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香 全第68部分阅读
御香 全 作者:肉肉屋
关系。
他们来找欧阳家的麻烦,不会没打听过欧阳家的护院众多吧?贸贸然就找人下手,这些人能在这一带混得这么牛?
展眉正思索间那边却已经交上了手。
欧阳家的这些护院本身就是欧阳润知选拔了家中的精锐派到母亲和妹妹身边当护卫的,又经过了展眉的悉心指导,个个的身手都在水平线以上。那些流氓痞子们刚一交手,便都一个两个“哎呦喂”、“我的娘啊”、“好痛啊”这样叫唤起来,不堪一击到了儿戏的程度!
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展眉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他迅速结束和身边那位老大伯的交谈,从人群中闪出来,却听到巷子的另一头有人在大喊着:“谁人在此打架斗殴!”
“哗,是公差呀!”
在这一区居住的都是些老实百姓,看到有大批公差赶来,纷纷躲避不迭。本来拥挤的巷子口,很快的就变得通畅起来。
这时,站在家门台阶上的欧阳婉,也看见了不远处的展眉。
展眉冲欧阳婉摆了摆手,意思是让欧阳婉先别出声招呼他。他还想在一边观察下这件事。
她心中狂喜,眼角一湿,赶紧又侧过头去不让自己真的落下泪来。
欧阳婉并不像她刚才表现出来的那样无所谓。一个姑娘家被人堵着大门骂这样难听的话,谁心里能好受?可是若让他们一直骂下去,也不是个解决的法子啊,万一这些人就是堵着大门不走怎么办?
欧阳婉听到下人来报后,一面让人瞒着欧阳夫人,交代下人决不可让外头的事情惊扰了母亲,一面亲自赶出来解决此事。她大致上也知道是谁家派来的恶棍……
银屏惊喜地低呼道:“啊,是展眉少爷!”
和欧阳婉一样,银屏烟罗两个看到展眉在场,马上就觉得有了主心骨。
在这年月,女儿家再强悍,也不能和男人相提并论。欧阳家只有母女二人,并无男主人在家,所以别人才敢放胆来欺负她们。有再多的家丁护院,到底是没法子真正替主人家出头的。
但是展眉少爷一来,那就不同了!
“统统给我住手!”
一个骑马而来的军官大喝一声,他身后的数十名手下随即将这巷子里打着架的一群人都围了起来。
那些地痞全都躺在地上直哼哼,不是抱着胸口就是抱着大腿,叫嚷着“长官救命”。
“你们都是什么人?”
那大约四十上下的短须军官喝问着众人。
欧阳家护院的头领欧阳浩出列拱手道:“军爷,小人们都是这儿欧阳家的家仆,因为有恶人上门寻衅,小人们才不得不将他们赶走。”
“他胡说!”
一个身材不高、体型却很壮健的男子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嚷嚷着:“长官,只因这欧阳家欠了小人的东主一笔款子迟迟不还,小人们来替东家要个债而已。可是……您老都看见了,咱们弟兄都是被他们按在地上打呢,连手都没还过!”
这就是那个王七爷了吧?
展眉想起方才那老伯跟自己说的,那王七爷的脖子上有个红色的肉瘤,极是好认。
欧阳浩气得满脸通红,骂道:“明明是你们无缘无故上门来辱骂我家主人,还倒打一耙!”
“什么啊,咱们弟兄身上的伤可不是假的······长官您要替咱们做主啊……”
痞子们又叫了起来,一个比一个嚷得厉害。
欧阝e婉挥手让欧阳浩退下,由烟罗扶着从台阶上盈盈而下。
她走路的姿态极为优雅,周围这样多的汉子,竟都被她娴雅的气质所惊艳了一下,那些叫骂声居然停了下来。
连那短须军官表情也不自觉地和缓了一些。欧阳婉就是有这样的气场。
“这位军爷不知在哪个衙门里当差?小女惶恐,敢问军爷贵姓。”
欧阳婉朝那军官微微一福,甚是有礼。
如果是别人,那短须军官或许就黑着脸来叫人滚蛋了。可是对着欧阳婉这样温婉的大家闺秀,他一时还真狠不下耍横的心。
“本官是五城兵马司的巡检,免贵姓丘。你是这家的主人?”丘巡检干咳了一声,努力摆出官威来。
欧阳婉应道:“是的。军爷可否听小女一言?”
