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情郎第21部分阅读
雪域情郎 作者:yuwangwen
拿士兵的命去面对面的堵对方的枪眼的行为叫做绅士风度?比谁在枪炮下死的少,比哪方命中率低吗?三十码,不过二十多米的距离,能有多少生还的概率?如此愚蠢的战术,居然被广为鼓吹和信奉。
她无法忘记,那从骨子里透出的寒凉,从心底发出的颤抖,若不是渥魃希在身边,她早已瘫软在地。
血腥,暴戾,残忍,屠杀,这些昔日只能在书本上看到的场景活生生的再现在自己的眼前。
战场是一个没有人性的地方,他们居然能口口声声说着风度,风度是用来喝茶聊天泡妹妹的,不是用生命来展示优雅的。
墨守成规,刻板呆滞,这就是她对这场笨拙战役的所有的点评。
她张了张唇,却被温暖的掌心握住了手,侧脸凝望间,渥魃希微微一颔首,“我会让贵方的人将男爵大人赎走,您若不愿意投降,我们可以再战一场。”
卡德雷耶被人压了下去,战场上的硝烟飘散着,空气尽是刺喉的火药味,还有血腥气,土尔扈特部的勇士已经开始打扫战场。
短短不到半个小时,数百人再也不能回返家园,不知道有多少人再也看不到自己亲人,家庭支离破碎,爱人痛不欲生。
渥魃希双手拥上她的身体,将她的容颜融进自己的胸膛,血色硝烟中,他衣袂飘飘,在青烟中朦胧。
“为什么?”她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为什么答应他再打一场?”
再战,只能是更多的人伤亡,胜了便算了,完成了对波将金的承诺,何苦再打?
“如果我们此刻胜了,波将金只会让我们支援其他战场,而且会让他人过于重视我们的实力。”他抚着她的发顶,“再打,只是拖延时间。”
她明了的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就问他多要点赎金吧。”
当卡德雷耶被谈判的军官以重金赎走的时候,依然愤愤不平他在战场上没有被平等待遇,喋喋不休着渥魃希没有同样以礼请他们先开枪,没有遵守不成文的规矩射杀了他们的鼓手和小号手。
渥魃希淡淡一笑,“战场上,只有生死,只有胜败,没有礼仪。”
卡德雷耶被他身上强大的气场震慑住,在那双如水冷寒的凝眸中讷讷,“既然你们不守规矩,明日我定然不会再请你们先开枪了。”
“噗!”叶灵绯笑着摇头,低声说着只有她和渥魃希听得到的话,“还这么刻板,再打还是输。”
渥魃希伸手摆了个请的姿势,“我也答应你,若是明日还抓到你,依然可以请贵方将男爵你赎回去。”
“价钱翻倍。”叶灵绯快速的补充了句。
同样的战场,同样的两方人马,飘散了两日前的烟火,天空白云朵朵送走了生命无数,安宁的看不出往昔的壮烈,唯有黄|色的土地上,点点褐色斑痕诉说着曾经的厮杀。
这一次,再没有人嘲笑土尔扈特部那歪歪扭扭的阵型,没有人看轻眼前这只游牧民族的勇士。
卡德雷耶身旁一名鼓手一名小号手不离左右,眼中射出愤怒的光芒,习惯性的举起手中的长矛,“奥斯曼帝国卡德雷耶男爵请……”
话到这里,忽然狠狠的噎了回去,“你先说!”
叶灵绯摇摇头,手中的长矛顿时落下,悄然闭上眼睛的同时,决绝的一个字出口,“杀!”
两日前的场景又一次重现,晴天白日下的平原静默再度成为修罗战场,土尔扈特部的勇士们杀戮着他们的猎物,昔日蒙古族后裔传承着成吉思汗的铁血彪悍,冲入敌人的阵营,疯狂的掠夺着生命。
卡德雷耶甚至还没有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迅如闪电的人已将他排列整齐的队伍冲了七零八落。
直勾勾的眼神看着那犹如收割麦田的动作,他几乎以为是自己花了眼睛,忍不住的喃喃自语,“刚才,不是应该他们请我们先开枪的吗?”
鼓手看着对方势如破竹的进攻,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男爵大人,我们、我们是该进攻吗?”
“进……”攻字到了嘴边,他忽的高喊着,“后撤,后撤!”
