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五好家庭第4部分阅读
明朝五好家庭 作者:rouwenwu
怎么样就怎么样办。我这个做嫂子的又是大姑子,怕偏了心说出去人笑话。”
素姐这话说的直白,那意思,小巧姐得罪的是调羹,人正主儿没说话,你先别问我。
狄婆子皱了眉,喝了半钟茶,慢慢对着调羹道:“也罢,姨娘说怎样?”
调羹偏也学了素姐刚才,眼睛只看那花瓶,仿佛没听到狄婆子问她。
狄婆子当家主母几十年,为人又厉害,从来都是一言堂。论起这太极云手,那是推不过素姐,若想绵里藏针,又哪里是调羹对手。如今一个儿媳妇,一个妾,齐齐将她晒在这儿,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
论起理来,素姐是因为自己说了重话挤兑她,不然也不会大捧银子流水一样花出去惹得小巧姐生是非,调羹,又捉不出半点错来。思来想去,还是先安抚调羹为先,胳膊打烂了折在袖子里,想好了便笑道:“姨娘想是还生小巧姐的气?”
调羹淡淡的,道:“小孩子家家的,调皮些也没什么。”
素姐听到这句话,对调羹另想相看,没想到啊,这春秋笔法,人人都会用呢。
狄婆子叫调羹噎了一下,喝了剩下的半钟茶,方匀了气,又道:“小巧姐极该请了家法的,只是眼看要出阁的人,打她一顿,一来怕人家笑话,二来也怕婆家脸上过不去。”
平常,像这样话说了半截,后边素姐看她眼色自会出来打个圆场,今日狄婆子看了又看,好么,两个人都盯着那花瓶在看呢,只好自己又说道:“罢罢,如今我老了,也管不了许多,你少了什么,自去问素姐要。”
调羹听到这里,站起来福了一福,道:“娘说的是。”也不等素姐说话,自回东厢房收拾房子去了。
素姐见调羹走了,连忙道:“姨娘屋子里要用的家什,我屋子里还有些,要赶紧趁爹不在家送了去,省得又淘气。”看狄婆子张了嘴还想说什么,假装没看到,三步并做两步跨出门槛,一边吩咐上房的媳妇子扫院子,一边顺着石子路,回自己家去。
狄婆子见平常两个最低眉顺眼不过的人,今儿都硬气起来,越想越生气。最气的还是狄员外老糊涂了,临老居然娶妾,还要养老生儿子。如今这份家业,一半是她半辈子早起晚睡挣下的,一半是儿子考取了功名挣下的,平白的就要分了给人。妇人家本来就爱小,老太太们更是恨不能一文钱当中劈开来做两文钱花的人,如此这般算来算去,不免心火上升,一口痰堵在喉咙里,喘不过气来,一头倒在坑上挣扎。偏生丫头媳妇们刚才都避开了,还不曾回来。
待到素姐回家寻了些绸缎,亲自来与婆婆看,方才发现狄婆子躺在炕上,身子不能动弹,两眼直翻。
素素见了,不免先是吓一跳,再看狄婆子口内说不出话,手脚都不能动,料想是中风,当初狄自强家大伯与大伯母吵架,大伯中风发作起来差不多也是这样。慌得鞋也不及脱,跳到炕上,一手拍背一手从脖子边伸到前边掐老太太人中。捧东西进来的陈嫂也有些见识,不喊不叫,将手里的东西一摔,急忙的掉头到前边找管家寻医生。
素姐掐了会子,狄婆子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痰来喘气,方才把她平放在炕上。此时早有人去找狄希陈并狄员外回家。
春香受了命去请巧姐,满屋子寻不见一个人,退出来拉着巧姐屋子里上夜的家人媳妇道:“巧姐姐哪里去了?”