“说。”
“小女从没欠过这京中任何人款子,这些恶人所言,纯属诬蔑。正如小女家仆方才所说,这些人无缘无故到小女家门前口中恶言,不知有何企图,请军爷您替小女做主啊。”
欧阳婉口齿清晰,说出这番话来毫不滞涩,但那丘巡检却突然板下脸来说:“口水无凭!本官怎能只相信你等一面之词?”
嗯,果然······欧阳婉和展眉心里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第二百八十章:一切都不用担心
大梁京城格局方方正正,各种区域划分也极为清楚。除了中的皇城以外,其余各处分别依着贵、富、民、贱的等级来划分京城中民众的居住区域。
五城兵马司尽管担任着守卫京城治安的职责,原则上应该在每一区都安置人手巡逻,维持市面太平。但事实并非如此······皇城附近和权贵、世家、豪富们居住的地区附近当然需要派驻大批的人手,可老百姓住的地方,就随意许多了。
至于贱民们聚居的类似城市贫民窟一样那些所在,理你做甚?自生自灭去吧。
而欧阳家上京后租住的这间三进的大宅,虽说前任主人也是薄有身家的财主,可要和真正的豪富比起来还是差距很大的。这一带仅仅是家境稍微富裕点的平民们居住的地方罢了,平时在四周巡逻的兵丁并不多。
不然,这儿又何至于有地痞横行?
展眉之前见王七等痞子行为古怪似有所图,又见这后面来的丘巡检说翻脸就翻脸,如果还猜不到他们是串通好的,那也太笨了。
展眉能想到的事,欧阳婉同样也想到了。她并未因为丘巡检的斥责而惊慌,却应道:“既然巡检大人认为此事是小女一面之辞不足以信,那您认为此事当如何处置呢?”
“大胆,巡检大人办案哪到你这女人家指手画脚?”
丘巡检身边窜出一个长相可以称为“獐头鼠目”的兵丁,似乎是丘巡检的亲随之类的大跟班,对欧阳婉大声斥责道。
欧阳婉扫了那丑男一眼,连应都懒得应他。
丘巡检又干咳一声,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道:“如今你们双方各执一词,本官暂时也不好断案,你们在场的人都先跟本官回衙门再说!”
“什么?”
欧阳家这边的人大感愕然,尤其是烟罗和银屏更忍不住同时惊呼起来。
明明是坏人上门欺负人,怎么就变成他们家的人也要上衙门了?而且……莫非这位军爷想把小姐带走不成?
那可真是太荒谬了!
大家女子不可轻易抛头露面·未出阁的姑娘尤其如此。所以官府一般也会顾及到礼教所限,若非极为必要,是不会将好人家的女儿叫到衙门里去的。谁家女儿要是被迫去了一趟衙门,不知要招来多少风言风语·整个家族都会为之蒙羞。
可这时丘巡检的意思,却是要连欧阳婉一块带走!
不远处的展眉脸色早已黑如锅底。他轻轻拧了下双手关节,失去了扮无关路人的耐心,举步往欧阳家大门这边走来。
欧阳婉似乎早就料到这丘巡检会说出这样的话。她脸上的浅笑渐渐淡了下来,冷然道:“巡检大人您是说,让小女也一道上衙门去?”
“你这女子,大人都已经下了命令·你还在这儿磨叽什么!好好的跟我们走一遭是正经,不然……可别怪咱们秉、公、办、事!”
刚才跳出来叫嚷的那个丑男亲随又冲欧阳婉呼喝了一声。
欧阳家的护院们都激愤起来,连他们也看得出这官匪两队人马分明是勾结好了做个套子来装他们。而王七等痞子则笑得很无赖,他们早就得了“那家”的好处,和丘巡检也提前商议妥当了,只等这欧阳家的人上钩。哈哈,这细皮嫩肉的小娘还装得这么傲气?再硬颈下去有你好瞧的!
“那家”的人也不是要将欧阳婉如何,只不过想坏了这女子的名声·让她最后不得不向自家低头而已。王七很清楚,自己这些人是占不到鲮阳婉什么便宜的,早有人等着她呢·嘿嘿嘿······
谁让她一个外地小姑娘刚在京城里这般嚣张?做生意,京城的生意是谁想做就能做的么?
“秉公办事?”
就在三方人马神色各异,似乎又要再起一场争斗时,有个清冷的少年声音插了进来。
展眉走到欧阳婉身前,将她挡在自己背后,再直面丘巡检等官
“这位大人,您好歹也是一位巡检,《大梁律》总该读过的吧?寻常民众争执纠纷,如非涉及风化、命案,则不应将良家女子带至衙门协同理案。即使要向良家女子问案·也该由官媒婆等妇人到其家中询问···…您不会说您一点都不知道吧?”