小号手的号刚刚送到嘴边,一道人影掠过,刀光带起血珠,串飞在空中,鲜艳夺目。
温热溅上卡德雷耶的脸,刺刀带着艳丽的红色架上他的颈项,刀尖处的红色一滴一滴的落下,沉在他笔挺的军装上,沁透成黑褐色。
两日,短短两日他被这个曾经连听都没听说过的部落抓了两次,他这个曾经在土耳其国内声明赫赫的战将,无地自容。
眼前的男子东方的黑色眼瞳中深藏着他看不穿的心思,俊美的容貌,笑意噙在唇边,兀自嘴犟,“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不遵从欧洲战场的规矩?我伟大的奥斯曼帝国不承认你这样的打法。”
“我是什么人?”渥魃希从座上长身而起,不亚于欧洲人颀长的身姿立于他的面前,“欧洲战场的规矩是谁定的,自古以来强者书写规矩。伟大的奥斯曼帝国?您似乎忘记了数百年前是什么人打败了最为鼎盛时期的奥斯曼帝国,生擒了苏丹巴耶塞特?”
卡德雷耶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那叫一个绚烂缤纷,叶灵绯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彩虹。
手掠过,捆绑着卡德雷耶的绳子寸寸断裂,渥魃希优雅的又一次摆了个请的姿势,“我想,纵然是你们的风度,也不会抓了战俘一次又一次的释放,允许对方向自己挑战。卡德雷耶男爵殿下,我以成吉思汗后裔的身份向您挑战,明日之后,您与您的部队将再也无法为奥斯曼帝国效力。”
“明日若再输,我愿意向叶卡捷琳娜二世陛下投诚!”卡德雷耶愤愤的丢下一句,转身走出了渥魃希的大帐。
渥魃希扬起脸,目送着他走出门,眼神停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飘渺深沉。
“你真的要让他投降?”无人的大帐中,她伸出双手怀抱上他的腰身,螓首靠着他宽厚的肩背,“然后让他成为叶卡捷琳娜二世的助益?”
这里离土尔扈特部栖息的伏尔加河流域并不远,一旦叶卡捷琳娜二世下令追击他们,卡德雷耶的人马就将成为最大的威胁,她不信渥魃希会没有盘算到这个可能。
贴着他的背心,这令他的声音听起来分外的沉闷阵阵,“如果东归,我们要抛下这里所有的一切,土地、牛羊、甚至连衣物被褥都不能多带,即便我们到了大清境内,部落的生存怎么办?”
转身将她揽入怀中,“打败他,逼他和谈,我才能从他身上榨取到最大的利益,至于替女皇追击我……”那双眼中露出了豪迈的光辉,“我会让他不敢再面对我!”
再是一日的云淡风轻,再是一度的阵前对决,这一次威武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士兵的脸上不再是威猛和跃跃欲试的好战,这个历史上同样以好战出名的民族士兵,表情上有了紧张,有了小心翼翼,在眼神望向前方时,流露出了一丝怯懦。
两次对决,两次不到半个小时被对方击溃,他们这只人马几是强弩之末,再输一次便是全军覆没。
鼓声下的脚步出现了迟疑和困顿,越是靠近越是惧怕,越是惧怕越是犹豫。同样的心态不仅仅来自他们,那手握长矛的男子死死攥着那象征身份的指挥仗,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
第一次,他输在谦让。
第二次,他输在等待。
这一次,他早早的下定了决定,抛下所谓的尊严所谓的风度,一旦人马站立,他就立即下达进攻的命令,无论如何也不能输掉这一场。
远方,他的对手坐在马背上,长长的马队排开,似乎还没有进入战斗准备的下马动作。
一百米,八十米,六十米……
距离越来越近,对方的人依旧没有下马的意思,卡德雷耶皱起了眉头,心头隐隐飘起了不安的感觉。
还有三十米,就将进入到自己的射程范围内,对手却没有架枪行兵的意思,莫非是想输给他?
