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姬妖且闲第1部分阅读
美姬妖且闲 作者:rouwenwu
《美姬妖且闲》
第一卷 女人只是礼物 第一章 桃花林里的女尸
满眼桃花,晃的人眼晕。
喉咙间仿佛要断裂似的疼,疼的她泪流不止。白苏疯狂的挣扎,想抓住什么东西,耳边传来的声音是医生看惯生死的漠然,“呼吸停止,无心跳及脉搏,瞳孔放大并固定,对疼痛无运动反应……初步确定脑死亡,抢救无效。”
“白苏,女,26岁。心脏病突发,于2010年三月二十四日上午十时四十三分,抢救无效身亡”那漠然的声音公事般的念着念着,渐渐的染上一层浓浓的惋惜。
红颜薄命啊。
爸爸妈妈抱着她哭,妈妈直哭到昏厥。
白苏随着他们不停的掉泪。她心中对父母是有埋怨的,因先天性心脏病,她早就被医生断定活不过二十五岁,可父母依旧少有陪她。
她知道父母是想让她短暂的生命里,能够享受到最好的一切物质,只是再好的物质,终究抵不上父爱母爱。
而上天似乎是给了一次机会,多给了一年的生命,可是不过是枉费。
白色病房里那双永远阖上的眼,似乎是在告诉白苏,她在那个世界的生命已经画上了一个句点。而她还有意识,还存在着,不知道是下了地狱还是升了天堂?
茫然间,正在等待死亡的白苏感到脖子上的剧烈疼痛,一阵猛过一阵,那痛直教她每一根神经颤抖,恍惚间甚至听见自己颈椎骨节发住细微的咔咔声。比起以往任何一次的发病,都要令她喘不过气来。
白苏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挣扎,双脚却使不上任何力气,这时她才惊觉自己竟然是在半空中晃着,满眼的桃花,分明告诉她这是一棵桃树!
她明明是心脏病发,怎么会被吊在桃树上!
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密密的桃花瓣随着白苏的挣扎而簌簌掉落。
白苏睁大眼睛,惊愕的看着眼前大片灼灼的桃花,而自己的脖颈被绳子紧紧勒住,吊在一个横枝上。
她不敢想其她的东西,白苏此刻的脑袋里只有两个字——自救!
她不想死,是的——每次心脏病发,挣扎在生死边缘的时候,她都想过自己也许会死,所以绝处逢生之后,才更珍惜生命的美好,她变的更惜命,她怕死,不想死,也绝对不要死!
白苏用手拽住脖间的绳子,企图隔开绳子,让脖子喘口气,脚使劲的往旁边最粗的那根树干荡过去,想要勾住它,来支撑自己逃过这一劫。
但是,大脑的长时间缺氧,黑暗如涨潮般蔓延上来,容不得她做出努力,白苏的挣扎渐渐小了,心下黯然:逃不过了吗?
正当她觉得浑身轻飘,不知要飘到何处之时,一个女人尖利的惊呼声犹如琴弦绷断,在静谧的地方响起尖锐惊心的一声,直穿破白苏耳膜,“素女!”
惊呼过后,她果断的下达命令,声音凄厉的走调,“婆七!快将白绫斩断!”
那声音未落,只听“嗖”的一声,寒光闪过,白苏身体失重向下坠落。
噗通!并没有白苏想象的疼痛,而是落入一个坚实温热的物体上。大量新鲜的空气涌入肺腔,呛得她剧烈咳嗽起来,颈间的疼痛让她脑子如针扎一般疼。
她只看见一个粗犷的面孔,和晃眼的粉色,连声音都未来得及发出,眼前画面一糊,忽然陷入黑暗。
宛如解脱一般。
世界静谧了,白苏只觉得自己做了个无厘头的梦,梦里她被吊在一棵高大的桃花树上,周围是粉色的花海,极美,可是也极痛苦。
那样的感受,究竟是天堂还是地狱
朦胧之中听见有个飘忽不定的声音说:二弟,你怎么还是这样马虎,尸体还吊在树上呢,你就把灵魂放进去,险些出了差错,快把尸体修整修整
那声音虚虚实实,白苏来不及寻说话的人,声音却被一群女人嘤嘤的哭泣声掩盖。
疼痛猛然又席卷而来,然,身上唯一疼痛的地方竟然是脖子而不是心口?难道刚才感觉自己被吊在树上并不是幻觉?
白苏皱着眉,艰难的睁开眼睛。
瞬时,眼前出现一张放大的脸,面白黑须,纶巾长发,是个有些儒生气的中年男人!
