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香 全第54部分阅读
御香 全 作者:肉肉屋
药局的掌事与副掌事们,肯定不会和之前一样吃闭门羹。
尽管皇帝的斗方并不是赐予欧阳家的,他老人家也根本没提过斗香会的事,只是去鼓励那些临考的学子们罢了。可狐假虎威这种事,谁不会做呢?舒绿相信欧阳兄妹一定会充分利用这“御香”两个字大做文章的。
“哥哥,皇上是不是对你特别另眼相待啊。”舒绿总觉得这事透着古怪。哪里古怪,她又说不出来。大概是她潜意识里,兴耀帝并不像是会随便给人赐字之类的那种皇帝……比如“十全老人”乾隆帝就很爱干这事,但兴耀帝……真不可思议。
“……为什么这么说。”
展眉有点不自在,侧过身在妹妹看不到的角度摸了摸鼻子。他不太习惯有事瞒着妹妹,可被皇帝私下召见并招入内通司的事情,真的不能说。
在那次之后,内通司的人只找过他一回。那位据说是他上峰的男子对他很客气,一副以后咱们就是好兄弟了,跟我混保管没错的表情,发给他一面标志内通司校尉的腰牌。然后说,有任务再来通知他,就没了下文。
如今,展眉还是每天到国子监上学,当他的好学生,还没有正式参与到内通司的任务中。据他估计,也许是内通司现在正处于贮备人才的阶段,先把各种各样的人拉拢进来再说,至于派工作,还不着急。
或者一开始会丢给他几件用来试炼他是否可靠,能力如何的小工作,慢慢考察他可不可用,展眉没有天真到以为,当了皇帝的特务是一件特别威风的事情,他明白,干密探这种事,出率的几率是很高的,说不定哪天,他就被人间蒸发了,无缘无故便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心智坚韧异于常人,知道讲内通司的事情无可拒绝后,也没有再在这件事上纠结太多。他只是觉得,自己无论怎样都无所谓了,可妹妹和婉儿……却是不能再受牵连的。
所以,他不能说,一点都不能说。
他只对舒绿一口咬定,水知道皇帝在想什么,舒绿也就没有追问下去,毕竟她没有想过,哥哥会有事情隐瞒自己。
斗香会之后几天,后遗症便开始逐渐显示出效果来了。
舒绿最直观的感受,当然就是王府的这些人,无论是长辈也好,兄弟姐妹也好,下人也好对他们兄妹的态度更好了,当然,同辈们心里未必对他们多服气,心里肯定交杂了青梅、恼恨、羡慕、嫉妒、不爽……等之类的情绪。
但表面上,他们都不会像之前一样,表现的太明显。起码在面子上对他们更加客气,老王爷看着呢。
现如今不管在啥场合,老王爷提起自己这对外孙来,除了称赞就没别的话可说了。所以有时候人一偏心起来,那真是没什么道理可言的
再说展眉和舒绿这一会也是真的够出彩的
当日在诗会上那么多人,那么多新诗,得了皇帝亲口赞赏的能有几个,而在那几位文坛宿儒之外们也就是展眉一个了。
至于皇上御赐墨宝,那更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有本事你也去挣张御赐墨宝回来也,增有堂兄弟暗地里嘀咕过展眉,结果在家里被老王爷劈头盖脸一通骂。尤其是哪位堂兄还是元宵那天带头去喝花酒的罪魁之一,被老王爷这么一喷,羞愤欲死,屁都不敢放一个,从此以后见了展眉只有绕道走。
老王爷能不宠着展眉吗,因为前些日子元宵节孙女出丑,外头的风言风语可不少,尽管也伤不了信安王府的根基,但名声上说起来真是不好听,展眉这事来的太是时候了,一下子就将元宵节的丑事遮盖着了,老王爷在朝堂上走路又有风了。
别人可不会将这只当成是展眉自己的风光,而是当成了皇上对信安王府的宠信。
