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

玉随心缘第24部分阅读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小贴士:页面上方临时书架会自动保存您本电脑上的阅读记录,无需注册
    玉随心缘 作者:yushuwen

    率军回营了。

    “哥他今日就已经回到营中了。”

    罗贞抱着一个足有她半身高的驼绒软垫靠坐在床头,很开心地望着我笑道:“不过他刚刚回营,现正在大帐与几位将军商议事情。晚间的时候应该就会过来了。”

    “哦……”这真的是一个半点让人喜悦不来的消息。

    “沐秋你与哥哥他说过就好了,明日你定然就可出得营帐,到时我们再去营中转转。”

    “……”但愿明日我还有再见到你的可能……我不由得在心中暗自低叹一声。

    不管怎样,与贺娄伽晟对局总是要面对的。只是,这贺娄伽晟对我的态度真的是让我半点摸不清头绪。

    原本我只以为他是念着我曾经总也算救过他一桩,才会连连对我剑下留了分情。可在知道自己那几次凑巧的可谓坏了北夷大计的事他都已是一清二楚后,现在再想到要面对这个人,便越发觉得是底气不足了。

    揉了揉额角,我有些好奇地看向身旁的罗贞,“罗贞,我一直便想着问你,你究竟为何那么肯定那贺……嗯,你哥哥他一定便会回护我呢?”

    “咦?沐秋这还看不出吗?”罗贞面上浮起一抹诧异,她眨了眨黑亮的双眼,探身凑近了我一些,带着丝笑意地低声道:“哥他从来都没有对哪个女子这般在意过,很明显啊,哥他……啊!哥,你来啦!”

    嗳?我正凝神听得仔细,突听到罗贞后面这一声唤,心中不禁骤然一惊。有些迟钝地侧身转目看去,贺娄伽晟竟已是走到了大帐中央,也不知这人是何时进得帐中的。

    他此时已换下了贴身的轻甲,只一席墨蓝色箭袖劲服着身,站在那里却依是让人感到一股凛然狂肆的杀伐气势。

    这人自进帐后双眸便直直望着我,我这转头间正对上了他那双依是让人看不个出深浅究竟的眸子,心中更是不由得一凛,忙偏过头调开了视线。

    “哥,你们商议完军事了?”罗贞早已起身步下床走到了贺娄伽晟身前。

    “恩,”只听贺娄伽晟轻应了一声,随即又简短吩咐道:“罗贞,你先回自己帐中去。”他虽是与罗贞说着话,可我却感到他的目光仍是聚在我身上没有错开过半分。不明其意的深沉目光,更让我感到一丝丝忐忑不安。

    “哦,好。那我就先回去了。”罗贞仍是一贯乖巧地应着,随即扬声向我道了句,“沐秋,我明日再过来看你。”便直接出了帐去了。

    我仍微垂着头没有转过视线,而贺娄伽晟也是没有说话,只听到轻微的一声木椅吱响,想是那人已坐在了一侧的长几旁。之后,大帐中却是再无半点的响动,只那让人如坐针毡的视线却是一直盘桓在我面上。

    这样无声的审视无疑更是压力,那股任你如何极力无视也忽略不了的威慑感更让人觉得难受之极,只迫得人渐渐连呼吸都困难起来。好吧,论比耐性,我确是自认不及……

    深吸了口气,将自己的呼吸勉强调顺了些,我转头看向那个悠然坐在椅上平平望着我,一脸莫测高深的人,“单王此时来我这帐中,可是为了问我私闯军中禁地一事?”

    我话音落了半晌,贺娄伽晟却仿似未闻一般,见我抬眸随即望了过去,倒是饶有兴致地直攫住了我的视线。

    我暗暗咬紧了牙,提着口气直直与他对视了片刻,直到我已是清晰感到自己背上点点渗下了汗来,方见那人悠悠轻阖了下眼,眼中却似有一抹幽光流转。

    “有这个需要吗?”他缓缓斜挑起唇角,“私闯营中禁地……你,还没这个本事。”

    ……好吧,这的确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实不是吗?我问的是废话一句,但不管怎样,这个人肯开了口,总算是另这帐中的气压正常了些。

    “那不知单王此来又是何意?”身上压力骤轻,我不禁在心中微舒了口气,面上却是一派冷冷地问着。

    “哦?沐秋是忘记我几日前说过的话了?”贺娄伽晟微眯了眯一双狭长的眸子,也不待我答话,径自合掌轻拍了拍手。

    我原本听到他那句话时就以提起的心,在兀地听见这一声轻响更是不禁一颤。也不知这人是在做什么打算?