白苏一惊,双眼猛睁,声音梗在喉咙里,咽喉的刺痛再次袭来。
那男人见白苏睁眼,脸上瞬间血色尽失,却是远比白苏更惊恐!
白苏定了定神,目光越过他惨白的脸,在周围一转,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偌大的桃花林里,正上方是一个粗壮的横枝,上面还飘着半截白色凌布。
她活过来了?
“这这”这不可能!那人满面骇然,这女娃方才明明已经是一具尸体,怎么可能还活着?他行医十余年,医术有口皆碑,绝不会出这种差池但他识时务的没有多做探究,努力收起惊骇的神色,只是一脸苍白的退至一旁道:“眼下看来,三小姐并无大碍,修养些时日即可。”
白苏转眼看着跪了一地的古装女人。她们听医者这么说,纷纷止住哭声,跪伏在地。
她的目光绕过她们,定格在最前面站着的三个人身上。
一个身材粗壮,面色冰冷的麻衣汉子,双手扶在竖立在面前的青铜剑剑柄上。白苏想起她昏迷之前看见的那张粗犷的脸,似乎就是他。
在他旁边站着的,是方才儒生打扮的中年医者。
他们立在一侧,恭敬的对一位中年女人垂首。
中年女人一身暗绛色宽袖深衣,身材瘦长,面上涂着厚厚的铅粉,颧骨很高,嘴唇殷红,头顶挽起一个高髻,发髻两侧各插两支银白镂花钗,散发在背后结起,举止端庄合度。
她听见白苏醒来,脸上闪过一抹喜色,快步走上前,站在白苏面前看了几眼,红唇微启,飘出两个字,“来人。”
“把素女扶回成妆院,若再有差池,你们通通陪葬罢!”中年女人语气淡淡,简直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这句话将白苏惊醒,她在被两个婢女扶起的同时,迅速看向自己露在外面的白嫩小手。
柔若无骨,肤如凝脂,却比自己原本的手小了近一半!还有,淡青色的裙裾下,若隐若现的娇小双脚
这不是我!
白苏脑中一片空白,任由两名婢女扶着她,脚底如踩了棉花一般无力。
身后,传来医者的声音,“既然三小姐无事,在下这就告辞了!”
“有劳。”中年女人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
那医者得了话,逃一般的消失在桃林小径里。
女人对魁梧的剑客吩咐道,“婆七,那医者神色惶惶,目光躲闪,恐怕会将素女自缢之事外泄,灭口吧。”
“是!”婆七应了一声,提剑大步离去。
中年女人喃喃自语道,“医者果然不如大巫可靠!”
大巫这个是个医学还刚刚起步的时代,人们更信任那些跳大神的巫。
还未曾走远的白苏,浑身被抽干力气一般,只能软软的挂在两名婢女的身上。
这样时代,这样的草菅人命,一定是梦,对,一定是梦!白苏不断催眠自己。
可是脖颈上的疼痛那么真实,一阵阵传来,一点点击溃她的自我安慰。
白苏迷茫的被扶着躺在一处软榻上,她甚至都没有注意自己走了多久,经过哪些地方,就这么被带到一间闺房。她怔怔的躺在一处铺着兽皮的软榻上面许久,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梦里面,她还看见爸爸妈妈抱着她哭,似是告别前世的一切,白苏在梦里一直流泪,直到哭醒。
她睁开眼,微微转眼就看见了那个端坐在案几前的中年女人,她的脸涂得很白,微抿着的红唇显得有端庄而严肃。
白苏想侧头,脖颈一阵火辣辣的刺痛。自己刚才那个梦和真实的疼痛,让白苏彻底的认清现实,她怕是赶上了穿越大流了。
一时心里百味具杂,不知是该悲悯短暂的生命,还是欷歔自己与熟悉的一切斩断联系,抑或是该庆幸重生可有一点,在白苏的观念里是不容质疑的:那就是活下去!
既然上苍怜悯,给了她一次重新活过的机会,不珍惜是要遭天谴的!
“小姐醒了?”那女人尽量的放轻语气。
白苏张了张嘴,喉咙里干涩刺痛,只发出了喑哑的“啊,啊”声。
所幸她现在发不出声音,因为她根本不知该怎样应对眼前的一切。装失忆吗?上吊的人应该不大可能失忆吧?
