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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随心缘第2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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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随心缘 作者:yushuwen

    “贼四一仗,素有将军里丧得最重的就斯那泽将军了。 ”她跺了跺脚,又看向我道:“我得岁公主过去看着,林先生你斯……”

    “我同你一起过去吧,我也想看看……是否需要自己做些什么。”

    将军行帐也是在整个营地偏近中心的位置,据我所在的那座营帐倒不是很远。我与可雅复又往回折了大半段的路,盏茶的功夫也便到了。只是那座看上去普通不过的营帐前此时却有四个全身甲胄,腰挎长刃的精甲士卒守卫着。

    可雅很是小心地上去说了几句什么,一个守卫漠然看了我们眼后进去通报过了,方才放了我们进去。

    走入帐中,果见罗贞正在这里。而帐中也不止是她一个,还有两个医官模样的人也一同围在一角的床前,我只是略略在那里扫了一眼便将目光转过,凝目看向了另一侧几旁那端坐在唯一一张宽椅中的男子。

    倒是想不到,贺娄伽晟竟也会在这帐中,难怪刚刚帐口处有精卒守卫着。淡淡地一瞥,我忙垂下了眼帘,心中不禁微微转动几分。也好,他既是在这里,也许倒为我省去了几分再去寻他的力气。

    “沐秋,你也来了。”罗贞起身步下床沿向我走了过来,她雪色的面容上此刻透着几分难掩的疲惫,而望着我的双眼却是闪过几丝既惊且喜的神色,“真是太好了,我之前竟是忘记了,若有沐秋你帮忙,那定是能救下那泽将军了。”

    我轻轻对她笑了笑,并没有应声,眼角的余光却是再次瞥向了稳坐在一旁的贺娄伽晟,不出所然,视线正正撞上他同样望过来的目光,幽邃深沉中带着几分淡淡的探寻。我忙收了视线,微微偏开了头,唇角的笑意却是不由加深几分。

    呵,果然也只有罗贞方能这般毫无心机顾虑地说出这样一番话了。虽有道医者无类,亦常云医者仁心,身为大夫,理说确是当救人为先。可是,要我这被抓入敌营受困的人去救一个不过几天前方挥刀砍向自己的对头,我自己心里如何想先不说,这样以德报怨的事,说出来怕也没几个人会信吧?而如贺娄伽晟这般的人,便更是没半点可能相信了。

    宽慰地轻拍了拍罗贞的手臂,我直接抬脚走到了床前。围在床头的两个医官一早便已让出了位置,垂头躬身地立在了一旁。看他们那急得满头汗水的样子,想来是全无半点办法了。

    靠近床沿,我仔细看了眼床上昏睡着的人,片刻,亦不由得微皱起眉头。

    床上之人赤着上身,乍一眼看去,只见那头上、身上大小伤痕无数,横七竖八遍布周身,其状甚是可怖。不过仔细看过,这些伤口倒并非是很深,此刻也都已妥善处理过了。想来只要不感染了炎症,应是不会有什么大碍。只是……我目光凝重地盯着那位于腹部万分醒目的一处刀伤。这一刀口横划了整个腹部,伤口既长且深,无疑是全身最重的一处伤,且是一处足以致命的伤。

    “我已经为将军缝合了伤口,血也是止住了,可是看将军的情形……”罗贞站在我身侧语含忧色地轻语道。

    微点了点头,我并没有接话多说什么。我自是早已注意到那处伤口已由棉线简单地缝合了。只是,这也正是我不由皱眉的源头。

    对这种腹部刀伤,根本就不可只这般简单的清创缝合。这样深长的刀口,很可能已伤到了里部的内腹脏器,而且此刻看这那泽将军的小腹部已是有明显的鼓起,显然其肠壁定是有着受损破裂之处。还好那裂口应不是很大,否则这人怕也根本撑不到这个时候了。眼下想要医治,倒是要从新破开伤口,将破裂的肠壁缝合修补上才是了。

    应是还来得及……

    我暗暗吁了口气,缓缓转过身却并未急着开口,只是面色平静地自罗贞面上转过目光直直望向了仍自安稳坐在另一端的贺娄伽晟。

    “沐秋,究竟是如何你倒是说话啊?那泽将军他……”

    “罗贞,这一天你也累了,先回自己帐中歇息吧。”

    罗贞的话尚未问完,却被蓦然开口的贺娄伽晟悠悠一句话断了下来。

    “哥……我不累,我还想……”

    “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低沉的声音再次阻住了罗贞尚未出口的话,贺娄伽晟的话虽是对着罗贞说的,可双眼却是至始直望着我,淡淡的语气里不带半分商量的余地。

