,最终心失去了挣扎的动力,我无力闭眼,有一滴水淌过了脸颊,叹道:“流苏,我真的无法答应。做了就要陷入政治漩涡,而我没有能力把握朝堂走向,太变幻莫测了。”用上最后一丝力,艰难道:“哥要我把全部白银交给洛谦,洛谦,我看不透他。”

    流苏声音没有刚才突硬的尖角,变得几分柔和:“丞相不会害小姐的。小姐中梅花落那几日,丞相忙得几乎未曾合眼,连夜招来已告老还乡的沈太医,而后又不辞辛劳的寻找青尾毒蝎。”

    是吗?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能相信几分?

    “他会为权势休妻,若再遇此事,他又会怎样选择?七年之情都可舍弃,他我相识不过半年,以后之事谁可妄断!”幽幽道来,竟含有几点断肠的哀痛。

    流苏平静说道:“其实,少爷昨日已写信告知丞相,五十万两白银由小姐筹措。流苏将所知之事全部告诉小姐,小姐若心意坚决,流苏也坚决长跪不起!”

    顿时我像是失去了牵线的木偶,软软的瘫倒在床上,睁大了双目,却是不见光明,原来他们还是不曾为我留下回旋余地。

    “流苏,睡吧!”

    “你们总是能逼我上绝路!”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 第50章 漩涡(二)

    天朔九年,正月二十一,天晴朗,有微风。

    一条黑色巨龙横亘大地,傲然凛立,坚不可摧。

    黑色城墙,傲龙堡之绝,光可鉴人,滑不附物。

    堡门朱红,包有熟黄铜,雕刻螭蛟破云身形,中间插有拳头般大小的门钉,西北第一堡威严尽显。

    门下守有练武汉子,衣着光鲜,只是精神不佳,大清早的竟有昏昏欲睡之态。

    洛文上前打了个唱诺,道:“这位大哥,麻烦通报一声,朔方司仓洛谦求见龙堡主。”

    守门汉子打着哈欠,骂骂咧咧道:“就这种不入流的芝麻官还想见我家堡主,小爷都不屑相见,铁定害得爷白跑一趟。”守门汉子极不情愿的挪开步,边说边懒洋洋的走进堡内。

    许久,守门的粗汉才慢沓沓地回来,吊着三角眼,轻藐道:“爷爷早说了,堡主是不会见你这种没名小官的,啰啰,赶快回去守着破仓库,如果不小心丢了东西,连芝麻官也没的当了,呵呵……”而后眼角又斜瞟我,嘿嘿笑道:“不过你他妈的还真有狗屎运,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

    我本心情不佳,这番话犹如火上加油,腾腾地激起了昨夜的怒意,便伸手探入腰间,取下一面西柳银牌,朝着那粗鲁汉子嘴上砸去,眉下沉,含有冰霜,冷声道:“不长眼的奴才,去告诉龙傲天,江南西柳的柳四小姐到了,叫他亲自出堡相迎,否则我今日就将傲龙堡给拆了。”

    粗汉一见气势,就怯了意,忙乱地扑住银牌,刚掠上一眼,旋即变了面色,踉跄地奔回堡内。

    这次效率快了许多,不多时,一个红影从门口飘出,接着就搂住我的脖子,撒娇道:“柳儿姐,你可来了,知道吗?怡儿被柳云与嫂子整得好惨啊!”

    还来不及说出一句安慰言语,龙傲怡的哭丧俏脸就越来越远,被人拎着领口抛在一边。然后熟悉的熊抱黏上我,清糯的声音在耳畔甜甜响起:“柳儿妹妹,不要听她瞎说,野丫头就爱到处乱告状。柳儿,云哥哥一年来可有天天都想你哟,你有没有想过云哥哥啊……”柳云还是老习惯,抱着人不放,絮絮叨叨的讲上一大堆话,活像个孩子。

    我正要启唇叫柳云松手,勒的有点儿痛了。

    却发现柳云瞪着圆溜溜的大眼,没好气地大叫:“你是谁?干嘛要凶神恶煞地盯着我?”