女人伸出修长如竹节的手指,抹下白苏残留在眼角的泪痕,劝慰道,“以后可不能再如此任性,小姐年方十三,老爷又对你悉心栽培,日后定能成为雍国男儿争相聘娶的好女,不过是退婚罢了,区区柳家,何至于自绝性命?”
白苏不动声色的听着,心里却暗自欣喜自己得到的第一个信息。
她仔细分析每一句话:十三岁,受教育良好被夫家退亲而想不开。可“雍国”是哪里,白苏所知的历史中从没有这个国家。
房间里一时陷入寂静,一名女侍踩着无声的小碎步进来,俯身在中年女人耳边轻声道,“婆主事,老爷回府了。”
婆主事见白苏面色苍白,又嘱咐几句,便起身出去。
她前脚刚走,屋内就进来了四名女侍。
白苏悄悄的吐了口气,那个婆主事看起来精明狠厉,害得她连大气都不敢喘。
婆主事?这么说来,她不是自己的亲人,而是这个家里的管事?
第一卷 女人只是礼物 第二章 婆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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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妆院并不大,结构也简单,站在院门口能一眼看进大厅,令人一点参观的欲望也没有,白苏浑身乏力,也就老老实实的躺在塌上。
还好,屋内倒是布置的素雅温馨,嫩黄|色的帷幔,每一件家具都是精工细琢、镂花繁复。塌几上铺着一张纯白虎皮,温暖而华丽。而且白苏注意到,不管是外厅还是闺房内,墙壁都有水墨画作为装饰。
在这里修养了八天,四个婢女轮番看守,比看犯人看的还紧,几乎是寸步不离,也不让白苏出去。
头三天婆主事过来探望两回,之后就没人再来看她了。
每次白苏都是沉默,婆主事说的话也不多,白苏只知道她姓婆,是女夷族人。
这两天白苏嗓子稍微好了些,能忍痛说出几句话来,声音嘶哑的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但想想,应该是喉咙受伤的原因,过些天,许会好些。
起初白苏不敢跟任何人讲话,她虽觉得身体隐隐残留原主人的本能,但是心理上对这个时代的措辞造句很不适应,更重要的是,她没有原主的记忆,怕被人看出什么不妥。
所以至今为止,关于自己这身体的身世,还知道的极少。只知道她叫白素,在家中排行老三,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两个妹妹。
可这样下去也实在不妥。
白苏觉得自己需要努力的去适应这个社会,便想和那些侍婢套套近乎,看能不能问出些有用的信息。可是这四个人,白苏问什么就只会回答“是”或“奴婢不知”,其余时间就宛如木桩,规规矩矩的跪坐在榻前两侧,除非白苏示意要做事,否则就像没有生命似的,一跪就是一天,就连离开的时间也绝不会超过五分钟。
难道她们不会觉得腿麻?
白苏在渐渐适应自己穿越的事实中,也几乎无聊的要崩溃。她从前虽然经常宅在家里,但也受不了无所事事,甚至连自言自语都不敢,只能对着屋顶发呆。
“花中真君子,风姿寄高雅。”白苏躺在塌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对面墙上的那副兰花图的题字念道。原主人还真是个矛盾的少女,喜欢这么嫩黄的颜色,偏又喜欢孤傲清高的兰花。
那落款用的是篆体,白苏从前学书法的时候认得一些,恰巧这句话里的字也都不是很复杂。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代,衣着、摆设和文字都很像春秋战国,可是明显要比那时候发达的多
白苏凝着那些字,心中一动,吩咐跪坐在榻前的婢女道,“取一本书来。”
既然从婢女口中问不出什么,那就看书罢!所谓知识就是力量,看这么多的字画,想来那白素应该是个有文化的少女。
“是。”婢女顿了一下,问道,“小姐想看哪一本?”
