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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域情郎第2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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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域情郎 作者:yuwangwen

    从容,手中的马鞭扬起,“走。”

    才经历了一场大战的勇士们,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开始了他们的长途追赶。

    叶灵绯看到,有的人坐在马背上,顺手扯块布随便的裹上伤口,有的甚至连伤口都懒得管,只是不断的催促加鞭。

    “过了奥琴峡谷,就是大清的地界了。”渥魃希的声音没有喜悦,只有隐忧。

    两国之界,必然是重兵把守,峡谷之地,狭窄难行。这一切,或许是希望在前方的曙光,也或许是功亏一篑的前奏。

    天空中鹰啼连连,数只苍鹰盘旋,不住的啼鸣,巴木巴尔的脸上微露了喜色,“策伯尔汗、舍楞和书洛大主持的人马应该快要到奥琴峡谷了。”

    渥魃希的目光从土尔扈特部汉子的脸上一一滑过,“过峡谷,唯有强硬突围,我们不求活着走过奥琴峡谷,但求将自己的族人送上大清的土地!”

    没有呐喊,没有誓言,所有的沉默中坚定的目光诉说了一切。

    “展旗!”

    巴特尔手臂一挥,鲜艳的旗帜扬起在风中,苍鹰展翼在旗帜间,在烈马狂奔的雪中无声诉说着壮怀激烈。

    蹄声声,踏着金戈铁马的无悔,旗猎猎,展着百年回归的期待,在夜色的凄凉中播撒着热力,冲向奥琴峡谷。

    奥琴峡谷边,策伯尔仰望着无边的夜色,手中的长刀紧握,前方蜿蜒的峡谷深不见底,细处不过三两人通过。抬头处,两处悬崖陡峭,高耸着山壁平直险峻。

    只要守住悬崖两侧,山下的人几乎就是瓮中之鳖,任人宰割。

    他知道,他身边的书洛也同样清楚,两人交换着目光,沉寂着,谁也不曾开口。

    舍楞上身赤膊,握紧了手中的枪,“策伯尔汗,书洛主持,不能换条路吗?”

    看到这样的情形,谁都知道将要面临的状况。

    书洛手中的念珠拨动,以往从未有半分波澜的面容上眉头紧蹙,“这是最快通往大清的路,如果换路,我们只怕还没靠近边境,就会死在俄罗斯军队的围堵之下,而且除了今夜,我们不会再有更好的机会,一旦白天到来,则更难冲过去了。”

    “那就杀过去!”舍楞冷冷一笑,“就让我来做这先锋,既然我能杀过来,我就能杀回去!”

    “舍楞大汗!”书洛的手按住他的蠢蠢欲动,“您不能死,这先锋我不能让您做。”

    话落,舍楞顿时明白了。

    他的使命,是将这数万子民引领回大清,带到草原去,他如果死在这里,将无人引路。

    如今巴木巴尔生死未明,渥魃希下落不知,能够战场冲杀的,只剩下自己和策伯尔了,他……

    “书洛虽是僧侣,指挥战斗的能力还是有的。”书洛清冷的面容上挂上凝重,手中用力,佛珠串绳崩裂,一粒粒的佛珠掉在黑夜中,不见了踪迹。

    “策伯尔汗,您是我部落中的勇士,这头阵交给您可行?”书洛平静的语气,就像是天边悬挂着的冷月,“书洛会兵分两路,攻打山壁,无论情形如何,策伯尔汗只需冲过峡谷。舍楞大汗,护卫后面的职责就交给您了。”

    如果说前锋是九死一生的话,这个攻打两壁的选择就是必死无疑,因为他没有机会再下来,他带着的人,也必将全部葬身于此,他们的目的不是活着,而是分散敌人的兵力,让人可以冲过峡谷。

    “书洛大主持!”策伯尔的表情变换着,僵硬摇了摇头。

    书洛微微一笑,“莫非策伯尔汗认为书洛可以做那前锋冲杀之人?”

    他的安排,无疑是最正确,最有效的方法。

    策伯尔高举起了手,三部的旗帜同时飞扬在空中,“土尔扈特部的子民们,今日无论是否士兵,我们都将成为战场上的英雄,只要冲过这峡谷,我们就能回到铁木真汗的家乡,回到真正属于我们的地方,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冲过去!!!”