    我侧头回望,洛谦的眉峰的确稍稍皱起,但绝对说不上凶神恶煞,依旧带着惯有微笑,只是隐隐含着阴寒:“因为阁下抱着我的夫人不放。”

    柳云顿时身子僵住,口张的老大,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也趁机摆脱了他的拥抱,旋即淡笑,低头整理起揉皱的衣襟来。

    “你们俩都给我住手,扶柳是我的,谁也不准碰,要抱也只能我一个人抱!”是雪君脆生生的话音,她一抹绿裙倚在门旁,一手插腰,另一只纤纤玉手指着我,眼中尽是得意,掩不住地露有欣喜。

    柳云突然连连后退,仰天哀叹:“啊!…柳儿妹妹你怎么就嫁了呢?”

    雪君刚到,自是不清楚状况,白了一眼柳云:“二哥又发癫了,胡乱说些什么,扶柳怎么可能嫁人呢?”随后笑嘻嘻的向我走来,待近了,忽激动叫道:“扶柳把头发全部盘起来了,真的嫁人了啊?是谁你看上眼了?什么时候嫁的?在哪儿?我都没去当伴娘……”

    噼里啪啦的一大堆问题劈头盖脑地向我袭来,嗯,该先回答哪个问题呢?我还在掂量着,龙傲怡倒是先替我答了话,指着洛谦道:“就是他,自称是柳儿姐的相公。”

    雪君来了劲,呼啦一声跑到洛谦身旁,踱着八字步,绕着圈,开始上下打量起洛谦来:“嗯,模样挺俊的嘛!”

    “到底谁俊了?”不知何时龙傲天也到了堡口,他一身黑色劲装,只是脸色比起衣裳更为黑沉。

    雪君立即笑呵呵地走过去:“当然没有龙老大俊拉!”

    龙傲天僵绷的线条些许柔和,但寒眸依旧,睨着我:“柳四小姐,好大的口气,竟要拆了傲龙堡。”

    我浅笑回应:“龙堡主也好大的架子,竟闭门不见。呃……其实要拆了傲龙堡倒也不难,只须拐了你傲龙堡中的两名小女子即可。”

    龙傲天一挑浓眉:“你确定,君儿与傲怡一定会听你的挑唆?”

    我亦一扬柳眉:“龙堡主若是不信,可尽管一试!”

    龙傲天忽地展眉笑道:“不必确认,我相信,所以亲自到堡门相迎柳四小姐。”微微一转身,挥手道:“请各位进堡。”

    我学得江湖规矩,抱拳莞尔道:“多谢龙堡主的盛情款待。”

    到堡内大厅,各人寻着位子坐下,待丫鬟们上完茶,龙傲天作为主人先开口道:“柳四小姐,是否应该介绍一番,大家也好打个招呼。”

    大家从堡门一直瞅着洛谦到现在,只是洛谦神色如常,并无不安之态,笑对众人,倒叫他们不好开口了。

    我婉然道:“我相公,朔方司仓洛谦。”

    雪君眨着灵动的眼,调皮笑道:“原来真的嫁了啊!难怪大半年的没消息,却是逍遥快活去了。扶柳你重色轻友,害得我与雨蕉瞎担心。”

    我泰然一笑,顺着雪君的话问道:“雨蕉,二叔,还有医邪呢?怎么不见人影啊?”

    “医邪,气死我了。”雪君激动拍桌,看来他们真的是八字不合,总是对着干,“他居然说,我会严重影响他儿子的健康成长。雨蕉还怀着呢,他凭什么就肯定是儿子啊,还有我哪点对不住他儿子?”

    雪君动作之大,倒是吓坏了常年冰霜脸的龙傲天。龙傲天长臂随即一勾,按着雪君坐下,抚背柔声道:“你也怀孕了,莫要激动,很容易动胎气的。”随后转头对我道:“医邪他们另拣清静地方去了,二叔也闹着跟走了。”

    我笑意盛盛,她们俩还真的全怀上了,嗯,好像孔明灯许愿也挺灵验的,不知霜铃也否如愿遇上了英俊的白马王子?