展眉身材并不高,和中等身材的丘巡检大致平齐,但他说出这些话来时气势却像是稳稳压着丘巡检一头。
“……你是何人,竟敢阻挠本官办案!”
丘巡检也是有些城府的中年人,可被展眉这么正儿八经地用《大梁律》来挑衅他,还是气得脸都绿了。
除了欧阳家的人·周围这些人都不认得展眉是谁。在他们眼里,这青衫少年看起来虽然不会是贫寒人家的小书生,可是也看不出多少贵气,只怕是和欧阳家有些关系的商贾公子。
展眉和欧阳婉的未婚夫妻关系,真是隐秘得不能再隐秘。倒不是展眉想刻意隐瞒什么,问题是的确名不正言不顺.们的婚约只是两家长辈的口头约定而已。婚书都没交换过,算不得法律意义上的未婚夫妻。
谁让两人当时都在孝期,没法正式定亲呢。
而信安王府这边,也只有老王爷、梁世子、张氏几位长辈知道展眉有这么一个名分尴尬的未婚妻。老王爷对展眉这门亲事不置可否,从没正面应承过展眉会在他孝期结束后给他和欧阳婉定下婚事。
因此他们之间的事情,基本上没什么人知道。想要对付欧阳婉乃至整个欧阳家的人,也只知道欧阳婉和信安王府的凌千金是干姐妹,并且和临川王府的游王妃颇有些渊源。
“不要转移话题嘛,巡检大人,请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好吗?”
展眉的态度很和气,一点都不激动……熟悉他的人会知道,他越是生气,表情就会越平静。
因为是他要全力出手的表现。
“反了你!竟敢对大人如此无礼!快,弟兄们,把这人一并带走!”
那丑男亲随又替他的主子叫嚣起来·只不过这一次他叫完之后,得到的不是主子赞许的眼神——
下一刻,他只觉得一股大力直冲心口。还没等他惨叫出声,整个人就已经如炮弹般被踢飞出去!
“嘭!”
一声闷响之后·众人才看到那丑男脸朝着对面院墙撞了上去。几阵尘烟扬起,丑男身子后仰摔到地上,原来竟被这一撞之力直接弄晕过去了。他口鼻溢出一缕缕血丝,嘴角还掉出了几颗带血的牙齿。
只不过是一脚……
众人甚至还没看清展眉的动作!
“既然不会说话,那这辈子都别说话好了。”
展眉像是根本没出过手——不,出过脚—似的,很悠闲地对着晕过去的丑男摇摇头·转身对欧阳浩他们说:“带小姐先回屋。”
“展眉哥哥……”
欧阳婉不愿将展眉一个人扔在外头对付这么多人。开玩笑,对方两边的人马加起来起码超过了五十个人呐!
“听话,回去。”
展眉轻声对欧阳婉说了一句,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相信我。”
“好吧。”
欧阳婉咬了咬下唇,转舟就往大门走。
“喂!拦着他们!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丘巡检回过神来,顾不上维持他的什么官威,跳着脚指挥手下们去拦截欧阳婉。
最先有反应的却是当惯了走狗的王七。他急吼吼地冲过去想拉扯欧阳婉,欧阳浩毫不客气地伸臂一挡·另一手则用力朝他心窝袭去。
王七也不是吃素的,正想和欧阳浩对上,却又被从横里杀出的展眉一把掐住了咽喉!
“啊·刚才你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呢。”
展眉的语气很轻松,但眼神却无比冷酷。
敢说他的婉儿是失足妇女?
很好……
王七明明比展眉高出一个头,竟没法挣得开展眉的钳制,喉头不住绞紧,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他的小弟们想上来救他,可展眉却飞快地一拳打在他脸上,将他一口牙齿全打了个粉碎,连带着鼻梁也随之折断,发出咔咔的可怖声音!
“嗷!”
王七惨叫起来,但这还不是结束。
就在他的惨叫声让周围的人们身子一颤时·展眉又闪电般出手,咔嚓咔嚓几下,将王七双手的关节拧断了!
“啊——”
满嘴喷血的王七发出一声含混的叫声,两眼一翻,也昏了过去。
“……唔,第二个……”
展眉站在原地·甩了甩双手沾上的鲜血,对同样呆住了的欧阳浩说:“愣着干什么!”