    “……好吧。”罗贞抿了抿嘴,想是在了解不过她那哥哥的脾气,终是低声有些不情愿地应了。临出帐门时却又转过身来对我轻声嘱道:“沐秋,这里就拜托你了,若是有什么……”她顿了顿话音,有些忧色地望了床上一眼,又似有怨言地看了看她那哥哥,压低声道:“一定要让人来知会我一声。”

    待罗贞与可雅离开,两个医官也在贺娄伽晟的眼神下慌忙跌撞着出了营帐。此刻整个帐中除了一个摊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便只余我与那贺娄伽晟四目相对了。

    与贺娄伽晟默然相视片刻,依然是我首先忍受不住地调转开了视线。心下不禁微微懊恼,与这个人用眼光来较量真是太失策不过。要在那仿若实质,似能将人看穿却又让人摸不透半分深浅的目光下屹然不动,显然不是自己这点功力做得来的。

    见贺娄伽晟是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我闭了闭眼,索性直接挑开话道:“这位将军的伤,我或许可治。”

    “条件?”贺娄伽晟开口倒是简单明了。短短的两个字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只是仔细分辨着,其中竟反而似添了那么一丝的兴味。

    不易察觉地微皱了下眉,我只觉话尚未出口自己便已是落下了一筹。好似几次与这个人周旋,自己每每都是处于下风……

    深深吸了口气,我咬了咬牙,霍然转回视线迎上睃巡在面上的双眸,微沉下声道:“却不知单王又能给出什么条件呢?”

    “哦?”贺娄伽晟轻挑了挑眉,只缓缓拖了个长音。静默望了我片刻,方挑唇悠悠道:“沐秋有话还是直说的好,我怕是没有什么好耐性。”

    混蛋!可以与人无聊地对视上半刻眼都不转,也可以静默坐上大半个时辰也不先开口吐半个字出来,这般能磨死人的性子也能叫没耐性吗?

    眉梢禁不住跳了跳,我强吸口气压下心中泛起的火气,稳了稳心神。余光一角瞥了眼那摊在床上的人——这般耗下去,要说支持不住怕先是这个家伙了!若是让人便这么死了,自己又还能拿什么与贺娄伽晟再谈条件?

    只是,让我气闷又无力的是,对于这人的生死,为何我竟觉得自己这个敌对之人反倒要比贺娄伽晟这个做人上司的更是着紧呢?

    眼看着身前之人一副大有我再不开口便起身走人了的架势,我也有唯有暗暗咬牙,同时也算认清自己在这个人面前动心机是全然占不到半点便宜,索性也不再白费力气,出言直接将话挑明了开来。

    “我可以治愈那泽将军的伤势,也愿为伤兵营中所有士卒疗伤配药,只要……单王允我见瑄王爷一面。”

    86

    86、突如其变

    这番话我自是早已在心中仔细斟酌过。自知北夷兵败时起,我便已想到或是有着机会借自己唯有的一点医术来与贺娄伽晟相谈。而所以欣然与可雅一同前去那伤兵营,不过也是有意为了探询些伤兵的情形罢了。这那泽将军的伤势倒更是为自己多添了七分的砝码。

    我倒未尝想过只因着这些便可让贺娄伽晟放自己离开大营,可以说这个念头便一直未曾在我脑中出现过。而现在看着眼前之人那副不急不缓的样子,也确是无疑没半点的可能。但是,若只是提出见湛璟瑄一面,这对他来说完全是无关痛痒的小事,如此低的要求想来贺娄伽晟总应会允下才是吧。

    话出口时我确是带着几分的把握,可待这话音落下足过了有大半盏茶的功夫,却终是不见贺娄伽晟接了话去。

    那个人便只是那么单手支着下颚偏头望着自己,不动亦是不语的,目光沉沉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棱角深携的一张面容上更是寻不出了半分情绪的变化。直到我心中渐渐打起了鼓,已是就快要沉不住气,方是见了他眉梢微微一动,唇角缓缓挑起一抹我看不懂却是禁不住感到丝丝战栗的浅笑。

    贺娄伽晟直起身缓缓踱步至我身前,微垂了双目望向我,“沐秋这般多费心思,便只是为了要见瑄王爷一面?”