那媳妇子笑指了指阁楼上,道:“躲藏进去这半日了。你自去叫门,说不得过两三日饿了就开门了。”
春香急得一跺脚,转身爬到胡梯半截处大声喊道:“巧姐姐,娘有些不好了,你快开了门去瞧瞧。”
那巧姐,与小铜雀藏在阁楼上,阁楼高不满三尺,宽不过十来尺,又放了些箱子,两个人挤在里边又闷又热又黑,心里正后悔没有找个好地方躲藏。小铜雀又在那里不停的埋怨她,说是娘请了家法定会将她们打得半死云云,惹得巧姐与她逗嘴。待得春香喊了十来声,才听到娘不好了几个字。
毕竟是自己娘,小巧姐连滚带爬拉了门栓,一步踏空差点掉了下来。
春香看她身上沾满灰尘,脸上出了汗,糊得一道一道黑印子,头发上还挂着蜘蛛网,后边还跟着一个有其主必有其仆的小铜雀。
小铜雀从后边拉着她袖子道:“姐姐掸掸灰,洗个脸再去。”
巧姐却不理她,挣脱了手,撩起裙子直奔上房去。
此时正好狄婆子转醒,调羹已是来了,坐在边上与她打扇,素姐坐在炕里伸着胳膊弯到前边,狄婆子半靠在儿媳妇的身上,就着她手里的茶钟喝水。
巧姐见了娘与调羹都在,又怕又不好意思,也不敢进门,磨磨蹭蹭站在门外边,扣那门框,一副脏兮、可怜巴巴的样子倒叫素姐看了好笑,狄婆子看了心疼,调羹看了又生气又好笑。
等到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小铜雀进房,鬼头鬼脑在巧姐后边扭来扭去,狄婆子掌不住笑了,道:“还不去洗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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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姐忙拦:“且别洗,也让你爹跟你哥瞧瞧你这花狸猫的样子,不定怎么乐呢。”这话说得有些突兀,一屋子人也就狄婆子听明白了,点点头道:“大嫂说的是,你爹笑两下,你也少打两下。”
巧姐听了娘跟嫂子的话,明白今儿算是过去了,顶多爹爹骂两声算了,喜欢的忙跑进来。狄婆子忙喝住她道:“还不快与你姨娘赔不是。”
巧姐忙跪下来行了大礼,慌得调羹扔了手中的扇子来扶她。
正好狄员外跨着大步,气喘吁吁进来,眼见得女儿正在赔罪,爱妾满脸笑容扶起,安下那悬在半空的大石头,问狄婆子:“你可好了?”
“半边身子麻软,”狄婆子皱着眉动了动,道:“只怕是不中用了。”
素姐忙道:“狄周去请前门外王府里的医官去了,我教他牵的那青花大走骡,只怕这半日就到的。”
狄员外点点头,素姐跳下炕好让狄员外近前,就便拉着巧姐去自己屋里洗脸梳头,让他夫妻三口子说话。
到了素姐屋子里,巧姐看素姐脸色不太好,忙问:“嫂子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刚才叫你吓的,”素姐亲自捧镜子给巧姐照,巧姐一边笑一边取了篦子梳头发。
素姐心里却十分的难受,早知道婆婆气成那样,就顺着她给她台阶下了。也不至于中风这样严重,看小巧姐无忧无虑,要是知道母亲半身不能动弹,不知道怎么样恼呢。
巧姐看嫂子木木的,知道她八成是担心母亲,快手快脚梳了头,擦了面,掸了身上的灰,便拉着她重回上房。
那王府的医官已是来了,正坐在外间,狄员外陪着说话。
素姐心里难受,埋头着向前冲,倒是巧姐听见陌生男人说话声音,伸手拉住她,两人站在窗外听那医官道:“幸亏救的及时,老夫人无甚大碍。在下开两副药,爱吃就吃些,不爱吃丢开也罢。只是以后动不得气,千万小心。”
狄员外听了连连点头称是,忙命前边厅上摆酒,要请医官吃饭。
素姐听到无甚大碍,那笑容便自己跑到脸上,回房亲自数了一吊的开箱钱,叫陈嫂先送去。估量着吃了饭才去,又封下四两银的红包,两坛子金华酒。陈嫂送了钱回来,说那医官说了,老太太以后不能生气,素姐听了好笑,果然是良医,医得心病。这话说得正中狄婆子的下怀,只怕这礼还要加厚。便又寻了两匹家织的绢,命陈嫂去仓里量了一石上好的稻米。自己袖了贴子去上房说与婆婆知道。
狄婆子正靠在炕上,后边枕了几个枕,调羹站在边上奉药,一个小小朱红海棠如意的盘子,上边搁着一只白瓷小碗盛着半碗药,又有一只小碟,里边放着几粒浸的杨梅。另有一只茶钟,里边满满一钟白水。
狄婆子慢慢喝了药,咽下去,皱着眉吃那杨梅,半天才伸手去拿茶钟嗽口。素姐在边上急得不得了。还是调羹,久做丫鬟的人,低眉顺眼,心平气和,倒叫素姐看了有些过意不去。
素姐上前一步道:“姨娘,前边的菜怕是不够,小春杏在厨房乱转呢,快瞧瞧去。”调羹会意,抽身去了。素姐方拿出贴子来对狄婆子道:“娘,俺封了四两银,两坛酒,两匹绢,一石稻米。虽然礼重了些,难为他一些不拿乔,来得又快。以后相与也容易。”
狄婆子点头,问什么酒,知道是金华酒,忙道:“咱家那葡萄酒还有么,换两坛子那个给他。”素姐应承了,亲自拿钥匙去酒窖开门。