白苏想也不想,直接道,“自然是最厚的,哪本厚就取哪本!”常理来说,越厚的书,信息就越多。
婢女应声退了出去。
不一会,一本厚实的书册就交到了白苏手中,这书确实够厚,比百科全书不逞多让。
泛黄的纸张厚而粗糙,白苏满心欢喜的翻开书页后,傻了眼——竟然都是篆体。
本以为画上用篆体不过是为了美观,或者个人喜好,现在看来,估计这时代只有这么一种字。充其量只分大篆小篆什么的,总之都是篆体。
满纸小篆,看的人头脑发涨。
虽然她学书法时也认得一些,但要她把篆体当印刷体来看,委实很有难度。翻来覆去的看了半晌,最终也只好决定将这本书当做识字的工具来用。
青铜镂花香炉中檀香冉冉,嫩黄帷幔被窗缝漏进来的春风拂动,白苏斜倚在塌上看书,轻轻拧眉,神情专注,宛如一位才情斐然的闺阁少女。可她心里却不如场景这般宁静,看了一早上的书,仅仅知道这书名叫《雍记》,里面总共认识三十几个字,根本不知书里写的是啥。
她正认真猜测着一个圈圈复杂的字,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白苏顿了一下,继续自己的事情。不用想也知道,总是这样优雅从容的脚步一定是婆主事。
果不然,门口光线一暗,走进来一个高瘦的中年女人,依旧是暗绛色深衣,领口袖口和腰带处纹有不知名的黑色藤蔓图案。
她走近榻前,在对面的软垫上跪坐下来,淡漠而优雅望向白苏,目光在掠过白苏手上的《雍记》时,微微顿了一下,开口道,“三小姐居然开始看史书了,很好。”
白苏放下书册,朝她微微一笑,照旧不答话。心里暗笑:我连字都认不全,哪知道它晦涩难懂啊!
婆主事唇角含笑,看起来少了几分尖刻,“历经生死之后,小姐的性子沉稳不少,老爷如果知道,一定会深感欣慰。”
白苏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大了几分,看上去平白的多了一丝傻气。
“三小姐。”婆主事语气严肃,身子向前微倾了倾,正色道,“我将你自杀的事瞒了下来,只说你偶感风寒,但半月之后的考校依然不可缺席,这次老爷将从你们四姐妹中挑选一人献给风华老爷子,而你大姐白絮已经是柳家的”
婆主事忽然顿住,若无其事的转了话锋,“机不可失,定要好好表现才是。”
白苏心思敏捷,知道此话的重点不在那风华公子身上,稍微联想一下就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住口:自己被柳家退了亲,婆主事大约怕触及伤心事。可是让白苏弄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白絮也要嫁给柳家呢?
而婆主事是这么精明的女人,怎么可能口不择言?白苏心中一滞,莫非她在提醒自己,这件事另有隐情?
“是大姐”白苏操着嘶哑的声音,用一种似是询问又似是自语的口气说道。
这是白苏同婆主事说的第一句话。
婆主事知道白苏听懂了,却些惊讶于她不符合年龄的冷静,和迅速且得体的应对,但面上却依旧是万年不变的漠然,答非所问,“考校之事要放在心上,你虽然身体抱恙,但琴棋书画不可荒废,明日我会过来亲自教你书法。”
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怎么偏是这位老爷还要这么尽心的培养闺女呢
白苏犯难了,考察琴棋书画?
“书、画”是她懂的,前世书法就是个半吊子,现在连篆体都认不全的情况下,就更是不值一提了。而画,白苏学了十几年,最终也靠它考上了不错的学校,学习园艺专业,后来又进修园林工程,这些都离不开绘画。国画和西洋画,她都懂,不管有没有震撼人心的艺术力量,那水平是无需质疑的。
婆主事见白苏皱眉思考,也不再多话,朝白苏欠了欠身,便起身离开。
她刚刚出门,屋内四名女侍齐齐跪拜,又是那种前额贴地、臀部高高隆起的跪法,齐声道,“恭喜小姐,能得婆主事亲自教导!”
白苏回过神来,心中微感诧异,难道这个婆主事还很有才华不成?她这么想便就问了出来,“婆主事书法很好?”
右边为首的女侍抬起头,神情也有些诧异,“小姐不知?婆氏是尚京书法之最,老爷花了大价钱才请来她做主事呢!”
“婆氏只教授礼仪品德,至今还从未教亲自教过书法。”另一婢女满脸喜色的接口道。
这些天的相处,她们也知道白苏不是难以相处的主子,渐渐的都不再拘谨。
白苏抿唇一笑,看来婆氏是很看好自己了?要是她知道自己连大字都不认得几个,那张一向淡定的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呢?
白苏心情稍微明朗了些,把刚刚拿上手的书又丢下,随便指了两个婢女,“陪我出去走走。”
再这么闷下去她绝对会疯。
刚刚得了喜事,白苏又带上了照顾的婢女,也没有人再劝阻。
那两个被点到的婢女连忙爬起来,从衣柜中取出一件白狐裘给她披上,挡住白玉脖子上乌紫的淤痕。白苏苍白的小脸被白色狐狸毛映衬的愈发透明脆弱,仿佛风一吹就要散开是的。
纵然已经近四月了,雍国春季里的风还是有点尖利,风里夹杂着不知从何处卷来几瓣桃花,白苏站在成妆院门口,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成妆院其实就是在白府中用青石砖隔出来的一个小院子,院内光秃秃的,实在没什么可看,可是一米五宽的院门却是用一种蛋黄|色的木料制成。两扇门,均是整料。白苏惊讶的摸了又摸,以她对植物的认识,自然一眼就看出来这是黄杨木。其实普通的黄杨木也不算贵重,可是它极难生长,有这么大的整料可就值老钱了!