    “洛谦?前丞相洛谦?”柳云悄无声息地走到洛谦面前,笑容甜美,酒窝深深,眉弯眼亮,却迸有犀利光芒。

    洛谦微抬眸,笑若月光柔和,眸眼似水,淹没了所有咄咄光芒:“不敢当,现在只是朔方司仓。”

    柳云笑容更甜,两颊上的酒窝溢满了蜜,声音却是凛冽的冰棱,刺破了他甜蜜的外表,指向我:“上官扶柳,西华大将军之女,你一直隐瞒的很好。”

    我直视于他清澈的双眼,笑对他周身的丝丝怒气:“云表哥,你若责怪扶柳欺瞒,扶柳无话可辨。我只想说,扶柳一直都是柳依依的女儿,也可惜父亲是西华大将军从出生起就无法改变。”

    柳云的笑止了,无言,回座。

    雪君反囔囔起来:“扶柳,你当时不是说只是什么校尉的吗?怎么一变就成了大将军啊!”

    我勾唇轻笑:“十多年过去,该升官的也升官了,爹也不小心做到了大将军的位子上。而且官越大,未必越好,这浪口风尖的,跌下去就是粉身碎骨,是好是坏谁能辨清?”

    “扶柳说话也耍官腔了,在肠子里绕了几道弯。”雪君故意说得阴阳怪调,对我挤眉笑道:“像我们这种平民小百姓,还是少搭得关系好。”

    我瞟了一眼雪君小人得志的笑脸,微微笑道:“雪君长大了,毕竟是要当娘的人,也知道说话要得体,用词要先经过脑子想一想。”

    雪君立即嘟起嘴:“又拐着弯子说人,骂我没脑子。还有啊,既然知道我怀孕,你们竟狠心将伊水坊丢给我一个人。”

    丫头片子还敢提伊水坊的事,我正色道:“雪君,你还敢抱怨,今年伊水坊推出的新裳能穿吗?”我斜睨龙傲天问道:“二表姐夫,你可愿让雪君穿这身衣衫出门?”

    雪君赶紧撇过头,眨巴着大眼睛向龙傲天求援。

    可龙傲天仍阴云满脸:“绝对不可以!”

    雪君瞬间垂头丧气。

    我浅笑道:“雪君死心了吧,知道今年伊水坊因你要赔多少银子,损失多少顾客?不如这样,我出个主意,你来张罗,或许还可弥补亏损。”

    “生意上的事以后可再从长计议,”柳云沉默许久,突然开口:“柳云倒是好奇了,洛相与夫人为何屈尊光临寒舍呢?”

    我侧头回望洛谦,他风轻云淡,优雅品茗,仿若置身事外,权当一名看客,竟毫无开口之意。

    心静如止水,我淡看柳云的深究,温柔笑道:“也没什么,只是想来凑足五十万两白银而已。”

    大厅内瞬间鸦雀无声,凉气充盈。

    我眼含笑意,一一扫视过厅内人。

    首先是龙傲天。

    “去年秋,你与霜铃借入京城的三十万两银子,如今霜铃尚未还回,堡内确无足银。”

    哦,看来霜铃遇到麻烦了,不过,在这商场上,她应该可以全身而退。

    而后雪君。

    “扶柳,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钱漏子,哪有什么存款!”

    的确,雪君一向花钱大手大脚,从不存钱,是典型的月光一族。

    再是龙傲怡。

    “柳儿姐,我没有赚过一个铜板的。”

    嗯,傲怡是位大小姐,一身不沾铜臭。

    最后是柳云。

    “事关重大,我要考虑。”

    柳云竟无笑容,反蹩起眉,想来是极为认真的。

    我清笑道:“不敢劳烦各位为扶柳的事操心。云表哥,问一句,扶柳名下有多少存银?”