自从前年狄希陈卖了明水镇的房子,这两年下来葡萄酒差不多的人家儿都会酿了,价钱也不比从前,只是滋味好坏各有不同。那位公子爷给自己家的美酒挂了兰陵美酒郁金香的牌子,酒却酸得跟醋一般,还不如同席几位酿的好。狄希陈听说了拿了当笑话回来说过,还特地花三分银买了小坛回来给素姐尝,倒是品质跟价钱差不多少。比起来,还是狄家的酒好,只是素姐跟狄希陈都拿定了主意,酿的不多,也不卖。自家喝喝,留几坛送人,倒让人没处做手脚,眼红不了。
只是这酒窖,便管的严密,钥匙素姐亲自掌在手里。狄希陈是把酿酒的方子说了与众人知道别的却不曾吐半个字,这葡萄酒,与白酒黄酒窖藏略有些不同,是万万不能让人学了去。
果然那医官,见了银米,不过拱一拱手,见了那酒,晓得是狄家的葡萄酒,大喜,再三的谢狄员外,不等狄员外说,便自己说道:“老太爷如此慷慨,在下恭敬不如从命。若是宅内有什么风吹咳嗽,命人去说一声便来的。”
狄希陈本以为家里几个大小女人吵闹,躲避几天便了。没想到,主人家刚摆上了酒,家人一径寻了去,开口就道老太太不好了,吓得他打马飞快走了来家,正好赶上狄员外吃得脸红红的门首送客。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立了脚站在一边。他老子见他半日才回家,到了家也不去瞧他母亲,大喝一声:“还不去瞧你娘。”
正文 十三章 余波(下)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狄希陈唬了一跳,再看狄员外鼻子眼里都是笑,料想老娘没什么大事。冲那医官拱拱手,便拔腿进去了。进了上房,狄婆子扶了巧姐正在地下走,见狄希陈汗津津进来,先自笑道:“难为你赶了回家,先回去洗洗罢歇下罢,明儿说话。”
狄希陈问得母亲并无不适,也便放心,冲妹子笑笑,掉头回去了。
巧姐不依,嘟着嘴对狄婆子道:“哥哥笑话我。”
狄婆子笑骂她:“小心传到你婆婆耳朵里,叫再冬哥休了你。以后遇到调羹,远着些。”
巧姐忙道:“不是气不过,我也不砸她。谁叫她一个灶上的,也穿得一身绸缎。我嫂子还不穿呢。”
狄婆子伸出手指头点了点女儿额头,“你休忘记,你婆家几位都是那位龙氏生的,那可不是盏省油的灯,你若还是这么没头没脑的,难保不吃亏。多学学你嫂子与调羹。”
且说狄希陈一进了自家屋子,就见素姐正坐在床边洗脚,脚半浸在木盆里。边上放着两根两丈来长的白布,并一只明矾盒子。秋香拎着壶热水慢慢浇上去。素姐皱着眉道:“多浇会,今儿我这双脚算是完了,走出一脚泡来。”
狄希陈想起从前,素素最喜欢夏天不穿袜子,光脚穿一双凉鞋,虽然脚指甲没有学人家画上花花朵朵,可是什么时候都是干干净净,叫人看了十分舒服。再看如今天这一双脚,分明是残废,素姐怕脚臭,每日里早起,又要洗又要缠,还要撒上吸潮的明矾,跟受刑一样。狄希陈不由一阵心酸,挥手叫秋香出去,自己跪在床脚踏上,伸出两只手罩住素姐的脚,轻轻说:“苦了你了。”
素姐嗔道:“那你还没日没夜在外边游荡?家里乱成一锅粥,你抬腿就跑了。”
“你们几个女人干架,我夹在里边怎么办?”狄希陈无奈,一大老爷们,家里妹子跟二妈干架,老娘看热闹,除了抬腿就跑,能干什么?“给妹子递棍子还是给二奶打气?”
素姐听狄希陈这般说,也笑了。弯腰拿手巾擦脚,狄希陈很狗腿的抢过手巾,素姐推他:“休叫人瞧子笑话你。”
“怕什么,我这明水镇一哥的名声,全山东都知道。”狄希陈笑道,“只怕改日要换你家薛如兼做。”
话虽这样说,狄希陈还是站起来叫秋香进来帮素姐缠脚,那个东西,左一圈右一圈,间或还要撒明矾,是个技术活儿,素姐自己都搞不定,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来做吧。
素姐便叫春香:“去厨房看看我的饭可好了。”
狄希陈忙道:“要两份儿,我也没吃呢。”
素姐缠好了脚,穿上大红缎子四季花白绫底的鞋儿,自己看了看,自嘲道:“就这双鞋,放到咱们那个时代,也值台冰箱。”
狄希陈忙施展乾坤大挪移,与素姐商量事。那位王公子酿酒,也晓得是狄希陈因他用了强,故意将方子传了开去。没奈何不只那几位,就是别家,道听途说学了法子酿的酒都比他家的强。如今卖不上钱来,白收着狄家老宅没什么意思,想让狄家买回去,放了消息与狄希陈。
狄希陈又想买又觉得加了钱买回来太吃亏。素姐问要加多少钱,狄希陈道:“也不多,四百两。”
“他怎么不去抢,一转手要挣原主人百分之五十!”素姐气得声音都大了,一拍桌子,吓得秋香跟陈嫂都跑了进来,陈嫂见不是两口子相争的意思,拉着秋香又出去了。
狄希陈方道:“毕竟是咱家旧产业,当初卖了就很没面子,不然我也不会去考这个官儿。”
“如今你也是个官儿,虽然不知道猴牛马月有实缺。”素姐冷笑:“就不想想,从前那宅子可是住得官儿的?赎回来谁去住?”
