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品仙姬:本王吃定你第26部分阅读
贡品仙姬:本王吃定你 作者:rouwenwu
都没有。”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你图的就是那六界之门的钥匙!!!”夜冷霜被激怒,指着他怒道:“把那黑发娃娃交出来!”
朗宇君终于不笑了,淡淡道:“一个区区小偶人,怎么就会是打开六界之门的钥匙呢,大殿下,你不会是真的听信了那些无聊的市井传言罢?”他摊了摊手,直摇头:“我只是发现了个洞,而这个洞里什么都没有,不信,你自己找找看。”
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的消息,一百多前封闭的幽冥深渊的已经易主,而能打开六界之门的钥匙已经来到这修罗界,如今的姿态便是一个黑色头发的娃娃,谁能抓住她,便能掌管那六界的通道。
许多人当做是戏言,可夜冷霜却不那么认为,有人给他看到的证据让他足以证明那些话是真的。
既然有这么一出,他宁愿信其有,这般重要的东西,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夜冷霜此刻真正冷若冰霜,狠狠的看了一眼朗宇君,冷笑:“我自然会找出来。”
“那就请殿下自便了。”朗宇君耸耸肩,然后极其自然的走到洞口,翻身上了崆峒兽,做了一个再见的姿势,然后便领着底下一干手下腾飞而去,毫不留恋。
夜冷霜看着他们的背影,又看了看漆黑的洞口,最后忍了许久,用灵力化出一条蛇,然后蛇身扭了几下,钻进洞中消失了,他又布了一层结界,才咬牙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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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深深的山洞中,南薰走了许久却还是看不到尽头,这里寒气太甚,他也冷的哆嗦:“这里恐怕是个无底洞,若是再走一会还走不到底,我们便往回去。”
倾樱缩在他怀里哈着气,努力把温度传给他多一些,也努力把前方照的亮一些。
南薰受了重伤,她的灵力便要负责帮他们两人抵抗寒冷,如此源源不断的输出,也有要枯竭的时候。
越往地底,便越是阴寒,这里的石头仿佛有生命,不断的吸食着他们的体力与灵气。
倾樱终于忍不住道:“我们回去罢。”
南薰已经面色苍白,额头冒着虚汗,若是再这么走下去,他会撑不住。就算被抓住,也比在这里气源耗尽的好。
南薰虚弱的点点头,扶着墙转了身,却是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坚持下去啊。”倾樱急了,“我们原路返回,那就算那些人把我们抓了,我们定有机会逃出去。”
南薰再点点头,可他觉得身上气力越来越小,双腿发软,竟连站都站不起来。
“你快化为原形,我带你走。”倾樱急道。
南薰努力抬了抬沉重的眼皮,道:“别管我,我花枝重,你挪不动。”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先走,若是能平安回去,替我向陛下请罪,我未能……”
“你做梦。”倾樱打断他,然后不管不顾,一掌劈向他后颈,将他劈晕了去。然后又用灵力刺中他的内丹,只见白光一闪,南薰便缓缓的缩小,最后变成了一枝清浅的茉莉花。
那枝叶果真繁茂,倾樱使足了劲才把他给抱起来,可抱起他,就没手去抱小琤,她左右为难,便解下腰带,想把小琤绑在自己身上。
可就是在这时,娃娃的手却突然动了动。
倾樱瞪大了眼,下一刻,娃娃坐直了身子,径直站了起来!!
“小琤?”她刚喊了一声,娃娃竟自己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倾樱连忙把南薰抱起,然后跟着追上去,他跑的不快,却也不慢,一直保持在倾樱看得见却追不上的那样距离,左拐右拐,其中钻了多少次小径倾樱也记不得了,只死死的盯着前方的背影,一颗心跳的飞快。
她想要喊那个名字,可又害怕紧张的喊不出来。
几次张了张嘴,都咽了回去,只好先打算追上了他再说。可就是突然之间,那娃娃向上一跃,竟然就这么不见了!!