至于舒绿,那是在另一个方面给信安王府挣了脸,协助游王妃办成了这么一桩盛大的斗香会,赢得了京城各家千金的交口称赞,这证明了信安王府的姑娘还是很有教养,很有风度,更是很有能力的。
这无疑又是大大挽回了信安王府姑娘们的闺誉,虽说舒绿只是信安王府的外孙女儿,可也是在信安王府住着嘛,走出去自然也是代表王府的风范。
老王爷在家里还是要维持着他严肃的形象的,对舒绿一个女孩子不好太宠溺,但家里谁又看不出凌姑娘受宠,只有凌姑娘有资格陪着老王爷用早膳,凌姑娘配的药酒,老王爷最爱喝,凌姑娘身子稍有不适,老王爷马上让人请太医这种恩宠,府里哪位嫡亲的小姐享受过。
我怎么觉得咱们俩像是被架到火上烤一样,这么突出真的好吗
舒绿有时觉得表姐妹的眼光里总带着刺,扎的她浑身发痒,忍不住对展眉吐槽。
古来圣贤皆寂寞,不招人妒是庸才,妹子啊,你要习惯。
哥哥,这两句你确定可以连着一起用吗,舒绿一头黑线。哥哥这样混搭弄得真是过瘾。
我这叫融会贯通。展眉大言不惭。
融会贯通,我还学贯中西咧!舒绿不禁戳了戳了哥哥的胸口,哥哥的肌肉越发结实了,她反而戳痛了自己的手指。
我说,婉儿姐姐家的生意怎么样了,搞定了没有
展眉笑道:“你觉得还会有问题吗,欧阳润知还真不是吃素的。”
也就是说,欧阳家皇商的资格保住了,借着斗香会的东风,扯起了御香这款招牌,欧阳兄妹顺利解决了这个大危机。
事情既然告一段落,欧阳润知也不好继续在京城磨着,身为欧阳家的家主,江南那边有无数的事情等待他回去处理,他必须赶回去掌握全局,不能再耽搁了。
但是,欧阳婉留了下来。
哥哥,感谢我吧,我替你把婉儿姐姐留在京城,免除了你们两地相思之苦呢,
舒绿嘻嘻笑着,成功的看到哥哥的耳根在发红。
是的,欧阳婉不走了,因为舒绿说服了欧阳润知,让他以欧阳家大房的名义,开始在京城铺开香药生意。
而舒绿,则打算和欧阳兄妹再度联手,这一次,她不会仅仅当一个只是替他们写香方的调香师,而是直接参与到生意的运作中。
既然她必须在京城生活,那么好好经营京城的生意,也是时候了。
你确定要插手吗?
展眉其实不怀疑妹妹的能力,他只怕她太劳累。
放心吧哥哥,舒绿微笑道:“京城的香药生意,是广阔天地,大有可为啊,我和婉儿姐姐两人联手,保管吧咱家的金库越堆越满……”
不过,在现阶段,生意的事情倒不用太着急着手进行,因为舒绿还有另一件同样重要的事情要做。
二月中旬,信安王府的闰塾总算筹备好了。
包括舒绿在内的王府姑娘们,都要开始接受全方位的贵族淑女教育。
第二百二十六章:闺塾不好上
(5月7日第一更)
如果排除舒绿的主观因素,客观中肯地看待信安王府,其实它在京城里的确算是相当显赫的门第。
所以,信安王府的闺塾,规格也不能低。请来的三位教养嬷嬷,都是在宫里有一定职位的年长女官。
王府里的姑娘们一字排开,面对着坐在椅子上的这三位嬷嬷,被她们强大的气场给震慑得不敢乱动——包括舒绿在内。
这三位嬷嬷,分别姓岑、卫、江。其中很显然又是以最长最威严的岑嬷嬷为首,另外两位看着稍微好说话一点……呃,只是稍微。都是很严肃的人呐,只是这么随意地坐着,那一丝不苟的坐姿与表情,已经足够让这些姑娘们胆战心惊了。
对于接下来要进行的课程,舒绿既期待又带着点小害怕。应该说,她从小受到的各种精英教育还是很多的,不过后世那种人性化的教学方式,肯定和她即将要接受的严格训练有着极大的不同。
这年代的闺秀们所受的教育,尤其是贵族千金,所涉及的内容是非常非常广泛的。德智体美劳一样都不能少,复杂着呢。
三位嬷嬷的分工很明确,岑嬷嬷就是专门教她们规矩的,卫嬷嬷教针黹烹饪,江嬷嬷则教琴棋书画这些“杂学”。
刚听到岑嬷嬷说完课程表,舒绿差点就没站稳。这强度,这密度……当她们是强力女超人么?