    平缓低沉的声音里竟也似带着一丝笑意,可听在耳中我却浑然觉得全身上下每一处的毛孔都直竖了起来。微扬着头迎着那直望入了我双眼的幽深目光,这样近到危险的距离另我心中不由自主地便泛起阵阵凛然。

    不动声色地将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攥握成拳,借着掌心传来的一点刺痛我方抑制住自己想要向后退开的步子。

    “不错,只是见其一面,相信对单王来说这不过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呵,的确是微不足道。”贺娄伽晟沉沉低笑了一声,一边眉峰微扬了扬,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却是再不言语。直过片刻,方很是遗憾般地摇头轻叹着道:“可惜啊,对我而言最是厌恶地,便是那种被人要挟的感觉。”

    “你……”这,也能算得是要挟吗?不过只是你一句话的事罢了,而于你又全无半分的损失,为何在你口中说出来就好似我提了有多不可理喻的事一般?

    双目不由圆睁了几分,我寒目瞪着身前的人,心中暗恼的同时却更多的是泛起一股无力的感觉。我是看出来了,这贺娄伽晟的性子实是桀骜得可以,他根本就只是不容他人在自己面前置喙罢了。而与这种根本就无法正常沟通的人耗这般的唇舌与心力,真真不过是浪费时间。

    深深吸了口气,只是心中泛起的那分无力感却怎样亦挥之不去。我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冷冷望着身前的人道:“难道,单王就这般不顾自己属下的生死?”

    “如果便这般死了,也只怪得他自己无能。”贺娄伽晟淡淡向床侧瞥了一眼,神色漠然得很。

    这个家伙!

    我该说,他果然不愧是一冷血无情之人吗?这那泽怎样说也算是北夷一员高位的将领,更兼是他亲信的得力部下,便这么丝毫不作犹豫地弃了?也真亏他能如此的面不更色。

    反而是,在得了贺娄伽晟这样一个出乎了意料的拒绝,我心中却是不由地有些踌躇起来。

    禁不住悄然转目望了眼那昏躺在床上的人……明明自己可医而不施救治,作为一个医者心中终是难免欠安。这位算是与我有着深怨的那泽将军暂先不说,只是想到那伤兵营中数以千记的士卒重伤待治,心中便越是不由地几分发紧。

    若说起来,这两国之间的恩怨纷争我实是难以感同身受。在我眼中,可以说北夷的士卒实则与华国百姓没有丝毫所谓的差别。不说单看样貌也知道,若是放到了千年后大家怕是也再无什么国别之分了。便非如此,又能算得什么呢?在现代,对于学医之人来说救死扶伤本就无国界之分,而这种思想早已是深入了自己的骨髓。

    于战场上,我或是可以为了自己所在乎的不作任何犹豫地献计杀敌。但离了那生死相搏的一刻,自己却实是无法对数千的生命漠然无视。便如现在这般情景,作为医者自己合该着第一时间救人为先。只是……

    我抬眸望着眼前这个怎样看都寻不出了半点急色的人,不禁紧皱了皱眉——如此境地,倒却是让自己进退不得了……

    可恶!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反倒是我这个合该划在敌营的人更为犹豫着紧了几分呢?

    “却是要让沐秋失望了,”贺娄伽晟目光依是盯在我脸上,深锐的眸子微微地眯起,“不过以沐秋的聪慧,既是这般想要见瑄王爷,不妨再多动动心思。”

    “你……”我张了张口,却不知自己还可以再说些什么?看着牢牢望住自己的这双深眸中那一缕仿似戏耍猎物般饶有兴味的神色,我竟不由于瞬间产生一种自己怎样也再逃不出这个人掌中的恐慌之感……

    ……

    便当着自己不知该如何应对,而在身旁之人那无心亦或有意散发的气压下越发就快沉不住气时,却忽见帐帘掀动,一名亲卫由外快步匆匆地走了进来,铁塔般的大汉脸上竟带了分掩饰不住的急惶之色。

    “单王,……”来人进得帐中也未待询问,便单膝跪地恭敬向贺娄伽晟急声禀告了句什么。

    因他说的是北夷话,我也听不出他所说究竟是什么。算得简短的一句话中,也只勉强听懂了‘公主’这单单一个在几日里早已听到熟悉的字词。不过只从来人神色与那语气中的急切来看,也足已想到不会是什么好事。

    “召集所有军医同去,即刻。”贺娄伽晟低喝了一声,当即转身大步向帐外走去。

    我怔然地站在原地,看着从眼前疾步而过的人,一时间脑中竟满满的具是诧异——这还是自己第一次看到贺娄伽晟变色吧?还以为这个人根本就是没有感情变化的。而此时看到那张神色莫测的深俊面容上一瞬间浮现的那般不作掩饰的急紧之色,我却是不禁莫名有了种松下口气的感觉。