“哦,哦,是!”欧阳浩如梦初醒。
这时欧阳婉已经迈进了门槛,一回头刚好看到王七喷着血倒下的惨状。
她突然笑了起来。
是呢,有她的展眉哥哥在,一切都不用担心的······
除了欧阳婉之外,欧阳家出来的所有人都退回了屋里,大门也紧紧关了起来。
展眉一个人站着台阶下,对着面前的一群人,突然叹了口气。
“唉,本来我很想当一个文明守法的斯文人······你们真是····…不要这样逼我嘛。”
他嘴角微微扬起,一手将儒生袍的下摆挽到腰上扎稳。
“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他明明是以一敌众的不利局面,可包括丘巡检在内,人人都因为他这句话感到了阵阵寒意。
他到底是什么人?
第二百八十一章:冲冠一怒为红颜
沉闷而炎热的七月,京城里从人到狗都是一副蔫蔫的样子,连路边树上的叶子都无精打采
然而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却让满京城的人们从昏昏欲睡的苦夏中,像打鸡血一样振奋了起来!
信安王爷的外孙凌展眉凌公子,在城南吉利巷以一人之力,将围攻他的几十条大汉全都打倒在地。许多伤者甚至重伤昏迷到如今都没醒过来,就算养好了伤也会落下终身残疾!
据当时在吉利巷口围观的个别大胆群众描述——
那一日战斗停止时已是傍晚,夕阳余晖斜斜地照在躺满了伤员的巷子里,火红的霞光竟映得巷子像是遍地鲜血一般的骇人。赤手空拳的凌展眉闲闲地站在这一片惨呼与呻吟中,看不出身上有什么伤痕,青衫上竟只溅洒了些许别人的鲜血。
他儒雅清秀的脸孔波澜不惊,与这地狱般的惨象形成鲜明的对比。见过这一幕的人,都被这强烈的视觉冲击在心里烙下了深深的印子。
这些被打倒的人里有一半是在当地横行许久的地痞流氓,另一半却是负责巡视城南的兵马司官差。
而凌展眉在将他们全都打倒后,径自一个人去了五城都察院的公署,告状!
有没有搞错?这不是倒打一耙么?他把人家都打伤打残了,还去告状?
但展眉就是这么干了,而且干得理直气壮。
他告状的理由是“五城兵马司城南巡检丘某人与数名痞子勾结,意图滋扰百姓、敲诈钱财,并袭击身为国子监学生的自己”。
都察院的御史们接到这样的案子,再派人到现场一看,直接就无语了。
这叫什么人啊?
好多当差多年的老捕快在勘察现场、救助伤员的时候。二话没说就被展眉的身手给折服了。
也不是说他们没见过世面,比展眉功夫更好的江湖大豪当然也是有的。问题是。凌展眉是什么人?
一个十六岁的小书生,还是在国子监这种全国最高学府读书的监生!
这可不是书生们都能“仗剑去国”的汉唐,连李白都腰悬长剑“十步杀一人”。这年月的读书人,能杀鸡的都算“心狠手辣”了!
而凌展眉……捕快们毫不怀疑,只要他愿意,起码能把在场的人杀掉一半。
在京城中犯下如此凶案,还牛皮哄哄地到都察院去告状,先发制人把自己置于“苦主”的地位。
谁让人家有个更牛皮哄哄的外祖父呢?
展眉告状的第二天,信安王爷的名帖就送到了都察院。很恳切的请御史们“查明案情,决不可姑息案犯,以免滋长‘官匪勾结’之风”。
听听,老王爷多霸道。还没查案呢就替都察院给这案子定调子了——官匪勾结!
紧接着国子监祭酒——也就是该名校的校长邱大人也给都察院发来了义正言辞的信函。声称这种企图殴打儒生、伤害大梁未来的国之栋梁的行为,是可耻的、更是极为危险的!
“读书人乃是国家的根本,这些人却无法无天。为了些许阿堵物竟做出这般丑行!如此下去怎么得了?”
邱大人这么一上纲上线,都察院的人想包庇自己属下的兵马司官差丘某及其同党,也是不可能的了。
国子监是什么地方?何止是全国最高学府这么简单!国子监的监生们最终基本上都是要步入仕途的,他们是精英中的精英,是大梁官场的后备力量。不但如此,儒生们还掌控着全国上下的舆论风向。
而现在。他们的同窗和武官起了冲突——选择跟谁站在一边还用考虑么?