    有些紧张地向帐门处看去,谁知掀帘进来的却是两个手中各端了一个大托盘近卫,一个托盘上布着两碟白馍烤肉,另一个则摆着个银质的酒囊酒杯。

    我讶然地看着贺娄伽晟便那般坐在那里仿若无人般自若地将酒倒了满杯,举起筷箸顾自举案大嚼起来。心里不禁一滞——这个人,他究竟在想什么?

    “沐秋还有一刻的时辰想好说词,”贺娄伽晟顾自低头吃着饭菜,这会却是看也不看我一眼,只夹菜的间歇淡淡丢过句话来,“若到时还是想不出,我不介意帮沐秋做个好的决定。”

    我不禁微皱了皱眉,他这话中的意思我自是听得明白,是让我自己寻出个能让他放过我的理由,否则便得一切听由他的安排。不过我还有什么可想的吗,若是按我与北夷之间莫名结下的仇怨与自己那微薄到近乎于无的利用价值来算,我怕是一早便该被拖至军前砍来祭旗了。只是听他这言下之意,明显是无意于此。他究竟是想做什么?

    一刻的时辰自己虽是想不出什么,但心情却已调节的平静了许多。贺娄伽晟用过了膳食,尚未待他开口,却见一个近卫疾步走近了帐中,站在几前躬身说了句什么,声音并未刻意压低,但说的却是北夷的语言,我自是半点也没听个明白。

    贺娄伽晟神情间不见半丝的变化,只是转过头看了我一眼,眼中幽光一转而过,随即开口却是用我听得懂的语言沉声道了句,“让他滚进来。”

    那近卫应声出去后,不过片刻便再次走进了一人来。来人一身短衣,并未着甲,进账后是‘砰’一声便跪在了贺娄伽晟所坐的长几前。我好奇下侧目看了一眼,却是不由一怔,帐中所跪的正是一日前方设局欲杀我而快之的那位那泽将军。

    那泽跪在几前,躬身垂首,一副待凭身前之人处置的架势。而贺娄伽晟却看也未看他一眼,只悠悠倒了杯酒慢慢就唇浅啜着,待一杯酒饮尽了,方开口慢道:“怎么,你这是还有什么委屈的?”

    “属下不敢,属下愿意受军法杖责。”那泽微挺了挺看起来已完全僵直了的背,稍稍抬起了脸,“只是属下有句话今日定要与单王说,便是单王要怪罪,尽可摘了属下的脑袋。”

    “呲,我要你的脑袋做什么?”贺娄伽晟轻嗤了一声,“我要的是你为我北夷战场杀敌,砍下敌人的脑袋。”他微眯着双眸看着跪在脚下的人,出口的声音低低沉沉却是听不出一丝语调的起伏,“而且,你认为只凭了自己一颗脑袋便可以驳了我曾说过的话?”

    眼见那那泽将军的身体猛地一震,旋即我耳中只‘砰’一声大响,再细看时,见是那泽将军已一头磕在了地上。虽大帐中央铺着厚厚的猩红毡毯,可在他复抬起头时,额角大片的青肿间仍是流下了丝丝血渍。

    “属下不敢,单王的话便是我北夷天谕,属下绝不敢有丝毫置疑。属下只是望单王在未下令前再多考虑一番,”那泽始终微垂着头未敢再抬眼,他的声音极为恭敬,说到后面时却也是越发的坚定,“这个女子一定要杀!”

    这最后铿锵般的一句话音落下,没听到贺娄伽晟开口,我却是不由得瞪大了双眼。不用想也知道那泽口中这个该杀的女子便是指的自己了。

    我是想不到,这从始至终便当我不存在般眼角也未瞥上一眼的二人,所谈话的内容竟全然是与自己相关的。

    更想不通的是,这个那泽将军为何到了这个时候了竟然还不忘执意要除去自己。我诧异莫名地看了眼跪在地上俯身垂头、满脸血渍的人,怔了怔,再转目看向斜坐在椅中径自沉默不语的人,更是禁不住皱起眉头。

    贺娄伽晟应是早知道那泽要说的是什么吧,只是这个人心中究竟在做什么打算,从他那张看不出丝毫情绪变化的脸上,我却是一点痕迹也辨不出。

    “单王!名册一事已是令我北夷十几年在华国帝都扎下的根本一朝尽毁。阵前那一场大火更是令我北夷士卒伤亡逾万。这女子与我北夷仇重如山,请单王定要考虑清楚!”帐中只有那泽微显低哑的声音沉沉响起。

    我静静听着他一件件数着我的罪状,心中却是越渐的平静。这北夷果然已是一件件都已查得一清二楚了。那泽说的确是不错,怎么看起来我与北夷间的仇都莫名结下了。可是会让他这般执意于除去我,原因定不会只是于此。还有,他口中说到的‘考虑’又是指的什么?