    贺娄伽晟走到帐门处却是微微顿住了步子,也未见他回头,只是低声对躬身随在他身后的亲卫简短吩咐下几个字,“带她同去。”话落,人已是消失在了帐帘外。

    我眼看着那亲卫当即立住身形,转头向着自己这里望了过来,怔然间忙自觉地举了双手,在其跨过来拖着自己出去前,老实地当先主动走出了营帐。

    一路果然是直入了罗贞的营帐。尚未迈入帐中,耳边已是隐隐听到帐内断续传来的极力压抑的哭声。心下不由得一紧,我忙掀帘走了进去。

    瞥眼便先向那床上望去,却见罗贞闭目躺在那里,身上覆着一席丝绵薄被。而那先一步到了这里的贺娄伽晟,此刻正侧身背着帐门坐在床头,修拔宽阔的肩背却是完完全全将自己探寻的视线挡了个严实。微错开眼,我稍稍转目扫向整个大帐,方见着满帐子的人此刻都垂头躬身地远远跪在了四处,而床边以那一人为中心的一尺见方之地却是空出了大片的地方来。

    见了这般情景我哪还有心思再多想什么,也顾不得床头那个浑身直冒着寒气的人,忙抬脚紧走了几步挤身横在了那个碍事的家伙身前,这才看清了罗贞那一张唯露在薄被外的脸。

    她面色苍白已不附一丝血色,素日里本就浅淡几近透明的双唇此刻更是泛着淡淡的青紫,光洁的额头上微微渗着汗迹,待仔细看去,竟似已连呼吸的痕迹都寻不出一丝了!

    心中骤然一沉,在顾不得其它,我当即伸指便向罗贞的人中|岤位按去,而另一手更是毫不客气地用力一把推开了身侧那碍事的人。

    此刻我心中已是完全沉静再无半分的杂念,双眼更是只紧紧盯在罗贞的面上,在心中默默计数着时间。

    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大帐中已是静得仿若落针可闻,而四周越渐紧张压抑的气氛与我却是无半分的感觉。只是,我提起的心却亦是不由得慢慢纠紧,直到盏茶的时辰过去,眼见罗贞的眉头突地轻轻蹙起,面上亦随之显出了一抹痛苦之色,我心里方为之一松,缓缓放开了自己那紧压在她鼻下已微冷了的指尖。

    还好……总算还来得及……

    沉肃冷凝的大帐里一时响起了数道惊呼声,随即各种声音陆续低杂的响起,高低起伏中重复的几个词多是大同小异,我虽是不懂,但只从那欣喜感激甚至虔诚的语气,也知这些人是在谢拜着什么。

    只是我心里却感染不到半点这些人的轻松喜悦,手上动作不停,转瞬间我已快速地改用两指捏紧了罗贞鼻翼两端,只头也没回地肃声简短吩咐道:“太吵了,让所有人都出去!”

    话落,也不管那听到的人是如何反应,顾自深吸了口气便开始口对口的为罗贞做起呼吸,同时不断锤击按压着她胸口处心脏的位置。

    很显然罗贞这一次昏厥正是心疾引起的猝死之症。这样的猝然昏迷、甚至呼吸脉搏尽失,只再晚上半步,怕是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几日里唯一与自己笑谈相伴的可爱女子便这么骤然逝去了……

    罗贞身体本就一直孱弱,我曾也给她诊过脉,推断得出是她心脏天生比之常人弱了些。这种病即便放倒现代也是棘手的很,而在这不能开刀不能手术的古代,我自然也是无能为力。好在罗贞这病并不是很重,注意着情绪按时休息倒也不会轻易危及了性命。

    而罗贞几年前遇到的那个老大夫也当真是了得,为她开的调理的药和锻炼保养之法我听过罗贞口述,与我两世所知总结下的亦是效用不差。罗贞这几年也一直谨循着老大夫的医嘱,是以几年里都很少再犯了病情。而像这次这么严重的情况更是从未有过。

    罗贞这次犯病很显然是这几日里积下的疲累所置。伤兵营里一下子多了上千的士卒,虽有她哥哥的严令压着不敢违,可暗里怕不知怎样偷着忙了。只因自己学了一些尚佳的医术,便执意要随军跟到这两军阵前。而为了尽可能的多给一些伤兵医治,竟是连自己一向暗弱的身子也不顾及了吗?