大梁朝本来就“文贵武轻”,读书人地位超然。一个书生中了秀才后便可以见官不拜,出州入城无需路引,种种好处、便利数不胜数。和文人相比,武人的地位就差远了,尤其在读书人眼里,武官都是些粗鄙无礼的俗人。
都察院的御史们,哪个不是响当当的两榜进士出身?
就算展眉身后没站着信安王爷,他们也对展眉这种监生有着天然的偏爱啊。虽说兵马司是都察院的下属单位,可是孰轻孰重,御史们还是分得出来的。
于是那些在吉利巷里被打得半死的人,并不能回到自己家中养伤,而是被直接投进了都察院的大牢里。
展眉这个打伤了数十人的“凶徒”,却什么事都没有。负责此案的御史还得恭恭敬敬的请人给信安王府捎话,说那些歹徒都已经被关押起来了,不日就会判案处置,请信安王爷放心。
紧接着,各种版本的流言就开始在京城的各个角落传播。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市井小民,提起这一桩新闻来都津津乐道。
没法子啊,这新闻够提神么!
展眉之前写过许多出众的诗词,包括“要留清白在人间”、“不拘一格降人才”、“不辞冰雪为卿热”、“待到山花烂漫时”那些名句,再次被人传颂开来。更有人将皇上亲笔为他题写“御香”、赞赏他很有才华的事情讲得天花乱坠,好像他就在场看着皇帝如何勉励凌展眉一样。
年轻俊雅、才华横溢的王府公子,却又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勇武。凌展眉身上的每一项特质都能引起公众的兴趣,但直到一件事情逐渐传播开后,“凌展眉”的故事才真正的成为了传奇。
那就是,他当日为何要出手对付这么多人?那些人是怎么惹到他的?
“哎呀,听说那些人想去敲诈的欧阳家,那家的大小姐和凌公子的妹妹是干姐妹咧。”
“不不不!你这消息已经过时了。我家老婆子的表妹的姐夫的外甥和去王府倒夜香的老苍头家的儿子是好朋友,他说了……”随即是一句神秘兮兮的悄悄话:“那欧阳小姐不仅仅是凌千金的干姐姐,还是凌公子的未婚妻哩!”
“什么!”
“不可能吧!不是说那欧阳家只是商户人家么?怎么能跟王府攀亲?”
“你们不知道吧?这凌家兄妹,身世也很曲折……”
于是之,一段段“凌公子与欧阳小姐不得不说的故事”开始在各大茶肆、青楼、酒店流传起来,渐渐的旁人加进去的枝枝叶叶越来越多,离事情真相越来越远。不过幸好故事的主旨“凌公子是为了未婚妻才毅然出手”还是被保持下来了,其他的小细节……那就不必深究了。
这时候,又有人爆料说,他家的亲戚的亲戚的亲戚的亲戚的亲戚……的亲戚在国子监读书,亲口听凌公子对同窗们感叹说自己这一回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冲冠一怒为红颜!
好吧,这句具有高度概括性与宣传性的广告语一上街,人们又被狠狠的冲击了一把。
“真是……太浪漫了……”
许多贵族的千金、深闺的小姐、良家的少女、青楼的姐儿,都把这位从不踏足欢场的凌公子当成了自己的梦中情人。
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良人,能够为自己真情付出?可是这年代里,肯为爱侣做些实事的男子又有多少呢。莫怪乎有些个姑娘,只因有男子稍微对自己温柔一笑,就马上倾心于他了。
之前凌展眉写出了深情的“不辞冰雪为卿热”,就已经让无数姑娘们暗暗倾慕。这桩传奇一出,女儿家们全都对他如痴似狂。
青楼勾栏里,竟掀起了一阵“凌旋风”,人人都以唱凌展眉那几首诗词为荣。一时间,居然有了“满城尽唱凌氏词”的风气……
“哥哥,你这回闹得……太大了点吧?”
舒绿一手托腮,一手指着坐在自己对面摸着鼻子的展眉说道。展眉也是满脸无奈:“我哪知道这二年的人如此缺乏娱乐信息,稍微有点小新闻就传得这么厉害。”
“骗鬼去吧你!”
舒绿才不信哥哥的鬼话。
“你敢说你不是故意的?”她戏谑地看着哥哥,笑道:“果断出手,反客为主,主动传谣……我才不信你做这些都是“无心”的!”