真有钱呐!白苏边感叹着边沿着石板道而行,她不识路,只能走到哪儿算哪儿。
白府的院子结构很工整,都是直来直去的道路,虽然院落特别多,但她也不至于迷路。
在还没有适应这里的生活之前,白苏不愿靠近人太多的地方,所以带了两个侍婢朝去后园逛逛。越走白苏越是心惊,这哪里是府邸后院啊,简直是占山为王!白府的后面竟然就是几座连绵起伏的山丘。
这山丘不高,可是植被茂盛,且丝毫没有人工的痕迹,明显只是山野而不是园林美景。
身后侍婢见白苏又要往前走,慌忙阻止道,“小姐,止步吧,前面多有野兽出没,不可再向前了。”
白苏点了点头,估计是这时候家禽种类不多,贵族都喜欢占山,从中猎取肉食。
她正转身要返回的时候,忽然察觉脚下绵软,这种熟悉的触觉是踩在茂密植被上,白苏低头端详,却见脚边地上长了一丛丛小灌木,虽然叶子枯黄,却依旧能辨出其特点,椭圆形叶子边缘有钝齿,新抽出的芽梢呈白绿色,隐隐散发兰花香气。
——居然是白芽奇兰!
这种茶树一般生长在温暖湿润的地方,没想到这里竟然有!白苏心中雀跃,忙对身边两个婢女道,“快去找些挖土的工具来!”
“是。”一名婢女飞快的离开。
白苏蹲下,对着一丛丛小灌木看了又看,嗅了又嗅,不觉间唇角扬起一抹笑,一瞬间,她仿佛在植物的世界里真真切切的感觉自己是还活着的,这些天的混沌和伤怀,因眼前一抹绿而消散许多。
她正观察生长在北方的白芽奇兰与南方的又什么不同,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三妹。”
那声音如黄莺出谷,泉水叮咚,令人闻之畅快。白苏站起身来,一个娇俏的女孩就蹦到她跟前,约莫十四五岁的模样,小脸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灵动活泼,看起来纯净之至。
在同样微带寒气的春风里,她只穿了一件嫩黄|色的深衣,双颊如桃花般粉嫩柔媚,曲线娇美玲珑,浑身散发着青春气息,整个人宛如春天里破土的嫩苗,而白苏则是裹了一个厚厚的狐狸裘,面色苍白如纸。
白苏看着这少女,心中没来由的喜欢,潜意识里似乎也对她很有好感。
白苏身后的婢女垂首道了一声,“见过珍女。”
原来这少女正是白苏的二姐白珍。
“三妹,你病了?”她皱眉盯着白苏毫无血色的脸,不无担忧的道,“你自幼是身体孱弱,父亲向来特别爱护,数年没有大病,怎么这才几日不见,你竟病成这副摸样!”
她怒气腾腾的瞪向白苏身后的女侍,正要责备她们没有好好照顾白苏,但怒气还未及发出却忽然凝结在脸上,变成疑惑,“我怎么不曾见过你?三妹,你的贴身侍婢哪里去了?”
后半句话却是对着白苏讲的。
白苏心里微微顿了一下,想到那日婆主事下令灭口,大概灭的不止是那个医者,而是所有知情人。那么,五天前在桃花林里跪在地上哭泣的一群女人,也都被灭口了吧。
白苏暗暗叹道:白素啊白素,你看你上个吊,造下多少孽啊!