这个想法才晃过,就被他狠狠的否决了。
他忘不了,昨日那俊美的犹如女子般的男人,在说出话的瞬间爆发出的强大气势,让他每每想起就不由心底泛寒。
对方的不作为,又让他的希望在一点点的滋生,只要进入射程范围内,他一定不会输,输给这个看上去柔弱纤细的东方男人。
五十米……
刹那,他看到了男子身边马背上女子狡黠的翘起了唇角,一双明丽大眼犹如新月弯弯,阳光一线从她手中长矛锋锐上流过,凝在顶端。
不知为何,他心头的不安忽然蔓延,仿佛让他的身体坠入谷底,不停的掉落。
“后撤!”他高喊的,没有原因,只是本能。
但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箭簧如雨,遮掩的天际的阳光,弓弦震动,强势撕破长空的宁静,凄厉了白云的柔和。
尖利的箭,轻易的穿透人体,尾羽飞出血珠,射入地面,余势久久不歇。
天幕阴沉,只有连绵不绝的弓弦震动,飞过,颤抖。土尔扈特部的勇士高喊着,刚猛凶悍,身下的马儿嘶鸣,四蹄乱跺。
“开、开枪!”卡德雷耶疯狂的叫嚷着,红了眼。
奥斯曼帝国的士兵第一次在战场上打响了他们的枪,火光中,空中荡起一片青烟。
一片火枪声中,远处的土地被溅起,碎裂在空中,四散而开。但是土尔扈特部的勇士并没有任何人倒下,倒是勉强开出第一枪的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士兵们,再度倒下了一排。
“男爵,射程不够!”有人趴伏在地上,抬头艰难的叫着。
所有的火枪砂粒,崩起了石子土块,却伤不了对方人马一分一毫,那些强大的火枪,第一次让卡德雷耶感觉到了无力。
五十米外的弓箭,却能准确的射到他们之中,这不是在对战,是送死。
阵型已乱,再也不可能有推进的机会,他的人在不断的倒下。身为指挥官的他,最为倚仗的武器,此刻却成了最大的败笔。
“退!撤退!!!”
残余的人再也顾不得许多,疯狂的奔逃着。
可是,即便能逃过箭雨的攻击,也逃不过下一轮更加猛烈的厮杀。
马蹄声狂乱,踏起了尘土飞扬,手中的弯刀如月,长驱疾驰追逐着卡德雷耶和他的手下。
最前方的人影扶在马背上,风掠起了他的金色衣衫,仿佛天边最夺目的彩霞,如风一般席卷了大地,率领着他的部下,驰骋在辽阔的平原上。
曾经也有一只这样的人马,踏过这里。以火般的燎原力量,将这方土地收入自己的麾下,数百年后,同样的历史再次上演,重叠。
弯弓羽箭,烈马狂歌,谁人敢笑他们落后,谁人敢质疑他们不是训练有素?
卡德雷耶奔逃着,身后士兵的叫声越来越少,而马蹄声越来越近,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草原上被猎犬追逐的可怜兔子,奔逃也只不过是让自己的痛苦持续。
马长嘶,就在他的身后。
卡德雷耶忍不住的回头,一道影子如旋风刮过,马蹄高高扬起,黑色的阴影侵占了他全部的视线。
马蹄从他头上越过,优雅的曲线伸展,落地。
冰凉的剑锋抵在卡德雷耶的咽喉,马背上的男子单手执缰,手指轻捏剑柄,居高临下清渺一笑,“男爵大人,还记得我昨日说的话吗?”
作者有话要说:身上还有41块2毛,谁告诉我怎么活2个月?也有可能3个月。
☆、温存未歇,偷袭又至
秋风起,叶飘落,几片树叶从枝头落下,干枯的叶片被风拖拉着,嘶嘶拉拉的堆积在树根处,黄艳亮眼。
空气净透,天空高远,凉凉的吸上一口气,充满肺腑的寒意中透着肃杀浓烈的无法抹杀,想起中国千年的进程中,秋日起兵,都和这个季节充斥着的杀意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她跳上马,鞭稍炸响在空中,马儿放开四蹄,奔驰在平原大地上。
俄罗斯对土耳其的战争,几乎没有任何悬念,以秋风扫落叶的姿态推进着,短短数月,奥斯曼帝国已是抵抗无能,全线崩溃。
对于这场战争的结果,她是无悲无喜的,毕竟早已是预知,历史的进程从她来到这里的那一刻起,并没有任何的改变,她也不过是投身大海中的一尾小鱼,折腾不起惊涛骇浪。
渥魃希的东归,也会是不可逆转的吗?
马儿飞驰,冷风顺着脖颈处灌入,冰冷的手爪抚摸着她的肌肤,激起一层层的鸡皮疙瘩,直渗入心底。
就要到冬季了……
行走过了欧洲,驻扎过了土尔扈特部,她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思念着那方土地,虽然不是她的时代,却始终是血液中流淌着的历史。
千里之外,那里还叫着大清的名字。
身后马蹄阵阵,清脆敲打着地面。
回首,人影电掣风行,在她身后不疾不徐的跟随着,目光交缠。
并辔千里,天涯相伴,有他便知足。
手中的马鞭再度抽响,马儿奔驰的速度瞬间又快了几分,发丝飞扬在风中,心也飞扬了。
身后马蹄更急,她连连挥动鞭子,却只能看到身后人充满笑意的眼神,嘲弄着她的不自量力。
渐渐赶上,他脚下微蹬,潇洒轻松的落在马背上,双手从身后环上她的腰身,“想和我比试骑马,你似乎还差的有点远。”
她扬起头,反手勾住他的颈项,眼神闪亮,“若不是有着敢向你挑战的勇气,又岂能勾搭上你?”