倾樱的心瞬间奔到了心口,艰难的顺着他的方向往上爬,渐渐地,从上落下一缕白光,然后是更多更多的光芒,照得她睁不开眼。
“哟,竟有客人。”耳旁一声笑。
倾樱勉力睁开眼,等眼珠子完全适应,她才看清楚眼前的人,竟是一个白发虚鹤的老头子。他手里拎着已经失去动静的小琤,正饶有趣味的把自己给瞧着。而她竟到了另外一番天地,与岩洞中不同,这里光线充足,长满了绿草与野花,四处也都是暖融融的。
倾樱眉头揪起,总觉得这老头哪里古怪的很,突然“啊”的一声,她恍然大悟的叫道:“你竟与我一般高!”
“大吼大叫,没大没小。”老头子抡起拐杖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然后挑眉道:“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丫头,不知天高地厚。”
倾樱吃痛,伸出两只爪子捂脑袋,“那你是谁?!”
除了偶人,她还真的从未见过这么矮小的“人”。
老头不说话,只眯着眼睛将倾樱上下打量了一番,直看得她背脊发凉。
“把他还给我!”她受不了他解剖般的注视,伸出一根手指头,指向了岚琤:“他是我的!”
“哦?”老头挑挑眉,将那破娃娃捏在手里看了几下,才笑眯眯道:“这偶人做的挺不错,就是坏了。”
“坏了也是我的!”倾樱有些急。
老头不应,她便想飞身去抢,哪知老头身形敏捷的很,几个跳跃,便躲开了她。
“小丫头,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我就能将他修好。”老头转了个身,竟已经跃到了倾樱的后头,抓住了南薰所化的茉莉花枝:“你若是不说,我就先毁了这花,再毁了你。”
倾樱气的跺脚,她急道:“没谁派我来,谁要来你这个鬼地方,快把他们都给我放了!”
“不老实。”老头眯起眼:“没这个偶人给你带路,你能进得来这里?”
倾樱抓狂:“我哪知道怎么会过来!”
老头冷冷冲她一笑,起了褶子的脸一层一层的叠起,头顶上的光亮在他脑袋上投下怪异的阴影,此刻这么一看,着实让人觉得狰狞可怕。
“那既然是自己送上门来的,我便收下你便是。”他将拐杖一扬,猛的敲在了地上,一道绿腾顿时从地底顷刻而出,将倾樱恨恨的缠了住。
“两只魂魄,一个花妖,一个花神,还有一个破了还能动的偶人,倒也划得来。”老头慢悠悠的走过去,手覆在倾樱脑袋上,“我便不客气了。”
倾樱一愣,只觉得一道光直劈天灵盖而来,厉生生剥开她的皮肉,抓住她最脆弱的魂魄,像要将她撕裂一般,顿时疼的厉害,小脸刷的变得惨白。
“你……你做什么……”她嘶嘶直叫,喉咙也想被卡住,呼吸困难。想反抗,可却使不上一点力,身上的肉,仿佛都要从骨头上剔下来了。
老头垂着眼皮,五指越发压的深入。
直至整个抓住她体内金丹,准备将她的魂魄收拢抓出的时候,他却是一愣,倏地又放开了她。
“有故人的味道。”他愣愣的说了一句。
倾樱活像被刀割了一千刀的鱼片,瘫在地上起不来。耳边嗡嗡作响,对于刚才那一幕还心惊胆战。这老头究竟做了什么事,她差些以为自己没命了。
“你到底是谁?”老头蹲下来拨了拨她的手,捏了捏:“你也不是偶人,你只是被别人用法术缩小了。”
倾樱的皮肤还痛的哆嗦,被拨一下也像是被刀割。她忙的抽回手,猛退了几步,瞪着他道:“那、那又怎么样?”
