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香 全第82部分阅读
御香 全 作者:肉肉屋
明德长公主,毫无疑问的就有这种影响力。
也不用她怎么出力,只要她到时在皇上跟前提上那么一句,牧若飞的爵位就妥了!
听舒绿这么一提点,游王妃茅塞顿开,马上就积极起来。
“舒绿,你说得很有道理。咱们是该为长公主殿下尽尽心力。
这样吧,下午我就去一趟长公主府上。”
说罢,游王妃又不禁深深看了舒绿一眼,再次为失去这么精明强干的儿媳妇感到惋惜。她的飞儿若有这般贤内助,那可得省了多少
是飞儿没有福分啊!
“母亲,听说凌妹妹来了?”
两人正说话间,只听得外间一叠声地高呼“世子”,随即便看到牧若飞欢笑着走进了屋内。
“呀,世子,你可是大好了!”
舒绿惊喜地看到牧若飞稳稳地行走着,虽然步履并不快,却也能够如常人般走路,并没有一瘸一拐的样子。
“是的是的,我能走了,你看!”
牧若飞高兴之下,都忘了和舒绿互相见礼寒暄,说着话就要多走几步给舒绿看。
倒是舒绿脑子清醒,忙拦着他说:“别,你还是慢慢来吧。这事急不来的!小心又伤了筋脉,可得仔细养着才好!”
“哦……”
牧若飞傻笑着摸了摸后脑,乐呵呵地看着久违的舒绿,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身葱绿外褂、雪白衫裙的舒绿,看在牧若飞眼里,就跟仙女儿似的好看。舒绿醒觉自己不该和牧若飞再多说话,反正今天的目的也达成了,便匆忙向游王妃道辞。
游王妃心知舒绿的顾忌,也不好留她。
牧若飞好容易才赶过来,没和舒绿说上两句话却又分别,心下委实不乐。离开母亲的院子后,他又想起一事,遂又转回头去。
恰好此时游王妃院里的几个大丫鬟送舒绿出去了,另外几个小丫鬟却正好各忙各的事情,院里只有几名粗使丫头在打扫着院落。这些丫头却是没有资格上前和牧若飞说话的,只能远远站在原地躬身行礼。
牧若飞也不理她们,一路走到母亲屋前,却听到游王妃长叹一声。
“唉······丰露啊,看飞儿那样高兴,我越发开不了口。若是让他知道,舒绿已和别家定亲,他指不定该有多难受呢。”
什—么?
牧若飞全身像被雷电击中一般,直愣愣站在原地,呆住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又见铜镜(加更)
(嗯,这章是26日的加更。更新这么晚我也不想的……这就是人生…···)
药王一出手,果然非同凡响。
一碗汤药灌下去,昏迷数日、奄奄一息的明德长公主殿下便已悠悠苏醒。连服三剂汤药后,长公主已能稍稍进食。
长公主府上下顿时又恢复了一片生机,而太医院的老太医们则满怀着类似于“这不科学”的心情,黯淡地离开了长公主府······
不过由于出手的是名满天下的仲药王,是以太医们虽然深感羞愧,却也还能稍微接受。
这几日,临川王妃游氏日日陪伴仲药王到长公主府诊病,俨然是长公主的座上宾。当然,临川王妃本来身份也很高,一般的公主皇爷还赶不上她尊贵。只不过明德长公主因为得皇上另眼相看,在权贵们心目中自然不能和寻常宗室相比。
不过让游王妃疑惑的是,明德长公主醒来后,发现给自己诊病的是药王仲秋满,居然没有任何疑问,也没有道谢。而仲秋满也只是默默诊脉、看病、开方子,一声也不出,和平时温文尔雅的形象大相径庭。
游王妃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又说不出有什么问题。
但是,自己推荐的神医治好了长公主,总是件大好事。长公主性情极为淡泊,几乎不参与京城权贵圈子中的社交活动,简直就像在家修行的居士一般。多少人想往她跟前凑,只落得徒劳无功。
借着这次机会,游王妃总算和长公主建立起了一定的“私交”。关键时候,能说动长公主出面替临川王府说那么一两句好话,可是太管用了!