    “若不是单王您当初在华都放她一命,她早便应已身首异处,也不会……”

    那泽后面的话没有出口,但意思已很是明显了。若非贺娄伽晟当日有意放我性命,也不会有我后面惹下的事。只是这话,想来他也是不敢说出口的。

    大帐中一时静得呼吸可闻……

    ‘咚……咚……’也不知是一瞬或还是过了多久,一片静默中突兀地响起了几声轻响。贺娄伽晟曲着食指轻叩着端在手中的杯沿,随意不过的动作,却让人的心也不自觉地便随着那规律的轻响跳动紧张起来。

    他缓缓饮尽杯中的酒,指间转玩着那小巧的银杯,“你……这是在质问我?”轻轻一句话落,瞬息间帐中的空气都仿似凝结了一般。

    “属下不敢,”那泽身子微颤了颤,慌忙俯,头抵在地上再不敢抬起,“属下,属下只是见……单王您从前绝不会为任何事犹豫,今后也不应会为任何人任何事而迟疑,您应是……”他的声音有些断续,后面说的越发急了些,已是本能地转回了北夷的语言。

    不过也无需再听,我此时已是明白这那泽将军的意思,也终是清楚了他誓要除去我的原由。只是这原由——实在未免荒谬了些!

    听他话中之意,竟是认为我足能影响到了贺娄伽晟……他这是否也太过高看我了?

    83

    83、荒谬至极

    “所以你便代我做了决定,嗯?”疑问的语句却是听不出半点疑问的口气,贺娄伽晟的声音依是低缓得没有半点的波澜,“那泽,我已是给过了你一次机会,可还记得上一次我说过的话吗?”

    “是……再有擅做之举绝无轻恕。”那泽身体微微一震,声音反而平静了下来,“那泽记得,那泽知罪,只求一死向单王谢罪。”

    “看来是我之前太过轻容你了。”贺娄伽晟将酒杯随手丢在几上,微微端正了身子,“我所决之事自己自会担待,日后便是有何差池,我贺娄伽晟也给得起全族一个交待。”

    “单王……”那泽微抬起头向上望了一眼,怔了怔,复又砰一声将头重重磕在地上,“是那泽该死!”

    “我说过不会杀你,我北夷男儿要死也只会死在战场上。等下刑责之后你自行调往前锋营,能不能活下来,靠着你自己的本事。”贺娄伽晟缓缓将话说完,合掌轻拍了下,只对走近帐的两个近卫淡淡道“刑鞭五十。”

    我静坐在床侧,漠然看着那泽随两人走出营帐,心中多少有几分了然。这北夷的军鞭我是没见过,但不管什么鞭子,五十下抽打下来能剩下半条命已是好的了。顶着这样的伤势在前锋营阵前冲锋,想要活下来怕不止要靠份本事,还得看着几分运气了。而这那泽会知道北夷军中都尚不知的一些详情,又敢这般自作主张而又一心是为了贺娄伽晟行事,定是贺娄伽晟手下的亲信将领,军中重要之极的人物无疑。想来贺娄伽晟也不会让他便这般轻易死了。

    抬眸看了眼倚坐在几旁若无其事般自顾饮酒的人,我不禁微抿了抿唇,这个贺娄伽晟,还真是好一番驭下的本事。

    “有时太过聪明未必就是件好事。”

    低沉的一声轻语兀然响于静室,另我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转目看去,贺娄伽晟似已饮尽了最后一杯酒,正转过头来看向自己,一脸的似笑非笑。

    我不禁心下一凛,微微偏头错开了与其相对的视线。观颜察微的眼力加敏锐深沉的心思,在这个人面前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得提着分小心。当一个人可以轻易将你看透,而你却无法捉摸到他半分……这种感觉才最是让人心生无力。

    “沐秋可是看了出好戏。”他起身缓缓走到我身前,懒懒站定,抱臂看着我道:“刚刚之言,沐秋可都听清了?”

    心中一动,我不由得恍然,他方刚之所以是用华朝之语,无非是有意说给我听的。虽然有些对话我一时听得并不是很明白,但那个那泽将军刚刚一件件细数的我那些则个罪状,我还是听得清楚的。

    如此倒是省了功夫再多作唇舌了。轻吸口气,我抬眸看向身前之人,直接挑开话道:“不知单王的一条性命又可否抵得上在下的那些无心之举?”不管怎样我总算救过其一命,虽然现在我已是后悔无比。

    “呵,那沐秋的性命,又要怎么个算法?”贺娄伽晟低笑了一声,只轻轻一语却是令我心中不禁蓦地一沉。

    他所言无非是指曾两次放我性命之事,也就是说曾经的相救之情一早便已还尽了。而我欠下的债却需得另算。

    “单王即是已有定算,不妨便直言吧。”我暗自轻叹了一声,看来也不必再浪费心力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个时候还容得自己选择吗?