但仔细想想,也正是因为白素自杀,她才有机会重生啊!一想到自己的重生是这么多条命换来的,白苏嘴里就一阵阵的发苦,胸口堵的喘不过气来。
她纵然万般纠结,嘴上却还得给珍女应个理由,“我这几天染了风寒,一直昏昏沉沉,醒来就不见她们了。”
听着白苏嘶哑的声音,珍女点点头,显然已对这个解释相信了八九分。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这里荒凉无比,又有野兽出没,而珍女身后却没有一个婢女,这令白苏很是奇怪。
珍女脸颊上浮起一层红晕,眼神有些慌乱,“我,我只是随便走走。”
正在这时,白苏遣去取工具的婢女跑了回来,手中拿着一个铁锄。婢女见到白珍,忙行礼,“见过珍女。”
白苏也不想多过问别人的事情,兀自接过锄头,要去挖那些茶树。婢女忙拦了下来,“小姐要做什么?吩咐奴婢来做吧。”
“你不会挖的,我先教你。”白苏边说边熟练的挥动锄头。
珍女奇怪的看着白苏,她从不知道自己这个妹妹还对花草有研究。
这个时代似乎还没有铁铲,锄头也又钝又重,她只是挥动几下锄头而已,额上便已经渗出细密的汗水,即便茶树生的不大,白苏勉力连根刨出一棵时,已经感觉脚下虚浮,原本苍白的脸颊此刻更是毫无人色。
白苏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
“小姐!”两名婢女齐声惊呼,慌忙扶住她。
这个身体实在太弱了,比患有心脏病时还要弱上几分。
珍女也一下子慌了手脚,不过到底是白老爷致力栽培的名门贵女,她只是慌乱片刻又恢复镇定,随手指着一个婢女道,“你,快把素女扶回成妆院!”
见另一婢女也要上来帮忙,素女气急败坏的道,“还不速速去叫医者!”
第一卷 女人只是礼物 第三章 偷情(修改)
“不必!”白苏忙出言阻止,“我不过是身子虚弱,稍微休息一下就好。”
叫医者,岂不是要全世界都知道她上吊?白苏倒也不在意被别人知道,但既然婆主事瞒下了,必然是有原因的,自己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怎么能随便拆台呢!况且,直觉告诉她,婆主事没有恶意。
珍女神色犹豫,见白苏态度坚定,脸上渐渐的又回复一些血色,似乎真的没有大碍,也就没有再强求,只是缓和语气道,“你眼下应当卧床修养,这些东西都交给她们办。”
“嗯。”白苏随意应了一声,不放心的向两婢女交代,“不能伤到根茎,连土一起挖。现在就开始挖,晚上带回成妆院,越多越好。”
珍女迟疑一下,吩咐婢女道,“你们一人去前院寻婆主事,请她播几个小厮过来帮忙,另一人随我扶着素女回去。”
白府的小厮各司其职,纵使他们手上无事,等到婆主事调出人手,也应该是三四个时辰以后。珍女松了口气,有些想不通为什么素女身边的侍婢全都更换了,竟然连贴身侍婢也都被换掉。近些日子婆主事行事怪异,珍女觉得不宜此久留,万一被婆主事的人遇见那可就不妙了。
“二姐今日到后园可是有要事?现在回去没关系吗?”她还是不习惯古代的措词,更不习惯把一个实际年龄比自己小的女孩叫姐姐。
珍女扶着白苏的手明显一颤,对旁边正搀扶白苏的婢女道,“你离远一些,我要同你家主子说几句话。”
那婢女应了一声,迅速的退出一丈之外。
珍女扭头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后,嗔道,“你休要匡我!我与陆扬的事你岂会不知?你可不要泄露出去,否则父亲父亲”
珍女明汪汪的大眼里渐渐蒙上一层雾气,如今连见一面都只能偷偷摸摸,她再过半年就及笄了,到时候若是陆扬还没有一官半职,恐怕此生相守无望了罢!
白苏被小小的惊了一把,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谁知还真有点事儿。不过珍女这样私密的事情都能让白素知道,看来她们姐们关系不错。
“那人若真心想与你好,怎么不来提亲?”白苏道。
珍女颜色暗淡下来,包在眼眶里的泪水顺着白嫩的脸颊滚落,“父亲不惜重金请老师教我们姐妹才艺,定是想将我等献与权贵。陆扬只是庶民但他哥哥是卫尉寺少卿,等到他也能谋得官职,父亲必然答应。”
卫尉寺少卿,似乎是个不小的官职!看着珍女的黯然的神色,就知道希望渺茫。
白苏对这个天真的女孩很有好感,不由得替她担心,“你随我回去,陆扬找不到你怎么办?”
珍女道,“无事,他见我不在,自会离去。”她虽强自打起精神,可声音中的哽咽依旧清晰可闻。
白苏有些后悔问起这事,一路上也没再说话,两人沉默着走入成妆院。进屋时,白苏忽然想到身后还有个人,便吩咐她把去前院的婢女叫回来。
珍女扶着白苏靠在塌上,就要动手替她解去身上的狐裘,白苏忙道,“二姐,我大病初愈,冷得很!”