狄希陈道:“你说的都有理,可是不能叫狄家的产业在我手里卖掉。”
素姐叹口气劝他:“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其实素姐也知道狄希陈心里都明白,就是大男人的面子下不来。从前无权无势要退一步海阔天空,如今做了知县官儿,总想斗斗土豪劣绅。想来日日在外边吃酒,都是在走门路找关系。不由的又劝他:“咱们是来过好日子的,你已是被狗咬了一口去,怎么总想着要咬回来?”
狄希陈看素姐说的这么刻薄,叹口气道:“罢了罢了,依你丢开手吧。只是还得跟爹娘说一声儿。”
春香送了饭来,一大盆米饭,一碟香肠,一碟煎豆腐、一碗蒸鸡蛋。狄希陈见了投了筷子道:“那调羹日日就与你们吃这些东西,着实该巧妹妹砸了她。”
素姐道:“你小声些罢,今儿乱的不够是不是?请的医官吃饭,忙里还要给婆婆开小灶,调羹忙的可怜儿的,是我命春香自去做的这几样。调羹正是三四个月的时候,若是怎么样了,你家两个老的不知道怎么吵呢。”
狄希陈想起来问:“今天p,谁胜?”
素姐笑道:“大奶得面子,二奶得里子。就看加赛能不能一举得男了。若是得了男,你输,家产要分一半人家。”
狄希陈道:“你就不心痛?”
素姐拿筷子敲他:“怎么说我也上过几年学,也知道自己挣的钱最好。对了,”话题一转“咱们将来是卖酒呀是做官搂钱?”
狄希陈大乐:“当然做官,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哪。咱不贪,捞一万两就行。省着点,够狄贤齐一辈子了。”
素姐看不惯狄希陈的张狂样子,啐他道:“你不是要烧玻璃吗?不是分分钟的小cass吗?”
狄希陈忙道:“蛋凉了不好吃,快吃,吃完了我带你跟小全哥出庄走走去。”就此把赎回老宅的话揭过一边不提。
那位王公子见半个月没有回信,倒坐不住了,又使了人直接与狄希陈说,狄希陈问狄员外老两口,都说山居甚好,不愿回明水镇。唯有调羹为长久打算,心想着若是生了个哥儿,将来分家住在明水,自己也是人上人了,倒是在狄员外耳边吹了几天风,怎奈狄员外大事上头,从来是奉狄婆子为主。狄希陈便慨然回了王公子道:“虽是旧宅,怎奈修葺一新,做价一千二百两,那是在下沾了便宜。如今要预备京里花费,挪不出这项银子来,不敢应承,倒教您费心了。”
王公子无处下爪,终于死了心。狄希陈心里恨他恨得咬牙切齿,本来好好的挣钱生意,半路上叫他拦了,如今葡萄酒算是山东特产,哪里再有那肯出八两银一坛的商人,到顶不过二两,差的只肯给一两钱银子。也只有自己家里酿些喝喝罢。素素天天说要烧玻璃,是呀,哪个穿越来的人不烧几个玩玩,可是那东西真那么好烧的吗?要建什么样的窑,配方比例又多少?最重要的是,这独门生意卖多少钱人家都眼红,就怕再来一次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那就真的要做刮地三尺的青天大老爷了。这种事,狄希陈怎么会真的去做,他也是穷人家孩子长大,知道穷人的苦,怎么忍心搜刮穷人的财产肥己?