连吃了七天仲秋满开的汤药后,长公主已能下地走动。此时,仲秋满才向长公主进言,说她这病不可能一下子根治·必须要长期施行针灸。
仲药王这建议,可让许多人犯了难。
针灸不能隔着衣裳,那样效果会大打折扣。然而长公主殿下千金之躯,又岂是大夫们能看的?呃·哪个男人看也不行啊,连长公主府上的太监也不行……
长公主看着仲秋满,神色复杂之极。难不成······这男人,多少年过去了,他还记得那年的戏言?他提出针灸,莫不是想······
谁知仲秋满接下来却说——信安王府的凌千金,针灸功夫也很高明。请她为长公主治疗·那就没有问题了。凌千金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又是信安王的外孙女儿,替长公主扎针的资格还是有的。
他还举出信安王府五小姐为例,说梁五小姐——现在是万少夫人了,先天气弱,也是靠了凌千金替她长期扎针,才调理好了身子。
游王妃想不到仲药王和舒绿还挺熟悉的。不过在长公主面前,她肯定会替舒绿说好话。
“殿下·舒绿那孩子我是熟知的,确实是颇通医道。”
“是吗······”长公主病恹恹的脸色浮起一个淡淡的笑容,像是随意地扫了伸秋满一眼。
仲秋满微垂着眼皮·仿若老僧入定一般。
“老大,你是在坑我吧?”
舒绿杏眼圆瞪,差点没跳起来。“我替你牵桥搭线让你救回心上人,你就这么报答我?”
她的针灸哪敢和伸秋满这种真正的大师相比。也就是尚红,才会放心让她扎针。可长公主身上是能乱扎的么。
“我是在报答你,姑娘。”仲秋满没有否认“心上人”这个说法,让舒绿八卦的双眼一瞬间亮得像灯笼也似。
她就说嘛!一男一女之间,还带着那么沧桑的眼神交流,不是昔日的恋人难道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哼哼哼······
“你自己掂量掂量,有了长公主给你当靠山·你在京城里岂不是顺遂许多?”
大家这么熟了,说话也不必藏着掖着。舒绿冷哼一声,说:“仲先生,您是在深山老林里呆得久了,人情世故都忘光了吧。长公主的确是好靠山,但也不是那么容易靠的!”
“临川王妃当然有资格和长公主相交·我算个什么人?一个从乡下上来的寒门小女,说得好听点是王府千金,说得难听点就是梁家的穷亲戚。这一年多来,我已经扎了很多人的眼了,再出风头,岂不是等着被人排挤么。”
仲秋满嗤笑一声,说:“你也忒胆小了。人家往死里攀附富贵,你是富贵逼人来,偏偏要推开!”
舒绿心道,可不是么?皇帝陛下都跟我求过婚,要我当宝元殿的女主人咧,我没同意而已。
展眉本来不想出声,听两人吵吵嚷嚷了一阵子,才皱着眉头说“怕什么,去就去吧。多条路子总是好的。”
仲秋满没多想,以为展眉这话是说舒绿多张护身符挺好。其实展眉的意思是,要是皇帝逼她入宫,她还能走走长公主的路子呢。
“唉……交友不慎……”
舒绿无奈,只得开始接受仲秋满的临时培训。亏得他在长公主府里把自己夸成了新一代女神医,事实上她就是个掌握了普通针灸技术的小姑娘而已啊。
不过她也不必太谦虚,因为这年月学医的女人真是太少了。民间也有医婆、医女,但是身份卑贱,估计干得最多的就是替大户人家的偷人小姐打胎······咳咳咳咳······反正医女什么的,一般人都不带正眼看她们。
所以贵族女眷想找个女大夫看病,那可是相当的艰难。尤其是懂得针灸的女大夫,更是凤毛麟角。毫不谦虚的说,舒绿如今也算是大梁女子医学界的一朵奇葩了——呃,这是好话。
据仲秋满所说,长公主所患的慢性病是慢性阻塞性系统疾病中的一种,比较罕见。在这年代,只能笼统地称之为气喘,听着和尚红的毛病似乎很像,事实上却是两回事。
尚红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长公主为何会得这样的毛病,舒绿也能猜到几分。
虽说如今的长公主殿下因为兴耀帝的敬爱而享有超然的地位,可年轻时的她也不过是个不幸的宗室女子。一个生母寒微、毫不受重视的公主,先后经历了女儿夭折、丈夫早逝的打击,长公主还朝气蓬勃那才奇怪呢。
直到现在,舒绿才明白,为什么当初万里会说他的师门对于用针灸治疗气喘有特别的秘方。根子竟是在这儿呢!