珍女也不疑有他,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在白苏榻前的软垫上跪坐下来,问道,“你怎么忽然想起侍弄花草了?是否想与大姐一争?”
婢女奉上两盅热茶,白苏接过来放在几上,满脸不解的看着珍女。
珍女见状,也就解释道,“五月初便是斗花宴,大姐自从及笄以来,总占魁首。你可是记恨她抢了你的夫婿,想在斗花宴上与她一争?”
白苏心中莫名的一阵发紧,她下意识的不想让别人看见眼神的变化,垂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味道太涩,入喉竟如针扎似的疼。
她面不改色,心里却略微将事情理出个头绪了:这个身体的原主因为大姐抢了自己的夫婿,一时想不开才去自杀。估摸着那白絮用了些狠毒的手段,才逼得好好的一个人活不下去了。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白苏心口一阵酸涩,宛如体会到白素内心深处的凄凉。
“二姐,慎言。”白苏有点对这个珍女无语,这种话怎能挂在嘴边说?
珍女不以为意的扁扁嘴,目光落到白苏放在案几的书上,随手抄起那本厚厚的《雍记》,“噫!你从前不是最厌恶史书么?怎么看起雍记来了?”
白苏心中一动,笑道,“我现在还是不喜欢呢,要不,姐姐念给我听,好不好?”
白苏自己先忍不住恶寒,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小女人的性子,更何况是对着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姑娘撒娇发嗔。
“二姐”白苏声音里带了些哀求,不知为什么她不愿意用“私会”的事情去威胁珍女,或许是出于对这个天真小姑娘的好感,又或许是受到身体原意识的影响。
珍女拿圆溜溜的大眼瞪她,“你总这样,怯怯弱弱的与我撒娇,我哪里忍心不答应。”她眼珠一转,斜睨着白苏,调笑道,“你这般颜色,连我看了都着迷,将来不知有多少男儿要折在你裙裾之下了!”
白苏摸了摸脸,她直到现在也没看这张脸长得什么样,虽然知道珍女不过是开玩笑,但看珍女的容颜,她也应该差不到哪儿去。
闲闷了许多天,白苏终于遇见一个能说上话的人,因此便小心翼翼引她说话。珍女性子活泼,十分健谈,天南地北,从江南的宁国,到北方的北魏,国家大事风土人情,均能说的生动有趣。
白苏在心中对这个时代隐隐有了个轮廓——这里竟是如三国鼎立!
而雍国占的正是三国时期刘备的地盘,北至汉中,南到云滇。
两人正东一句西一句的聊着,忽然有人撞开大门。
白苏和珍女转头向外看去,只见一名女侍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惊惶道,“小姐,不好了!”
白苏认得她是珍女在后山时,派去前院寻婆主事的婢女。
珍女皱了皱眉,不满婢女的大胆,主人谈话,她竟然不报而入,还大呼小叫的。珍女正要发作,那婢女“噗通”跪倒在地上,“小姐,十四被歹人杀了,刺客已经被府中剑客制住,那刺客说是认识小姐的,老爷唤您过去问话呢!”
婢女虽然慌张,但是说话条理清晰,还没有完全乱了阵脚。
白苏心脏一抽,一口气没有喘上来,脸色被憋的通红。
刚才还跟在她身后的鲜活生命眨眼间就没了?白苏同那名叫十四的婢女并没有什么感情可言,她现在甚至也想不起十四的长相,只是出于对于生命的珍重。
白苏前世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从她一懂事开始,就知道自己离死亡多么近,她对于生命的珍视更重于一般人。
珍女听到这话却是呆住了,瞬间脸色煞白,连目光都失去了焦距,只喃喃道,“是陆扬,是陆扬”
她今日与陆扬约在后山,见白苏新换了侍女,怕其中有婆主事的眼线,便没敢在那里等候赴约,只想着陆扬找不到她,自然就会离开,从前也都如此。
此刻她心里是说不出的后悔,尚京如此之大,为什么她偏仗着他武功高强,便约在白府如果真的是他珍女想到这里,已经跌跌撞撞的起身向外跑去,白苏一惊,立刻对身边的两个婢女道,“快去把她拦下!”