    百姓在呐喊,手中挥舞着的,有马竿,有叉子,衣衫褴褛消磨了,却泯灭不了心头那一盏激|情的火焰。

    战鼓在擂响,书洛手中的刀飞起,长发飞过刀尖,寸寸缕缕落地;清雅的面容上泛起了决绝。

    两枚同样的旗帜分开,朝着山路上奔袭而去,两队人马整齐的跟随在后,顺着书洛刀尖指引的方向,发出了呐喊。

    与此同时,策伯尔也动了,战马一声长嘶,他第一个冲向了峡谷中。

    呐喊震彻了山谷,没有火把,因为那会成为敌人攻击的目标,他们只有跟随着前面人的叫喊声,冲着,投入茫茫的夜色中。

    山崖两边,呼喊声乍起,是俄罗斯帝国守卫的军队。

    火光,炸开一排排,他们的目的,不需要任何目标,只要对着峡谷中开枪就行。整齐的一行火光后,又是一排,再是一排。

    看不到人倒下,只能听到各种声音,大多是闷哼。

    铁木真的后裔,蒙古族的勇士,不会用惨嚎来表达他们的悲壮,只是沉闷着倒下,成为身后人的铺路石,将一切情怀埋葬在这峡谷中。

    火药弹被投下,在山谷中炸开刹那的烟火,又很快的在回想阵阵中湮灭,无数人倒下,又有无数人填补上。

    这不是一场战斗,是一场以人肉铺路的疯狂夺路之行,因为俄罗斯士兵的对手,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他们渴求的,哪怕是十人百人中能有一个人走出这里,将他们数百年的渴望带往那个太阳升起的东方国度。

    书洛的人马冲上了山崖,砍刀飞舞,齐整整的枪声出现了凌乱,帝国的士兵开始调转枪头,指向冲上山崖的勇士。

    有人坠马,有人从悬崖上滚落,有人中枪倒地,但是没有人后退,他们扑向俄罗斯帝国的士兵,以自己的血肉之躯阻挡着火枪的发射,让身后人可以在狭窄的山路上冲的更远。

    两边的火枪声明显凌乱了起来,书洛手中的刀平静的指向山崖的高处,身边的勇士就不断的冲着,一个,又一个……

    即便是这样,山崖上的情势并没有好转多少,他那双眼死死的盯着两边的山崖,看到一排火光长长的细微光芒,脸上忽然变了颜色。

    “火炮!”书洛脸上的表情猛然一跳,声音如石将地,“倾尽所有的力量,将他们的火炮毁了,决不能让他们的火炮打向山谷。”

    火炮轰过,不仅仅是人员死伤的问题,而是这狭窄的峡谷很有可能会被击碎的山石堵塞,他们唯一的希望会就此熄灭。

    没有人应声,因为一切已经不容许他们再回答,而是全力的冲向山崖上。

    山崖上的士兵也疯狂的开枪,这一次是全然的面对攻上的土尔扈特部勇士,显然他们也下定了决心,要将这通往大清的峡谷,彻底封死。

    他们全神贯注,盯着扑上来的勇士,等待着火炮引信燃尽后的那一排震响。

    他们没有发现,就在他们身后,一道道诡异的身影从山壁另外一面攀爬了上来,黑夜中的魅影无声,飘荡在他们身后。

    “嘶!”

    几乎是一个声音,所有的火光在刹那间熄灭,清晰的刀锋声,打灭了引信,也打灭了他们最后一丝希望。

    甚至,他们来不及看到身后是什么人,就被冰冷的刀锋滑过了颈项,委顿在地。

    山顶上,燃烧起了熊熊的火把,数十名勇士的身前,竖立着旗帜招展,艳丽的颜色下,苍鹰腾空欲飞。金衫男子牵着明丽女子的手,站在山巅。

    “渥魃希汗!”

    对面,同样的火光一闪后熄灭,只剩下惨嚎声无数,当火光再起时,另外一枚旗帜已插在了山巅。

    “巴木巴尔汗!”

    人群中爆发了炙热的欢呼,马背上的书洛,终于展开了他一丝轻松的表情,山巅山腰,目光微触,颔首。

    作者有话要说:正式通知,我看了下稿子,不愿意慢慢发了,所以我决定后天彻底完结整篇文。

    ☆、生死相随 不离不弃

    “舍楞汗,保护书洛主持进峡谷。”渥魃希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巴木巴尔汗殿后。”

    狭小的山谷,十余万平民,这个行进的速度几乎是缓慢的移动,一眼望不到头的长蛇阵,人群在一点点的挪动着。

    天空,启明星现出光辉,渥魃希遥望天际,表情严肃。

    一夜的通行,也不过走了大半,即便到天明前,也最少还有数万人马要通过。

    天空中的鹰啼忽然变的急促,他与叶灵绯交换了下目光,心头闪过同样的念头——俄罗斯帝国的追兵到了。

    “如果你敢让我先走,我保证走,绝不会推辞。”此刻的战斗,她不能成为他的拖累,不能让他为了照顾自己而分神。

    “愿意陪我一起死吗?”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黄泉路上没人相傍,又如何饮得下那孟婆汤?”她坦然一声回答,看着他跳上马背,朝她伸出了手。