原来,是仲秋满为了给患了罕见气管毛病的长公主治疗,而摸索出来的独门秘技啊。尚红倒是沾了光。
在紧张的“培训”后,舒绿惴惴不安地被赶着“上岗”了。有仲秋满画得详实无比的针灸图,她总算没找错针灸的|岤位。连续施针两次后,长公主的气喘病大有好转,脸色都红润了不少,舒绿才放下心来。
看来自己临时抱佛脚学的这一套针灸之术,还是能够拿出来唬唬人的嘛。
“舒绿啊,辛苦你了。”
又一日施针后,长公主看舒绿不住拿巾子擦拭额上的汗珠,略带歉意地说了一句。
舒绿忙停下动作,规规矩矩地应道:“殿下太客气了,能为殿下效劳,是舒绿的福气。”
“呵呵。你也不必如此拘谨。我知道你这孩子其实极是活泼,别到了我这儿便束手束脚,我有那么吓人嘛?”
最后一句,竟有点开玩笑的意思。长公主身边的侍女们见了,再次啧啧称奇。
早知道长公主对凌千金格外和气,不过近来殿下似乎是越来越喜欢这位姑娘了。
不过侍女们对舒绿的印象也是极好的。早前在“御香”铺子里,她们就见识过舒绿的风采,知道这位来自江南乡下的传奇少女,的确是有异于常人之处。
后来,长公主和舒绿说话就更随意了。甚至有一次,她还当着舒绿的面让侍女替她理妆。
对于规矩极严的长公主殿下而已,这便是将舒绿当成自己人来看待了。
然而舒绿来不及感到荣幸,她的目光被侍女们捧到长公主面前来的一面铜镜吸引住了。那铜镜并非加了底座的妆镜,而是一面带手柄的手镜。
怎么……那么眼熟呢?
“殿下,这面铜镜,可否借我一观?”
长公主愣了愣,随后便笑着将手中的小铜镜递到舒绿面前。
“这都是十几年的老物件了,怎么你喜欢?”
舒绿笑了笑,说:“是呀,看着挺小巧的,做工真好。”
她一面与长公主应对,一面认真打量自己手上那面铜镜。
如果她没有记错······她从江城老家废墟里,找到的那面铜镜,和这面应该是“姐妹镜”。
无论是大小、材料、花样,完全是一模一样!
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她那面铜镜,已经证实是母亲梁素瑶的遗物。那······
(蔷薇深爱挖坑······现在亲们知道蔷薇为啥要让舒绿学针灸了吧……尚红的毛病,咱也不是随便写的呀……咳咳,蔷薇早就弱弱的说过,长公主不是打酱油的···…)
第三百三十六章:难能可贵
(呃,大家都知道我要说什么了……没错,这章其实是27号更新……大家习惯就好……)
当日,她与展眉还不知道母亲的来历。只从游王妃的隐约暗示中,猜到母亲的出身定然不凡,是以特意回到老房子里去寻找母亲的遗物。
在西屋破旧的罗汉床下,他们找到了一面沾满了灰尘的小铜镜。
那是一面仿唐式样带着手柄的铜镜,背面是常见的缠枝莲花图样。在手柄上,刻着一个篆体的“瑶”字,是母亲的闺名。
舒绿把那面镜子擦拭得非常干净,一直好好保管在身边。不过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她也很少将那镜子拿出来欣赏,以为只不过是一件很普通的日常用品。如果不是因为母亲,她还未必会如此小心的保存着呢。
可是如今,她却在长公主手上看到了一模一样的另一面铜镜。
只是这面铜镜的手柄上却是光滑无地,并没有刻着什么字样。
“殿下这面铜镜,可是宫造的?”
舒绿做出不经意的模样,双手持镜送到长公主手边。长公主没察觉她的异样,回答说:“是呢。这面镜子,还是那年我回宫去看望淑慈贵妃,她老人家送我的。”
所谓“淑慈贵妃”,便是明德长公主与兴耀帝的养母容妃,当年还只是个才人,死后晋位为妃。到兴耀帝即位后才追封淑慈贵妃。
听得这面镜子是从容妃那儿来的,舒绿脑子就开始转动起来。说不定,当时容妃一共得了两面同样的镜子,将一面送给了养女明德长公主,另一面送给了十七皇子,也就是后来的兴耀帝。
而她的母亲梁素瑶之所以会有那面铜镜,或许就是兴耀帝送的?
福慧郡主梁素瑶出嫁时·正值信安王府风雨飘摇之际。那种时刻,她还把这镜子带在身边,一直带到江南去,可见也是她常用的心爱之物了。
她又联想起自己刚进京的时候·游王妃送给自己的那一整套香具,说是她母亲留下的遗物。她从那香具上看出了门道,判断出这是兴耀帝送给母亲的礼物。
由此可见,兴耀帝那时是常常给梁素瑶送东西的。
那梁素瑶为何不带走别的东西,比如那套香具,却要将一柄并不如何值钱的小铜镜随身带走?难道仅仅是因为轻便?