小巧姐这一场风波,狄婆子虽然中风,慢慢也能下地走动走动,活动开了,胳膊腿都好些了,便与素姐一起张罗小巧姐的婚事,那收稻子,摘棉花等事便让那个知县大老官狄希陈去管。调羹管着厨房,又要支持内宅,又要管外边觅汉并打短工的饭食,累得脸又瘦了一圈,狄员外便自己上阵监厨。狄家上上下下,就是小全哥都在忙着学说话,唯有巧姐一个闲人。可是她身闲心不闲,听进去母亲教导,有事无事冷眼看调羹说话、素姐做事,生怕将来嫁过薛家不会做人。
转眼就到八月,薛家定了初五过聘,九月初六毕姻。两家就格外的忙起来了,媒人们两头乱跑,有时两位亲家老爷亲自约了一起商量。狄婆子起先还怕把素姐比下去了,她会使小性子,没想到素姐没有丝毫不满,一天到晚乐呵呵忙里忙外。
正文 第十四章 乐极生悲
薛家新在明水镇外一里买了一所三进的宅院,将西院的第二进给薛如兼做新房,糊墙铺地,收拾的如雪洞一般。其时薛狄两家都是办过一次喜事,是以并不忙乱。薛家照着薛如卞的旧例备了一个整齐大聘,命管家薛三省换了新衣,和媒婆一起送过狄家。狄员外赏了每人一千钱,一匹大红布,回了银碗银镶箸,绣枕男女鞋并些绸缎果品之类,打发狄周陪同回礼。两家各往各门亲戚家分送喜果。
素姐与狄希陈都是头一次亲历古代婚礼,觉得十分有趣。就是炸喜果,两个人都在厨房看了半天,怕人家笑话不好意思,狄希陈抱着小全哥,一家三口去看请来的厨子炸喜果。原来就是白面掺蜜做的点心,下油锅炸出来的。狄希陈晓得素姐脸皮薄,又不惯久站。说要尝尝那几个厨子手段如何,看人家炸了两锅,命每样盛了些,叫春香拿盒子装了回家。
素姐本来就爱吃些小零食,以前虽然没有什么钱,偶尔发了奖金也会买些酸奶薯片话梅肉松之类。自从很走运的穿越到明朝做地主婆,除了想爹妈,就是想那些数不清的零食。可是这大明朝,最流行的东东,除了瓜子,就只有麻饼这种大路货。那些土特产品比如干果蜜饯,都是人家吃酒用的,倒不好拿来常做零嘴。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狄希陈这回捣鬼,心意如同送她玫瑰一般,她也不说破,就抿着嘴儿跟在后边笑。回到家,素姐寻了小风炉儿,烧着了炭,拿小吊子烧了大半吊子甜水,要亲自泡茶与狄希陈吃。
狄希陈大乐,照他们家乡规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烧开水泡好茶,然后去洗脸扫地。早饭多是外边买来的油条糍糕等物,就了茶吃下去,以为人生至乐。穿越到明朝,素素固然是想念现代文明各式各样的小食品,他更是十分怀念早上的那一杯茶。
那山东地方近海,水不中吃的多,卖的多是茉莉花茶,要借花朵的香气去那水里的咸苦味。轻易买不到绿茶,后世几十块钱一斤的平常货色,也难觅到。就便有,商人求利,必掺些花来做上品花茶卖。所以狄希陈渴茶的心,比素姐吃零食还要重些,毕竟零食不是天天要吃,那茶,从前哪一天少得了?
素姐事又忙,难得亲自泡杯茶。明朝哪,流行的是煮茶,不习惯。所以狄希陈便命李嫂抱了孩子前边树林里玩去,打发了春秋二香,要跟素姐吹吹凉风,喝个茶,浪漫一下。
素姐从后院捧了一只茶壶两只茶钟前边来,就看见狄希陈一个人坐在院里大树下的石桌旁,冲着她笑,忙问:“孩子呢?”
“李嫂抱大门外树林里玩去了。老婆,就我们两个人,吹吹风,喝喝茶,怎么样?”狄希陈递一枚喜果到素姐嘴里,又问:“好吃吗?”
素姐咬了一口,道:“跟麻花差不多,不好吃。”喝了半钟茶冲那又腻又甜的味道,又道:“老公,我想吃牛肉干,你去买。”
狄希陈正满心欢喜含了茶水在口内回味二十一世纪,闻言吓了一跳,“今年春上政府才发的通知,禁杀耕牛,作为一个优秀人民干部兼候补知县,怎么可以顶风做案,知法犯法?”