老头眼一眯,又猛的将她的手抓回,一股凌厉之气覆盖而上,倾樱惨叫一声,爪子不自主的被打出原形,露出几根颤来颤去的树叉子。老头仔仔细细端详了几分,眼中骤然露出一股流光溢彩的颜色,然后才松开她,让她的手恢复形状。
“你修炼了多少年?”他突然问。
倾樱抿着嘴巴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一张小脸全是警惕。
老头突然就换上了一副和颜悦色的脸面:“别怕啊,小姑娘。”
“……”
她好怕,真的……
见他心情越发的好,倾樱眼角青筋顿时也抽的欢快:“就百年来年。”
老头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哦,竟已经满了一百年了……”
顿了顿,他又道:“你又从何而来?”
倾樱只好乖乖道:“白鹭山。”
“不可能。”老头眉一横,凑近了瞧着她:“你这肉身白鹭山可没有。”
倾樱被吓的抖了一抖:“……万事皆有可能。”
“这花神一路过来,都坚持不住,你真以为,若只是普通的小小花妖,还能相安无事走到这里么?”
“……那,那是因为南薰受了伤……”
老头一挑眉:“那你还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才是个东西。
老头子死死的盯着倾樱的面部表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直起身子,缓缓道:“你能来到此地,也是老朽的荣幸,过来吧,到屋里坐坐。”
倾樱觉得古怪的很,费劲的站起来,只见老头一边往那木屋走,一边杵着手中拐杖道:“那株神花也带过来罢,若是迟了,他便真真没气了。”
倾樱连忙抱起南薰,又想起老头说过能把娃娃修好的事,便将小琤一把扛在肩头,一瘸一拐的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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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小木屋,倾樱便楞了。
这里的装饰摆设看的她头皮发麻,竟都是木头做的四肢,头颅,内脏!栩栩如生,就和真的一般!
倾樱心惊胆战的想要忽视那些挂在墙壁上了的若干张脸,他们没有生命,却仿佛此刻都死死的盯着自己,直叫她头皮发麻,脑袋发懵。
老头泰然自若,将南薰从倾樱手里接过,走到屋子中央,扒拉开桌子,撬开地板,露出底下的一层泥土来。
他用铲子铲了两下,便把南薰的根须埋了进去。只是片刻,那本来有些焉掉的茉莉花枝竟然又抖擞起来,周身散发出一股迷人的香气,充斥着整个房间。
倾樱直勾勾的这样的变化,心中一块大石顿时放下,见老头儿优哉游哉的准备泡茶,便又赶紧说了一句:“那这娃娃也麻烦您了。”
老头诡异一笑,用手指了指那小琤:“修好他……”又指了指南薰:“与救活他,你选一样吧。”
倾樱眼角一抽:“我想同时选择两个。”
老头耸耸肩:“那我便两个都不救。”
“……”
倾樱拉下脸,想着南薰伤势较重,也耽误不得,只好抱紧了娃娃,缩在一旁默默等着。
隔了一会,老头子瞄了她一眼,道:“若你肯好好交代你从哪里来,又为何会到这里,我倒也是可以考虑考虑。”
倾樱万分纠结,想了想,终是道:“我只是一棵烂木头,落在白鹭山上生根发芽,修炼成妖,五十年才幻出人形,一百年也没有什么作为,真真没什么好说的。”
老头一摊手,耸耸肩:“那我也没什么好修的。”
“……”
倾樱咬碎银牙,横了他一眼,狠狠吐出几个字:“幽冥深渊,我便是从那里来。”
老头的眸色终于动了动。他看向她,又好好的将她打量了一番,摇了摇头:“可据我所知,你这棵木头是死木,已经不可能再生出魂魄,你又是如何附着而上,还与之合为一体?”
倾樱一愣,没想他能说出这么多,顿时也很诧异:“你怎么知道?”
老头挑挑眉,见她一脸错愕,低笑着丢下了一道惊雷:“现在我还知道,你叫倾樱。”
倾樱彻底愣住了,她猛的站起来,像被刺中红心的靶子,从头到脚都在血液逆流。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我初初没认出你,是因为你根本与画像上长的不像。”老头瞄了她一眼,然后手一扬,房间里便凭空出现了一道楼梯,往上多了一层阁楼。
他朝上指了指,道:“那里有些东西,你自己去看看罢。”
倾樱只僵了数秒,便如利箭般冲了上去,不一会,上面便传来她的一声惊声尖叫,然后便又突然跌跌撞撞的抱着一大叠画卷从阁楼上跑了下来:“这、这是祸龙!!”