    将手放入他的掌心,再一次坐到了他的身前。

    “记住,不饮孟婆汤。”他一声低语,马儿朝着山下飞驰而去,身后的勇士们紧紧跟随,越过了人群的最后方,回奔。

    巴木巴尔微一迟疑,带领着人马追随而去。

    鹰啼示警,鹰眼的视力是十公里,夜间这个范围应该更小。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可能在追兵到达前全部通过奥琴峡谷,唯一的办法就是堵截,尽量的拖延时间。

    她,听到了身后男人剧烈的心跳,也听到了他微微的喘息。

    从土尔扈特部出来之后,他们几乎没有休息,整日整夜的在奔袭与战斗中,即便是强悍如渥魃希,也是累了吧。

    她从未想过,要他将生的希望留给自己,对于他的选择,她是开心的,因为这才是她想要的。

    一生都背负着思念而活,她不够坚强,几十年的光阴太长,她承受不了。

    奔袭的马匹在几里地后缓缓挺了下来,马儿不断的跺着蹄子,始终不肯前进一步,仿佛感受到了危险,挣扎着想要脱离她的驾驭。

    前方,明晃晃的火把下,是深沉阴暗的影子,一眼望不到边,不知道究竟是几千还是几万,自己的数百勇士在如此庞大的阵容面前,显得太渺小太渺小了。

    “渥魃希汗!”最前方的将领开口,清晰的声音下,是身后火枪的强大,“俄罗斯帝国叶卡捷琳娜二世女皇的命令,让您立即回冬宫请罪!”

    枪栓响,前排士兵单膝跪地,抬起了手腕。

    此刻的渥魃希若是说一个不字,只怕那铁砂火药,顷刻之间就将贯穿他全身。

    渥魃希笑了,很冷峻,也很寒彻的笑,“能不能容我思考下?”

    “不能!”对方的回答很快,“女皇曾有命令,给您最后一次,请您立即回答。”

    渥魃希的手轻轻抬了下,面对着黑黝黝的枪管,黑压压的士兵人群,“好,我回答您。”

    手落下,身后勇士手中的全部火把落地,黑夜中土尔扈特部勇士的身形顿时消失无踪。

    视线的盲点,就在这一刹那。

    马蹄冲向俄罗斯的部队,没有任何迟疑,跃马狂刀中,所有的枪管被扫落,马蹄踏入人群。

    仿佛是精卫填海中那一粒粒沙尘,淹没在浩瀚的人还中,激荡起小小的浪花,只是这浪花能翻卷多久,没有人知道。

    叶灵绯,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缰绳,身边刀光挥舞,那是渥魃希的疯狂,渥魃希激荡的热血,挥洒的汗水落在她的脸上,还有四溅的血珠。

    枪声响,是她在护卫自己的丈夫,为了他的梦想,为了让他能多支撑一会,为了土尔扈特部的子民能够通过那峡谷。

    天际渐渐泛起了白色,他们的身影再也没有黑夜的保护,艰难的厮杀着。身边围堵的人越来越多,昭示着鹰部的勇士消逝的事实,无边无际的人海中,只有他们两个人,苦撑。

    马身一震,忽然前俯,跪倒在地,哀鸣中抽搐着。

    叶灵绯一个身形不稳,整个从马身上翻了出去。人群中,刀光闪烁,对准了她的身体。

    腰身一紧,寒锋过处,人影倒地,包围圈中顿时出现了小小的缝隙,一双臂膀搂着她的腰身,险险落地。

    她感觉到,那落地的人影脚步踉跄了下,耳边是粗重的喘息声。

    “我记住了,不饮孟婆汤。”她喘着,气息凌乱,只有这一句,依然坚定。

    “汗王!”远处的叫喊声,人群外被强势的撕开一道口子,渥魃希眼明手快,手中的刀飞出,正中马背上一名骑兵的胸口。

    人落地的同时,她被抛起,再度落在马背上,马儿胡乱的冲撞着,踢倒了面前的人。

    枪响,面前的人痛叫着摔倒,她趴在马背上,朝着地上的人伸出手。

    发丝在飞扬,手无兵器的他在人群中艰难的躲闪着,金色的衣衫上沾满了红色,英俊的面容惨白一片。

    “汗王!”巴木巴尔的声音在疯狂的叫喊,努力的想要冲入中心。

    劈手打倒面前的人,他夺下一柄刀,“巴木巴尔,入峡谷!”