    交替着吹气与按压的动作,如此反复了多次,见罗贞心跳已渐渐恢复正常,呼吸也越渐平稳了下来,我方收了手,直起身长长地吁了口气。

    抬手轻拭了拭额际微渗的汗渍,这刻静下了心我方注意到,大帐中不知何时已是沉沉的悄静一片。侧头环看了眼四周,刚刚还跪了满帐子的人这会已是全没了影,整个账中除了我与罗贞,便只余下那斜倚在帐旁一脸神色莫测的贺娄伽晟了。

    看来所有人是都已被他下令赶了出去了。想起自己之前命令般沉声低喝的一语,我不由暗瞥了眼靠立一旁的人,忍不住轻咽了口口水……

    那也算得是自己的习惯了,一认真了起来,四下什么却都是不记得了。要说那些人吵了些也还罢了,可那么多人挤在这账子里,实是影响空气的流通。不过这一刻我却是觉得,便是再多的人挤在这里也比不得这么一个留下的家伙,更能影响得这满帐让人窒息的气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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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7、莫名改口

    “单王尽可放心,公主此刻已然无事。”

    我望了眼面色沉沉猜不透在想些什么贺娄伽晟,也不再等着他不知何时方开尊口的问话,主动交待着道:“她今日会这般昏厥,想是这几日疲累所积,日后多注意着休息应不会再轻易如此。”

    淡淡话音落下,我瞥了眼依然若有所思般望着我,没有半分接话自觉的人,也懒得再理会,抬脚径直走到一侧的几前,取过了案上纸笔直接写了副调养的方子。笔落,我举起笺纸对着未干的墨迹轻吹了口气,踱步到那人身前,举臂递至他眼前,“若单王信得过这药方,便依此为公主调养几日,余下还有一些日常注意之处,我自会仔细交待了给可雅的。”

    贺娄伽晟只是望着我静而不语,片刻方缓缓抬手接过了药方,却也没见他看上一眼。

    我可是不想与这莫名其妙的家伙再较上眼力,见其不语,我也懒得多耗时辰,索性直接侧身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单王若再无事,在下便回帐……”

    “对沐秋来说,此刻不正是个难得的时机?”

    擦身而过间,一句低低沉沉又平缓之极的话却阻住了我的步子。

    微顿住脚,我转身回头看去。贺娄伽晟仍是那般抱臂侧立在原处,也没见偏过头来向我这里看上一眼,只是微一曲指,轻抖了下夹在两指间的薄薄笺纸,“沐秋之前尚侃侃谈及条件,何故此刻却又白白弃了这样的机会?”

    确实,识到今日,我也只见贺娄伽晟对罗贞这妹妹露出过着紧的神色,若是自己如方前一般利用罗贞来与其说项,想必他定会应允无疑。只是,不说那个时候晚下一瞬都怕不及,我哪有心思再想那么多。更况是,便是想到了,要用罗贞的性命来赌这一筹,自己也实是做不出……

    “……也许我该与单王多学习些才是。”我冷冷瞥了眼那侧身对着我的人,语含讽意地回了一句。若想真正做到一副冷硬心肠,还真得与此人好好学学才是!

    “单王如若还想救自己属下的性命,便即刻派下两个医官于我调遣的好。”我咬牙将话说完,也不再看那贺娄伽晟如何的脸色,转身直接大步出了营帐。

    这一局终又是自己输了个彻底!

    对自己来说,能医而不医终究是无法做到。实则在贺娄伽晟满不在乎的一口拒绝时,我便已想到会是这般结果了。而刚刚看到罗贞那一副病容,也免不得另自己心中微震。

    “呼……”深深呼吸了口气,我举起右臂用力朝天狠挥了一下。

    俗语不是说天无绝人之路么!好吧,既然这条路不通那也不过再另寻别个途径便是。我便不信,这贺娄伽晟当真是神邪不侵、水火不浸了!这一次不过是自己错估了那家伙冷血的程度,有了这次深刻的认识,下一回自己定可寻到更好的方法较量不是!

    “沐秋,你去与我哥哥说说可好,整日这样呆在床上,真的是好闷啊。”放下药碗,罗贞也没接过可雅一旁递过的糖果,而是满面央求的看着我,再一次提起自醒来的两日里已提过不知几次的话。

    “罗贞又不是不知你那哥哥的脾气,倘若他决定了的事,又是有何人能动摇得了的?”我笑了笑,随口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心里却是暗暗吐舌,在没有另寻了什么计策前,我避着那人还怕不及呢,又怎会再主动凑上去给自己找不自在。

    “可前日哥哥下令要即刻送我返回北漠,还不是沐秋一句话便拦了下来。”罗贞轻皱了皱鼻尖,似不满我的应付一般。

    “那是因你刚刚醒来,身子都尚未完全恢复,当然不可长途跋涉劳累。单王又怎会不明白,他也不过是随口一句罢了。”

    还说呢,想起自己那时的多嘴,我现在才是叫后悔不迭。贺娄伽晟当日不过是说了那话唬唬他这不知轻重的妹妹罢了。不过那家伙的心思当真是叫人难以猜测,我当时竟然就当了真,还极严词厉语、据医以理地将他的话给驳了下去。到了过后醒过味来,只想到当时满帐的肃穆与那贺娄伽晟微眯着双眸看向我的眼神,我就禁不住懊恼地一阵阵头疼。自然也是决定了,自今之后,在那人面前自己是再也不出头多上一句嘴了。