她手中摊开一副画,画上有一个银发恣意的男子,正是祸龙!
倾樱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又慌手慌脚的把手中的画卷都打开,上面有沐曦,有半毛钱,还有——自己!
她的眼泪倏地又掉了下来。
大多数画卷里头,都画的是自己,各种各样的表情,各种各样的动作,那是自己初入神界之时的样貌,连自己几乎都快要忘记,可这画上,却是如此清晰动人,仿佛那时光就在眼前,从未流逝过。
而这样的笔触又是这样的熟悉,那落笔之人的每一寸笔墨,仿佛都浓的能刻进骨肉之中。
是他。
是他!
定是他画了这么多的画卷,是他将回忆都宣泄在了这薄薄一纸之间,是他!
倾樱捂着嘴,眼泪大颗大颗的滴,又不可思议的盯着老头,早已经哽咽不成声。
老头走过来,突然朝她跪地道:“老朽替我家主公谢谢您,他万年的心愿得以完成,都亏了倾樱小姐您的相助,刚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倾樱吓了一跳,连忙去扶了他,眼泪滴个不停,啪嗒啪嗒的打在画上,晕染开一大片。
老头不愿起,又磕了个头,道:“我乃主公赤夜的仆从,也便是小姐口中所说的祸龙,上古大战,六大神器集聚炸裂,我与主公一同被抛到之外的时空之中,我被震回了修罗界,可主公却失去了记忆,被太阳神公主带回,重新取名为祸龙。”顿了顿,他道:“我欲接主公回来,可主公却为了沐曦血洗太阳城,与她双双殉情,沐曦灵魂被封在了幽冥深渊底,主公的魂魄不愿回归,竟也一同栽进了幽冥深渊中,我能力不够,找不回主公来,便一直等,一直等,我习了巫蛊之术,将自己封在了这偶人之中,靠了巫术与这洞窟阴气支养到现在,本是再也支撑不住,寿命将尽,油灯枯竭,以为再等不到主公,直到许多年前,有一个男子误闯进来,我从他那里得知了主公已经安息的消息,也知道那个帮助主公主人便是您,我曾期望着在有生之年见你一面,可我已经离不得这山谷,也见不得外面的阳光,而且……那个人说,你已经灰飞烟灭,恐怕已经不在这世上……我本已放弃,可哪里知道,如今,竟真的被我盼来了……”
老头再一次重重磕了一个头,眼中竟也含泪:“老朽此生足矣。”
倾樱怔怔的看着他,脑中乱嗡嗡一片,将这么一大段话咀嚼了再吞下去,再这么重复了几次,她终于回过神来,手中画卷“啪啪啪”掉地:“那,那个男人……是谁……?”
老者微微为难,道:“我已经答应了他,对他的身份保密,不会随意告诉别人……”
“是不是岚琤啊!”她已经嚎哭出声,抓着老头儿的领子,哭的泪水成河,声音嘶哑:“岚琤,岚琤,岚琤……是不是他啊?!”
老者一愣,终是点点头:“我想,若是小姐,知道了定也无妨……是他。”
倾樱终于抱头大哭起来,她的眼睛已经肿成了桃子,哭的已经看不清视线,却又是那般想要勾起嘴角,把心中的担忧害怕一扫而空。
他没死。
他没死!!
他没死啊!!