他淡笑不语,眼神轻轻的眯了起来,将精明敛为温柔。
他自傲,清高,渴求的是一名能与他心意相通,执手并肩的女子。她不曾因过往看低过他,也没有因为身份唯唯诺诺,至始至终她看到的,是眼中的这个人,无关乎身份的渥魃希。
她一直都知道的,彼此的心头明了让她不曾说出过,今日的纵马前驰肆意奔跑中,心头的兴奋豪情跳跃,忍不住的嚷出了心中久埋的感情。
宽厚的胸膛,融化了她身上寒风的凉意,传递给她柔柔的暖意,有他在身边所有的凛冽都变成了柔媚。
“你是不是很开心?”她挤眉弄眼的笑道,“卡德雷耶还真是不小气。”
笑容更大,他拥紧她的身体,“那是你因为你厉害,几乎把他榨干了,再要下去我怕他要哭出来了。”
“我是土尔扈特部的王妃,为子民想是应该的。”她呵呵干笑,得意尽显。
他需要这笔钱,整个部落需要这笔钱,她从来没想过自己抢钱的习惯会在这个时候派上这种用场。
“重现了帖木尔六百年前的辉煌,你应该比我更得意的。”她靠上渥魃希的胸膛,长长的抒了口气。
他抬腕,手中贴在她的脸侧,细细的摩挲。起伏的马背,只将她更深入他的怀抱。
紧拥,偌大的平原上只有马蹄声声,衣袂飘摇。
他的沉默让她有些诧异,在他臂弯间挣了挣,“我以为你会有一点点表示呢。”
“那我送你件礼物?”他手中的力量渐大,几乎有些让她透不过气,在他胸前轻轻的喘息着。
“不要。”她毫不犹豫的拒绝,“此刻的部落更需要金钱,我不想再要你送我什么礼物了,不过……”手指绕上他胸前大氅的穗子,丝丝媚笑,“如果你把自己当礼物的话,我考虑下。”
“不是只有零点八秒的极致享受么,也值得你心心念念不忘?”他哼了声,云淡风轻的诉说着某人昔日的话语,藏着深深被贬低的威胁。
“呃……”心虚的傻笑,下意识的揉上她的臀,肌肉在回忆曾经挨揍的痛苦中抽搐。
“回去吧。”他拨转马头,马儿滴滴答答的朝着营帐的方向而回,“我让策伯尔回去了……”
在她还不及明白的时候,他俯身她耳边,细细吐气,“大帐里没人了。”
“啊!”一声低呼,各种震惊让她一时竟不知道是该问问题,还是该表现一下她的矜持。
“他带领部分人马先回去准备。”渥魃希淡淡的解释了句,斜挑着的眼尾望向苍空,“还有一个月,伏尔加河就该结冰了。”
伏尔加河结冰,就意味着南岸的部落可以从冰面上过来集合,他们需要等待的,就是这短短的一个月。
“你会成功的。”她低声叹息,依着他,“完成你父汗的心愿,向他证明你是成吉思汗、忽必烈汗之后最伟大的汗王。”
“你不怕我成为最伟大的汗王之后,娶无数的妃子?”
“不怕,因为……”她咬上他的耳朵,吃吃笑了,“我会每日三餐榨干你,让你没有精力,别忘了你是我娶过门的,我有召见你可不能不同意。”
他弹了下某人翘翘的小鼻尖,说不出的亲密爱怜。
她扬起头,“那如果,我要是不见了呢?”
“我说过,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他的表情忽的凝重,手中的力量没来由的紧了下。
似乎这个话题,戳到了某人的痛处。
“那要是在你起兵前期呢?”她不依不饶,有些肆意任性,“也放下一切找我吗?”