不,应该是有些特殊的含义在内才对。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治疗·长公主的气色比之前稍微好了一些。舒绿反正人都来了,心想反正要巴结贵人抱大腿就做完全套吧。于是她又巴拉巴拉跟长公主说了好些适合调养身子的药膳方,长公主听不听是一回事,反正她就是尽尽心意嘛。
长公主身边的那几个大丫鬟倒是忠心耿耿,听舒绿说得天花乱坠,又想着长公主往日不思饮食,便借机劝长公主试着尝一尝凌千金所说的各种药膳。
要是平时家里这些下人进言,长公主未必会听·她委实没有什么进食的欲望。病痛是一方面,长期的心情抑郁也是一方面。不然她哪能瘦成那个样子?本朝可不时兴瘦美人。
看舒绿头头是道地说着“药补不如食补”,长公主也偶然起兴·让家人试着做了一两样。舒绿回去一想,好像自己做好了给长公主送去,显得更有诚意,索性就在绮霞苑的小厨房里带着巧果巧珠俩一块做药膳。
长公主尝了她带去的药膳,竟很是惊奇,说看不出她有这么好的手艺。舒绿谦虚地笑着,心想如果你有我些调味料,你也能做出很鲜味的羹汤。
她平日里忙归忙,对于美食的追求可一直没落下。这年代的调味料实在单调得令人发指,除了盐就是糖·连胡椒粉也没有——只有干胡椒粒,味道还不好。
她虽然没精力去研究合成味精,但是也用了大量的鲜蘑菇和鸡肉、火腿等吊成高汤,再经过一道道工序烘焙成调味粉。
这工作基本上都是由巧果和巧珠两个丫鬟来进行,这二年她们也算得上舒绿的得力助手了,早就死心塌地打算跟舒绿混到底。
长公主居然把舒绿带来的补气药膳喝了一大半·这让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们简直欣喜若狂。谁都知道,人一病就没胃口,而想吃东西就是逐渐病愈的表现。
长公主府上的大管家甚至在私下里求舒绿教他们家的厨子做菜,求教如何才能做出让长公主爱吃的东西。舒绿很是无奈,她可没打算把自己研究调味料这件事公之于众,只得随意敷衍了过去。不过她越来越受到长公主的喜爱,却是不争的事实。
有一回她替长公主施针完毕后,两人聊了几句,长公主不知被什么触动了心事,主动说起她那夭折的小女儿。
“我那孩儿若是活到今天,也早就嫁人生子了。”或许是伤痛得太久,长公主说起这事的时候并没有太难过,但舒绿看得出她的哀伤已经深深刻进了骨子里。
“皇上也跟我说过,让我在宗室里找个孩子带在身边养着,也是个寄托……”说到这里,长公主慈爱地看了舒绿一眼,说:“不如你给我当女儿好了。我和你母亲,也是表姐妹,辈分刚好合适。”
舒绿受宠若惊,忙起身走到长公主面前郑重行礼,感谢长公主抬爱。可是,她却说自己不配当长公主的女儿。
长公主还以为她是自卑,谁知她却说,自己早就正式认了干娘。
“哦?你认了哪家夫人做干娘,我怎的没有听过?”
舒绿忙解释说,是欧阳家的大夫人。她在江城时,就已经是欧阳夫人的干女儿,还摆了酒席正式行了礼的。
长主看舒绿“惶恐”地跪在她面前,忙亲自起身扶她起来,拉她到身边坐下。
虽说舒绿“不识好歹”,长公主却并不生气。
京城之中,不知多少人想把儿女送到长公主府里。就是那些稍微亲近些的亲戚,平时也常找借口将自己家的小孩儿往长公主面前带,盼着能让长公主看上眼。
难得她主动想收个干女儿,这凌舒绿反倒拒绝了!还是因为一个商家妇人,而拒绝了她这尊贵无比的长公主殿下!
