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宫极恶第89部分阅读
正宫极恶 作者:肉肉屋
的设计,恐怕要想一石多鸟也说不定。 ”诸葛小算语带双关地说。
步青主听到那个“一石多鸟”,顿时如坐针毡。想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金紫耀真的会来么,若是他来,该如何招待?若是他来,见是不见,若是他想见小楼地话……”
“话归正传,”诸葛小算似乎看出他的六神不定,慢慢地说道,“关于出征之事……臣心
么想的。”
步青主见他双眼散着异样的光彩,急忙打点精神,侧耳倾听,先将心头的千头万绪暂时压下了。
两天之后,神威王爷步青主果然带兵自秦天出,远征怀荒而去。
自神威王爷长成,这二十年间,步青主大大小小,足有过百次带兵出城,是以秦天民众早也司空见惯,可每一次见了,却都会觉得为之热血澎湃。
这一次,据说是为了解决怀荒之地扰民不堪无恶不作的盗匪,更是仁义之举。
无数的百姓夹道欢送神威王爷出城。
而最前方地黑马上,步青主一袭玄衣,铠甲裹身,银白色的面具散冷冽寒光,只露出略有些尖的下巴,及微红地唇色,身姿矫健,如天神凛然。
他一拨马,扭身出城,身后跟着的,是十方上将中的六位,其后便是二十八宿中过半之人,再往后,是军中等级稍高的军官,一一骑马,浩浩荡荡跟随出外,最后是步兵们,步伐整齐小跑出城,间或喊出振奋人心的口号。
城外地山丘上,一匹马缓缓地踱步出来。
有人扬,向着队伍这边看来。
“神威王爷终于出了。”
“嗯……那里,已经安排好了么?”
“殿下,万无一失。”
“很好。”
那人答应一声,一双并不难看的眸子里,流光溢彩,顾盼神飞,目送那队伍远去,目光只在最前方那气宇不凡之人身上打量,顷刻,双眸垂下,掩了一丝黯然。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他该是高兴的吧。
王府之中,某处密室里面。
几个太医,胆战心惊地依次替小楼把过了脉。
个个脸上露出惊奇神色,却又不敢先开口说话。
诸葛小算问道:“情形如何,请各位照实来说。”
太医们深知这位看似无害地先生,竹子精一般的,却是个十分不好相处的人。那一双眼睛煞是锐利,能似看到人心底里去,照出最后一丝地污点。
“回先生,殿下的脉息本来微弱地很,心跳也是……似乎随时都会……可是现在,却好像平稳了很多,难道是服用了什么灵丹妙药,才会有如此奇异的情形出现?”
另一位也百思不得其解,说道:“殿下地刀伤过重,本是只有万分之一机会……咳,现在如此,恐怕真是殿下命相贵不可言之故吧。”
医学上解决不了的事,就推给神明,这倒是不错的方法。
还是先前那位朱太医,说道:“先生是不是有什么奇药,所以才让殿下起死回生?”
“各位不要太庆幸,”比之各位太医的面色轻松,竹子精却仍旧一脸惨绿,两只眼睛也似幽幽地冒出绿光来,看的人心头毛,他说道,“那些都也不是重点,在下只想要知道,殿下她何时才能苏醒。”
各位太医肩头一震,哑口无言:“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诸葛小算冷哼一声,说道:“莫非太医们都不知么?”
几位太医心头连连叫苦,只好说道:“回先生,我等只是不敢确定。
然而既然能够抱住了性命,将伤势养好之后,假以时日,恐怕是不成问题的。”
“废话……”诸葛小算对这个模棱两可的问题显然并不满意。
太医们愁眉苦脸,说道:“先生,良药虽好,可是心病还须心药医啊。”
诸葛小算皱了皱眉,却忍不住一时对那位太医另眼相看。
“好吧,就劳烦各位了,用心多配置两剂有利于恢复的药方来。”眼角瞥了一眼御公主内室,诸葛小算叹了一口气。
各位太医急忙告退,鱼贯而去。
等人全去了,诸葛小算才转头,似自言自语地说:“你听到了么?”
“嗯。”有人在内答应一声。
诸葛小算一阵踌躇,说道:“心病还须心药医,我可不懂什么是心药,想必你会知道,你就好好地考虑一番吧,另外,消息已经确实了,金紫耀昨日已经离开了柔玄,大抵是快要到秦天了。”
“我知道。”室内静静地答应,并不惊讶。
诸葛小算点点头,摇着羽扇向外而去。
人刚绕出了隐秘的卧房,在回廊中走之时,忽地一瞥望见眼前几个人影,诸葛小算转身便想离开。
“是诸葛先生!”有人叫道,接着,脚步声纷纷传来,那声音叫道:“诸葛先生请等等!”