    终于,她冲回了渥魃希的面前,他的手握上她的掌心,跳上她的身后,马蹄从人群头顶跃过,疯狂的朝着峡谷的方向奔去。

    前方的巴木巴尔频频回首,在看到他们出现的同时,脸上露出了惊喜,可是这惊喜还来不及扬起,又很快的冻结了在脸上。

    “入峡谷!”渥魃希喘息着,一声轻咳,叶灵绯感觉到了脸上一串热烫滑下,“我以汗王的身份命令你立即过峡谷!”

    她回首,看到的是他唇角一串血珠滑下,在轻咳中四溅上她的脸颊。

    “汗王!”

    巴木巴尔叫喊着,却被渥魃希扬起的手制止,他靠着她的肩头,艰难的挤出声音,“告诉大清的皇帝,让他一定好好的安置我土尔扈特部的子民,汗王之位,交予巴木巴尔汗。”

    手中,一枚印鉴飞出,直直的落入巴木巴尔的手中,“为了土尔扈特部,你立即过峡谷。”

    此刻的叶灵绯,双手贴着渥魃希的胸口,可是血依然从她的指缝中源源不断的涌出,顷刻间染湿衣襟。

    巴木巴尔一咬牙,冲向了峡谷,“我会告诉大清皇帝,土尔扈特部只有一个汗王,就是渥魃希!”

    当那个身影消失在峡谷深处的时候,渥魃希的脸上扬起了欣慰的笑容,他拨转马头,朝着山巅的方向冲去。

    血,从他的口中溢出,滑过她的颈项,温热温热的。

    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却似乎是在笑,“我有没有说过,我爱你?”

    她咬着唇,哆嗦着手心,“幸好你记起来了,不迟。”

    他笑了,如冰薄的笑容中,是血花的绽放,“只可惜了,没能给你最美的洞房花烛夜。”

    “那下辈子加倍偿还吧。”叹息着,亲吻上他的唇。

    血腥气中的冷香,是他的味道,浓烈的包裹上她的身体,如火焰般燃烧着。

    “我会记得,下辈子耐操些。”他的脸摩挲着她的脸颊,只将她的脸颊擦的艳红一片。

    手伸出,擦着,擦着,擦着……

    口中的血,一滴一滴一滴,沾满前襟,沾满她的双手。

    “还要记得多赚点钱,我很抠的。”泪水模糊了视线,打在他的手指上,将那血液晕开,“你欠我太多,当心我下辈子不嫁给你。”

    “好。”他贴着她的耳边,“我会记得……记得……”

    声音很低很低,很轻很轻,“记得留一个清白的身躯……给你……”

    他终究,还是介意的。

    他眼中的气息在渐渐淡去,眼神指向了自己的怀中。

    她顺着他的目光,沾满他鲜血的手指探出,迎风引燃了火折子,在马身过处,将所有炮火的引信点燃。

    山谷在震撼,隆隆的炮声不断的响起,石块滚落,将那狭窄的峡谷彻底掩埋,她勒马在悬崖边,勾起了笑容。

    “渥魃希,我说过你将成为成吉思汗后最伟大的汗王。”

    怀中的人影,挂着浅浅的笑容,发丝在她的耳边拍打,仿佛昔日一句句的承诺。

    “手如玉笋肌如冰,怜君腰瘦不胜衣,青丝缠绕指中掬,怎堪翻云覆雨欺。”

    “怎么,你很想和我翻云覆雨?”

    “金主大人,您怎么突然如此豪爽了,让小的一时无法承受了。”

    “春天来了,我也发情了……”

    “那如果,我要是不见了呢?”

    “我说过,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她抱着怀中的人,目光久久停留在那英俊的笑容上,深深凝望一眼,再一眼,想牢记一些,再牢记一些。

    站在悬崖边,面前是步步逼近的俄罗斯帝国的士兵,她慢慢的退着,只是望着怀中的人。

    温暖的身躯,还有他残留的温度,可是手中的沉重,已经在诉说着一个事实……

    枪栓声响起,士兵举起枪管,对准了他们的方向。

    “你我都是臭美的人,应该不乐意变成筛子吧?”她一声轻笑,忽然转身,纵下。

    耳边,只记得一句话,温柔的低语

    “记住,不饮孟婆汤……”

    是的,不饮孟婆汤。渥魃希,我不会喝的,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我……玩死了男主和女主……不是故意的……

    明天最后一章,咳咳咳。

    谢谢never817和蓝毛毯的地雷,不知道看到这个结局,你们会不会想把地雷戳我菊花里,飞奔而去。

    今天打死不出现,你们谁也找不到我。

    ☆、我最亲爱的

    一只手深入帘子里,在她枕头边拍了拍,“灵绯起床拉,早上还有课呢,再不起来就迟到了哟。”