就这么说吧,她们除了吃饭睡觉的时间之外,别的通通要用来上课。晚上不上课,可是估计布置下来的功课绝不会少。
“各位都是王府千金,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王府的体面。”岑嬷嬷的语气冷冰冰的,有种舒绿很熟悉的中年女训导主任味儿。
“府里让咱们老姐妹三个过来,自然都是想将你们培养成出色的千金闺秀。所以,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
“课上若是晚到不到的,要罚。教了学不好的,要罚。罚了还是改不好,那就罚到能改好为止。”
这话说的……真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不过岑嬷嬷特意对尚红稍稍温和地笑了一下:“府里老王爷交代过,四小姐的身子并不太好。四小姐若是觉得身子受不住了,自可回去休息,这个倒没关系。”
大家都有些惊讶,连尚红本人在内,都没想过祖父会特地吩咐人家给自己“特殊待遇”。
尚红尽管性子淡泊,也有一丝感动。她还以为祖父向来不在意自己,原来……祖父心里,依然是疼爱自己这个病歪歪的孙女儿的。
“谢谢嬷嬷关心,尚红会尽力的。”
她这倒也不是逞强。自从万里给她把脉开了药,舒绿又每天给她扎针治疗她气喘的毛病好了许多。这些日子以来,居然没有患过一次伤寒,这在以往可是很少有的。
万里是个很负责任的大夫。每隔几天,就会由展眉着,来给她复诊随时观察她的病状。她觉得过意不去,又不好用财物谢他她也没什么私房。
后来,她自己听说了万夫人信佛,就很用心地画了一副南海观音像,请展眉帮忙裱糊了送给万里。听展眉转述万里的话说,万夫人很喜欢那观音像,专程挂在自家小佛堂里供着。
这以后,万里和她之间也没有以前那么客套了。他也不再管她叫“梁小姐”那么生疏而像他叫舒绿“凌妹妹”一般叫她“梁妹妹”。
不过这个特殊待遇,也只有尚红有连最小的尚蓉都得按着岑嬷嬷的规矩来上课。
头一天上课,岑嬷嬷就给她们上德育课。这个也是大家意料之中的。教规矩嘛,总得从头学起,不可能一上来就实际操作啊。
未嫁的姑娘家所上的德育课,一般就是围绕着侍奉父母公婆、顺从丈夫、治家教子的内容来进行,也就是“三从四德”—三从,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从子;四德,妇容、妇言、妇行、妇工。
但让舒绿稍微意外的,是看起来严肃古板的岑嬷嬷,讲课水平真的很高,堪称深入浅出。不过当她不久后得知,岑嬷嬷在宫里是专司培训刚进宫的小宫女之责的,就不奇怪了。资深讲师啊。
听岑嬷嬷讲课,其实也远称不上枯燥,舒绿觉得自己的收获还是不小。起码充实了一下理论知识嘛······但当她接到当天的作业以后,就笑不出来了。
抄《女诫》三十遍,明天上课就要交。
并且,字迹必须工整,不许有任何涂改。如果是他人代笔,后果自负这是岑嬷嬷的原话。看来这位岑嬷嬷很有给千金小姐们上课的经验,知道这些娇娇女有可能让识字的丫鬟代劳,替自己抄书。
三十遍!舒绿看着那本并不薄的《女诫》,觉得自己的胳膊在微微颤抖。一个晚上抄那么多字,她的胳膊还用要吗?
“不要嘛!我抄不了.那么多遍!”
年纪最小的尚蓉终于受不了,从自己的书桌后跳出来直嚷嚷。
理论上来说,舒绿也觉得不同年纪的姑娘,似乎不应该用同样的标准衡量。尚蓉还不到十岁,这功课对她来说是重了些。
岑嬷嬷却把脸一沉。
“七小姐,请你过来。”
尚蓉从来在自己屋里都是无法无天惯了的,装了半日老实,早已不耐烦了。她虽然也害怕岑嬷嬷的黑脸,可是刁蛮的脾气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改得了的。
“我不!”
她倔强地一扭头,不去看岑嬷嬷,自顾自看着窗外。
岑嬷嬷也不生气。她缓缓移步走到尚蓉面前,尚蓉瑟缩了一下,还是扭着头不和岑嬷嬷朝相。
怕什么,她是堂堂的信安王府七小姬,真正的千金闺秀。不过是个老女官嘛,她要是敢和自己作对,自己回去对母亲哭一哭闹一闹·让家里将她辞退了就好!