倾樱捂着脸,泪水从指间溢出,却又一颗一颗晶莹透亮,像是绽放与光芒下的珍珠,耀眼逼人。
那个午后,少女哭的一塌糊涂,她的眼泪如珠串掉下,赶走了了她所有的伤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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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之后,倾樱终于才有力气坐下来与老头儿说话,把事情从头到尾的弄的清楚。
老头儿名为夜榖,以自己的血肉与生命为代价,用巫蛊之术将自己的魂魄封在这小小偶人,作为行尸走肉,吞噬闯入者的灵力,在这小小一方天地之中支撑着活到现在,只为了等待祸龙的消息。
只是一百多年前,幽冥深渊突然被封,他也近乎绝望,却是此时,有个人却突然闯了进来……
“他来此亦不是偶然。”老头儿道:“这个洞窟底部其实是距离幽冥深渊最近之处,他来此也正是想探知一番,只是这洞窟结构特殊,每一寸岩石都会吸食灵物的灵力和生命,而且,一旦迷路,便永远都走不到尽头,他能误闯入我的领地,也算是命运。”
老头儿又笑了笑:“我看他灵气非凡,不是普通人,便想抓了他回去炼了他的金丹为自己续命,可是,他的魂魄竟执着异常,不愿被我剥下,我好奇,便用灵力窥探他的记忆,哪知,便见到了我家主公。”
倾樱听的入神,小手捧着一杯茶,蜷在椅子缩成一小团,只露出一双红彤彤的大眼睛。
老头儿老泪纵横的抹了把泪,回忆起那时之事很是欣慰与庆幸,他道:“我立刻使足了劲的救回他,然后他便告诉了我关于幽冥深渊里主公的所有事情,我为了感谢他,便将毕生所学都教给了他,他天资聪颖得很,学什么会什么,特别是那偶人之术,不到半月,他就能把自己的灵识化入偶人中,操纵自如了。”
倾樱一愣,手一颤,茶杯突地就掉到了地上去。
茶水洒了满身,倾樱走神的厉害,竟也忘了擦。
老头儿以为她又想起了什么伤心事,便连忙安慰她:“你若是想学,我定也一点不漏的教给你,你带来的那个无脸偶人做工也很精妙,不知道是出自谁之手……”
倾樱神情飘忽,显然没有听的进去,倒是偶人两个字突然将她抓回现实,她结结巴巴道:“……我,我想先将那娃娃修好。”
老头儿顿了一顿,便也大方道:“那好,你便等上片刻,我定修的完好无损,。”
他将小琤抱到阁楼,倾樱连忙也跟了上去。
破碎的偶人被横放在一块白玉上,点上几支熏香,将周围熏的飘飘渺渺,静谧清幽。
老头儿打开一道锦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排精致玉刀,大小不一,长短各不相同。他利落取出其中一只,去除偶人身上的衣裳,又刷刷几下,便将他坏掉的肢体都切除下来。
倾樱心提到嗓子口,那一刀一刀仿佛都切在自己身上,心里焦急得很,不自觉便喊出一句:“……轻点,会痛。”
老头乐呵呵的笑了:“傻丫头,偶人没有痛觉,不用担心。”
倾樱一愣,顿时又陷入恍惚。
……“谁说偶人不会冷,不仅会冷,还会痛,不信你掐掐?”
在烈火般的鬃毛里,他的声音是这般哀怨苦楚,又撒娇又委屈,她却都忘记去好好看他的表情模样。而如今想起来,心头又阵阵揪痛,那样的窒息压抑紧紧抓着她,无法呼吸。
老头儿已经换了一把刀,从一个黒木盒子中拿出几片薄薄的木料,那木头通体华润,竟如玉般的光滑。他比了比偶人创口的大小,手中刀工如游龙走窜,指尖挑起薄薄木屑,再滑出一片柔丝,磨平尖角,去除余料,左手又勾出一把翠尺,双手翻转飞动,那一刻,龙钟老人身姿甚过华茂青松,手中玉刀如泼了墨,勾勒精致河图。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老头儿额头满是汗珠,嘴唇也渐渐发白,倾樱很是担心,却又不敢上前打扰,只好在一旁站着。
一盏茶的功夫,那支离破碎的偶人终于被填补的满满当当,焕然一新了。
“这偶人做的真是精细,里里外外细微之处都用了十足的气力,填补起来才多费了老朽些功夫,不过,在老朽也许久未能看如此佳作了,若是有机会,定给我那傲气聪明的徒儿看一看,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老头擦了擦汗,脸上写满了心满意足酣畅淋漓,。
倾樱心中微微一动,她自是知道他口中所说徒儿是谁。
“只是这娃娃没脸,你选一个中意的式样,我帮你装上去可好?”老头又道。
倾樱连忙摇头:“……不,不用,就这样,挺好。”
老头点点头:“也罢,这偶人并不是由我创造,我也不便改动。”他将偶人拿起来有仔仔细细的看,越看越是喜欢,这造的便如活人一般,连藏在皮肤下的血脉都是如此清晰分明,那充当心脏的部分是一块玲珑玉,这玉能储藏灵气,难怪他破损之后,还能坚持动上那么一段距离。可惜现在气力用尽,没有主人灵气的重新注入,恐怕便动不了了。
“小姐可否告诉我,这是谁赠予你的?”他轻咳了一声,恋恋不舍的将偶人放下。
“錃罗亲王。”倾樱说着,又有些期盼的看了他一眼:“您认识他么?”