    而罗贞这不明就里的丫头还真当是我的话让他哥哥改了口,感谢的同时却是此后有了什么想说又不敢说的,都央着我去找她哥哥,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可总归还是沐秋的话有用不是。”罗贞双手轻扯着我的袖头左右晃了晃,仍不泄气地央求道:“沐秋你便再与哥他说说,准我出了营帐做些力所能及的吧。我保证自己这回再不会由着性子来了。”

    “哦?这样啊……”斜睨了她一眼,我轻轻拖了个长音,见罗贞两眼漆亮亮望了过来,方轻眨了眨眼皮很是惋惜地道:“可我也同样觉得,罗贞还是这般整日只呆在床上来的更让人放心呢。”这个丫头,还真是会想着给我找麻烦。

    “沐秋你……”

    “呵……”

    与罗贞两人笑闹了一阵,在她懊恼地径自跳下床前,我清了清嗓子含笑道:“好吧,罗贞放心便是了。你这几日身子恢复的已是不差,多做些走动反倒更是有益,想来你哥哥他也不会再拘着你的。”

    看着罗贞听了这话后那一脸不掩的喜色,便是尚有些苍白的双颊也兴奋地微微泛起了红晕。想了想,我复又续到:“不过伤兵营罗贞还是别想着再去了,”这个,不用想也知她那哥哥是绝不会应允的,还是先说了让她心里有底的好。实在是怕了她再央着我去与那人说项,在其开口前,我忙先抢下了话反问道:“那里有我在,难道罗贞还不放心么?”

    “当然不是,”罗贞急着摇了摇头,望着我粲然一笑,“沐秋的本事可比我大得多了,有沐秋在,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她稍稍顿住了话,凝眉想了片刻,微微垂下双眼笑着道:“好吧,我不去那里便是了。只要,只要能在营中走走也就好了。”

    见她低垂眼眸唇角含笑的样子,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我微挑了挑眉,也没有多想。只要她别再与我耳边提着让我去与她那哥哥说项就好。

    “沐秋,这两日多亏你在伤兵营中为那些士卒看伤了。”过了片刻,罗贞方又抬起头望着我笑道:“我可是听可雅说了,很多已被医官认定了无法救治的伤兵却都被沐秋你救活了,还有一些本会留下残疾的伤也都被沐秋完全的治愈了。还有还有,那泽将军的伤也是被你治好的……沐秋,你真是很神奇!”她喋喋数了一长串,很是真心地赞叹着。顿了顿,复又转了转眼睛,低声笑了起来,“现在这满营的将士可都很是尊敬着沐秋你呢。这日后……”

    “我也不过是晓得一些医术罢了,罗贞若是有兴趣,我也是可以教你的。”我轻笑着打断了她的话,轻轻一转带过了她未出口的话题。

    “唔唔……”听了我的建议,罗贞虽停住了刚刚的话,却是连摇了摇头道:“从前圣医在世时,也教了我几年的医术。我也是明白了,这医术一途也不是谁都轻易学得好的。呵,我现在会的这些虽是说不上什么本事,但能为许多的士卒医治伤痛,亦能帮上哥哥一些忙,我已经很知足了。”她粲然笑着,苍白的脸上透着满足还有一丝说不清的欣羡,“我只是很佩服也很羡慕沐秋罢了,沐秋与我以往所认知的女子都全然不同,有本事又有魄力……也难怪,会吸引着那个……呵,会吸引了我那冷血哥哥的目光呢!”

    “……”

    唉?罗贞,你可知自己究竟在说什么呢?我有些头痛地抬手揉了揉额角,几句话怎么绕来绕去你就又绕到了你那哥哥身上……

    “单王!”

    正我与罗贞一个自顾头痛不禁想着是否干脆起身离开,而一个径自发呆明显已不知思绪跑去了哪里的时候,可雅一声恭敬的低唤却是蓦地唤回了我二人的注意,相视一眼,齐齐向帐门处看去。

    那一头,贺娄伽晟人已是走至了大帐正中,明显刚刚可雅这丫头也是同样的跑了神。这些人走路都不带半点声音的,也不知他究竟是何时进来的,而我与罗贞的对话又被他听去了多少?