珍女现在这样不理智,很容易闯祸。
那两名婢女哪里敢真的下手去拦二小姐,转眼之间,珍女已经奔至大门。
“拦住她!珍女若是惹祸,你们俩也不用活了!”白苏顾不得喉咙的刺痛,冲着还在迟疑的婢女咆哮道。
关键时刻她也只能拿出婆主事那招,否则在这种阶级分明的社会,珍女是主,她们是仆,有哪个仆人敢对主子怎么样。
白苏声音嘶哑,但这一吼,委实颇有气魄。
两名婢女看着站在台阶上气势凛然的三小姐,丝毫不敢迟疑,立刻去将已经跑出大门的珍女给架了回来。
一旦婢女们定下决心,珍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小姐,哪里是她们的对手,无论她怎样挣扎尖叫,那两人始终纹丝不动。
白苏看着鬓发散乱,衣衫满是尘土的珍女,忽然抬手。
啪!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落在珍女白嫩的脸颊上。
这一声虽然响亮,可是并没有多少力道,白苏现在身体虚弱,即便用上全身力气也打不伤她,此举也只是想让她能清醒些。
几名婢女也全都怔住,珍女可是素女的姐姐啊,她竟然犯上扇了珍女一个耳光!
珍女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凄厉迷茫的神情忽然变成愤怒,扬起手就要打回来。
白苏不理会她的动作,转身吩咐婢女,“帮珍女整理仪容。”她虽然是用命令的口气,可还是不自觉的用了“帮”字。
珍女似乎也觉得自己这一身形容不妥,又或者太过忧心陆扬安危,扬起的手掌终究无力的垂了下去,任由婢女扶着到内室去。
那名跪在地上的婢女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愣在那里,直到白苏的目光看过来,她才慌忙把头垂下,前额几乎贴在地上。
“你叫什么名字?”白苏缓了口气,问她。
“奴婢叫十三。”她声音惶恐,音量却不大不小,控制的十分好,一听就知道受过良好的训练。
白苏看向另外一名婢女,她立刻会意,跪倒答道,“奴婢是十二。”
去服侍珍女的就是十一了吧!白苏知道了,这些奴婢婢都没有名字,是用编号来区别的。
如果有九百九十九个奴婢婢,那岂不是有人的名字很长?
“你的名字是谁取的?”白苏问十三。
十三身子依旧躬在地上,只将头稍稍抬起,以一种最为卑下的仰望姿势看着白苏,答道,“奴婢没有名字,是管家发了牌子,奴婢领到了十三号,因此唤十三。”
被人这样跪拜,白苏很不适应,挥手示意她上前来答话。
十三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欣喜,弓身迈着快步过来。
白苏见她这样,也知道奴婢性不是一两日能去的,就不再纠结于此,又问道,“那别人家若是也有十三号呢?”
十三恭恭敬敬的答道,“奴婢入府六日便被分到成妆院,管家说,若是小姐对奴婢满意,能有幸留在成妆院,以后就是成十三。”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成十三了。”白苏道。她对十三今天的表现还算满意,保不准这事摊到别人身上早就六神无主了。对十一、十二对她唯命是从也很满意,于是又转向十二,“你们也是,回头你通知十一吧。”
两人欣喜的应道,“谢小姐!”
此时珍女已经换好装出来,她脸上的怒气已经变成了无比的慌张和惊恐。
白苏此时心境也缓和不少,心想:白府的一个婢女都能冷静处事,更何况珍女呢。她这样慌张,应是怕私情被父亲发现,又太忧心陆扬的处境,毕竟他在白府内杀了人。
可是一般古代大家族遇到这种丑事,不是会选择掩埋吗?
白苏一惊,“你难道,难道与他”
珍女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白苏的意思,脸色羞红,“还未曾欢好。”
白苏嘴角抽了抽,她回答的倒是坦然,亏自己还怕古代女子太害羞,没敢直接问,而且听她话里的意思,还是打算欢好的?
第一卷 女人只是礼物 第四章 陆少卿其人
白苏带着十三出来时,看见主院的婢女早就等在成妆院外。
四人见白苏出来,躬身齐道,“见过素女。”
白苏嗯了一声,轻声道,“带路。”
几人愣了一下,心道:这三小姐今天怎么摆起谱来了?却还是齐声应,“是。”
白苏拢紧围在脖颈间的皮裘,手心渐渐沁出凉凉的汗水。这是她穿越后第一回见到所谓的“父亲”,且是在珍女出事的当口,说不紧张是骗人的。
事情很是蹊跷,那个陆扬被抓到之后,为什么说认识的人是自己呢?
白苏抚额,她连自己的事情都还没有捋清,又赶上这档子事!
转了两个路口,便就进入了偌大的前院。前院的房屋基底修筑?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