舒绿的位置和尚蓉相邻,在岑嬷嬷迂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很自觉地往后挪了。
看戏还是有点距离感的好,不好太靠近,免得被无辜殃及··…··唔,这种时候如果有点瓜子磕磕·就更完美了。
就在舒绿脑子里转动着幸灾乐祸的念头时,岑嬷嬷已经出手了。
她突然一把揪过尚蓉的左手,另一手抽出不知何时藏在掌中的戒尺这动作好潇洒啊,舒绿由衷地赞美了一句—很干脆利落地就开始朝尚蓉的手掌心抽打起来。
“啪啪啪啪·····
“哇”
清脆的抽打声和尚蓉的哭叫声,一瞬间非常融洽交集在了一起。
其他的几位梁小姐根本就没反应过来,只懂得呆在一边愣愣地看着尚蓉被打。
“哇······好痛,你放开我······你······哇哇哇······”
尚蓉拼命挣扎着,但她的手劲显然不能和岑嬷嬷相比。
让舒绿更加佩服的是,岑嬷嬷连打人的时候·仪态还是那么大方,那么端正,丝毫没有泼妇打架那种激动感。她不仅手里不得闲,嘴里还很有节奏地敏着;“一·二·三······”
一连狠狠抽了尚蓉的左手十五下,岑嬷嬷才停手放开了尚蓉。
尚蓉早就哭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在一边守着听使唤的丫头们看着情形不好,早有人去找四夫人禀报这事。
岑嬷嬷打完尚蓉以后,转身回到她方才坐的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香茶。她旁边的两位嬷嬷神情淡漠,对尚蓉的哭叫置若罔闻。
不一会儿,四夫人穆.氏匆匆扶着一个小丫鬟赶过来了。
她刚进门,尚蓉就哇哇哭着朝母亲跑过去。
穆氏见女儿哭得这么惨·也顾不上问别的·就想过去抱着她。
这时,岑嬷嬷冷冷地喝了一声;“七小姐!”
尚蓉被岑嬷嬷一喊·身子忍不住一抖。岑嬷嬷从椅上起身,拦在尚蓉与穆氏之间,对穆氏微微一福。另外两位嬷嬷也同样过来向穆氏行了礼。
“四夫人,您请回吧。”
穆氏犹豫了一下,迟疑着说;“岑嬷嬷·不知蓉儿犯了什么错要受罚?”
“四夫人。”岑嬷嬷根本就不顺着穆氏的话往下说,而是径自说道;“老王爷让我们迂来的时候,我们就曾有言在先。我们若来了,这儿的一切就必须由着我们做主,谁也不可插手。否则,我们只有辞去教职,府上自可另请高明。”
“可是,蓉儿她还小··…··”穆氏又说。她对这女儿是真心疼爱的,这时见尚蓉的左手肿成了馒头一般,心里难受得跟猫抓一样。
“四夫人,请不必多言。”岑嬷嬷摆出一副“你自便吧”的样子,一点也不松动。
尚蓉这时还是扑了过来,扯着母亲的衣角,哭着说不要上课了,要回自己院子里去。
“若是七小姐要回去,也可以。”岑嬷嬷依然是淡淡地说;“不过,从今以后,七小姐就不必再来了。即使来了,我们也是不敢教你的。”
她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尚蓉要走,行,但是走了就别回来。
穆氏一下没了法子。她知道这几位女官在宫里颇有地位,肯来王府教学,还是卖了老王爷的面子。她一个不当家的儿媳妇,在老王爷面前,根本就说不上话。再说,这事尚蓉也不占理啊。
尚蓉的打,自然白挨了。不仅如此,她当夜要抄的《女诫》,还变成了三十五遍。
“念在你是初犯,小.惩一番便罢了。下回再是如此,自有重罚!”
岑嬷嬷的声音并不大,但此刻听在姑娘们耳中,真如利箭一般!
第二百二十七章:手拿戒尺的岑嬷嬷
(5月7日第二更)
如果以为岑嬷嬷的课最难上,其他两位嬷嬷的课则比较好混的话……那就太天真了。
第二天给她们上课的是江嬷嬷。江嬷嬷年纪其实不算老,大约在四十五左右,看得出年轻时颇有姿色。因为保养得宜,看起来还有点半老徐娘的风韵,是一位端庄娴雅的长辈。
不过王府的姑娘们对江嬷嬷的美好印象,只维持到她上课的第一刻钟。
原因是——她们昨晚挑灯夜战赶出来的《女诫》,全都被打回来了。
天地良心,因为昨天岑嬷嬷大发雌威,她们可是一点都不敢掺水,实打实把这书从头到尾抄了三十遍——尚蓉抄的是三十五遍。据说尚蓉昨晚哭闹了半夜,后来又被迫抄书到天亮,怪不得现在看她就是一副快要睡着的颓废样。
岑嬷嬷很不满意地看着尚蓉“坐没坐相”的样子,直接手拿戒尺站在她身边,当尚蓉的头往下耷拉一点,背上立刻就会挨上一尺。幸亏岑嬷嬷看在老王爷的面子上,没有下重手,但这已经足够吓住尚蓉了。
江嬷嬷坐在昨天岑嬷嬷讲课的位子上,一边翻看着她们的作业,一边说——
“不行。重写。”
“这个也不行,要重写。”
“嗯,这个也是……”
舒绿的脸色一样不好看,因为她是头一个被打回来的。
原因是……好吧,她抄得太急,有个别错字……她本来就不是写繁体字出身的好吗,可惜这个理由完全不能说出口啊。
江嬷嬷显然对这《女诫》烂熟于心,一眼扫过去就知道里头有没有错漏。舒绿是有错字,尚红是漏掉了一行,尚堇是写得不整齐,尚梅则是因为涂改太多。
而尚兰不仅是写得不工整,江嬷嬷还毫不容情地说:“字写得太差,得下苦功好好练练才是。这哪像个千金小姐的字?”