越是如此,她越是觉得舒绿难能可贵。
“是呢,我倒忘记了一件事。”
长公主突然才想起,舒绿已经定亲了。就算自己认了她当干女儿,她也不能陪自己住多久。“唉,你这孩子也是快嫁人的姑娘了。没事,就算出嫁了,也常来我这儿坐坐,陪我说说话也好。”
舒绿当然不会再说“不”了。不就是陪寂寞贵妇聊天么,她很擅长的呀。无论是欧阳夫人还是游王妃,她都能哄得她们高高兴兴的,长公主地位虽然更高,却也并不难搞。
基本上,她是那种典型的外冷内热的性子。只要熟稔起来,却是很好说话的。
舒绿再陪长公主聊了几句,正想告辞,却忽然听到下人们匆忙来报——皇上来了!
什么?
舒绿懊悔不已,自己要是早走一刻钟,就不必撞上这事了!
长公主并没有多少惊讶的样子,只是让人给她换大衣裳,想到外院去迎接皇帝弟弟。谁曾想她才穿戴齐整,皇上就已经到了内院!
兴耀帝早在长公主昏迷的第一天就来看过她。后来听说长公主病情大有好转,他也很是高兴。这天正好下朝比较早,他就寻了个空子出宫来看望姐姐。
大梁的皇帝出宫很常见,到臣子和宗室家里去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尤其是长公主府,兴耀帝一年里总要来两三次,府里的下人倒也接驾接惯了。
然而,兴耀帝没想到舒绿竟也在场。
舒绿就恨不得给自己挖个地洞钻下去,一个劲儿往长公主身后藏,衷心希望皇帝千万别注意到自己,可惜这完全是奢望。兴耀帝眼睛毒着呢!
长公主既然能下地行走,当然不会让皇帝弟弟在自己内室呆着,还是将兴耀帝请到了内院的小厅里。舒绿决定自己装死,就不跟过去了,等兴耀帝探望完毕,她再走人。
谁知道,她在偏房里煎煎熬熬地等待着兴耀帝回宫,却等来了兴耀帝的心腹太监德进公公。
“凌千金,皇上宣你过去。”
唉,果然躲不掉!
舒绿万般无奈地整理了一下仪容,随着德进去见驾。
兴耀帝表现得很正常,说是听到长公主说舒绿为她施针,很是好奇,还顺便表扬了一下她的医术。
舒绿干跪在地上,屁都不敢多放一个,心里默念着“一二三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头都不敢抬起来。
长公主不以为意,还以为她见了皇帝胆怯。兴耀帝看着她这畏缩的样儿,却想起她定亲的事情来,心里不知怎的起了一阵无明业火。
(嗯,皇帝其实很容易顺毛的……下一章基本就搞定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一生遗恨系心肠(上)
(这是补昨晚的更新。今天晚上8点左右就会有一章更新跳票的话你们就直接弄死我吧。oz)
第三次被召到天香阁来,舒绿的心境比前两次都要来得沉重。
昨儿在长公主府里,兴耀帝看向她时那阴霾的眼神,让舒绿一整夜都无法安然入眠。
虽说经过夏涵的插手,兴耀帝无法直接将她纳入宫中。可是这并不代表着兴耀帝会就这么算了。
既然无法得到,那就将她毁掉——这也并不困难啊。
所以舒绿思来想去,还是得想法子把兴耀帝心里的这个结给解开。不然的话,兴耀帝的怨怒越积越深,往后使出什么阴毒手段来,遭殃的可不仅仅是她凌舒绿。
哥哥、夏涵、信安王府……她身边的这些人,都有可能成为兴耀帝的出气筒。
早晨起来,听外院的婆子来禀报,说长公主府的人来请她过府一
待得她穿戴好了出来一看,外头等着的却不是平时常来的那两个媳妇,舒绿心里就起了疑惑。
她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她们半日,随后请她们再稍等片刻,又回屋去收拾好了医箱,才带着巧英出了门。
到了门外,舒绿又发现来接她的车驾也并不是原先那一辆。她垂下眼睑,心跳更快了些。
“凌小姐?”
前来接她的婆子轻声催促她上车,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扶着巧英的肩膀上了车。
一个时辰之后,她被一顶暗轿抬到了宫里。而巧英却被迷倒了躺在那辆车子里,若她还能安然回去,巧英也自会无事。
舒绿自己提着医箱,只觉得手上直发沉。下轿的时候看到德进公公,她一点也不意外。
“德公公,请带路吧。”
她苦笑着牵动了一下嘴角。
德进见她如此平静却也不由得暗暗佩服。凌千金能被皇上看重,可不仅仅因为是福慧郡主的女儿。
这份镇定自若的定力,一般女子是绝难企及的。
天香阁中,兴耀帝并未如前两次一般穿着正式的大礼服。舒绿还是头一回见到他穿着玄色暗纹的宫中常服也只比普通的富贵人家的衣裳讲究些,就这么看着仿佛像是年轻了几岁似的。
舒绿今年四月就满十五岁了,但她的心理年龄可远远不止十五岁。前后两辈子加起来,她和眼前这位天子的年纪也相去不远。虽然并不会因此觉得比较亲切······但总是缺乏必要的尊敬啊。
她对皇帝,素来是恐惧的感觉比较多。
事实上,兴耀帝自己都弄不懂为何还要将舒绿密召到此。但是昨日在长公主府里听明德长公主夸奖舒绿的聪慧时,兴耀帝又不淡定了。
明明是自己看中了的女人一不留神没看好,居然被自己身边的秘书给定下来了。自己还得自重身份,不能明抢,这皇帝当得憋屈啊!