    得,这会也不用再考虑了,既然这个人来了,那我还是快快离开的好。

    “罗贞,你好好休息。我今日还要再过去伤兵营那里看看,便先回去了。”站起身,我轻声对罗贞告了声辞。

    “啊?这么急……”罗贞望了她哥哥一眼,又转过头看了看我,轻皱着眉头似有无奈地点头应了句,“那好吧,沐秋你也不要太劳累了,注意着身体才好。”

    “我可是不敢忘。”我笑着对她轻眨了下眼,也不再多说,转身向帐门走去。而走出几步时正于慢悠悠踱步走过来的贺娄伽晟碰了个对头。

    微低着头,我也没抬眸看那人一眼。可擦肩而过时,耳边却传来一道已算得熟悉的低沉声音。

    “沐秋便这般急着避开我吗?”

    微微一诧,我心头不由登时浮起些莫名。要说这几日我来看罗贞时多会与这个人碰到,而每次我都是匆匆忙过自己手中的事亦或干脆便即起身离开。也从未见这人多说什么,给我的感觉便是这人也同样不待见到我一样。可今日突然开口冒出这样句答案明显不过的问话,这个人究竟是又想要做些什么?

    心中疑惑,却也不得不停下脚步,我缓缓转过身,也未接下那句听不出半分疑问的话,只淡淡道:“不知单王可有何吩咐?”

    “无事又如何?”贺娄伽晟斜挑了挑一边眉梢,气定神闲地抱臂望着我。

    “单王若是无事,我还有的急事要忙,便先请退了。”我微垂下头回了一句,抬脚便要走人。没什么事,谁愿与他在这里浪费唇舌,更平白耗费脑力。

    “若没记错,之前是沐秋有事要与我说才是。”转身间,贺娄伽晟低低缓缓的声音清晰于耳边响起。

    “你……”我蓦地放下已抬起的步子,霍然抬头看去,那人也不知何时已站至了我身前,微低着头,双眸正正直望进我眼底。

    “单王的意思是……”我微微后撤了一步,稍稍拉开两人之间太过靠近的距离,微皱着眉头紧紧看向他。

    之前我找他所谈之事也只有商见湛璟瑄那一事了。可不是……已被他干干脆脆毫不犹豫便回绝了吗。这会他突然提起这个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

    我紧了紧握在身侧的双拳,有些紧张地望着眼前的人。可,半晌过去,谁知这家伙便只是这般站在那里,微微眯了一双眸子望住我,脸色是越见深沉,却半点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单王究竟是何意?”我不由气恼地恨恨瞪了他一眼,闷声再次重复了遍问话。这个混蛋,只是闲得无聊耍着我玩吗?若是无事,我才懒得再与他这样大眼瞪小眼下去。

    “沐秋之前所提之事,我已应了。”在我即沉不下气便要转身离开时,贺娄伽晟总算是开了口,他淡淡看了我一眼,背过身向床头走去,“明日便由罗贞带你去见那瑄王爷一面即是。”

    “真的?”心中霍然一喜,想不到真的是为了此事,而且贺娄伽晟竟然这么简单便改口应了。虽不知是何事让这人又突然改了主意,但只他点头应允这一结果便已足令我惊喜了。明日吗?我不由转目向仍自半倚在床头的罗贞看去。

    “哥……”罗贞却只是自顾望着她哥哥,双目中似含了一丝诧异,半晌方转过头来看向了我,怔了怔,牵唇浅浅笑了笑道:“太好了,沐秋,哥既然允了,明日我们便一起去吧。”

    “好!”我连连点了点头,轻快应道:“那明日晨起我便来寻罗贞,你……”

    “沐秋此刻不是还有急事要做?”我欲与罗贞商定的话还未说完,却被贺娄伽晟沉沉的声音兀地打断。

    “莫非不是?”

    “呃……”莫名其妙地看着转身望过来的人那一脸的阴郁,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又得罪了这喜怒无常的家伙。

    “多谢单王提醒,我也不便多耽搁了。罗贞,我明日再来看你。”不想再与他多有纠缠,更怕这人一个不顺心转瞬又改了主意。也顾不上再多说,只对罗贞轻点了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匆匆告辞一声,转身急步出了营帐。

    去伤兵营的一道我再次反复琢磨了遍会让贺娄伽晟改口的原由,想来想去也只有我救了罗贞这一点还勉强解释得上了。

    这么说,那个人还算得是有点知恩之心吗?念头稍稍一转,我禁不住撇撇嘴轻声嗤笑了一声。呵……可能吗,那样冷血冷情的家伙?算了,那个人的心思本就不是正常人想的明白的,还是少费些心力吧……

    不管怎样……

    微顿住脚,我转身向着远处那一座重兵把守的营帐遥遥望了一眼,不禁闭目深深呼了口气……

    那个傻瓜,明日我终是可以见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顶着锅盖爬上来~~左右瞅瞅~~嗯嗯,悄悄爬走~~~大家都没看到俺哈~~~