把尚兰羞得差点没钻书桌底下去。
至于尚蓉,那是样样缺点都全了。
于是一个上午,她们的功课就是继续和《女诫》战斗。江嬷嬷是负责教导她们琴棋书画的,教写字是她的本职工作。除了舒绿和尚红以外,其他几个姑娘的字被她唾弃得不行——当然,是优雅地唾弃,不带脏字的那种。
好容易熬过了上午,到了午饭时候,姑娘们真是如获大赦。歇了一会儿晌,胳膊的酸乎劲儿还没过呢,又不得不拖着一脸疲色去上课了。
“姐姐,你身子没大碍吧?”
舒绿担心尚红没休息好,伤了身子。尚红笑道:“也还好。幸好我写字快,昨儿早早歇下了,今天倒还有精神。”
“唉,写字快的人真让人羡慕啊。”舒绿由衷地感叹。
她的字是不差,可是对繁体字的使用始终不够熟手,为了保证字的质量,写得很慢。昨儿夜里,她可是熬到过了三更才终于能睡下,倒是连累了一屋子丫鬟跟着熬夜。
却也颇有点贾宝玉赶在父亲回家前,熬夜赶功课的感觉——自然,人家宝二爷屋里陪夜的丫鬟不要太多,二十来个是有的。舒绿读《红楼梦》的时候就在想,王夫人这是爱儿子还是害儿子呢?给儿子营造的这个读书环境也够绝的
就她在王府生活了几个月的经验来看,即使富贵如信安王府,公子们屋里也没那么多大大小小的丫鬟小厮,十来个已经是极限了。当年贾宝玉身边的下人加起来,足足有三四十号呢,他们家也就是个国公府而已,比王府差得远了。
看到下午的上课内容,舒绿总算露出了笑容——
是围棋啊。
这个她还是擅长的。看到围棋,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了在烟雨弥漫的半山亭里,她与那白衣胜雪的美少年对弈的一刻。
夏涵……
上回她与他尽管同在岚丘,可彼此之间却隔着重重锦障。他无法来与她一同品香,真是可惜。不过,她却读到了他写的新词。
“步障移春锦绣业,珠帘翠幕护春风。沈香甲煎薰炉暖,玉树明金蜜炬融。
车流水,马游龙。欢声浮动绿意浓。”
他的词风愈发香艳了,莫不是上京以后,多在烟花之地流连,才会沾染了这丝丝脂粉气?
想到夏涵醉卧美人膝的场景,舒绿的心情并不是很愉快。哼哼,管他呢,人家风流才子肯定得去找佳人唱和的嘛。
江嬷嬷虽是教她们“杂学”的,对她们写字也挺严格,不过在下棋上似乎没有太苛刻的要求。
下午的课,她主要是了解一下几位姑娘的棋艺。她看到舒绿、尚红都是会下棋的,就让她们自己对弈去了,而她自己则向着那几个不懂围棋的姑娘讲解起规则来。
江嬷嬷说得很明白,即使同是“杂学”,也有主次之分。像写字、算术这些,是极重要的。大家闺秀的字写得不好,徒惹人笑话。不会算术、记账、看账本,又怎么帮着丈夫理家?所以这几样最是要紧。
而写诗、弹琴、下棋这些“小道”,稍有涉猎,不至于在人前出丑就好。专不专精,那却没什么所谓。
她要培养的是未来的贵妇人,又不是要教出一堆青楼红阿姑来,自然是以实用的学识为主了。
舒绿和尚红乐得自个消磨时间。以前和旁人下棋,夏涵也好,魏盛也好,舒绿总能在一开始以自己诡异的棋风将他们快速击败。但遇上了精擅“缠”字诀的尚红,她可就不那么顺利了。
一个善攻,一个善守。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两人一盘棋下了大半个下午也没下完,
知道江嬷嬷那边,将几个梁小姐教的差不多摸清围棋的规则了,他们才以和棋结束了这场持久战。
好久没有下得这么痛快了,原来姐姐也是此中高手,舒绿指着尚红笑道,
咳咳
不知何时,鬼魅般的岑嬷嬷突然出现在她身边。
凌姑娘,注意你的仪态。即使是姐妹之间,闺室说笑,也不可随意指来指去,殊为不雅。
舒绿吓得抖了个机灵,赶紧起身敛衽行礼,垂首到:“舒绿指错了,以后一定改。”
嗯,名门仕女,须得时时刻刻在意自己的风衣姿态,不得有半点疏忽,久而久之,举止自然比那会合乎礼度。
舒绿受教了