诸葛小算背对着那帮人,皱起了双眉,心想:该来地躲不过。
终究转过身去,脸上敷出了温和的假面,目光淡淡望着来人。
迎面而来的,却是奉珠明盏,旁边,还有一位周简。
三个人望着诸葛小算,奉珠是急切的问,明盏是深深的注视,周简却瞪大了眼睛,如同有些愤怒。
诸葛小算打量了三人一眼,才微微一笑,问道:“三位叫住诸葛,有什么事么?”
奉珠第一个问道:“先生,我们殿下呢?”
诸葛小算的眼珠一转。周简也跟着急急忙忙地问:“小楼在哪里,她已经一天一夜不见人了!”
明盏忍了忍,终于没忍住,细声细气问道:“先生,昨日殿下将我们赶出房间,说是要一个人安静些,不要任何人打扰……可从那之后就再也不见声息,昨日院中有人大叫‘太医’,声音可怕……先生知不知道生了何事,我们殿下,现在又在何处?”
她虽然语气婉约,却说的都是重点。诸葛小算不由地多看了这貌不惊人地宫女一眼。
“是啊,小楼在哪里?”周简皱着浓眉,一天一夜没有小楼的消息,他的脾气也正在越来越火爆。
诸葛小算眼睛向上看:“呃……”
“先生!”奉珠伸手,抓住他地手臂,“先生你跟我们殿下向来不错,又经常跟着王爷,应该知道我们殿下去哪里了吧?我们打听过,殿下没有进宫,她又能去哪里?”
诸葛小算心头一动,笑笑说道:“各位稍安勿躁。”
周简斜着眼睛望着他,总觉得这个人笑的鬼鬼的,让人很是看不顺眼。
珠是个急脾气,嚷道:“什么稍安勿躁,我们殿下们怎么要不着急?”
“嘘,”诸葛小算说道:“此事紧要,大家都小声点,不要叫别人听见了。”
三个人见他神秘兮兮,都有点不敢说话。半晌,明盏小声问道:“先生这么说,莫非是知道我们殿下在何处?”
诸葛小算点了点头,才叹一口气,说道:“唉,事到如今,我也不用瞒着各位了。”
三个人一起看向诸葛小算,诸葛小算咳嗽一声,说道:“说起来,殿下真是个任性的脾气,她自管自己好玩儿,就总是叫我们跟着着急。”
奉珠还不懂,明盏却惑地问:“先生的意思,难道是?”
诸葛小算赞同般地看她一眼,说道:“大家也不用着急,殿下她一个人偷跑出去玩,彻夜不归,也是曾有地事了,别人不知道,你们几个都是她近身的人,最明白她地脾气的,难道也不知道?”
这话却是实话,小楼地记录从来不是很良好,她捉到机会就会出外去玩,第一次跟御风出去还不觉得如何,第二次同诸葛小算出去,却被镇北王擒住了,害得这几个人一夜未眠。
可最后还不是都好好地回来了。想想,也有可能是又跑出去玩了。
诸葛小算见三个人半信半的,才又微笑着,说道:“所以你们也不用急了,王爷临走之前,已经派人出去找殿下了。不过,你们可不能将此事传扬开去,不然给别人听到了,会对殿下的名声不好。”
“原来是这样,”奉珠第一个投降,“殿下总是这样,唉,出去地时候就晓得带上我。”
周简也跟着愤愤地,却不似奉珠般表达地直白。
只有明盏仍旧望着诸葛小算,一双眸子,看地诸葛小算脸上紧,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想:“我这个谎言也是迫不得已地,不然,给你们知道的话……还不急死,就算不急死也会哭死的。”想到小楼那模样,心头也不由地觉得酸酸的,自觉得说这谎话,有点对不起。
明盏看了诸葛小算一会儿,忽地问道:“先生,听闻先生是王爷地军师,王爷今日里开拔前线,先生为何不跟着一起去,反而逗留王府之中?”