捡炸的金黄的小果子递了过去:“再吃一个吧,下次吃要等你家老三成亲。”
素姐摇头,将剩下的那枚吃掉,拍拍手道:“京中只怕这几年都没有消息,将来上下活动也要不少银子,趁今儿有空,咱们认真想想,挣些钱花花。”
狄希陈顿时觉得这茶难喝起来,心里骂素姐穷疯了。一个葡萄酒就逼得狄家搬山里来,就是yy小说里那些yy的点子,且不说有没有可行性,随便拿一个来用上,大明朝还有无数土豪劣绅等着下手呢。不过不好驳得娘子大人的面子,道:“且慢慢寻吧,又要挣钱,又要别人不眼红,不容易啊。”
素姐看狄希陈自从京里见了大世面回来,真应了那句江湖走老,胆子变小的老话,也不好再说什么。她一年到头,最远不过跟在家人山背后看人种个地,听说的最多的也只是哪家大小老婆相争,砸了几个花瓶之类的事。自己都觉得脑子生了锈。不过妇人天性,觉着自己有哪里不好来,必要在别人那里挑出些更不好来,心里方好过。狄希陈见素姐不大高兴,就明明素素有邪火要发作,忙道:“同年李贡生庄上有个小窑,烧些花盆之类,我去瞧瞧,看家里能不能建个烧玻璃。”哄得素姐笑了一笑,忙出去了。
出门过了一刻,素姐方想起来那李贡生家哪里有窑?倒是设了馆,教得七八个小学生,收得那点学费还不够一家五口吃饭,上次狄希陈还特地跟素姐说,让素姐送中秋的节礼,他家多装几石米面,不要那装门面东西。想来狄希陈是借他金蝉脱壳去了。气得素姐寻了根尺子,敲了狄希陈的一顶帽子半日,到后来自己也笑了,方才丢开手。
霎时到了九月初一,薛婆子便大清早来与巧姐上头。先送了鸡鸭鱼肉,四盘果子两尊酒。狄员外怕调羹劳累,请了厨子置酒相候。狄婆子请亲家母吃过茶,便命请巧姐来见婆婆。巧姐装扮了,穿着大红妆花吉服、官绿妆花绣裙,环佩七事,小铜雀扶着,见了婆婆的礼。又面向东南,朝了喜神方向坐在一只水桶上面,薛婆子把她脸上十字缴了两线,上了鬏髻与排环首饰。巧姐便与婆婆四双八拜行礼。礼毕站定了那里,薛婆子见她虽然生的不如素姐好,那模样浓眉大眼也十分讨喜,又见素姐站在边上,还是当年在家温柔的样子,心里大乐。
狄婆子让一杯,薛婆子便吃一杯。狄家那日叫了两个唱喜曲的,在边上唱得热闹。吃了半日,两位老太太都有些醉了,薛婆子一一打发了赏钱,狄婆子便道:“孩子有些粗使物件,初五日送到府上。”二人意思都照旧年狄希陈与素姐的例子请客人,便不多话,素姐送了薛婆子到庄前坐轿回去,不提。
到了初五日,薛家里外都张灯结彩,请了亲戚相陪,里外都叫了唱小曲儿的,伺候铺床。狄家也从清早门上挂了彩,摆设妆奁,狄婆子那爱女的心甚,怕女儿被薛家大媳妇连小姐比下去,陪送的除了财物,还有一顷地,这地里的出产,单供女儿胭脂花粉针线零用。
那些妆奁一抬一抬排成长龙,从狄家清早出去,绕了明水一圈,到中饭时方到薛家。一路上人都咬指称羡,道巧姐十分的福气。
狄婆子到薛家,与众亲眷见了礼,便都往薛如兼屋里与巧姐铺床摆设,亲手拿新布袋量了一袋绿豆压在床上,因路远,吃了两杯酒就赶着回家。晚来跟狄员外两个,在灯下跟巧姐说了许多做人家媳妇的道理,还不曾说完,天便亮了。素姐已经光梳头净洗脸,过来与小姑子梳头插戴、穿衣裳。忙乱下不觉到五更,外边鼓乐到门,狄员外忙换了新衣,出去大门外接了女婿到家,等到吉里,薛如兼簪花挂红,前边骑马,巧姐彩轿在后边,边上狄希陈也穿了公服送妹子。一路上风光无比,其后的拜堂入洞房送饭,也不去说他,足足闹了几日,方才把狄薛两家这一场大事完结。小巧姐到了薛家,与相公安静度日,倒也不让人操心。
不好意思的分割线,就到这里吧,不能再抄了。
前边说到狄希陈虚晃了素姐一枪,也晓得亲亲老婆大人要是真的发彪,说不定下次就能穿越到异世大陆去。所以在家歇了两日,真的去临县请了工匠来,在后山上起了座窑,整日里带着两个家人,开始科学研究。素姐自然喜欢了。便是狄员外老两口,觉得儿子在家烧火玩泥巴,总比日日去了行院人家吃酒强,也不管他。
巧姐嫁了,西院子空下来,调羹想搬了去,自己不好去说。夜里央狄员外,狄员外靠在枕上,半日不语。调羹没奈何息了想头,在狄婆子眼皮底下低头度日,好在她肚皮一日大似一日,狄婆子也不十分的琐屑。素姐就觉得这日子安静多了,只是那调羹是雷区,无事不去踩她,有事也只与婆婆商议,倒也没有什么闲气好生,对着认真玩泥巴的狄希陈,笑容也多了许多。
快乐的日子总是容易过,不觉将到调羹临产。狄员外就有些坐不住,在老妻面前走来走去,狄婆子心里便不由的酸辣起来,等到孩子落地,居然是个儿子。那狄员外听得喜报,全身只有三两重,快活的恨不能飞上天去。
狄婆子强撑着,打发了赏银,洗三摆酒请客做满月,一日夜里又痰气上涌,不能动弹。这半夜里人都睡了,狄员外又在调羹外屋,便没有人救她。第二日媳妇子早起敲门半日不应,请了素姐一起进去,已是不中用了。狄希陈亲自请来医官,几副狼虎药灌下去,过了良久才醒来,却只有一只手能动。狄员外乐极生悲,一头是老妻,一头是爱妾并娇儿,一头都放不下,两头着忙。