    柳云眯起眼,缓缓说道:“柳儿妹妹,几年经商,共有四八万七千三百九十一两六钱银子。”

    洛谦依旧品茗,清茶泡开的雾气笼了他的眼。

    “哦,还差一万,”我温温舒笑:“先要麻烦云表哥取出我所有存银,剩下的不多,我可再想办法。”

    柳云复甜甜笑起:“银两数目太大,一时难以凑齐,明日可否请柳儿妹妹具体商议一下。”

    “那是自然,”我笑吟吟地望着龙傲天:“小妹,这几日可要讨饶二表姐夫了。”

    浴火凤凰之胭脂碎 第51章 漩漩涡(三)

    当夜摆宴于傲龙堡,只是大家各怀心事,气氛惨淡,草草散席。

    而后随傲龙堡管事进了一个独门独院——百草居,初春北方还是犹如严冬寒冷,风杀杀的,草木凋敝,是没有冒出一丝绿芽的。可就在这荒凉之处,百草居的西北隅,簇簇盛开着深蓝大花,无叶只有怒放的花。花似浸透靛蓝染料,深蓝,蔚蓝,粉蓝,浅蓝,淡白,从花蕊至花瓣边沿,层层荡开,似水波逐浪。空中半轮月洒给了蓝花通透的清华,飘起明媚花香,却又夹杂着一缕说不出的苦味,当真是难以描绘的异魅,可偏又赏心悦目,让人忍不住的张望。

    管事在前方提着灯,慢悠悠地说:“百草居是医邪公子与夫人的院子,平日里公子不许他人进入,公子喜好种植各种奇异花草,以观药性。如今柳四小姐暂住于此,最好不好碰触这些花草,因为老奴也不清楚那些有毒?那些可致性命?”

    再看一眼诡异蓝花,移开目光,止住步,我浅笑道:“多谢管事提醒,时日不早,也请回歇。”

    管事垂背,几声咳嗽:“老奴离去,柳四小姐安心休憩,若有不便,可再唤老奴。”

    又是数声轻咳,管事弯腰渐远离,步子细索,却是毫无声响,只有一盏昏灯伴着他退出百草居。

    我回身,见到洛谦清逸的背影单伫花田前,墨发随风丝滑,似锦缎裂开,搅乱了全身月华,仿若天地间,他与蓝花独占了满月清辉。

    出神一会儿,我重重一叹,打破静谧:“洛大人,扶柳有话要说,可否单独详谈?”

    洛谦亦叹气,却是轻若鸿羽:“外面太冷,身子容易受冻,还是进屋说吧。”

    屋内只有一盏清油小灯,光线混浊,照在人的脸上,像是隔着一层油彩,朦胧的,看不真切。

    我洒下几片茶叶在如玉白瓷杯中,从容淡笑道:“哥已写信告诉我,将五十万两白银交与洛大人。只是银多,难以一时调齐,不知洛大人何时急用?”

    洛谦眸深如潭渊,幽幽的,深沉无比,嘴角却溢笑道:“扶柳,你真让我意外,上官家的女儿,西柳山庄的柳四小姐,握着江南几处大买卖。不知还有什么令人称奇的身份?”

    第一道茶水泡开了,枯卷的茶叶徒然间就舒展开来,浮起一层茶末,我弯唇淡笑,带着一丝自嘲,将杯内茶水倒尽,余下了润泽的茶叶:“小时候跟着娘住在西柳,耳睹目染,学了一些生意桥段。全只是商人角色,比不得官场人物。难道哥没有告诉洛大人吗?”

    洛谦的眉稍淡淡扬起,似唇角畔的微笑,弧度恰好的让人舒心:“我今日方知,原来娶了一名女中陶朱,腰缠万贯啊!”

    我提起紫砂壶,滚热的泉水汩汩流入瓷杯。

    “上官将军昨日来信说,小妹有法凑足五十万两,我初始不信,深闺小姐怎能聚齐国库一季收入。今夜才晓是我目光浅短,乾坤之大,焉不能有奇人?”

    我执壶手腕一颤,热水倾涌,溅湿桌面。

    “竟不想奇人就在身畔,自己却毫无知觉。”

    抛下茶壶,我抬头凝望洛谦,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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