咦,这个丫头……聪明,机敏。
诸葛小算又看了明盏一眼,微微一笑,回答说道:“是啊……我本是要随行的,只不过呢,第一,对付怀荒盗贼,乃是手到擒来之事,对王爷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不需要我跟从。第二么……”他放低了声音,说道,“我留下来,也好早点将顽皮的殿下寻回啊。”
明盏听他如此解释,面上地惑之色才淡了些,诸葛小算点了点头,说:“好啦,你们几个也不要着急了,暂时先回去吧,静静等着,一有消息我便会通知你们,放心,殿下她贵人命大,绝对不会有什么事的。”
奉珠牢牢抓着诸葛小算的手臂,说道:“先生你可要早点将我们殿下找回来啊。”
“这是当然。”诸葛小算微微点头。
周简说道:“不如我派我出去吧,我也可以帮的上忙。”
诸葛小算摇头,说道::“周大人对我们秦天的路还不是很熟,就暂时不必了,再等一天看看。放心吧,殿下只是贪玩儿而已,在这秦天之中,还绝对不会有人对她不轨地。何况,她很是聪明。”
周简这才也死了心。三个人谢过了诸葛小算,扭身自去了。
诸葛小算目送他们离去,一颗心这才放回了肚子里,虽然成功地撒了个谎,心底却着实的不好受,尤其是,小楼生死未卜,若真地……有个三长两短,他该怎么来圆自己的这个谎?
叹了一口气,脚步一转,想换个方向而去,一转身地功夫,却正跟前方而来的一个人打了个正面。
诸葛小算一见这人,刹那觉得身上寒风嗖嗖,心底暗暗埋怨自己选错了路。
可是现在要扭头就走,未免太露行迹了,更何况,对方笑容温柔,一双眼睛水汪汪地,不是看他,还能看谁?
只好打点起十万分精神,走了过去,心头想道:对付她,却比对付周简明盏他们三个更难上十倍。
蜜允姬文雅躬身行礼,衣袂被风一吹,飘然若仙,头上明珠璀璨摆动,多么优雅的姿态。
诸葛小算一笑,避开目光:“夫人何必行此大礼?”
蜜允姬这才起身,望着诸葛小算,微笑说道:“是师兄说地,礼不可免不是么,更何况,师兄你如此劳心劳力的,也应受得起师妹这一拜。”
诸葛小算心头一跳,觉得她这话中有话,却假装听不出,说道:“我惯常是个劳碌命,不似师妹你天生命格贵不可言。”
“哈,哈哈……”蜜允姬这才一笑,声音好听极了,锦绣葳蕤地袖子抬起,含蓄一般地遮了遮面,才又说,“师兄最近很是喜欢旧事重提,不错……我未曾下山之前,师父他批给我的命格,地确是有‘凤来仪,不可言’一说。我知道,当时师兄听了这个,心底是很不高兴的。”
“哈,是么。”诸葛小算仰头一笑,不置可否。
蜜允姬却盯着他的双眼不放,说道:“师兄,你不喜欢我如此选择自己的路是不是?”
“我早就说过,你也不必再重复,更何况,你已经选择了,现在再说这个,岂非是没什么意思么?”瞥了身边之人一眼。
蜜允姬嘴角一挑,胭脂色多么的鲜明动人。诸葛小算却看也不再看她一眼,转身向前走去,脚步踏上台阶,走上小桥面。蜜允姬跟在身后,竟不离开,待诸葛小算站定了,看桥下流水游鱼,才也跟着向下看一眼,说道:“师兄,你看这个看地目不转睛,心底在想什么?”
诸葛小算望着那锦鲤翩然游动,养的甚是肥大,如此无忧无虑,在此,也怕被人吊起当盘中餐,想想人生,拼命挣扎,奋力向上,一不小心,尚容易被人推落,踩落,处境凄惨不可言说,而这些鲤鱼,如此悠游自在,人生一世,哪里比得上他们如此快意?
不由淡淡一笑:“我只是,在羡慕这些游鱼。”
蜜允姬惊奇看他一眼,问道:“师兄你羡慕这些无知的东西作甚?”
诸葛小算说
我羡慕他们,生活自在,没有争斗,也无钩心斗角,是潇洒安逸。”
“是吗?”蜜允姬嘴角一挑,说道,“师兄这话差了,你怎知道这些鱼没有争斗?”她一声冷笑迈步走到小桥旁边,捏了一枚将要凋谢的花骨朵,走了回来,轻轻地向着桥下洒落。
“师兄看好了。”温柔的声音提醒。
刚说完,只见得桥下鲤鱼翻滚,水声哗啦作响,原本平静的水流仿佛是被烧开了一样的沸腾,几条肥大地鱼,争相地开始抢夺那被蜜允姬扔下去的花骨朵。似乎那是绝世美味。
“哈哈哈……”蜜允姬见状,仰头大笑,说道,“师兄你举得他们全无争斗?生活自在?哈…你看这一幅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丑态…”
好端端地,搅乱一池春水。
诸葛小算看地皱眉不已,却不说话。蜜允姬却冷笑又说:“师兄你只看到事情表面罢了,你以为他们无所争,其实他们争得更残酷,师兄你没有见到那些觅不到食物的小鱼被饿死甚至被同类攻击而死的情形吧?无论是做什么,如果你不争,迟早就要沦落成这样的命运,师兄你身在局中,居然说出这种幼稚的话,是什么让师兄你心生退意了?”