展眉也笑了。
的确,那天在吉利巷出手之前,他就已经通盘考虑过了出手后的种种后续。
他一点也不怀疑自己能打到那些人,但打倒他们之后该怎么办呢?
打人后毫不犹豫的直奔都察院衙门去告状,可谓是行动中最关键的一环。
占据了这个先机,他就从等待人调查、审判的“伤人者”,变成了同时被官差和地痞迫害的“受害者”!
对“国子监监生”身份的利用,也是展眉计划中很重要的一项,等于是把整个士林都绑架到了他这一边。舆论风向对于判案有多重要?从后世过来的展眉真是太了解舆论的效果了。
连信安老王爷也被展眉这“神来一笔”给震住了。
该出手时就出手是豪勇,能同时打败这么多对手是神勇。但光有一个“勇”字是不够的。出手前就想好了之后该怎么解决接踵而来的后续问题,才是“智勇双全”的完美体现!
“唉,亏我还想着借让欧阳家拜在王府门下,让老王爷渐渐意识到欧阳家的重要,承认你们的婚事呢。你倒是会把握机会,偷偷就让外人都传遍了这件事……这下子,老王爷想不承认都不行啦。”
舒绿对哥哥嘟起了嘴儿,眼里却是满满的笑意。
(嗯哼,这事不会这么快完的……再次发花痴……哥哥最高!撒花!)
第二百八十二章:欺人太甚
“你倒是会把握机会,偷偷就让外人都传遍了这件事……獯子,老王爷想不承认都不行啦。”
舒绿真是佩服哥哥的行动力。
平时也不见他这么积极,这次却屡屡主动出击,看来哥哥对于和婉儿这桩亲事真是在意得很啊。
哼哼,平时问起他和婉儿相处的情形,他总是用一种“少三八了”的眼神鄙视自己,装得跟什么似的。偶尔问婉儿吧,婉儿没说话脸就红透了,害得她也不好意思问下去。
“你磨磨唧唧的,绕来绕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绕到主题上。我可没那个耐心。”
展眉一摊手,倒也光棍,直截了当地承认了外头那些传言有他的推手在里面。
好歹他在内通司里也是个校尉,手下还是有小猫两三只的。内通司最多的是什么人?密探。
密探们额头上是绝不会写着“密探”两个大字,而大多是以平庸的面孔出现在京城的街头巷尾,查探着大大小小的隐秘消息。让手下的密探到市井间散播些小谣言,虽说有“公器私用”之嫌,展眉却并没有什么愧意。
莫名其妙被拉近内通司里头做事,老子就是要假公济私,有种你把我开除出去好了······展眉对上峰乃至皇帝,可不会有多少畏惧。
再说他除了在火药库爆炸案中为朝廷立下大功外,近来又建下了一件更大的功劳,上头正是要大用他呢。对于他“小小”的乱来,大概也不会在意吧。
这件功劳实际上和火药库爆炸案一样,军功章里也有舒绿的一半。
那就是——展眉将军中现有的火枪做了大改良,不仅让火枪每次发射需要的火药节省了一半,还改良了引火绳,使得复杂的装弹、上膛、点火、发射的过程被大大缩短了。
说到这事,也还是得从火药库爆炸上说起。那次的大爆炸,一下子就将京营中最大的火药库炸掉了·紧接着又发生了西南动乱。军队的火药用度骤然紧张起来,内通司本来还能分到一些火枪来使用,近来却也不够用了。
内通司因为执行的是秘密任务,用火枪的时候其实并不多·大家只是感叹一阵也没人认真去管这事,不用就不用吧。展眉却对火枪这种稍微奎些现代科学气息的武器很有兴趣,主动跟上司要了火药枪的图纸回去研究,想改良改良。
舒绿听展眉说了这事,索性也给他帮帮忙。她对枪械不如展眉熟悉,但是作为一个动手能力极强的理科博士,又有展眉给她解释枪支原理·要改进一下这些火枪的技术还是没问题的。
谁让哥哥说“想弄几把好枪傍身”呢?她也觉得哥哥这种整体在危险边缘游走的人,真的很应该多做点准备。
舒绿在展眉带回来的图纸上做好了改良,让展眉带回内通司,交给专门制造枪支的军匠来制造新枪。虽说舒绿也不介意亲自动手来做,并且表现得兴致勃勃的样子,展眉是绝不可能让妹妹去碰火药这种危险到极点的玩意的。
开玩笑啊,连炸弹之父诺贝尔这样强悍的专业军工制造者,也在实验中发生无数次意外·连自己亲弟弟都失手炸死了。展眉再纵容妹妹也不会允许她接触火药!