素姐看婆婆话都说不完全几句,只得出头,与调羹的孩子寻奶子。调羹身体十分的健壮,出了满月,将孩子交给奶子,自己便搬到狄婆子外间住。吃饭穿衣,以至于便溺洗漱,都是她一个人。她身量又高,力气又大,抱狄婆子起来睡下都轻松得很,服侍的狄婆子无话可说,感激得狄员外如获至宝一般。
便是素姐,也深感调羹大恩,那些服侍人的事,倒杯水之类还好,自己是抱个孩子都抱不动的人,哪里有力气去抱婆婆起身?只是嘴上不好意思说得,伸手接过了厨房,捡那滋补的饮食,多多的煮了,有公公婆婆一碗,就有她一碗。
狄希陈对这些事情并不放在心上,他心上只有素素一个人。虽然顶着这皮囊,要叫二老爹娘,勉强随了大流做孝子,其实觉得狄婆子量小,生生自己把自己气成这样,不值得同情。倒是调羹,很得他敬重。早先看素素立场坚定的站在狄婆子那边,就不以为然,如今更是一口一个调羹好,说得素姐没脾气。
正文 第十五章 织袜忙
天气渐渐转冷,将要换季。素姐又忙着做衣裳。今年不比往年,毕竟也算是个官儿,与婆婆商议,不单狄希陈与公公,便是婆婆和调羹,都从里到外置了几套绸缎衣裳,出门好穿。因调羹没有,又单与她做了新皮袄,又拿自己一件旧了的,改与小全哥穿。
这日早饭后,裁缝领了人来送衣裳,素姐与陈嫂并春秋二香一起对了亮处看针角。狄希陈抱了孩子在外溜了一圈回来,笑道:“当是买衣裳呢,不好还要退货?裁缝坐在门房里喝茶倒不说他,那几个扛箱子的,都缩在墙脚晒太阳呢,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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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姐听了忙道:“厨房里早说过了,大锅煮下绿豆稀饭,才蒸上馍馍。只是这些人,不肯都挤在门房里,又没有别处可以去,怎么办呢?”
狄希陈明白不是素姐不款待这些打零工的人,笑笑便了,又问:“给我做了些什么好衣裳?”
那陈嫂机零,走到一堆前一件一件拿给他看,他也不奈烦,看了几件就道:“娘子啊,你成日里叫我研究这个,开发那个。你就不能把这衣服改良一下?外面的不说,这里面的衣裤,改得贴身些如何?”
素姐听了这话,极为抱歉:“上次给小全哥缝个荷包,你都当是猪肚子。若是经了我的手,你的裤子,怕也成了猪肠子。你若肯穿,我便去改。”
屋子的人,都笑了。素姐能干,唯有这针线上头束手无策。狄希陈也笑了,道:“孩子早上出去,穿的也不少,只是风一吹,身上都凉了。他的衣服,叫裁缝都改的紧些罢,宁可过几日再做新的,不要怕长得快小了。”
春香见女主人丢不开手,便过来奶子跟前,摸小全哥的手,果然冰凉,依言就将小全哥里边的小衣小裳都捡了出来另放。
素姐命几人去上房送衣裳,四下里无人,方问狄希陈:“我记得我小时候织过毛衣的,有这回事没有?”
狄希陈想了半日,笑道:“织好了全是洞,我不肯穿,你赌气拿菜刀跺碎了,是那回吧?”
素姐红着脸道:“不然,我再捡起来,学着给孩子织些纱衣纱裤吧。”
“还有袜子!多多的织。”狄希陈反而激动起来,这年头,不知道有多少人穿越,怎么就没个开工厂卖针织内衣的?织几双袜子也好啊。那布做的袜子,难穿哪。
两人说定了,素姐自去打发裁缝,狄希陈便带了他那两个常随,一个叫不言,一个叫不语的去山上砍了两根大竹,拖到后门劈成细条磨针。素姐找来狄周媳妇子,问她可能将棉线几股绞成一股。狄周媳妇子说能,便命她纺几斤送了来。
庄户人家,过了秋收便无事。男人们去挖沟渠,整道路,姑娘媳妇们趁着日头好,都在院子里有太阳无风的地方纺线织布。哪像后世,落脚处听取麻将声一片。
到了第二日,素姐便趁着中饭后无事,带着春香坐在自家院子里织纱衣。起先竹针也还扎手,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过了半个时辰,素姐便能一边手下如飞,一边指点春香织个围巾了。小全哥两岁多,身量小,衣裳也小,素姐手不停的织了三个下午,便织成了,虽然样子丑了些,可是狄希陈大乐,亲手给儿子穿上了,被窝里左看右看。陈嫂与李嫂要讨主人的好,也学着织起来,先是织了围巾,又拆了,照着素姐的样子织些小衣小裤,卖像都比素姐的好,只是头一次织成衣服,小了许多,素姐见了,正好兄弟穿,就叫送了给调羹。
这们忙到将进腊月,家里连看门的狗,小秋香都替他织了件背心。狄希陈的兴奋劲过去,素姐又要忙着过年,方才大家歇手罢了。
狄婆子穿了那新样子的纱衣纱裤,嫌太紧了不爱,倒是那棉袜子,觉得很好,晚上穿了睡觉比穿睡鞋暖和跟脚。狄希陈自不必说,狄员外也是大赞。
素姐掉钱眼里的人,便动了心思,晚间灯下与狄希陈商议:“棉纱袜子这么受欢迎,不如我们开个袜子厂吧?”