诸葛小算目光平静,自睡眠收回,看向蜜允姬,说道:“自小你便要跟我对着干,我以为地事情,你必定会有不同意见,我人在局中,师妹你又何尝不是,只不过,我选的人,是我甘心情愿要跟随着地,师妹你呢?只为了一句‘凤来仪’,你值得如此么?要知道,命中有时终须有。”
“命中有时终须有?说的容易。”蜜允姬对上诸葛小算地目光,鲜艳的嘴角略一抽搐,继而又笑:“我若此刻在大雪山,还能争得什么?你说不值得?你又不是我,却不知我的心情是如何地快活。我倒是想让一直都看不起我的师兄看看,我地选择到底对还是不对。”
诸葛小算叹了一声,转身欲走:“话不投机,还是罢了。”
蜜允姬说道:“站住。”
诸葛小算停住脚,问:“还有什么事么?”
蜜允姬问道:“师兄你向来是跟着王爷不离左右的,为何这次竟没有离开王府?”
诸葛小算不动声色,回答说道:“师妹这都算不出么?怀荒之匪徒,不过弹丸小聚而已,王爷一人之力便可荡平,杀鸡焉用我这牛刀?”
蜜允姬微微皱眉,狐问道:“真是如此?那……御公主殿下人在何处?昨日王府之中有人……”
“昨日王爷在给我展示一把新得宝刀的时候,不慎伤了自己的手臂,唉唉,可这应了师妹你那一句‘血光之灾’,可好,居然都没出三日!”诸葛小算扭过头,望向蜜允姬,说道,“我想到师妹跟我说的话,吓得魂不附体,还以为伤的要害,刚好一个小厮见到,血流的委实多点儿,一时张皇失措嚷了出去。不过,师妹也知道,王爷身体是如何的强健,一点儿伤算什么,飞快传太医裹好了伤口,也就罢了。”
蜜允姬目光沉沉,心头云丛生,见诸葛小算只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有些不耐,问道:“师兄你忘了我第一个问题吧。”
诸葛小算这才恍然大悟般的,说道:“师妹你说御公主殿下啊,这个……咳咳,殿下失踪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说起来,御公主殿下的性子跟师妹你倒是很不相同,她天生贪玩,毫无心机,想到什么就会做什么……真是个可爱的人。”
蜜允姬听他在自己面前公然赞美小楼,双眉之间不悦之色一闪而过,旋即笑道:“没想到师兄对殿下的印象那么好,她的确是个坦率无心机的人,说她城府深沉,却是什么都会不自觉地显露出来,偏自己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呵呵……不过,也只有这种单纯的孩子,才会让男人着迷吧,师兄难道你……”
诸葛小算不等蜜允姬说完,不卑不亢地说:“殿下虽然任性,可是那个性倒是比那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好点儿,我喜欢倒是喜欢的,面对她只觉得轻松,不用步步防备,就如师妹你说的,她自以为聪明,只不过每一步心思都写在脸上写在行动之间,的确是叫人怜惜,想去好好保护她。不过名花有主,我不敢碰。”
蜜允姬听他丝毫都不否认自己对小楼的好感,目光之中掠过一道狠辣之色,想了想,仍旧一笑,说道:“畏畏尾,却不是师兄的风格,以师兄的手段,若要争的话,恐怕鹿死谁手也不一定。”
诸葛小算淡淡瞥她一眼:“还是罢了,鹿死谁手是不一定,只不过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我也是知道的。我还有事,告辞。”