前几日,他有心想将夏涵的职司撤掉,没有让夏涵来替自己整理奏折,而是换上了另一名中书舍人。可是那人远不如夏涵整理得又快又好,在勾画重点的时候敏感性更是差了好多使得兴耀帝的工作效率大为降低。
也不是说堂堂皇帝陛下,少了哪个臣子就无法办公。可他对夏涵的才干本身也是极为欣赏,如果没有舒绿这档子事他是打算好好培养夏涵的。兴耀帝冷酷归冷酷,内心却素来以成为治世明君作为人生追求。为了一个女子而疏远臣下,他首先就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眼看着政务堆积,他只好又把能干的夏涵调了回来。夏涵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依然低头默默做事,比以前还更勤快了。
兴耀帝面子上对夏涵并不亲近,心里对夏涵在处理政务上的能力还是非常赏识。自然,如果让他知道这么个小年轻敢算计他,肯定就不会这么想了……
“你学过针灸?”
舒绿跪得膝盖生疼,才听到兴耀帝沉声问了这么一句。她心里不知道把皇帝咒骂了多少遍面上却半分也不敢带出来。
“只是学过些皮毛罢了。”
舒绿回答得很谨慎,没曾想兴耀帝却冷笑一声,说:“才学过皮毛,就敢给长公主施针?你胆子倒是很大!”
呃?
这算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么?
舒绿不知该怎么接这话,索性闭上嘴继续低头跪着。她倒是想知道皇帝今儿怎么又把自己叫过来了。
她第一次被皇帝召到天香阁中,兴耀帝向她说起了这天香阁的典
第二次过来的时候,兴耀帝竟暗示她,想让她成为宝元殿的女主
那这次,伟大的皇帝陛下刻意将她从家里弄过来是想干嘛?先那啥后杀么……呃,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的呀…···
“……怎么不说话!”
见她以沉默来对抗,兴耀帝更是有气,语气越发凌厉。
舒绿本来膝盖就又麻又痛,被兴耀帝这般威逼,骨子里的倔强也被激了出来,还是不说话。
有本事你弄死我好了,说不定我眼一闭又回到现代社会去了呢!
兴耀帝少有被人如此忤逆,也是心头火气,嚯地一声站起来就要发难。
舒绿紧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将嘴唇咬出血来。
让她说话,让她说什么?
他难道想听自己说,我不和夏涵定亲了,我就想跟着您混,您赶紧把我接进宫吧?
去死一万次好么——舒绿此刻只想对皇帝咆哮这句话。
她也知道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然而她还是做不到时时刻刻委曲求全。如果她能够柔弱忍耐到底,那她就不是凌舒绿了。
兴耀帝怒气勃发,几乎就要叫人来把她拖出去活活杖毙。他心里明镜似的,知道这聪慧之极的小妖精肯定明白自己屡次密召她前来是什么意思。可她就是不肯对自己说一句软话!
然而看到舒绿那酷肖福慧郡主的眉眼,他的心不知怎地又软了下
“你……一点也不像你的母亲。”
兴耀帝缓缓坐下,以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喃喃说了一句。舒绿却耳尖地听到了。
“陛下,小女与家母,本来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她淡淡地开了口,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兴耀帝冷电般的目光却嗖地扫了过来,直盯着她的双眼。她这句话,是想说明什么?
舒绿并不与他对视,眼睛只盯着地下,又再轻声说道:“陛下的天香阁,以无数名贵香木为材筑成,却不曾见有香炉熏香······不如让小女为陛下调香,可好?”
兴耀帝没料到舒绿会提出这个要求。
但他只愣了片刻,便冷哼一声,说:“也好。听说你极擅调香,朕倒是要见识见识。”
一直站在角落里的德进上前一步,似乎是想劝兴耀帝不能随意让人用香,这太危险了!