“啊?”狄希陈吓了一跳。
“我们家多的是棉花,周围庄子农闲也不少人手。织几双袜子比织布容易吧。”
“这么容易的东西,谁家不自己织了,非要买?”狄希陈知道这年头,大户人家,还有针线上都是自己动手的呢。
“明水虽小,做针线活卖的也有几个。只要咱们的袜子质量好,又卖得便宜些,如何怕没有人买?”素姐十分的有信心。这几年,家里上上下下一年也做不少棉布袜子,哪里穿得了,都是几个钱一双,有小商贩来收了去。
“不然咱明儿跟娘说说?”素姐见狄希陈有些犹豫,便推婆婆身上。
果然,狄员外并狄婆子都是会做人家的人,老两口盘算了半日,觉得素姐的主意很好,让素姐过了年放手去做。
素姐等不及过年,不过办个手工小工场罢了,什么大事?将原来巧姐的西院子,正房与西厢房锁了。东厢房三间,隔断拿开。先烧着了坑,又摆了些桌子凳子茶钟。命人去前边庄子说,狄家要姑娘媳妇子做零工。一日两顿饭,还有工钱。虽近过年,听得管饭又有钱拿,不单狄家庄子的人都肯来,邻庄过了几日都还有人来问。素姐亲自去了前边庄上,将人叫过来挨个瞧瞧。除了那两个丑得要不得的姑娘,来的都是二、三十来岁的媳妇子,素姐心里好笑,捡那线纺得好的,看上去干净伶的挑了十来个,命她们第二日早饭后来家。
第二日,这十来个人还规矩,不曾拖儿带女前来,素姐十分满意,命她们站在院子里道:“我们家素日待你们如何,也不必多说,既来了,有那偷懒的,搬舌的,我连你家汉子一起撵出庄去。”
又将规矩一一说给她们听,不能带孩子进来耍。早饭前过来,晚饭前半个时辰散。将这十七个人分做两班,一班每日来先纺棉纱,将各样物件分发下去,又让一个李二宝的媳妇子人都唤她宝嫂的做主管。这个宝嫂心思灵巧,人也活动,在家人媳妇里头算是个尖儿。她教了半日,到下午,就有几个人织出半截袜子来了,第二日,便都会织了。待到过了腊八,一日一人也能织出一双来,素姐将头十日每人二十个钱的工钱发了下去,又命人传话道:“从今日起到二十三,每人每天定数一双,超过的,多一双发一个钱。织的最多的那位,额外五十文。”
本来这些媳妇子们坐在烧得暖和的屋内,又吃得饱,渴了又有茶水,就要说些闲话解闷,先是小声说话,到得后来免不得拍桌子打板凳的笑闹。宝嫂听了素姐的吩咐,只要不说及主人家,也不去管她们。待到素姐发下这话来,便都着了忙,同在主人家做了一天活,带回家的钱比人少些,就不怕旁人笑话,自家汉子也要查考一番。存了这个心思在里边,闲话虽也说得,那手底下也就快起来,一日最少的也有两双,多是两双半。
素姐见这些媳妇子省得事,也自欢喜。每日早饭中饭派春香去瞧瞧她们吃饭,也不去查考她们。
转眼就到二十三,吃过中饭,素姐便亲自到西院,宝嫂将每人织的袜数报了来,素姐抽出几双来看,便将工钱并赏钱发了下去,最多的那位,居然拿了一百一十文钱,那时谷不过八钱一斗。
众人心里算帐,不过二十五日,除开自家省了一个人吃饭,还有这么多钱,早晚还能在家里做活,心里都十分喜欢。素姐又说过了年十六过来,众人都道:“正月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初六就能过来。”
素姐笑了笑,宝嫂凑趣道:“初六太早,不如初十罢。”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回了家,素姐得意扬扬,对狄希陈道:“如何?你日日钻山里烧泥巴,比不过我吧?”
狄希陈哪能不明白妻子的小心思,请了她去后院子里去瞧。靠墙有几只筐,堆着些不知道什么东西,乌漆麻黑的,素姐便伸手拿起一个来瞧,原来是个圆不圆方不方的瓦罐,底都不平,放在地上便歪到一边,再拎起来一个,口又是破的。
素姐便冲着他笑,狄希陈将两只筐都倒在地上,那些瓶瓶罐罐倾了一地,稀哩哗啦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