蜜允姬见他决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心底反反复复想着他方才说过的每一句话,心底怒意滚滚,一双美丽的眼睛瞪得杀气凛然,回头过来,桥下的鱼儿都已经停止了争抢,仿佛知道自己上当了,只不过是一朵无味的花骨朵,不值得如此费尽心力,不如这么自由自在游着的好。
蜜允姬望着平静的游鱼,低低说道:“你们不争,不抢?好……”手上一动,反手向下,内力催出,一股猛力直击水面,一刹那,如爆炸声,水花四溅,肥大的锦鲤四跃跳出,旋即啪啦啦落下,肚子泛白,静静地浮在睡眠,竟已经刹那死去。
“不抢,不争,便只有,死路一条!”蜜允姬双眸一眯,望着水面上死去的锦鲤,才觉得心头畅快了些。
而远处,诸葛小算听到身后那一声掌心雷的闷音,又听得水声四溅,蜜允姬的狠话,心头将她所做了什么猜的不离十,却仍旧不回头,叹一口气,加快步子离去。
上下之争卷 262 天雷地火
威王府的一角,人迹罕至的竹林背后,清幽密室之中缩在角落里光芒闪闪。『
步青主一手向前,扶着小楼身子,令她半依偎自己怀中,另一只手微曲,贴在她的背心之处,运功替她疗伤。
手腕的袖子被卷了起来,露出上面十七八道新鲜未愈的伤痕,左右手都是,密密麻麻,血迹斑斑,有的勉强愈合,有的却是新鲜割开的,伤口血肉外翻,惨忍睹。
他却仿佛什么也没察觉,双眸低垂着,神色平静如常。
这几日,全凭他一边替小楼割腕喂血,一边运内力再护着她心脉之故,内外兼养,才能吊着她一口气在,虽然始终不曾醒来,然而却渐渐是一日比一日有所起色。
大约用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步青主才缓缓收手回来,将小楼的身子慢慢放开,令她自然靠在自己胸前,他却仍旧盘膝不动,缓缓呼吸吐纳,调整自身。
高大魁伟的身子微微地颤抖了一会,是脱力之后的现象。
他闭了闭眼睛,虚弱之感,自身体内部缓缓升起,他身负重伤,却偏偏无法好生休息,心力交瘁,守着身边的人,纵然是天神一般的强悍,此刻也忍不住有些油尽灯枯之感。
嘴唇张开,深深吸了两口气,原本殷红的嘴唇,此刻已经是苍白之色。这几天,诸葛小算已经悄悄命二十八宿剩下之人守在这秘密别院之外,又令十方上将格外护着,针对他的伤,不停地送来各色药品以及大补圣品。
虽然身体已经劳累到极点,似乎下一刻便支撑不下去,但不知为何,竟一点一点,撑到此刻。越是咬牙撑着,精神越是强悍,然而身体的虚弱却是骗不了人的,只是似乎已经达到了入魔之状态,完全的不想寝食。
还是诸葛小算。望着被整齐退出来地饮食药品。一忍再忍。终于忍不住冲进去。想要将他痛骂一顿。
望着那人原本神采奕奕不可一世地面容。此刻竟如木死灰。听凭自己骂地狗血淋头。却仍旧一个字不反驳。神情平淡如水。跟以前之步青主。简直天差地远。
诸葛小算心酸。却不得不令自己心硬起来。是地。心病还须心药医。神风小楼地心病。他猜不准。可是步青主地心病。他一猜一个准。
于是毫不犹豫地戳穿他。
诸葛小算冷哼一声。手中地羽扇握地牢牢地。冷然说道:“步青主。你想赎罪么。你认为你做错了?可是这又有什么用。你地自我惩戒。她完全会不知。你若是能令她起死回生。或许会有不同情形出现。但你若是放任自己如此下去。迟早你油尽灯枯死翘翘去。看剩下还有谁能管你身边那人!你们两个结伴去阴曹地府。做一对鬼夫妻。倒也不寂寞!”
毒辣地话。从他地嘴唇中飞刀一样嗖嗖地射了出来。
他原来就很擅长讽刺打击他,只不过昔日,只要他说一句,那人必定会还回来。
可是现在……
诸葛小算想:我这叫做趁人之危么?