    “既然沐秋再无话好说,”贺娄伽晟轻挑起唇角,“那么便如之前所言,只有依我的安排了。”

    “请单王明言。”

    “呵……”他微微俯,直视着我的双眼,一字一顿道:“此战结束,待返回北夷之日,沐秋你即便是我北夷王妃。”

    “什么!”我不由惊呼出声,脑中仿若电闪雷鸣刹然噼啪啪响震连了一片,只觉自己定是被劈得晕头转向脑昏耳鸣压根听跑了题。

    “怎么,很惊讶?”他伸指轻挑起我的下巴,似带着丝玩味地望着自己。

    “你……”怔愣愣地看着咫尺间的这张面容,我一时竟是忘了要闪躲,直到迎面温温的热气直铺面上,凛然间才注意到贺娄伽晟整个人已近得都快贴在了自己身上,不禁心中一沉,霎间恍过神来。

    仰头向后躲了躲,可任我怎样挣也是挣不开捏在下颚间的两指。一番动作,反倒引得下颚处一阵阵生疼。我咬了咬牙,心中不由微冷。好在贺娄伽晟也未在有多余的举动,只是固着我的头强迫我对视着他咫尺间的双眸。

    强压下心底的几分震惊与慌乱,我冷然沉声道:“不知单王为何会做如此安排?”

    任是怎样想我也没想到贺娄伽晟所谓的安排竟会是如此。要我做北夷的王妃?贺娄伽晟的王妃?怎么听都是天方夜谭一般!

    实在想不出他这么做究竟是何用意?除了一些也算不得有多出奇的医术,我不认为自己再有丝毫可利用的价值。而若说贺娄伽晟此举是因为喜欢上我,那便更是断无可能,想也觉得荒谬的事。不说我与他不过几面之缘,且每次相见都称不上愉快!单说这个人这样一幅桀骜霸气的性子,也绝无可能对任何一个女子轻易的动心。

    “既然不想杀之,自然是要放在了身边。”下颚间的力道微松,原本钳制的手指改而轻轻缓缓地摩挲。

    我皱了皱眉,却没有再徒费力气地偏头躲避,只冷冷对视着眼前那双幽遂看不出一丝深浅的锐眸,“单王不觉得你我之间最好还是隔得远远,永不相见的好。”

    要说起来,我对北夷根本就没有什么如大华百姓一般的民族偏见,而两国之间的战争更是与自己毫无半点干系。算起来我那几次可谓莫名其妙的搅局,实则大多不过是赶了巧罢了,仔细想想不得不说,我与这贺娄伽晟真真可谓是命格相克了!

    “哦?”贺娄伽晟轻挑了挑眉,细微的一个动作,眉宇间的桀骜之气却是直溢而出,“可是……我偏偏是喜欢那种将不可控的一切牢握于手中的感觉呢。”

    “……”果然,与这种狂妄霸道、桀骜自大、阴晴不定、喜怒无常,总之是有异于正常人的家伙,根本就没什么可多说的!

    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急转而过的愤然,我一眨不眨地望着眼前之人,缓缓启唇道:“若是我不愿呢?”

    “呵,沐秋说呢?”轻笑着的一声反问,望着我的双眼却是微微眯起。一瞬间我只觉千万冰刃迫身,张了张口却再说不出一句多余的话来。

    贺娄伽晟双眼望住我,静默了片刻,方缓缓放开了禁锢着我下颚的手,直起身来居高临下般地看着我,“沐秋还有几日时间用来准备,”他一双狭长的眸子颇为戏谑地直望入我的双眼,直挺的眉峰轻轻一挑,削薄的唇角斜斜勾起一抹邪肆的笑痕,“我可是很期待着那一天的来临……”

    微微一怔,待我回过神时,却见贺娄伽晟人已转身走至了帐门边,顾不得多想,我忙开口急唤了一声,“等等!”

    见那人顿住脚,回过了身来神闲气若地望向自己,我暗暗深吸了口气,强敛下心中转过的各种杂念,直接坦言道:“我想见瑄王爷一面,还望单王应允。”

    贺娄伽晟眼中神色微动,却并没有即刻答言。他似有所思地望了我片刻,方不紧不慢地道:“瑄王爷是我北夷贵客,我北夷上下自会好相招待,又何劳沐秋费心。”

    “不论如何,我是一定要见到其人,”我站起身直视着他,“单王若有何条件不妨明言。”

    “哦?”贺娄伽晟却似听到什么好笑之事一般,轻挑了挑眉,微眯着双目在我周身梭巡了个遍,“沐秋还能拿出什么来与我谈条件的?”