之后的日子,他们只怕不可能如此潇洒随意的倾谈了,总有些小小的情绪想要表达,就算偶尔的撒娇也好。
他迟疑了下,望着她的脸,两人交缠的目光间仿佛无声传递着什么。
“不会。”他终于吐出他的答案,“我先许了父汗,必须要将土尔扈特部带出沙俄的统治。”
她抿唇笑着,没有任何怒意。
“我也许了你。”他顿了顿,“若失了你,我便用下半生所有的时光寻你。”
她猜到了前半段,却没有猜到之后的答案,不负江山,不负红颜,这般的答案,她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两人说说笑笑,才靠近营帐,巴特尔快步迎了上来,压低了嗓音,“汗王,波将金大人到了。”
两人对看一眼,那边帐门前,一道英挺的身影远远的行了个绅士礼,优雅的缓步迎了上来。
渥魃希从容的笑道,“还没恭喜波将金大人打了胜仗,俄罗斯帝国内,再无人敢质疑您的率军能力了。”
波将金湛蓝的双瞳里光芒闪动,气势已不是当初那个宫廷侍卫小队长能企及的,高傲尊贵,笑容扬起时俊美朗然。
这个神情让叶灵绯突兀的皱了下眉头,心底涌起说不出的怪异。
俄罗斯是个热情豪放的民族,骨子是跳动着的都是奔放的激潮,这种含蓄内敛透着孤傲的笑容,英俊多情魅惑,却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女皇着人送了给汗王大人的奖赏。”波将金直接点破他出现的原因。
渥魃希的淡然一笑,“渥魃希多谢女皇陛下,这就去迎接。”
叶灵绯恍然,这古怪的感觉,不是因为波将金,而是因为她熟悉的感觉,属于昔日清冷的渥魃希的笑容。
“不用了。”波将金摆手,“汗王还有更重要的事。”
巴尔特凑上渥魃希的跟前,“迎接礼车的事,坞恩崎大人已经去了。”
渥魃希颔首,波将金再度深深一礼,“波将金特地转达女皇陛下的旨意,因为汗王大人在远征土耳其战役中协助俄罗斯帝国,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特地邀请汗王大人及王妃光临圣彼得堡冬宫,参加女皇的宴会。”
再度蹙了下眉头,她下意识的望向渥魃希。
女皇此刻的邀请,于她而言只觉得噎的难受。叶卡捷琳娜二世对渥魃希的感情她是亲眼见证过的,一句特地邀请汗王和王妃,显然渥魃希娶妃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女皇的耳内。
“女皇有一封信交与汗王。”波将金双手将信笺奉上,粉色的信笺散发着淡淡的幽香,娟秀的字迹透着另外一个女人的心思。
她悠悠然的站起身,“你们聊,我去着人准备晚宴,为波将金大人设宴。”
走出大帐,独自行走在幽凉的风中,让清寒的空气洗去心头的憋闷。
昔日,不曾对他有过觊觎,无论他曾经纠缠过什么人,都与她无关。现在,他是她的夫,女皇就成了她心中一根细细的刺,不触碰不伤,一旦扯上,总有些难言的不适。
更别提起兵在即,去冬宫无论如何是不适的。
女皇的信,她留在那只能是尴尬,索性一个人出来溜溜达达还来得自在。
即将进入冬季,天黑的早,不过一会的功夫,已是夕阳斜照,金色临映树梢,长长一片耀眼,将一片掉下的落叶闪出最后的光艳。
策伯尔已率领大部分的人回撤,军营中有些空空荡荡,本以为这几日得到最后的撤军令后他们就可以安安然然的回到部落中,没想到的是等来女皇的邀请信。
狠狠的踢上一脚堆积的落叶,发泄着心头的郁闷。
本来约好的美好一夜,又因为波将金的到来而泡汤了,她有这么衰么?
渥魃希是她的丈夫,是她名正言顺嫁了的郎君,居然几个月没机会缠绵,知道一块肉叼在嘴里几个月不给吃下去的痛苦么?
身后,脚步踏在落叶上沙沙的响,很轻很慢。
她翩然回首,笑开颜,“这么快就好……”
下一秒,颈项间传来剧痛,眼前黑色闪过,人影沉落。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never817的地雷,爱乃,么么么……
如果有怕虐的,后天开始,做好心理准备吧,如果实在承受不了,可以不订阅,但是不可以骂我,我提醒你们了,呜呜呜。
☆、又见女皇,为爱而争
身体,在冰冷的空气中不自觉的想要蜷缩,奈何束缚的力量让她无法动弹,甚至一点一点的被拉扯,从昏沉中渐渐清醒。
车轮碌碌,马蹄声声,很快。快的让她的身体不住的摇摆,在地板上不由自主的撞向门侧,沉闷的响声中又弹回来,没有半点抵挡的能力。
在疼痛中,最后一丝晕眩迷茫也消失,她努力的想要坐起,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从上至下都被捆的结结实实,眼睛上也蒙了一层厚厚的布,别说坐起来,就是想看自己在何处,都做不到。
唯一能判断的是,这里很冷,比土耳其更冷。
当这个认知进入脑海,她忽然想起自己为人打昏前最后一幕,看到的是金发男子的脸。
不认识的人,但是那身俄罗斯军队特有的挺直军装她却认识,那独特的金发碧眼也是来历的印证。
马车的疾驰忽然慢了下来,熟悉的俄语隐隐传来,“什么人?”