但兴耀帝将手一举,拦住了德进。
他倒不认为这小姑娘敢对他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情。其实他这回却是想错了,舒绿属于那种被逼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人······不过此时她的确没有亲手弄死皇帝的打算。
接着,舒绿又请求皇帝让人将她被拿走的那个药箱送过来。在她进入天香阁的时候,那个药箱就被人收走了。
兴耀帝二话不说也准了。他现在很有兴趣,想看看舒绿到底想做什么。
药箱?她不是要调香吗?
两名小内侍将一个香案挪到阁心放下。舒绿走到香案前,提起裙摆屈膝跪坐到蒲团上,慢慢打开她那只小巧的药箱。
当兴耀帝看到她从药箱中取出了另一个小箱子的时候,双眼情不自禁眯了起来。
这小箱子······怎么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当舒绿又把那小箱子打开,将箱子里的香瓶、香炉、香盒一一取出,兴耀帝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震惊——
这竟然是他当年,送给素瑶的一套香炉瓶套件!
那套件里的每一样香具上,还刻着只有他和她看得懂的梅花小篆!
这套香具竟然会在舒绿的手上?她又怎么会将它带进宫——莫非,就在自己派人假借长公主的名义,到信安王府接她的时候,她就猜到来接她的是什么人了?
果然是个聪明的姑娘····…兴耀帝看向舒绿的眼神越发深邃了。
舒绿径自摆弄着那套香具,又从原先的药箱里取出几个小小的瓷瓶,还有两个香盒。她熟练地倒出高度浓缩的花香香精,又快速地把几样香料加以研磨、烘焙,上腊。
看着舒绿纤细柔白的十指不停舞动,也是一种极好的视觉享受。天香阁中静谧无比,除了舒绿调香时偶尔发出的器皿碰撞的声音,竟是没有一丝杂音。这样安静的气氛,让兴耀帝暴戾的心情渐渐平和了不
而当他看到舒绿又从香具小箱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银制香球时,瞳孔猛然一缩,呼吸也急促了不少。
那是当年素瑶常常挂在胸前的熏球,这种款式的熏球有一个香艳的名字,叫“妃子香”。
蹙金妃子小花囊,消耗胸前结旧香。谁为君王重解得,一生遗恨系心肠!
第三百三十八章:一生遗恨系心肠(下)
(看,蔷薇的人品跌到谷底以后,总算反弹了……)
蹙金妃子小花囊,消耗胸前结旧香。谁为君王重解得,一生遗恨系心肠。
这首唐代诗人张祜的《太真香囊子》,舒绿虽是博览群书,也并不曾读过。她也不知这香球别名“妃子香”,这回却是误打误撞,无意中击中了兴耀帝的软肋。
兴耀帝看舒绿将调好的香饼放入香球中按压成型,心中思潮起伏。
他记起了《旧唐书》中的一则小史:
安史之乱后,唐玄宗从巴蜀还京,日夜思念杨妃。后暗中排遣内使前去马嵬坡祭奠杨妃,下诏密令使者将杨妃遗骸改葬他所。
杨妃当年被赐自缢,死时仅以紫褥裹之。使者在旧址掘出杨妃骸骨时,肌肤已坏,而其贴身银制香球仍在。回宫后,内使将这香球献于玄宗,玄宗接过香囊后悲泣不已,又令画师绘出杨妃生前模样,挂在他起居的寝殿中,朝夕视之。
这首《太真香囊子》,即是感叹此事。
昔年曾创下开元盛世的玄宗,也无法保全自己心爱的女子。在这一点上,兴耀帝亦是心有戚戚焉。
得到了天下,却还是失去了她!
就在兴耀帝失神地追忆着玄宗旧事时,舒绿却已调好了一款新香。
她娴熟地点炉、烧炭,微启朱唇轻轻地吹燃炭火,将香饼子放入精致的莲花小香炉中。片刻后,天香阁中逐渐充溢着中人欲醉的甜腻香味。
兴耀帝是爱香之人,一闻这款香品,便知舒绿果然是香道高手。
这款香品的香味浓而不呛,馥郁而清雅,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佳品。
他不由自主地微微抽动鼻尖想多闻一下,却发现一开始的那股醉人香气很快地淡了下来·转而变成了略带焦苦滋味的木香。
前味、中味转变如此之快,让兴耀帝不禁怅然若失。还没品出深味来,就没有了?