    “你……”你这个混蛋!看他那轻屑之意明显不过而又似有所指的一眼,我虽是心中暗恼,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还真的是没有任何可拿的出的筹码。

    心中急转,我正飞快盘转着应对之言,却忽见帐帘轻动,由外匆匆走进了一近卫。那人躬身施礼后,附在贺娄伽晟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想是有什么急事。

    听不清也根本听不懂,我仔细辨着二人面上的神情。那近卫一张肃容上倒也能窥出一丝急色。只是贺娄伽晟……无论面色眼神,却都依然是看不出有任何星点的变化。

    他微一点头挥退了那近卫,回过头来双眸依是直望向我,其中却更似多了一丝的探究与兴味。默然片刻,方似意有所指地道了句,“看来沐秋却是比我所想的还多上几分价值。”话落,也未容我再多言,转身径自步出了营帐。

    帐帘蓦地闭合,营帐内复又一片静溢。我却站在床边两眼兀自盯着晃动的帐帘一时怔忪着有些回不过神来。身边少了那个人,我只感到周身的压力骤轻,可脑中却依是纷乱乱的一团麻绪……

    这一场对话有太多出乎自己想象的东西。想到贺娄伽晟出口的那北夷王妃四字,仍是让我不由觉得荒谬至极。我自是猜不透那个人究竟在想些什么,也懒得去费这无用的心力。只是,想要我这般依言就范,那却是万万个不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贺娄与那泽的那两句对话不知大家有没有看明白~~实则,之前小秋的遇刺是那泽策划的哦~~与小娄完全无关啊~~~

    84

    84、逃与不逃

    先不说贺娄伽晟是我躲都躲不起的人,单说要自己嫁给一个异族皇帝永远被困在那一方城池便已是我绝然无法想象的,若再添上那还不知会有几何的妃妾……呵,真可说是嫁呆嫁傻嫁乞丐也好过嫁给贺娄伽晟了!

    之前自己未多言反驳也不过是为了拖得一些时间罢了。总之,不论如何,大战结束前的这段时日,自己一定要办法逃出这里才行。若是待随大军回了北漠,再想要从别人家地盘里逃开那便更是难上加难了。

    而我欲见湛璟瑄一面的事,于贺娄伽晟这里怕是难有什么相商的余地了。除非自己可以抓住什么机会有价码握在了手里。

    至于贺娄伽晟离开时最后那句意有所指的话,便更是让人不明所以了。自己于北夷来说还能有什么价值?仔细回想下刚刚那近卫走近营帐时的神色,再细想这句话……难道是……

    ‘呜……’

    正自在帐中转着圈圈拧了眉头地暗思苦忖,却忽听得帐外一阵低沉的号角声自营房四处响起,即刻间,随之无数踏踏的脚步声四下里急促而密集的传入了耳中。

    心中猛然一动,我忙几步间奔到帐门处,挥手掀帘向外望去。渐已昏暗的夜色下,不远处各个军帐中有无数士的卒陆续相继着奔出,每个人身上皆已穿戴了皮甲,手中各种兵械执着,而一些士卒更是一边整理着身上尚不及规整的衣甲,一边脚下不停地匆匆随着众人俱向着营前那片平日用来操练的旷地疾步跑去。

    刚刚的那一声……果然是北夷军中紧急集合的军号!这么说,真的是如自己之前所想一般,先前那近卫向贺娄伽晟禀报的定是大华军队袭营的消息……

    心念不由急转,我左右看了眼营帐两侧站着的四个屹然不动的高壮大汉。稍稍踌躇,试着向前迈出了脚。只是脚方抬起尚未及跨出半步,两柄长刃便已横架拦在了身前。

    果然……这个时刻,自是不可能再容我如平日一般轻易出了这帐门的。微顿了顿,我知机地收回了脚。抬头复望向远处渐已陆续开出营外的大军,再收回视线扫了眼账前执刀而立的几个门神,微皱了皱眉,默然转身回了帐中。

    坐在几前,我取过一旁的水囊,直接就唇咽了几大口已经冰透的水。待沁凉的液体滑下腹中,我心中也已是完全静了下来,脑子更是清明一片,转的也能快上了几分。

    按着时间推算,璃王此时应是刚刚回到城中不久。一战方歇,这个时候本是断无道理再次主动出兵的。而璃王会有这样的调动,无疑是为了此时被关在北夷大营的我和璟瑄了。

    虽是不知璃王具体会有着怎样的调遣布军,但北夷这座中军大营是占据着地势而建,一侧高山峭壁,一侧近河水深,根本就无法绕路袭击此营的两翼或后方。而若是接战,显然也只有挥军直袭挡护在前面的前锋大营一途。看刚刚营内中军的调动,很明显北夷前方此刻定然是战事近危。