而眼前,那本来一直拥着怀中之人,垂头如老僧入定地人,才缓缓地动了一下。
诸葛小算握着抖的手,对上他缓缓张开的眸子,那么毫无波澜的眸子,是他地君上。
“君上,你该知道,此刻你的身体,同殿下的同样重要,你要先保住自己,才能保住她。个中厉害,你该清楚吧。”诸葛小算说道。心想:“我还是不够心狠,若是想报仇,先把他骂一顿再说道理。”
可是不知为何,竟骂不下去,看着那人的面色,只觉得心软。
他叹了一声,将食物跟补药尽数留下,反身离去。
实则是没有走远,仍旧等在别院之外,心情忐忑。
他那番话,说的太恶太狠,就好像砒霜。
而步青主现在这状态,却实在是毒入骨髓,无药可救,那种毒命情毒,下药是他遇救却害的那人,而那人正是他地软肋,他此生不能摆脱的命运,他为之甘愿赴难地梦魇。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却不能不在乎她。
诸葛小算那一番话,是砒霜,却可以以毒攻毒,解那人心头的病。
可是……
诸葛小算跺了跺脚:以毒攻毒是没有错,只怕,这药下地猛了些,会把他毒死……那可就,弄巧成拙了。
眼睛不时地瞥向内里,谋算如他,竟也没十分把握。
终于,侍奉的十方上将之一端着托盘大步而出,诸葛小算目光飞速在那托盘上看了一回。
好。
很好。
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托盘之上,原本会注定会被一动不动退出来地食品跟药物,此刻,竟一点儿都不剩。
吃的干干净净的盘子跟碗,干净的跟洗过一样,真叫人咋舌,而那苦苦的浓浓的药,更是连渣滓都没留下一点点。
唉,神威王爷,果然是民之典范,丝毫的东西都不曾浪费啊。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没有白费诸葛大爷一番掷地有声的教诲。”诸葛小算欣慰看着,鼻子却酸。
鼻子酸之余,眼睛就红。
旁边站着的十方上将之人默默看着他。
诸葛小算只好扭过头去,咳嗽一声,装模作样地说:“好,很好,就这样还不错,哼……下一次准备双份儿,看他还能不能全部风卷残云的扫光。”嘴上笑,眼角却湿润着。
能,肯定能。
心头有个答案如此的说。
那人,为了令自己好起来,是会拼命的。
他分明是毫无胃口,也无味觉,所以才会苦药跟食物,全部消
他就仿佛是在吞吃泥土跟木柴,一样的感觉吧。
只是在吃下去,只是在命令自己吃下去,本能地吞着一切,至于味道如何,他不会知。
唯一的目的就是全部吃下去,塞到肚子里,然后让自己快些好转,然后好伺候她好转。
诸葛小算又恨又是同情,等待身后之人走远,双目兀自怔怔地盯着那一片已经露出微黄的竹林,怒道:“等这件事情做完,老子就去当和尚,不见你们这些俗人生死离别,叫人……厌烦!”咬牙切齿,宛如誓。
又是“大爷”又是“老子”,向来清淡如水的世外高人,终于也有被气疯了的一天,他只希望自己够命大,在退隐之前,不会先被这些人气死。
诸葛小算“不屑”地哼了一声,遮去眼角那一丝星光,扭身走远。
室内,步青主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紧闭双眸,睫毛亦微微颤抖,压抑身上地痛,心头地伤,小心翼翼将人抱入怀中,手贴上她的胸口,察觉那一丝叫人欣喜的温度,嘴角才勾起一个淡淡的笑。
金紫耀餐风露宿,日夜兼程赶到秦天之时,已经是两天之后。
抬头望着偌大天幕下那沉沉虎踞地城墙,金紫耀深深吸一口气,纵身向上,脚尖在城墙石上轻轻一点,闪电般掠入。
他乃是初次到秦天,又是黑夜,放眼过去,乌压压一片的建筑群,叫人分清东西南北。
不由地暗暗着急。
耳畔听到“当当”两声更响,有人叫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他心头一动,闪身过去,便要捉人来问。
正快要追到那街中心那人身边之时,怀中的溪灵,忽地抖动了一下。
金紫耀心头一动,刹那闪身,自那人身边,鬼魅一般急速闪走。
打更之人忽地觉得身边一阵冷风闪过,忍不住狠狠地打了个阿嚏。
这么一眨眼地功夫,再睁开眼睛,眼前空空荡荡,街道依旧。
他揉了揉鼻子,继续前行。
前方街头处,金紫耀脚步停下,心头想道:“我怎地忘了,我有溪灵。”