这份火枪的改良图送上去以后,内通司的几位老大们大感兴趣,催着工匠赶制了一批新火枪·并且通过实验证实了这些新火枪真的在技术上比旧款更省火药、点火更快、发射更准。
新火枪立即被转呈兵部,又上达天听。兴耀帝下秘旨要求军队大批制造新枪,以供西南战役之用。他还同时让大太监德进给内通司传了他的口谕,表扬了展眉几句。
就凭着这桩功劳和圣眷,内通司的几位大佬都知道展眉从校尉升参领只是时间的问题。老王爷在兵部里掌权,也从一些秘密的渠道知道了这事,深感震惊——自己这俩个外孙,还要能耐到什么地步呢?
所以展眉才有恃无恐的敢把替欧阳家出头的事情闹得这么大。他知道老王爷是肯定得出来替自己擦屁股把事情抹平的。
而且展眉把这事情闹起来,还有别的深意在内。
舒绿若有所思地拿着笔,在面前的书案铺着的信笺上写写画画。
这是她思考事情时的个人习惯。
“哥哥·曹家那边,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展眉闻言,眼中露出些许冷意。
“你觉得呢?”他反问妹妹。
“我们现在收购的铺子还不到京城全部香药铺的一半。这个时候对曹家下手,必须谨慎……”
舒绿咬了咬笔杆,揉着眉心,煞费思量。
“我拿不准的是·皇贵妃打算挺曹家到什么地步。”舒绿看着哥哥:“所以哥哥,请你先不要轻举妄动,好不好?”
“……哼,我尽量吧。”
展眉不置可否。
发生在吉利巷欧阳家门前的这桩,由官差和痞子勾结而想陷害欧阳家的恶件,背后的黑手自然是想和欧阳家争夺京城香药市场的曹家。
关于贩马出身的大商贾曹家,为何偏偏选择了香药这一门生意,舒绿和欧阳婉也刻意去考究过。
结果并不是什么神秘的原因。
京城的香药市场的确比较空白、散乱,适合有大笔资金的外地豪富进驻整合,可是为什么之前一直没有人做这个生意呢?因为做香药生意的传统商家都是江南、东南人,这和香药的货源有关系······中原本地产出的香药是不多的,很多名贵香药,是需要通过海运从海外运来。江南和东南,是占了地利。所以进贡香药的皇商都是从江南、东南选出来的香药世家。
但是还有一条从海外进送香药的路线,那就是从浩瀚沙漠外传至西北诸小国,再传送到大梁。大梁与边境上的许多小国,也未必都战争关系,很多国家都是以大梁的附属国自居,与大梁本土的商贾有许多商业往来。
曹家在西北经营多年,家大势雄,分支众多。皇贵妃的弟媳曹氏这一家,就是其中的一房。而他们这房,近来刚好与西北一盛产香药的小国搭上了线,对方愿意以大量的香药来换取曹家的马匹。
于是,曹氏娘家的手上,才会有了充足的香药货源,他们也开始想涉足利润丰厚的香药生意。
曹家派了好些极有经验的大掌柜和管事到京城来开展业务,但同时也得派出家中的子弟坐镇主持。
来京主持这项生意的,是曹氏的嫡亲弟弟曹秋实——曹氏闺名“春华”,春华秋实,名字都算文雅。可惜这姐弟俩从头到脚,跟“文雅”二字着实沾不上边。
上回在普化寺里,舒绿就领教过曹春华的嚣张。而曹秋实比起他这位当上了将军夫人的姐姐来,也是不遑多让。
他听手下的掌柜们说,刚好也有一家江南香药世家想在京城做生意,而且已经比他们先行了一步。曹秋实登时就极为不满,要掌柜们想法子将这欧阳家的人给压下去。
曹秋实听说这欧阳家的生意,居然是由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在主持,立刻笑得打跌——女人家出面做生意的不是没有,可是一个还没嫁人的小丫头,能担得起什么事?
可当他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远远看了欧阳婉一眼后,却对欧阳婉起了别样的念头。
欧阳婉那充满了江南女子特有的灵秀之气的容貌,使得曹秋实大为意动。尽管年过三十的他早就妻妾成群,儿女都生了好些个,可是这也并不妨碍他对小美女垂涎三尺······
“如果能将这欧阳婉纳入房中,不仅能多得一名美妾,还可以兼并她手上的香药生意……”曹秋实想到这里,对欧阳婉更加志在必得。
他也不是全然无能之辈,不然曹家哪会派他到京城来主持这么重要的生意。
他先不忙下手,先查探了欧阳家的后台是谁——没有一点关系,谁敢到京城地面上做生意?