马车前响起男子声音,“女皇手谕,带车内人即刻进宫,女皇要召见。”
轻微的动作过后,马车再一次动了起来,不是疾驰,缓慢的踢它着清脆。
如果说刚才还是猜测,那么此刻就是绝对的肯定了。
不明白的是,俄罗斯帝国的人抓她干什么?或者干脆的说,女皇抓她干什么?
是察觉了渥魃希的秘密,还是单单出于个人目的?
冬宫!她竟昏睡了这么长时间,直到皇宫前才醒来,渥魃希定然发现了她的失踪,以他的精明怕也不需要多久就能猜到,只是……
车身一震,停了下来。
她听到车门被打开的声音,感觉到有双手解开她身上的绳索,当脸上的黑布被拆下,金色的光芒射上眼睛,她眯起了眼睛。
但是这一眼已足够,这里真的是冬宫,叶卡捷琳娜二世女皇的皇宫。
“女皇在寝宫等您,请!”男子站在车门边,尊重的话语从淡漠的口中说出,没有称谓,听不出半分敬意。
她揉揉麻木的双手双脚,手腕脚踝间因为长时间的捆绑勒出了深深的印痕,当血液恢复畅通的刹那,细细的刺痛感让她吸了口气,坐在车上没有动弹。
男子倨傲的目光扫过她的手脚,依然是冰冷淡漠的嗓音,“女皇在等您!请下车。”
“你说什么?”她睁着无辜的眼睛,出口的是土尔扈特部的话,一脸莫名。
男子楞了下,张了张唇,想想又闭上,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手脚间蚂蚁啃咬过的感觉渐渐消退,她也平复了心情,冷然的下了车,朝着女皇的寝宫行去。
夜半时分,寝宫。
时间,地点,任何一样都不符合召见的条件,也让这突如其来的绑架更多了一层神秘色彩。
男子在前面引路,她在身后慢悠悠跟着,身后不远不近还有两名护卫,似是保护,防备的气息更浓。
这里她来过,当日数次陪同渥魃希觐见女皇,如今故地重游,她却再没有了往日的惊艳和憧憬的心,只是沉重。
华丽的雕像,白色雕梁金色栏杆,红色的地毯铺排到底,层层的弧顶让这宫殿看上去堂皇的同时也透着一丝深幽。走廊的尽头就是女皇的房间。
才踏上最后一层台阶,她就看到房门前一个婉约的背影。
不是华丽精美的绣图长裙,一袭睡袍滑落脚边,没有宝石点缀金色的发蓬松垂落身后,在丝袍后安静的散着。蕾丝花边绕着的手腕雪白,背在身后。
叶卡捷琳娜二世女皇!
见到她并不意外,意外的是见到这样的她。没有了精雕细琢下的华丽,收敛了精明大气,她也不过是一个青春芳华的明丽女子。
女皇静静的望着面前的油画,侧面在烛光下优雅曼妙,目光藏在光影后,深邃。
叶灵绯知道她看的是什么,那是她自己的画像,某人曾经为她画的画像。这原本挂在夏宫僻静角落的画,此刻却正大光明的放在了冬宫的寝宫前,叶灵绯不由轻吸了口气。
她是在看自己,还是在看那个人,亦或者是看的自己和那个人往昔的青春记忆。
一双赤足踩在地毯上,似乎忘记了夜晚的寒冷,雪白红艳的对比,很是抢眼。
她看着画,叶灵绯看着她,彼此都没有先开口,只有烛光偶尔的跳动一下,晃动了两个人的影子。
曾经,她是自己最为崇拜的女皇,在幻想中无数次重新她的风采;如今,她是自己的情敌,是对自己丈夫念念不忘的女子。
“你叫什么?”背对着她的女子清婉开口,标准的俄罗斯语半点也听不出她曾是德国人的腔调。
叶灵绯望着她的背影,没有行礼没有躬身,清清亮亮的开口,“陶格森欧德。”
那个背影震了下,显然,她认出了这个声音,也想起了这个名字。
叶灵绯身边的男子眼神抽了下,眼神盯向她,看到的只是唇角一丝柔和的轻松。没有半点面对欧洲第一高贵威严女子的惧怕恭顺,随意的姿势似乎只是看着普通农家的妇人,说话间还优雅的撩了撩自己凌乱的发。
忽然间,对这个纤瘦的异族女子有了些许的钦佩。
女皇的目光从画上抽了回来,回首。丝质长袍炫出流光波浪,扬起小小的弧度,又轻悄悄的落回她的小腿处。
眼神平和,稍显意外,“原来是你。”
微微一笑,“当初为了照顾汗王,不得已乔装,还请尊贵的女皇陛下原谅。”
女皇淡然颔首,平和宁静,眼神间也看不到责难。
这样的表情,更让叶灵绯心头沉了下,若非有备而战,是不可能这般从容,隐藏了全部心思,让她无从观察。
打量的视线在她脸上停了停,似乎在寻找什么,很快又挪开了。叶灵绯无奈扯了扯嘴角,她的脸实在是清水寡淡,没什么可看的。
“原来土尔扈特部的女子服饰是这般的美丽。”女皇赞叹了声,“大气豪迈,和这个部落的风情是一样的,相比而言,过于精致的宫廷礼服少了气度。”
叶灵绯失笑,“那要看是谁穿,女皇陛下的气度,穿什么衣服都是光芒四射。”
“是吗?”女皇娓娓低语,“我也幻想过,如果穿上这身衣服,会不会美丽哩。”
不是土尔扈特部的衣服,是这身衣服!