    那手,很快又被人握着抽了回去,徐青雅的嗓音压低,“别叫她,让她睡。昨天晚上我又听到她哭喊惊醒的声音。”

    “她又说什么了?”手的主人轻轻的抽回,声音也是低低的,“这段时间她几乎天天在梦中惊醒,从巴音布鲁克回来后,老听到她在梦中哭。”

    “梦呓太凌乱,听不清楚。”徐青雅叹了口气,“乐宁,一会我们替她点名。”

    江乐宁点点头,“好。”

    两个人的脚步声悄悄离去,还有些许压低的耳语细细碎碎,“你有没有觉得灵绯的性格改变很大,以前是张扬随意,现在多了恬静淡然,似乎一夜之间成长改变了好多。”

    “或许是心情不好,懒得说话。下午我们闹她出去散心。”

    “行……”

    她们一直没发现,那个她们不欲马蚤扰的床上女孩,始终睁着大眼,呆呆的望着帐顶,眼中没有半分睡意。

    夜半时分,她再一次看到了渥魃希的笑容,看到了他唇角边滴落的鲜血,看到他靠在自己肩头慢慢沉落的身体。

    想叫,嗓子却似被掐住了无法出声,想伸手,身体却沉重的不能动半分,除了,除了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他如烟波飘渺般远去的笑容。

    当她挣脱了一切桎梏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时候,却只换来瞬间的清醒,幻境的消失,换来的是心头无边的痛,抽拉着筋脉,一寸寸从血肉中剥离的疼。

    再看到那张容颜,那被压制的悲凉又一次浮上,那刻意不敢想起的容颜又恍惚在面前,对她浅笑盈盈。

    那日醒来,是在湖水边。她满身水渍,穿着下水时的清凉衣衫,手中紧紧抓着的,是那串绿松石的额饰。

    耳边惶惶忽忽的声音,有劝她不要轻生的,有让她不要随意下水玩耍的,有关心的询问要不要去医院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神智才在熟悉又陌生的衣衫装束上回归,这里是现代,她生活了十九年的现代,而不是那个两年时光却夺取了她全部热情与爱恋的十八世纪。这里是巴音布鲁克,不是土尔扈特部。

    手表的指针告诉她,从她下水到被人救上岸,不过是短短的几分钟,可是她的记忆中,那是漫长的两年,点点滴滴都不曾错失的两年。

    可她身上,找不到半分那个世界的证据。

    梦吧,何时有过如此真实的,锥心刺骨的梦。

    一直到现在,她都无法告诉自己,那是一场她在昏迷后的梦想。可是医学常识告诉她,大脑在极度缺氧的状态下,会产生幻觉,身临其境的真实幻觉。

    那个人,那个让她至今在她梦中徘徊的清俊男子,竟然只是她臆想出来的人物,那一场生离死别,那一次次痛彻心扉,都是她的幻想。

    没有土尔扈特部,没有渥魃希,没有东归,所有的一切,都如同一场她自导自演的电影,而她入戏太深。

    他人的热恋失恋,是和真实存在的人,而她是和自己的梦。

    她不能再想了,不能再沉浸在自己的梦中,她应该回归了,回归这正常的世界。

    木然的下了床,快速的洗漱完毕,她抱起桌上的书,飞奔向教室。阳光撒在身上,暖暖的,不耀眼,却舒服。

    像极了某人的臂弯。

    摇了摇头,她甩去心头忽然的酸涩,撞进了教室里。

    迟到的人,轻易的引起所有人注目,而她站在门口,傻傻的冲着老师笑了笑。

    回来以后,她逃避着所有和那段故事有关的一切,包括她选修的蒙古语课。看到老师和同学,她竟然有些恍惚的陌生感。

    在老师的点头示意中,她快速的冲进,在徐青雅的身边坐好,给了朋友一个抱歉的微笑,“我没事了。”

    是的,梦醒了,她的生活还要继续。

    老师温和的嗓音传遍教室的每一个角落,“学习蒙古语,不仅仅是要了解他们的语言,还要了解他们的人文,历史,和生活习惯,例如蒙古族的婚姻嫁娶,就非常具有民族特色。”

    婚姻……嫁娶……

    “既然我是为土尔扈特部指引方向的人,那我能向汗王大人求婚吗?”

    “可以!”

    耳边,老师的声音似真似幻,飘飘忽忽的,“新郎是要与新娘嫂子对歌,喝下所有人敬的酒……”

    “汗王,您还没等我们唱歌和敬酒,就想带走王妃,这不合规矩哟。”

    笑闹的一句调侃,忽然闪入脑海。

    那一日,她嫁与了他,所有的步骤,所有的过程,在老师娓娓道来的声音中一幕幕的重现。

    如此真实的一切,只是梦境吗?