    璃王也许无法派军直入营中相救,但无疑至少已将此营内的士卒大部尽皆引出。此时正是难得的时机。只是……我与湛璟瑄所在的大帐前都有士卒把守,便是我有办法避过自己身边的这四个守卫,可湛璟瑄那里重重的严密把守又要如何绕得开呢?

    敲着下巴,我起身慢步走到床前,探手从床内侧皮革的夹层里翻出了个巴掌大的小纸包。用力在手中攥了又攥、松了又松,终是轻叹着摇了摇头,再次将之仔细地放回了原处。

    这几日里我有意指点罗贞一些医术,引得她于我帐中整理配置一些草药。而这小包药粉,也便是我趁其无意时偷偷取的。几种简单的药草按量混合一起,便是最简单而有效的迷|药。虽然配置的几种原料不甚稀奇,但这成药后的药效却是不容小觑的。只要吸入适量,足以让一成年壮汉于半柱香内倒地不醒。当然,对方不可能是贺娄伽晟那般武功内里深厚的人。

    只可惜了,毕竟是药量有限,而且这种药粉也只有在极近的距离内令人完全吸入方可有效。单单几个人或还好说,但像守在湛璟瑄帐外那般的大队士卒,若说要将人尽皆迷倒以我之力断然是绝无可能的。

    机会只有一次,不可有丝毫差错,绝不能这样轻言行事……

    “xxx……”

    正自衡量着轻重而苦无对策,耳边却忽传来帐门处响起的几声简短的对话声,双方用的是北夷的语言,我虽是听不懂说的些什么,可心中却是不由得生起一丝疑惑。这个时候,又有何人会兀然来我这帐中?

    微皱了皱眉,我抬脚方欲去帐门外看个究竟,却见帐帘忽地轻掀,由外稳步走近一身着北夷军束的男子。来人手中端着个托盘,上面正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黑稠稠的汤药。

    咦?

    我心下不禁微动,这个时辰确是自己晚间用药的时候没错,只是平日里于我这里送药送食都是罗贞亲自来的。便是偶尔她脱不开身,也会让自己身边的侍女可雅走上这一趟。而今日这个紧张时候,却突然换了人来,未免也太过突兀巧合了些……

    “林公子,公主今日有事脱不得身,特嘱咐属下将药端来给公子。”来人进得帐来,只抬头稍看了我一眼,便开口扬声道了一句,出口的却是我所熟悉的语言。

    他话语间带着浓重的异族口音,听起来倒是比那个那泽将军的口音还要重些。我亦知道,北夷这里除了一些达官大贵又或高级将领,普通的士卒中是很少有人会懂得大华语言的。就像可雅那般,在罗贞身旁待了多年,开口与我对话时,每每还要我大半靠着猜的。相较而言,这人的一口大华官话说的已是好的了。

    只是,此时让我注意的却非是这些,而是此人刚刚的举止。他进账后并未做何礼数,而神情动作间又不见北夷士卒该有的冷漠或敌意。还有方刚出口的那句话,也更像是有意扬高了声音。

    我不由微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静望着来人,倒想看看此人这般举动究竟是何用意。

    果不其然,那人放下手中的托盘,稍稍走近了两步,在我身前一丈的距离间立定身形后,便用一种刻意压低了的声音急速道:“林先生,属下是奉瑄王爷之令,带先生趁今夜之机离开这里的。”出口的话语间却已是纯正的大华官话,再听不出半分刚刚尚有的怪异口音。

    “哦?既是瑄王爷派你来此,”我强压下心底涌起的兴动与紧张,淡然望着身前之人,同样压低声音道:“不知王爷可还有何话让你传的?”

    此人的话我虽是心中已信了大半,但凡事小心为上,其中关键还是问清楚得好。我可不想再重蹈覆辙,轻易钻入别人设好的套子里。若真是湛璟瑄派他来此,以湛璟瑄的性子与他对我的了解,自会交待此人言明身份的办法。而若不是——前车可鉴,那么想来自是北夷军中有人想借得此机来除去我,趁乱私逃大营吗?倒确是可便此就地斩杀了。

    我不动声色地望着来人,而拢在衣袖中的右手,两指间却已悄然拈起一枚浸过了药粉的银针,只要此人武功不是贺娄伽晟那一级别的,趁其不备之时将其刺中,我相信自己还是做得到的。

    来人却似早知我会有此一问,未见任何迟疑,微低着头神情肃穆地低声回道:“林先生,王爷吩咐属下跟先生说‘当日断崖下被先生占去的便宜,日后可还要先生还的。”

    那人的语气平平淡淡,不带任何个人感情。只是这别人不明所以的话听入我耳中,我却只觉一口气梗在嗓子里,上不来下不去,噎的自己脸上也不由一阵阵热。

    湛璟瑄那个混蛋,这个时候竟还有心思打趣玩笑!