他查到了欧阳婉和信安王府、临川王府都过从甚密,还曾帮着游王妃开过斗香会,欧阳家的香药也间接得到过皇上的“御香”之赞。不过这样的后台,还没被曹秋实看在眼里……他们曹家的大后台,可是皇贵妃娘娘呢!
欧阳家看起来和这两家王府的关系也不怎么过硬啊,根本不能跟曹家与皇贵妃的关系相比。
自认为查清了欧阳家的内情,曹秋实很自信的让人给欧阳家透了话,表达了想娶欧阳婉的心意。
欧阳婉听到以后,气得粉面涨红,难得的在家里发了一通脾气。
实在欺人太甚,竟大大咧咧的直接对欧阳家的人说,我家主人想娶你家大小姐为如夫人!
就算他想娶她为正室,她也不会肯的。况且一开口就让人做妾,这气焰也太嚣张了吧?
如果是别的事情,欧阳婉一定会跟展眉商量。但涉及到了这些,欧阳婉反而不好跟展眉开口了,只说了曹家要和自家抢生意,对曹秋实的企图却一句不提。
她不想让展眉误会自己招蜂惹蝶。
然而展眉在事后,还是查到了曹秋实头上······
居然想打他未婚妻的主意?
这人果然是活腻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打时间差
“可恶!”
曹秋实暴跳如雷,怒不可遏地吼叫着。在他周围的地上,七零八落地散布着破碎的花盆、花泥和枝叶,显然都是被他在暴怒之下踢倒
下人们瑟缩在屋子一角,想上前收拾又怕惹来主子迁怒,脸上尽是惴惴不安的畏惧。由此便可知,曹秋实平日为人如何跋扈。
曹秋实跳脚又骂又砸,还是觉得不解气,便又抓起桌上那把白润如玉、价值不菲的薄胎宋瓷茶壶狠狠朝地上掼去!
瓷片破裂的清脆响声非但没能消去他心中的怒火,反而更刺激了他的凶性。看见下人们都望着他不敢做声,便怒道:“你们这些死人,一个两个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
听到主子下令,这些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纷纷弓身往屋外走。
他们这一跑,差点就冲撞上了刚刚走到屋门前的曹春华。
将军夫人、于门曹氏看到屋中狼藉一片,先是愣了愣,接着便冷笑起来。
“你就闹吧。除了在自己屋里阄腾,还能干点啥好事?”
曹氏皱着眉头,提起裙摆走进这乱糟糟的屋子。
见到长姐到来,曹秋华面上一僵,旋即露出了尴尬之色。他讷讷地叫了一声:“大姐……”
“蟀!”
曹氏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在椅子上坐下,满脸寒霜让屋中的气温瞬间下降了不少。
这种时候,当然不会有不知死活的下人在外头围观。曹秋实完全没了方才的气焰,红着脸对姐姐说:“大姐,您要过来,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也好去前头迎接您……”
“快算了吧!曹秋实,我没空跟你玩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曹氏猛然从椅上站起,指着弟弟就开骂:“你长着猪脑子吗?这么下三滥的事情你做得出,我可没眼看!那个姓丘的巡检在都察院大狱里·可把咱们家的名字给供出来了!”
“什么?”曹秋实又暴跳起来,叫嚷着:“我已经拿银子堵着他的嘴了,他还要攀扯咱家?”
“你呀······”曹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这弟弟,说道:“谁让你干这蠢事!你以为他答应了不说就真能硬抗到底?如果真有人要施压下来·唉…···”
“大姐!”
曹秋实冷汗流了一背脊。他知道自己这回能被家族看重派到京城来,当然是托赖了这亲姐姐的面子。别人他都不怕,可要是大姐都不肯帮他,他······
“谁让你那么着急,居然想到找人上门去硬拉扯那女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想着人财两得,是吧?”
“呃······”曹秋实不敢出声,只是低垂着头任由姐姐喝骂。
曹氏道:“偏生那信安王府的小子竟是个难啃的骨头·信安王那老东西又死死护着他······还有,国子监那边一压下来,都察院的人也没法子遮拦过去。谁让他们这些文官老讲究什么同声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