    眼角酸酸的,那对她来说,生命中最为神圣甜蜜的一刻,完美的令她无法忽略的每一个细节,都是假的,假的。

    “说完了缠绵热情的婚礼,我们来说说蒙古惊心动魄的金戈铁马历史。”老师看着陷入沉默想象中的学生们,笑了笑,“提及蒙古族,大家想到的就是成吉思汗,而我今天不想为这个征服了亚洲欧洲战场的人物身上再锦上添花,我想说的是一位在欧洲最鼎盛的俄罗斯帝国压制下举族迁徙,万里东归的伟大蒙古族后裔——土尔扈特部和他们的汗王渥魃希。”

    “啊!”某人一声低呼,从忽然的梦境中清醒过来,茫然的望着老师。

    她,她刚才听到了什么?

    土尔扈特部?渥魃希?

    这,这怎么可能!?

    这个表情于老师而言,只当是学生的好奇,他放下手中的书本,身子靠在讲台上,静静的诉说着。

    “成吉思汗的伟大,在于整个蒙古部落的崛起,无人抗衡的拼杀,以强凌弱。而渥魃希的伟大,在于当时俄罗斯帝国铁腕的统治政策,叶卡捷琳娜二世女皇征服了整个欧洲,却让一只部落从她的统治下完成了数十万人迁徙。面对了重重堵截厮杀,以大半个民族的毁灭为代价,换来了整个部落的回归。而渥魃希本人,更是让我觉得他不输于任何一位伟大的帝王,身为质子十九岁拿到俄罗斯女皇的诏书成为汗王,从掌管部落十余年的侄子策伯尔手中夺回权力,并令其臣服。一年后攻打土耳其,取得女皇的信任,两年后率部落东归,人生的精彩绝对可以写一本厚重的书。”老师叹了口气,“可惜他的精彩全部都是在东归前书写的,当土尔扈特部归顺大清后,他的灵气似乎用完了,再没有值得称道的故事,可惜了。”

    他说的是自己的感悟,却没有发现在座的学生中,有一个人惨白着面容,颤抖着双唇,低声嗫嚅着一个名字……

    渥魃希,渥魃希,渥魃希。

    “腾”的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叶灵绯的声音紧紧的,“老师,您刚才说什么,为什么我从来没看到过这段历史?书上从来没有写过?”

    老师眉头皱了下,手指指了指女孩翻也未翻过的书,“我的课虽然是选修课,但是我还是希望大家在上课前有一些预习。至于土尔扈特部东归的伟大历史,这是中学课本中就有的,我不知道你怎么考进大学的门。”

    中学课本……真实存在的历史……

    她慌乱的翻着手中的书,想要告诉老师书上根本没有这一段。

    当她翻到其中某一页的时候,手突然停住了。书页上,一行行清晰的字迹,一排排熟悉的故事,一段段悲壮的历史,都在不断突出两个名字:土尔扈特部,渥魃希汗!

    她虽然不是好学的学生,但是这本书她也翻了无数次,从来不曾,不曾看到这段历史。

    不可能,她敢肯定,她从来未曾看过这段历史。

    书上写着,渥魃希汗带领着土尔扈特部民族经过万里跋涉,终于到了大清境内,受到了乾隆皇帝的亲自接见,史书上对他的评价是:三万里长征未下鞍——伟大的渥魃希汗。

    那么,是她改变了历史?是她成就了渥魃希的梦想?

    可是,那个身影明明睡在自己的臂弯,明明与自己同时坠落了悬崖,为什么会有乾隆皇帝的接见?

    莫非,她是真的在哪里看过这段故事,所以才有了那个古怪的梦境?

    想也不想,她冲出了教室,不顾身后惊呼的同学和老师生气的面容,朝着学校图书馆的方向奔去。

    图书馆里很静,静的只有偶尔一两个人翻过书页的小小摩擦声。僻静的角落中,叶灵绯呆滞的坐着,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默默的望着眼前摊开的书,出神。

    她借阅了一堆和那段历史有关的书籍,每一册上都对土尔扈特部的东归历史留下了浓墨重彩的赞叹,有些书曾经是她数次借阅过的,可是都不曾看到这一段故事。

    她,是真的改变了历史,真的……

    “渥魃希!”她的眼角模糊,呢喃着许久藏在心中,却不敢说出口的名字。那不是她的癔症,不是梦,不是大脑缺氧的幻想,是真实存在的,她真的去过那个时代,去过那个人的身边。

    书本上,一幅画像标注着他的名字,可她一眼就能看出,那不是渥魃希,是巴木巴尔,那个在接过汗王印后大喊着,即使到了大清也会告诉乾隆皇帝,土尔扈特部只有一个汗王渥魃希的年轻男子。

    他,是想延续渥魃希的辉煌,想让渥魃希的名字永远镌刻在历史的名册上吧?