舒绿洁白如玉的柔荑拈着一双香箸,不紧不慢地拨动着炭火·间或抬头看一眼兴耀帝的表情。
见兴耀帝果然流露出失望的情绪,她反而扬起了嘴角。
才过了一会儿,那焦苦的木香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仅是淡如月华的些许馨香。若不是刻意嗅吸,根本就难以察觉出室内的香气。
“这就完了?”
兴耀帝双眉上挑,再次紧盯着舒绿。
这小丫头调出这么奇异的香品来,是想说明什么?
一般的香药饼子·如果一开始就有如此浓烈的香气,是不会这么快便消散得一干二净的。她这调香的法子,委实透着古怪。
“皇上,小女这款新香,名叫‘水月镜花,。”舒绿跪在小几边,垂首轻道。
水月镜花?
兴耀帝眼神一暗,这丫头是想暗示什么吗?
水中月,镜中花·美丽而不切实际的追求。她是在暗讽自己不该起意将她纳入宫中么?
一想到这里,兴耀帝本已平复的怒气又再被燃起。
但他刚想发飙,却又见舒绿再次打开了她的药箱。
她还有什么法宝?
兴耀帝再生好奇之心。
舒绿暗里深深吸了一口气·从药箱里取出一个暗红色的小包裹。
她复又面向皇帝,双手将那包裹举过头顶,禀道:“请皇上过目。”
这会是什么?
无需兴耀帝示意,德进赶紧上前两步,将舒绿送上来的包裹接在手里。他暗暗掂量一下,这东西硬邦邦的,似乎是个铁家伙?
兴耀帝将那暗红包裹托在手里,并没有急着打开。
“你一早知道,朕要召见你?”
“回皇上的话,小女起先并不知晓。”
“不知?”兴耀帝再哼了一声·沉声道:“你觉得和朕打机锋,很有趣么?是不是觉得,朕奈何不了你?”
舒绿一惊,身子顿时僵硬起来。
她也知道兴耀帝并不是个喜欢被人摆布的君主——实际上也没有哪个当皇帝的喜欢被摆布,只是看谁更强势罢了。很明显,兴耀帝是在恼恨自己暗地里想法子应付他。
难道自己真要应了那句“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可是,就算自己浑浑噩噩,什么都不做,结果难道会更好吗?
她只好又不出声了。这句问话,似乎怎么回答都不对啊。
兴耀帝看她又祭出了“无声对抗”这个法宝,更是暗自生恨。
且看看这丫头送过来的是什么东西再说!
他随手将包裹上的暗红包袱皮扯开,眼睛却一下子瞪圆了。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面略显陈旧的手柄铜镜。
这面铜镜款式并没什么特别,可是手柄上那个小小的篆刻“瑶”字,却像是最耀眼的阳光一样戳伤了他的双眼!
那可是他亲手刻上去的!
一刹那,兴耀帝只觉得光阴逆流,年少时的记忆潮涌般扑面而来。
那一年秋末,也是在这座宝元殿中,已经出嫁的明德长公主梁琼回宫探望养母容才人。
而他还只是个不满十五岁的小小少年,依然住在宝元殿的偏殿里。
容才人看到养女回来很是开心,一时兴起,就将自己刚刚分到的一面宫造铜镜送给了明德长公主。
他那时自然也在旁边,看那铜镜倒也小巧可爱,便央着容才人把另一面同样的铜镜给他。
“你一个男人家,要这妆镜做什么?”
他坦然说:“瑶妹妹生辰快到了,我借花献佛,将这面铜镜送她做礼物吧。”
容才人和明德长公主——当时还是公主——都笑他,好一个借花献佛!
他将这铜镜带回去以后,还自己在手柄上刻了个“瑶”字,亲自给梁素瑶送了过去。
他们本来就是堂兄妹,年纪又还小,往来密切些并没惹来什么议
他还记得,素瑶收到镜子的时候是多么的欢喜。她还说自己正缺一面手拿铜镜,这下可是太好了……
“这面铜镜你从哪里得来的?”
兴耀帝从回忆中醒觉过来,突然觉得不对劲,为何舒绿巴巴的要把这面铜镜给他送过来?
就算是素瑶的遗物······她也不可能猜到这是自己送的吧!
事实上兴耀帝也不认为舒绿会察觉自己与素瑶之间隐秘的情愫。顶多只是有点疑惑罢了,素瑶已逝,她怎会知道内情?
兴耀帝却不知道舒绿早就得到了很多的线索,更不知道舒绿在长公主府上见过一面相似的“姐妹镜”,从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