土尔扈特部王妃的衣服。
女皇目光下滑,在她胸口顿了顿。
灯光摇曳中,刀鞘上的数粒宝石静静的散发璀璨彩光,女皇的声音柔美温婉,“这是他随身的那柄银刀吧?”
她轻轻点了下头。
“想当初我也曾索取这刀做纪念物,他却不曾给我。后来或许是怕我伤心,便极少佩戴了。”女皇再度开口,却是笑容渐大,“是王妃的信物?”
心里咯噔一下,女皇抬了抬下巴,一贯的威严在此刻外泄些许,“有些事,我若想知道,没人能隐瞒我。”
她指的是刀,更指她与渥魃希之间成亲的事实。叶灵绯通透的脑子,瞬间明白。
“没有人会隐瞒您,又非见不得光。”直视那双琥珀色的眼瞳,无畏无惧。
面前女子依然微笑平静,“你说我深夜将你带来,是见不得光的行径?”
好敏锐的反应,好犀利的观察力,好沉稳的气度。
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站在这历史的伟人面前,与她为了一名男子针锋相对。
女皇高雅的迈了步,身边的护卫立即推开雕花的雪白门扇,金色的门把手闪过一道亮色,房内的暖意飘荡而出,壁炉里火光簇簇,精致华丽的金色床纱映入她眼帘,朦胧中透着旖旎无限。
最让叶灵绯心头震撼的,是卧室的墙壁上,一副真人大小的油画。
白纱飘起,在风中划出飘渺的角度,勾勒了纤细的腰身,银刀垂挂腰间。白皙的面容上,目光远眺长空,藏着无尽的忧凉。不如今日的成熟,残留了些许少年时分的青涩,但是一样的帅气,一样的淡定。
她刚才说,这刀曾是渥魃希始终佩戴挂在腰间的饰物,现在看来果然是真的。那她说的,只因两人无缘相守,怕她伤心才收藏起的话……
有谁能想到,这雄霸欧洲一方的女子,这名垂青史的人,她的卧室中竟是这般光景?
她曾以为,女皇爱着渥魃希,是发乎情止乎礼,藏在心头不外泄的秘密,原来她错了,这女子对渥魃希的爱,比她想象中更加的浓烈,更加的炙热。
她看到,这巨幅油画的右下角,斜飞着几个漂亮的字,与她在粉色信笺上瞄到的字体一模一样——索菲亚。
这画,竟是她画的?
再想起门外那幅她的画像,两幅画的时间竟也是出自同一个时间。
渥魃希与她的过去,也比她想象中,更深刻。
“如果我说是有事急诏你,你信吗?”女皇在镂空的红丝绒椅子上坐下,“只因我了解渥魃希,他一定不会答应,所以只好这般了。”
叶灵绯站着,想从她表情上判断出一丝可能,奈何那女子始终是一个表情,一个语气,太难猜测。
红茶在金边白瓷杯中颤动,女皇浅抿了口,含在口中细细品着茶香,这才缓缓咽下。
又一个与他相同的动作。
忽然明白,眼前这女子,虽然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中未有过半分威慑,却在情景中给了她巨大的压力。
攻心为上!