    直深呼吸了几次,我方是缓下了这口气。当日山崖下那样的乌龙事,除了我与湛璟瑄之外自不会再有第三人可知。能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人的身份自也确信无疑。只是,确认身份的方法多得很,什么不可说偏偏提起这一件。而且什么又叫被我占去的便宜?

    暗自在心里将那个家伙再记上一笔,我正了正神色,直接问出心底此刻最想知道的事,“瑄王爷既派了你来,想必定是已有了全盘的布置。只是不知王爷他可是会与我一同离开?”

    “王爷……应是另有安排。”来人抬头看了我一眼,语气似微顿了下,复又低下头沉声简练地回道:“余下之事属下并不清楚,属下只是奉令将先生安全带离这里。”

    “哦?”可听到这样的回答,我心中却是不由骤然一紧。踱步走至几前坐了,我取过一旁的火石将案上的油烛点燃,又伸手从托盘中端过药碗,目光却始终不离来人面上,“你既已见过瑄王,自也知道他此时的处境,不知他现在究竟是如何?”

    “王爷他一切皆好,”那人依是低着头,只是声音微急了些,“先生,现下没有时间过多耽延,还请先生略作准备即刻随属下离开这里。”

    “是吗?”我仰头喝尽手中的汤药,复将碗放于托盘中轻推到那人身前,一字一顿地道:“你最好将实情具都说与我知,否则便这般回去复命便是了。”

    “先生!”他霍地抬头看向我,对上我的视线,微微一怔,凝眉犹豫了片刻方是开口道:“王爷他此刻行动受制无法脱身,是以让属下带着先生先行离开这里。”

    “也就是说,他自己……此时根本便无法脱身离开这座大营了。”

    果然如此吗,在刚刚听到这人的回话时我便隐隐觉得些不对。湛璟瑄若非是受制无法脱身,以他的性子,又怎会不自己亲来这里带我离开。

    行动受制吗?我不由微皱了下眉,却是想到这几日每每提及此事时罗贞面上不自然的神色……希望,只是如此。

    此刻确是没有时间细说什么,我摇了摇头,只对来人简略道:“你回去吧,我暂时不会离开这里。”至少在见到湛璟瑄前,我是不会一个人走的。

    “先生!此时前锋交战,北夷大部士卒皆已调出了大营,而贺娄伽晟此刻更不在营中。时机难得,还请先生莫在多作犹豫。”那人的语声渐渐急了起来。话落,许是见我仍没有应允之意,顿了顿又肃声坚定地道:“请先生放心,属下已按王爷所授布下所有人力接应掩护,定会安然将先生带离北夷大营与督帅大军汇合。”

    知道他怕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也没有心思多加解释,只轻问一句道,“若我今夜同你离开,日后可还会轻易再有另一次这样的机会?”见那人怔然不语,我低声淡淡续道,“而且便这般将所有隐于北夷军中的势力尽皆暴露,只是为了我一人出逃,也未免太过不值了些。”

    并非是自己矫情,这些话也确是我心中所想。以贺娄伽晟的精明,想来要在这北夷军中埋下眼线定非是一日之功,若今夜为护我逃出大营,必然将一夕间尽悉暴露,这代价委实太过大了些。我甚至觉得,若真是如此,是否反倒更是应了那贺娄伽晟的意。

    而更主要的,机会只此一次,经过这一场,北夷必定更是加强防备,而到时再无任何埋在敌营中的助力,湛璟瑄又要如何的离开这里?