舒绿丝毫没有反驳反抗的意思,不管岑嬷嬷说什么,她都乖乖的应了下来,态度要多诚恳有多诚恳。
岑嬷嬷微微颔首,没有在说什么,又走到别人处去了。
关于对付岑嬷,舒绿已经琢磨出一套准则,岑嬷嬷看起来很难讨好,但是舒绿却觉得她还是蛮容易搞定的。
只要在她说教的时候,恭恭敬敬的照单全收,摆出天真又无辜的表情,顺便再添点歉意在里头就会让岑嬷嬷有种“这孩子把我的话挺进去了”的满足感。
当然,在行动上,也必须依足岑嬷嬷的要求来做才行。
舒绿以前一直举得自己的仪态没有什么问题,她在江城跟欧阳婉有样学样的尽量超闺秀靠拢,又赶在上镜前专门请人来教导过她千金小姐的礼仪,自我感觉还是蛮良好地。
明摆着,来京城这么久,连皇宫的新年朝拜她都去过了,也没人说他仪态不好啊,大家似乎都觉得她挺像模像样的,很有王府千金的范儿
但在手拿戒尺的岑,嬷嬷面前,这一切都是浮云,他们从今儿早晨过了上课开始,就被手持戒尺的岑嬷嬷监视着。
坐姿,站姿,说话的表情,只有稍微有不对,岑嬷嬷就马上戒尺伺候,
舒绿今天已经吃了好几戒尺了,有时据说是屁股太翘,有时有时做的不够挺拔,又一次居然是说话时头上的珠钗晃动的太厉害了。
她发誓明天知道岑嬷嬷离开王府,她死也不戴有流苏的头饰,绝对的,这要求太严格了,精确到了毫毛啊
舒绿还好,她这些小毛病,其他几个受的罪才多呢,从拿笔的姿势到行礼的幅度,就没一应是合格的,
总之,岑嬷嬷的眼中,她们都是需要回炉重造的伪千金
舒绿想到昨晚,巧珍向她汇报自己打听来的几位嬷嬷的光辉业绩,听得她那个汗流不止,但也很荣幸就是了因为这几位嬷嬷都是曾经教导过无数贵族千金的,她们的学生里包括了几位公主和郡主啊
能被这几位嬷嬷教导,小姐您真幸福。巧珍发自内心的感叹,却换不来舒绿的共鸣,从理智上来说,这些名师的教导的确是她所需的不过这个过程也太艰辛了。
接近傍晚的时候,她们总算结束了一天的学习,一出了专辟做闺塾的院子,舒绿恨不得马上回到自己屋里泡个热水澡,她的净室被改造的相当舒服了嫩,舒绿打算下一步要弄个淋浴设施来享受享受。
这玩意做起来其实不难,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谁知,她却被展眉的一个丫鬟,叫荷叶的给拦着了。
凌姑娘,有位夏公子午后来做客,这会儿正要走呢,展眉少爷有事请您过去一趟,
夏公子,夏涵来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为你写诗
(5月8日第一更)
好些日子不见的夏涵,似乎比舒绿印象中的他,又有了微妙的不同。
舒绿在江城初遇夏涵的时候,他还只是个静静呆在自己书斋里读书调香的小书生。而一年之间,夏涵已经完成了从童生、秀才、举人的三极跳。
年纪渐长与身份的变化,使夏涵不得不走出书斋,在尘世间与人交接。此时的他,尽管身上依然带着浓浓的书卷气,依然淡定洒脱,可却少了那种遗世而独立的疏离感。
舒绿不知怎的有些怅然若失。
她知道人肯定要长大,夏涵不可能一辈子留在他的象牙塔。他的家世、才华,最终都会推动他走上为官做宦这条路。
然而,她始终觉得有些惋惜。初见时那个带着暗暗幽香的、在水榭上奏出淙淙琴音、与她在半山古亭上对弈而笑的如画少年,终究也免不了要跳进官场这个大染缸里去了。
希望他的家族能够庇护他,少受一些尘俗的污染吧……不过舒绿也明白,这只是自己天真的愿望罢了。官场哪里有清净可言呢。
就连夏涵的父亲夏伯卿,不也被迫与许多权贵周旋,才获得了杜衡书院山长这一个看似超然、其实却握有许多实质权益的位子。
不过和夏涵见面,其实还是颇为愉快的。
“夏公子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夏涵看了看展眉,说:“在家里读书闷了,出来走走。恰好今天国子监沐休,我想小凌必然是在家的,就冒昧过来了。”