她要的就是自己难受,自己心乱。
作者有话要说:再度提醒啊,怕虐的,后天开始可以不要买了哟,自己要看虐的,到时候可不能骂我啥的。
☆、女人间的交锋
“女皇陛下客气了,您是最尊贵的人,能为您效力是我的荣幸。”她抿唇,也是同样的平静,“不知道是什么事,需要如此秘密而紧急?汗王尊重您,又怎么会舍不得放我替您做事。”
他护我,舍你,这就是他的选择!
这是她传达的意思。
女皇却仿似没听见,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扬起姣好的面容,“听闻你治好了部落中的天花?”
茶盏敲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叮声。
“我说过,只要我想知道的事,任何事都瞒不过我。”
原来是这个原因!这个令整个欧洲为之恐惧害怕的病,才是今天自己被抢来的主要原因。
叶灵绯的眼睛眯了起来,“天花发病虽然有死亡,却也不是必死的病症,我也不过是碰碰运气,也不知到底有没有效果,毕竟若是能撑过十余日,活下来并不难。”
“可是我听说经过你的手,可以有人入天花人群而不被感染。”女皇盯着她的眼睛,“我只想知道这个方法。”
说?不说?
改变历史?还是不改变?
“我急切的请你来,只是为了我的子民,所以希望你能答应。”女皇声音低沉,“只要能有治病的方法,我马上就能让你回去。”
“那如果我没有方法,你就不让我回去了,是吗?”捕捉到她中的意思,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只是叶灵绯的眼中,却看不到半点笑意。
“如果你不愿意透露治疗的方法,也可以在这里住着,只要有发病的地方,你去治疗也可以。”女皇站起身,“我不会委屈你任何事,也可以重金礼聘你为皇家的大夫,这样行不行?”
好一句治疗,好一声为了百姓。
不交,女皇必然不会放人;交了,她就能走了吗?
她!不!信!
“对不起。”她双手摊开,爱莫能助的耸耸肩膀,“尊敬的女皇陛下,我是真的不会。”
“是吗?”叶卡捷琳娜女皇垂下眼皮,遮掩了目光中的情绪,但是隐藏着的森冷却不容叶灵绯忽略。
停了停,她抬首时,一切又恢复如初,“真的不能商量吗?”
“如果……”叶灵绯笑了笑,“我要你用土尔扈特部从此以后的独立换取,你愿意吗?”
忽然的一句话,始终保持平静的女皇脸上变了颜色,眼神中射出凌厉的光芒。
“你征服了波兰,打下了土耳其,你不会放任任何扩张的机会,也不会允许一个部落在你的土地上长久的独立下去,我是土尔扈特部的人,不为渥魃希,只为部落的子民,你也为你的子民,这个条件很合算,不是吗?”
一直以来,从这女子出现到现在,她都在无形的压制着对方,以淡然的态度和地位让她面对自己。但是她,睁着一双清亮的双瞳,任由自己说着,认真的听着,始终不为自己的姿态而改变,不为自己的压制而有丝毫不安,仿佛完全把这个空间隔绝了。平平淡淡的话语,更是直指她内心深处。
“若女皇陛下没有收服土尔扈特部的心,这可是无本生意呢。”叶灵绯悠闲的开口,“只要女皇下诏让土尔扈特部独立,送我到土尔扈特部边界,我自然交出治病方法。”
“你知道当初渥魃希是怎么答应我的吗?”女皇冷着声音,眼中的气势勃然射出,“他应我一旦坐上土尔扈特部的汗王,有了地位军功,就成为我的王夫,让教会无话可说。如今他背叛誓言,你还想将土尔扈特部从我手中划走,我怎么可能答应?”
话语间带着愤愤,再也不见女皇的矜持高雅,金发飘起打在胸前,被急促的呼吸凌乱了。
她指自己夺了她的男人,还要抢她的领土和子民吗?
“您说渥魃希承诺了您会成为你的王夫?”叶灵绯轻声反问,“他是亲口应过您,还是给过您暗示?哪怕是肢体上的动作也行。有吗?”
以她对那个人的了解,若是无心,他不会承诺,不会欺骗,即便是暗示也不会给予半分,渥魃希骨子里的清傲,是不会允许自己做这般的事。纵然他喜欢过女皇,当他决心离去时,必然是绝不会做出骗取女皇爱情的举动。
叶卡捷琳娜女皇的脸上顿时震怒,手掌一拍身边的几案,桌上的茶盏顿时跳了起来,连连跳动,跌碎满地,茶水泼在红色的地毯上,黑沉沉的。
“说什么?”
忽然的爆发,所有忍耐的气势都炸了出来,犹如狂放的龙卷风侵袭向她,恨不能将她卷起撕裂成碎片。
大门忽然打开,门口站着震惊无比的士兵,手中的武器刹那举在掌中,遥遥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