    手指,摩挲着书本上的字字句句,脑海中段段闪现与那个人的点点滴滴,笑闹,热吻,缠绵。

    “我说过……你会是成吉思汗后最伟大的汗王……”她破碎的话语很轻很轻,手指仿佛在抚摸着爱人的面孔,“亲爱的,我没让你失望,可是你现在在哪里?”

    不饮孟婆汤!

    她应他的承诺,没能做到。

    她丢了他,在他真的做到了不离不弃的时候,她却没能做到生死相随。

    “你是不是还在等我?是不是还在奈何桥边?”他的离去就在几天前,他的历史却已是三百多年前。

    承诺犹在耳边,人已恍如隔世。

    上天何其优待了她,让她创造现实,让她改变历史,让她……遇到了他。上天又何其残忍,让他离开了她,让她连对他的最后一个承诺都无法做到,留给自己的,只有史书中的一个名字。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真的是我在你面前而你不知道我爱你吗?不是与你相恋相守,如今只能在史书中看到你的名字和昔日的共同的经历。

    奈何桥,孟婆汤,居然都是奢望。同生不易,共死竟然也如此艰难。

    心头,翻涌着无边的浪潮,一的推向眼眶,她吸了吸鼻子,想要放声痛哭。

    可是这里,是图书馆,一点点动静都会引来无数关爱眼光的图书馆。

    拳头放在嘴边,她死死的咬住,眼泪水轻轻的滑下,打在衣服的前襟,扑簌簌的响。

    蜷缩在角落中,她抱着自己的双肩,颤抖着。

    没有了那个会温暖自己的怀抱,没有了那个温柔的嗓音,没有了那个温和的眼神,什么都没有了。

    手,被人轻轻握住,她茫然的抬起泪眼,正对上两双关怀的眼睛。

    她咬着唇,想要给朋友一个笑容,但是嘴角的僵硬只让她的表情更加的哀凉,伴随着挂在眼角边的泪水,无助的缩了缩纤细的肩膀,可怜中的落寞孤单,让徐清雅和江乐宁看着也不是滋味。

    “失恋了吗?”徐青雅搂上她的肩头,猜测着。

    虽然才短短几天,她对这个想法有些不太确定,可是此刻好友眼中的眷恋,不舍,伤感,分明是失恋的样子。

    失恋吗?

    她用力的摇摇头,她是失去了那个人,却没有失去他的感情,他是爱她的,自始至终,他爱的就只有她。

    笑容,刹那绽放,在泪光中扬起自信的弧度。

    “没有!”

    她站起身,在朋友狐疑的目光中,擦了擦眼角,“我饿了,我们去吃饭。”

    不等两人反应过来,她已率先朝着门外走去,丢下徐青雅和江乐宁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她没有失恋,从来都没有,她得到了一个人最真挚的爱恋,以命相许的情意。

    她记得他的从容,他的淡然,他的潇洒,他的清风明月,永远的存在心中,就够了,她的恋人,独属于她一个人的爱人,丈夫。

    不让他为自己牵挂,不让他为自己伤感,不让他觉得自己活的不好,就是对他最好的报答,对心中人最好的祭奠。

    “等等。”徐青雅急急的抓着朝着大门外奔去的人,好不容易才拖住她的身体,“我和乐乐要去看比赛,你也一起。”

    “什么比赛?”

    “击剑社和外校的比赛。”徐青雅不由分说的拖着她朝着体育馆的方向拽,“决赛,据说今天全校没课的都会去看,有课的逃课也会去看,我们去抢位置。”

    “这有什么好看的。”心情忽然开朗的某人只觉得肚子好饿好饿,满眼飞过的都是水煮鱼、杭椒牛柳、酱肘子……

    “有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哟。”江乐宁在走神的某人面前晃晃巴掌,“后十年不敢说,至少是前十年无人能及的校草。”

    这么一说,叶灵绯更没兴趣了,无聊的打了个哈哈,看着好友们一脸的兴奋,她叹了口气,“能让我买点吃的进去吗?”

    当接受到无数友好的目光时,徐青雅和江乐宁开始后悔,后悔她们不该答应叶灵绯的无耻要求。

    带吃的不算无耻,薯条可乐爆米花都是正常不过的东西,但是有人端着一汤盆水煮肉片进体育馆的吗?