他急忙伸手,自怀中将溪灵取了出来,摊开手掌。
白色溪灵,本来一直昏睡,此刻,却忽然抖了一下,自他的掌心缓缓地“爬”了起来。
金紫耀双眸紧紧望着溪灵,说道:“小溪灵,你感觉到了吗,她……就在这里吧,带我去见她。”
昏睡不醒了好几天的溪灵竟“吱”地叫了一声,金紫耀心头一动,却见溪灵浑身的光芒逐渐地明亮起来,接着,那小小地一团,竟然从自己的手心徐徐升起,浮在了空中。
金紫耀缓缓地收回手,心想:“果然它明白我的话么?”不由地一阵激动。
溪灵在空中浮了一会儿,就好像人在思考一样,金紫耀耐心地等着,却见溪灵身子一抖,忽地向着旁边斜斜地飘了开去。
金紫耀仰头望着,眼见溪灵缓缓飘了一阵,身子一扭,似乎回头望他,他向前走了两步,溪灵又继续向前“飘”行,金紫耀加快步子,溪灵的速度也跟着快了起来,不再是“飘”,而是急速的“飞”,它越飞越快,幸亏金紫耀一身功夫并非等闲,袖子轻甩,竟跟的牢牢地,在巷子内七拐八拐行了一阵儿,溪灵似乎知道了金紫耀地能耐是完全能够跟的上自己地,欢快似的叫了一声,金紫耀微微一笑,仰头双眸不离地望着它,却忽地现它将自己带到了一个死胡同里,不由地站住脚。
溪灵平平上升,一直上升到了墙头以上,金紫耀略一思量,脚尖轻轻点地,身子徐徐也跟着腾空而起,宛若仙子凌空。
溪灵高兴地叫了一声,又继续向前飞行。金紫耀浮在它地身后,却霍地一惊,眼前,已经变了一番情形。
他跟着溪灵在巷落中转来转去这段时间,显然是让他们从秦天的外城,逐渐地接近了中间地皇都之中,灯火更盛,宛如繁星。而小楼,应该就在这其中,而夜色茫茫,到底哪里是神威王府?然而想到跟小楼很快就能见面,心头又是一阵莫名涌动。
目光一转,望见溪灵飞快地向着右手边飞去,金紫耀心头笃定,闪身追了上去。
溪灵在前,仿佛是体型加倍的萤火虫,闪烁着淡淡光芒领路,金紫耀飞身在后,身姿飘然全无浪费之态,御风飞行潇洒自如,秦天的空气煞是冷冽,金紫耀便跟着溪灵前行,心底便想:“这里,便是她住着的地方。”几个起落,溪灵忽地叫了一声,速度加快,仿佛电光一闪向前。
金紫耀一惊,急忙收敛了心神,跟着冲了过去,眼角余光一动,隐隐看到这是一条宽阔的长街,而溪灵闪身没入的地方,却是一所巨大宅子地院墙。
他这一瞥之间,模模糊糊看到,这宅子地门在自己左手边不远处,门口灯火辉煌,自有士兵把手,他身形极其快速之间,双眼兀自将那门口的一面匾额看的清清楚楚,“神威王府”,四个大字,龙飞凤舞,煞气逼人。
金紫耀心头一震,震惊,喜悦,难以自已。
终于肩头一抖,纵身跃过那高大的院墙。
脚尖徐徐落地,连丁点儿地声响都无,脚尖触到秦天之地,这神威王府之地,金紫耀脚步停住,手臂向后一拂,金眸方定,看向面前的王府。
前方假山处,若隐若现一道光。
金紫耀疾步向前去。
这已经是半夜时分,万籁俱寂,情知这神威王府内卧虎藏龙,不敢大意,金紫耀打点精神,跟随眼前一点微光急速前行。
相继越过水榭,越过回廊,从看似前院的地方,九曲十八弯,竟逐渐入了一个清幽地所在。
金紫耀几乎疑心溪灵带错了路,刚要停步喝问,却忽地见眼前光华一闪,竟失去了溪灵的所在。
他惊的差点出声起身向前,然而却就在此刻,感觉到有数道沉稳的呼吸声萦绕身畔不远之处。
金紫耀地内功精湛无比,洞察力更是过人。感觉到不妥之时心头一惊,急忙电光火石般闪身隐了身形,且又立刻屏住呼吸。
周围却是仍旧一点的动静都无,而金紫耀心头却惊不定,想着:“怎么这看似并不起眼的幽静所在,居然有如斯多的高手潜伏,莫非说……”
他觉得不对,心头有些焦虑,当下却更是打起万分精神,观察了一下周围情形,心头微微有所计较。恰好一阵风过,金紫耀脚尖点地,宛如风中的一片竹叶,随着风吹,刷地便闪身进了院内。
他将身子贴在院墙里面,一动不动。听的身后,原来毫无声息地墙外,有细微的脚步声响过,有人沉声说道:“方才此地仿佛有异状。”
另一个人答应一声,沉默片刻,似在观察,才又说:“声音太轻,恐怕是风吹叶落吧,秦天之中,应该无人有那种轻功,可瞒得住我们地眼。”
前一人表示同意,两个人又运功静听了一会儿,才说:“此地并无其他人的呼吸之声,想必真是我们地错觉。”
“不错。还是不要打扰君上。”
两个人达成一致,这才转身又隐没到了黑影之中。
“君上?”墙内,金紫耀听着那细微的对白,心头一怔。
难道,自己所来地这个院落,乃是神威王爷步青主的所在?