展眉侧对着夏涵,直面舒绿,微微挤了挤眼睛,一副“他其实就是来找你的,你们自己聊,当我是透明人就好”的表情。
舒绿微窘,侧过头不看展眉,对夏涵说:“上回夏公子在岚丘诗会上写的诗真好,大家都赞不绝口呢。我当时就想着,这写诗的必然是个爱香之人。后来得知是公子所作,果真如此”
夏涵闻言,双眸闪过微微喜色,笑了。
“哪里,我写的可不如小凌。小凌的《御香》,皇上都赞他写得好……其实,我也早这么觉得了。”
夏涵的意思是,即使皇帝没夸那首《御香》,他也认为这诗写得很不错,只是不好直说。对于皇帝,谁都得避讳下。
“是吗?夏公子太谦虚了……若论起写香,始终是你比较擅长。不知夏公子上京以来,可曾调有新香?”
夏涵摇头说:“学业繁重,又有些不得不去的应酬,始终不能静下心来调香。”
他一说“不得不去的应酬”,舒绿猛的想起自己那日的联想来。莫非,夏涵真的常常与人到秦楼楚馆去?自然,她也不可能真的问夏涵这种事。但心里总有些不舒服……
“不过,偶尔还是写了些新诗。刚才还拿来请小凌斧正呢,凌姑娘可否替我看看?”
夏涵的新诗?
舒绿不由得看了展眉一眼,展眉从自己书案上拿起一卷装订好的诗集来,递到舒绿手里。
这诗集装帧得并不如何精美,但一如夏涵本人般,有种淡雅的质感。她翻开第一页,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首《二月初二夜品篆香有感》
“萤穿古篆盘红焰,凤绕回文吐碧烟。金兽香尘暗馥生,玉人翠袖屏山掩。”
咦……
她细细品读了两遍,总觉得有些不对。诗自然是极好的,可是这“玉人”……莫不是与他共度宵的某位名ji不成
一思及此,舒绿看着那诗,感觉越发怪怪的。下面的诗,却不如何看得进去。
夏涵见她盯着第一首诗发呆,又见展眉走到书架那边去翻书——也不知道他这种时候翻个鬼书——便朝舒绿略略走近了一步。
“这是花神节那天夜里写的。我回去以后,见天朗月明,终是忍不住点燃了那次我得了会试魁首后,小凌送我的‘文昌’印香。”
呃?
他点了哥哥,唔,其实是她送给他的印香……才写的这首诗?
那这诗里,轻舞翠袖,将身姿半掩在屏风之后的“玉人”,岂不是——
“这是为你写的诗。”
夏涵低头在舒绿耳边轻声说。
天,哥哥还在屋里呢,他……他胆子什么时候这样大了当着哥哥的面跟自己……
舒绿整张面孔都麻麻痒痒地,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的脸现在肯定红得要命。
这已经不是夏涵第一次对她说暧昧的话了,可是以往的那些,比起这次来,完全弱爆了啊
喂,哥哥,你干嘛越走越远?跑到那边的书架顶上翻什么啊,你屋里有宝么?赶紧过来替你妹子解围啊……
舒绿都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反应好。
好吧,事实上,她也觉得……写诗这种算不上多新颖的追求方式,被夏涵这样风度翩翩的美少年使出来,杀伤力其实是相当巨大的。比他送给她那串价值不菲的檀香珠的杀伤力要大多了。
所以泡妞的招数不在于新,而在于出招的人……舒绿现在就有种从骨头里开始冒泡泡的感觉。嗯,她不得不承认,收到情诗的感觉真的——
很浪漫呢。
“下面还有一首。”
夏涵自顾自替舒绿把诗集翻到下一页。翻书时,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手指轻轻擦过舒绿捧书的皓腕,舒绿的手微微一颤。
她努力收敛心神,继续看夏涵的诗。
“奇芬捣精微,纤茎挺修直。心香与卿同,相看终永日。”标题依然是《二月初二夜品篆香有感》,看来是与第一首同时写的。都是在点燃了她送的那盒印香以后……
舒绿刚看完,夏涵又轻声说道:“这首也是为你写的。”
啊··
要不要这么赤果果!赤果果的告白有没有!