    筷子在红油油的汤里捞着,不时举起肉片看一看,再丢进嘴巴里,享受的叹息着。手里k记的大号鸡腿咬了咬,肉香顿时在场中飘散。

    为了见到学校里最出名的风云人物,她们早早的抢占了最有利的位置,所以每一个进入体育馆的人,都会下意识的朝最好的位置瞥上一眼。

    徐清雅悄悄捂上脸,决定假装不认识这个丢人的家伙,和江乐宁低声交谈着,“你知不知道,凌寒汐那天在女生宿舍楼下出现了,据说还搂着一个女孩。”

    “不是吧?”江乐宁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他不是从来不与任何女孩接触么,有人说他有雌性生物出现的地方,他都退开三米远,干净到了被人谣传他只喜欢男人。”

    “宿舍阿姨告诉我的。”徐青雅压低着嗓子,“阿姨说,看到姑娘进了我们的楼。”

    江乐宁双手抓着徐青雅的胳膊用力的摇着,“是谁?是谁?是谁?”

    “不知道!”徐青雅叹了口气,“下雨,人家有伞遮着送到楼下,阿姨没看到。”

    “他是送姐姐吧。”江乐宁垮了脸,“或者送妹妹也好。”

    前排的女孩子忽然转过脸,插入她们的话题里,“不是说凌寒汐是孤儿院里长大的吗?靠自己的本事读书赚钱,还拥有自己的软件设计专利,在校外有公司呢。”

    “听说他赚钱的手腕跟神似的,从不参与任何无聊的活动,不知道怎么会答应参加这个比赛。”

    一群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各种八卦的版本在流转着。

    无父无母,有财有貌,这简直集所有王子的优点于一身,难怪蠢动了一群青春小姑娘,来的人十个有九个是来口水校园中最为传奇的他,剩下的一个,则是愤愤然的男朋友,想看见识下那个传说中的人物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有必要哈他么。”吃完鸡腿的某人甩下手中的鸡骨头,不屑的扯了下嘴角,“与其靠男人,不如靠自己,就冲我自己的赚钱本事,十年后指不定也是个小富婆,比想一个天边的男人实际的多。”

    刚才只顾的吃,前面的八卦没听到,后期只听到他们议论如何如何有钱,如何如何英俊帅气。

    一句话,顿时招来无数杀人般的目光,徐青雅毫不犹豫拿起一包卤鸭脖塞进她的手里,“吃你的。”

    她拆开包装,抓起鸭脖子津津有味的啃了起来,顺势把另外一包鸭脚也打开,放在面前。

    偌大的体育场中,不知何时已塞的满满当当,徐青雅的话果然没说错,没上课的几乎都来了,上课的怕不是逃课也来了,容纳上万人的体育馆居然找不到几个空余的位置。

    她知道自己的学校很出名,也知道自己的学校有很多学生,但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壮观,还是狠狠的赞叹了下。

    当比赛的开始的时候,她有了些微的分神,只是这分神不过短短的一分钟不到就又回到了面前的鸭脖鸭脚上。

    包裹严实的护具,纤细到颤抖的剑锋,都少了几分对决的霸气,更像是一场表演。而双方的选手气势,决不能与她记忆中那些将剑的精神融入在骨血中的十八世纪勇士相比。

    他们不懂剑!

    就这一点,她已失了兴趣。

    遥想当年,俄罗斯皇宫中,大哥与波将金一战,才是真正的技巧与力量的抗衡,才是那个时代辉煌的体现,眼前人不断的试探触碰,在她看来,犹如孩童嬉戏似的。

    于是,她继续埋头开始了自己的吃货之旅,对于场中发生的一切,吝于奉献半分视线。

    耳边,偶尔听到报分,勉强能判断出双方的对决到了平分的境地,只看最后一场决定胜负。

    叹了口气,她本想着赶紧结束,她好回去美美睡上一觉,结果天意偏偏不从人愿,活活将比赛拖到了最后一局。

    当全场的欢呼声起,雷动整个体育馆的时候,傻子也知道期待已久的人物出场了,她悠闲的咬着鸭脚,抬了抬眼皮。

    同样的护具将全身上下包裹了严实,看不到半分容颜,白衣勾勒着修长笔挺的身姿,她却呆了。

    那衣衫下透出的气息,淡然从容的气度,不经意就将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绝的冷漠,只靠身体的姿态就将距离疏远的气场,像极了一个人。

    如果,如果不是这样的一身,而是清寒的丝光长衫,或者金色的长袍,就更像了吧。

    她呆呆的望着,忘记了眼前的美食,忘记了全场雷动的欢呼,她的眼中只有那个身影无限放大,再放大。

    本以为,再没有人能拥有他的玉树临风之姿态,本以为,他的潇洒倜傥再无人可复制,可是那场中的人,即便是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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