那么,溪灵为何竟带自己来到这里?
他一时之间愣住墙下,不知要如何是好。脑中忽地乱了,只想:“莫非,这一切不过误会一场?这里明明是步青主的居所,溪灵却带我来此,想必出错的不是溪灵,而是我……她已经嫁给了步青主,若说是夜晚住在一起,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如此唐突而来的话,反而……”
想来想去,心头忽地多了一丝退意。
他的心头,虽然不舍的小楼,可是人越是靠近自己思慕的东西,心底反而越是紧张,未来到之前,他跋山涉水脚步不停几乎要一步赶到,但真的赶到了,心底却带着那么一点点怯。
想着她已经嫁了,自己也誓过的那些话……若是贸然在此地现身同她相见……
咬了咬唇,正想转身离去。
眼前光芒一动,金紫耀转头,却见到溪灵,有些无精神一般地浮在他的跟前,似乎正在疑惑为何他竟然不动。
金紫耀望着溪灵,伸出手来,溪灵缓缓降落他的手心,金紫耀合起掌来,将它握住,心底一叹,就想将它揣入怀中走人。
溪灵却忽地叫了一声,金紫耀一惊,溪灵趁机挣扎出来,嗖地一声向着院中飞去。
金紫耀皱着眉,却不能出声去叫它回来,目送溪灵头也不回地飘向深院之中,他再也不能多想,急忙纵身而起,仿佛一只悄无声息的大鹤,刹那之间掠过这沉沉院落。
灯光一点。就在眼前。
金紫耀心怀忐忑,慢慢地靠近那一间窗门都紧闭地屋子。
凭着他过人地内功,他能听得出,里面的确是有两个人的呼吸之声,一个浅,一个沉,一个缓慢而微弱,一个却有些急促跟不安。
金紫耀面色如常冷静,一颗心却砰砰不安起来。
事情到此,他越的觉得自己行事太过冲动。
假被人现他在此地地话……
他咬住唇,倾听里面浅浅交织的呼吸声,站在廊下,一动不能动。
肩头一沉,是溪灵落下。
金紫耀转头看它。
溪灵望他一眼,忽地又跳起来,撞向那窗户。
金紫耀吓了一跳,见它已经快撞了过去,急忙伸手将它握住。
溪灵扭动,似乎要声。
金紫耀心底担忧,若是里面之人,是步青主的话,以他过人地功夫,恐怕不难听出外面有人。
然而……他心头忽地一动。
若是里面是步青主?
伸出手指头,按在溪灵头顶,示意它不得声,自己却靠向窗边。
溪灵果然乖乖不语。
金紫耀微微倾身,听到里面的呼吸之声,其一,平缓,沉稳,毫无波动,可是……却又有些,太过平缓的样子……十分怪异。其二,有些沉重,急促,呼吸且又有不稳,竟似个身染重病之人,那种不安的脉息。
“难道是小楼??”
一刹那冒出这个念头,金紫耀一惊,闪身立刻到了门口,手拉向门便想冲进去。
“不!”硬生生冒出地另一个念头,阻住了他的脚步。
“不可能是小楼。”金紫耀心底迅速地想,“这仿佛是受伤了之人,明明内力深厚,虽然一时脉息不稳,想必是用功过度所致,但他很快地却又镇定下来,恐怕此刻正在用心调息。若是小楼,却不会有这等过人功夫。
“难道是步青主?那么小楼呢?”他心底有些慌乱,站在门口,欲去不去。却忽地听到里面有人说道:“进来吧!”
金紫耀一惊,转头看周围,除了他,却别无他人。
难道说……步青主已经现自己在?
因为,凭着他的回忆,他已经记起来,这个声音,的确是属于神威王爷步青主的,只不过,此刻他的声,中气不足,声音略带嘶哑无力,地确如个受了伤累的不行地样子。
金紫耀想了想,既来之,则安之,索性看看他到底玩什么花样。
终于把心一沉,双手拉开房门,漫步走了进去。
屋内,弥漫着一股奇特的味道,似乎是药香地气息,苦涩难言。
隔着重重的帐子,金紫耀听到那声音说道:“将东西放下就可。”淡淡地声音。
金紫耀一怔之下,立刻反应过来,他心思灵敏,立刻知道,对方怕是将自己当成了来送东西的小厮了。
他皱紧了双眉,不知是该哭该笑,心头一动,脚步向前,走到那桌子边上,才站住脚。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一扣,作出个放下东西的动静。
“嗯,你退下吧。”里面的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