    88

    88、终得相见

    第二日早,我早早起了身,简单用了几口饭,稍是整理过,又探手从床头堆叠的软垫里翻出几个纸包揣在了怀里,未待天色大明便急步匆匆赶去了罗贞的营帐。

    却是未想,罗贞亦是早已起了床,更用过早膳理好了装束便等着自己来了。

    “沐秋,我们这便过去吧。”看到我掀帘走了进来,罗贞从椅上站起了身,开口迎上来笑道。

    “好。”我点了点头,甚至脚都没有再往里进,便直接随着她出了营帐。

    一路上,罗贞都似有着心事般微低着头静默不语。而我这刻心绪都已被即将要见到的那个人牵着,自然也没心思多说什么。便这样一路默然走到了那座重兵环卫的大帐前,罗贞方抬起头来对我牵唇笑了笑,随即抬手从怀中掏出一方手掌大小的赤色令牌。她上前两步,在那些守卫身前高举起手扬了扬手中的令牌。

    那两侧伸展仿若鹰翼的令牌在晨光映染下,赤色的金属表面好似霞光泛起,渐渐竟似蒸腾出若火焰的刺目炫芒。

    数十个守卫在见到那高举的令牌时便整齐高呼了一声,齐齐单膝拜跪于地了。看所有人那垂目低首、恭肃无比的样子,想也知道这枚令牌定是那贺娄伽晟所属了。

    罗贞用北夷语低声说了句什么。待那些守兵复站起身,方收起令牌,回过身来对我轻点了点头。

    看着帐帘在眼前缓缓掀开,一时间我竟有种心跳加速慌乱乱的感觉,便是呼吸都有些不畅起来。

    深深吸了口气,缓了缓心绪,我稳稳迈出步子随在罗贞身后走进了帐中。

    这顶大帐无论内外看上去倒都与别个营帐没什么不同,只是其间少了许多陈设,除了最内侧的一张略窄的木床,便是连一张椅凳也都再寻不出。也正因此,整个帐篷里倒是显得清寂空旷了许多。

    而少了那些阻碍视线的物什,便是立身在这帐门处,也只需一眼,我便可清晰地看到大帐另一头的木床上,那一道背倚着帐柱半卧而坐的身影。

    “璟瑄兄……”

    我绕过身前兀地止住了步子的罗贞抬脚缓缓走向床侧,可不过踏出几步却也在半途停立了身形,只是站在大帐中央怔怔望着眼前那一张熟悉不过的面容。

    而那人此刻也正直望着我,唇角依然是轻挑着一抹我熟悉之极带着几分随意漫不经心的浅笑,一双漆遂的星眸深处却亦含着星星点点璨璨灼灼的笑意。

    “沐秋,你来了。”他唇角轻轻上扬,望着我缓缓平举起右手。自然随意不过的动作,慵慵懒懒的语气,以及那眉梢唇角轻浅而纯粹的笑意,一时间竟让我萌生一丝恍惚的错觉,仿似这一刻,自己与这个人不过是在那瑄王府清风朗月下的后花园亭中再次相见一般。

    微微轻合了下眼帘,掩去眼中的流转,我缓缓走上前伸出双手紧紧合握住了那只平伸在我面前的手,指间微凉的触感让我不由越发收拢了掌心,紧了又紧扣握的甚至有些发疼的十指。

    “呵……”低低一声轻笑滑过耳边,湛璟瑄手腕轻转反握住我的手,臂间微微施力引着我坐到了他身前。

    坐在他身边,感受着呼吸间那无比熟悉的淡淡清香的气息与那紧握在一起的掌心间渐渐暖起的温度,心中一直以来堆积着的那分沉沉的坠堕感方渐渐地一丝丝地松了开来。

    稳下心绪,我眨了眨眼,双目自面前的人略显苍白的面容上掠过,飞快地在他周身上下遍扫了一圈。见他一身天青色单衣规整洁清,发丝松松低束着除去鬓角几缕散发稍显凌乱地垂帖在脸侧倒也算得整齐,而周身上下更似也看不出有什么伤处,不由稍稍吁了口气,这才敛了四处转动的目光抬眸迎上那一双始终凝在我面上漆遂幽深却又亮得灼目的笑眸。

    湛璟瑄望着我静默了片刻,眼中笑意却是愈浓,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渐渐竟是笑弯了一双漆亮的黑眸,而开口的一句话更是让我禁不住的一噎。

    “嗳?怎么几日不见,沐秋反倒是胖了许多?”

    这个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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