    看着那人面上讶色一转而过,张口似还欲劝说什么,我摆手打断他道:“我已是决定了,不必再多说。你若还有机会见到瑄王爷,便替我带句话于他。就说……几日里,我自会寻得机会去见他。”

    “……是,属下定会将话传到。”那人静默了稍刻,终是沉声应了。他肃容躬身对我施了一礼,方端过几上的托盘,转身步出了营帐。

    听着帐外几声简短对话后渐远的脚步声,我心也不禁随之一松,整个人懒懒伏在几上动也不想再动上一下了。这一晚,心情几波大起大落的折腾,这一刻静了下来,却是觉得疲惫的很。

    就这么静静望着满室昏暗中一点青白的莹莹烛光,我不由怔忪着恍惚了起来。

    时机吗?却不知,前方的一战,璃王与北夷军之间的这场战况又会是如何了?还有……

    璟瑄……

    作者有话要说:瑄瑄当日去救小秋就是做得两手准备了~~便是被擒,他也有能力将小秋带出去的~~只不过么……呵呵~~

    85

    85、机会一线

    默然立于帐门处,我冷眼看着眼前的营地中陆续退下的大队士卒,甲破衣残满是狼狈,甚至是残肢断臂浴血淋漓,无数的伤兵相互搀扶着或直接由人架抬着步入了那座伤兵营……

    这一仗也不知璃王是如何的调兵布局,一场奇袭,北夷虽是保住了前锋大营,但人马却足损失了上万之多。

    战事结束的此刻,除了稍显凌乱的脚步声、伤兵的呻吟与战马的响鼻声,数万人的营房竟是再无其余半点声息,整座营地仿似一团阴云笼罩,气氛沉重异常。

    只是,这股窒息般的压抑却让人感受不到半分的颓唐,反而是越发清晰地弥漫出那种猛兽乍伤旦欲反噬的危机。

    闭目深吸了口气,复睁开眼,我遥遥看着远处那一道驰马缓缓走近营中一身赤甲的昂然身影……那股不弱半分的睥睨姿态、强烈的磅礴气势,全然寻不出一丝刚刚吃下败仗的迹象。贺娄伽晟……也许只要有这个家伙在,北夷便是只余下了了伤病残将、只余下了一兵一卒,军心也是无丝毫可以动摇的。

    不过……

    我不由微抿了抿唇……败了便是败了,不管怎么说,北夷吃下这一记败仗,便是士气无碍,但到底损兵折将。想来便是善后的事宜也够贺娄伽晟忙上一阵子的了,这段时日料他也不会再有闲暇功夫来顾及我这里。而北夷的这一场兵败,或许对自己亦是个时机也未可知……

    这日晚间,来送药的却是小丫头可雅。便是没有这丫头的一通抱怨,也想得到罗贞这几日会是有多忙,料来以她的性子,这段时日怕是要连日扎在那伤兵营里了。

    “林先生,呢也劝劝公主啊,若不是有单王严令,公主她怕斯就要住在內伤兵营里了。”可雅苦着一张脸在我耳边不住的念着。

    我仰头咽了大碗的苦汤,放下药碗,忙从一旁的小碟中取了片酸奶酪丢在嘴中含了,待丝丝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中晕开,方长长舒了口气。侧头间瞥见小丫头正鼓着张脸直瞪着我,不禁无奈又好笑道:“总要容我出口气吧,等下我与你去那伤兵营看看也就是了。”

    这丫头在我耳边念了这么久,无非也就是想让我一同去伤兵营那里帮把手罢了。至于说什么让我劝劝罗贞注意着休息……若是连她哥哥的话都已无用,那还有人能劝得住吗?

    再喝下几口水的功夫,倒底是被可雅急着拽出了帐门。出得门来时倒也没再遇上什么拦阻,这战事一结束,我便也随之恢复了素日于营中行走的那一点自由。只是这一日大营里士卒往来纷杂,气氛也是压抑沉重的很,我也就一直老实呆在营帐里没曾踏出去过半步。

    与可雅一同出了营帐,也没容了我四处看上一眼,便被那丫头一路催着直接奔去了那座安置伤兵的大帐。

    这一座营帐位在整座营地一偶,同样白色毡布的大帐却比一般的军帐要大上了许多,看起来以足容纳上数百的人。不过此时,却是在营帐两侧又临时添置了这般同样的两座帐子。

    随可雅走近帐门时,我顿步在帐口处,环目将里面的情景尽收于眼底……

    帐里满满都是横七竖八或躺或卧的伤卒,遍地的血污,整个营帐里呻吟、惨叫之声徊之不绝。两个医官模样的中年人前后左右地跑来跑去忙得团团转。可想而知,只两个军医要照看着这几百个伤兵,便是三头六臂也是忙不过来了。不过,仔细地一圈看下来却是没有见到罗贞的身影。

    接连将其余两座营帐亦转了一圈,其内亦都是一般无二的景致。只是都不见罗贞的影子。还是可雅上前拦下了个忙得几乎脚不沾地的医官抢着问了几句,才知道罗贞是赶去几座单独的营帐里给几位受伤的将领看伤去了。

    “公主一定斯去了那泽将军二里。”可雅皱了皱弯弯的眉头,咕哝着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按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