拜托,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心香与卿同,相看终永日。”
“心香”便是印香,因为印香多制作成篆字的心型,所以也叫心香,他这不是说,点燃了文昌印香以后,他便与她心意互通,希望“相看终永日”,天天呆在一块你看我,我看你……
舒绿已经窘的说不出话来了,她好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咳一声,说“时候也不早了,舒绿先回屋了,夏公子请自便。”
说罢,就像要丢掉一块烫手的火炭一样,把那诗集朝展眉的书桌上混乱一扔,就在她转身想走的时候,夏涵又叫住了她。
凌姑娘,那盒文昌印香,已经被我全部用完了。
呃,然后呢?
舒绿此刻脑子很乱,说话也是懵懵懂懂的。
夏涵很直接的说:“可否请你再替我调一盒印香,上回,你答应送我印香,我便侥幸在会试里夺魁,可见你的印香真能替我带来吉兆…………这一次,能不能再送我一盒。”
以前他还拿展眉来遮掩,说让展眉送他之类的话,礼仪上,却是也该如此,没有年轻男女私私相授的道理,这事非常不合礼教的。
可是今天的夏涵却抛开了那些条条框框,直截了当的表白……直接了当的要求舒绿的的回应。
夏涵叛逆而强势的一面,舒绿还是首次得见,越发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送吧,万一夏涵真的因此而心情低落,名落孙山,她岂不是要内疚。
然而在如今的情况下,她要是真的答应送他了,就跟答应接受他的心意没有任何区别啊!
她没法立刻确认自己的心意。她真的喜欢夏涵吗,稀罕到愿意与他结为夫妇,共度余生?
正因为舒绿不是普通少女,她再被夏涵浪漫的追求所打动,也不可能一时头脑发热,做出冲动的决定。
幸好这时展眉终于过来解围了。
“嗨,不就是盒印香嘛,既然上回我送的印香,你挺喜欢的,我再送你一盒就是了,这有什么难的。”
展眉这一跳出来,舒绿总算松了一口气。
是的,她必须拉着展眉在前头当挡箭牌。
只要是以展眉的名义来送,那就不是她送他的定情信物。也就是说,由展眉将一盒印香送给夏涵不管这盒印香是谁做的,那也只是展眉与夏涵之间的友情馈赠。
夏涵有些无奈,但也知道这样的结果结果几乎是必然的,他本来只是想表明自己的心意罢了,舒绿能回应自然好,不回应……起码她没有拒绝不是吗?
对女孩子来说,不决绝,或许就是默许了。
夏涵不想把舒绿逼得太紧。
既然今天到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他也没有再就这个话题纠缠下去,很快便告辞离开了王府。
来日方长呢,舒绿……
第二百二十九章:兄妹夜话
(5月8日第二更)
晚上,舒绿才沐浴完不久,正坐在外间写着江嬷嬷布置下来的功课呢。巧珍就过来禀报,说展眉来了。
原则上,展眉已经满了十五岁,本不该如此频繁地出入内宅。但是看二门的婆子早得了展眉和舒绿不少好处,对于展眉进来,只是谄笑的份儿。至于长辈们与兄弟姐妹,对这两兄妹的事情,基本上都选择性无视。
他们兄妹俩相依为命多年,感情特别深嘛,一同从江城过来才多久,来往频繁点也是正常的……某次张氏想在老王爷面前,给展眉兄妹俩上点眼药,却被老王爷这么一番话给堵了回去。
于是,大家能说啥?
“你的功课这么多?”
展眉看着妹子书案上摞起的一大叠书本,微微皱了下眉头。
“当然了。呐,你看,这是《女诫》,这是《女训》,这是《女规》,还有《列女传》……”舒绿苦不堪言地把“课本”往展眉跟前一字摊开,诉苦道:“这都是必修啊,还不能选修。”
“真够全的。”展眉随手拿起一本《女训》翻了两眼,却也有些心不在焉。
舒绿知道展眉不会无缘无故来找她,对身边磨着墨的巧英微一颔首,巧英会意带着巧珍退了下去。
“呐,这是今儿夏涵拿来的诗集。你下午忘记带走了。”
看到那本诗集,舒绿的表情又开始有些不自在。
展眉也不遮遮掩掩,开门见山地问:“你到底怎么想的?”
“呃?你说什么。”
舒绿低下头自己磨墨,躲避展眉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