老头想了想,摇了摇头:“自我知晓主公归天,我便再也没有出去过,对于外面之事也不甚了解了……”然后又无奈的笑了一笑:“而其实,我亦没有那个气力再能出去了……”
话还没说完,他便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他身形摇摇一晃,便要往下倒去。
倾樱慌忙托住他,将他扶到旁边椅上坐下,掐着他的灵脉便要输入自己的灵力,却被他阻止:“我这老骨头,没有用的,你替我挖些底层中央的泥土来,我敷上一会便自会恢复。”
倾樱立刻往阁楼下冲,看的老头儿一阵轻笑,这风风火火的小姑娘,倒真是贴心的很。
他捂着嘴唇又重重的咳了几声,本就苍老的面容似乎又沉重了几分,伸出手腕,便见那皮肤已经渐渐趋于透明,这是大限将近的预兆。
老头将袖子放下,心中却是一片坦然。如今这最后一件心愿都如愿完成,他还有什么该可惜的呢。
……哦,如果能再见自己那臭脸的徒弟一面,便就真好了。
老头想完,顿时又觉得自己太贪心。
救下他都是意外,自己教授他毕生所学也是出于感激,可他就因如此,唤了自己一声师傅。
而师者如父,他学有所成,还故意在这里多留了许久,耐心的陪着自己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主公之事,更将这洞窟里里外外整理的井井有条,布置的如世外桃源,让自己不再觉得孤寂。
明明,每一次谈及幽冥深渊,他便会偷偷痛苦上许久,仿佛被毁了魂,失了魄,生生被凌迟割肉一般,连自己都忍心再去询问。
老头儿思及此,又顿时笑了笑,也不知,他现在过得可好。
底下传来倾樱呯呯嘭嘭的声音,定是太过紧张手忙脚乱了,老头正想杵着拐杖下楼梯看看她,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师傅。”
老头僵住。
那声音又缓缓从身后传来:“师傅,来帮帮我可好?”
老头背影微颤,许久才回过神,杵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转过头来,只见那玉台上,那无脸偶人已经坐了起来,隐隐约约被一股灵气所笼罩,有金发金瞳的面容附着在那偶人的皮肤上,可也若隐若现,很是不稳定。
他嘴唇一张一合,颇有些无奈和纠结:“这里阴气太重,我撑不了多久,您那私藏的翡翠春水玉便先暂时借我用一用,我有要紧的事……”
“啪!”
一个瓷盆摔碎的声音,泥土撒了满地。
前方两人同时往后一看,只见倾樱站在门口,手上还沾着春水般的泥。
倾樱在门口瞪着大眼睛,漆黑的眸子此刻色彩深的吓人。
老头也楞了一楞,刚要开口,倾樱竟又突然一个转身,一句话不说便飞快的冲下了楼,而后便是大门被重重闯开,又重重被关上的声音。
玉台上的娃娃一急,一个趔趄从台上滚下来,刚补好的心口又摔出一条缝,老头连忙将他抱起来,放回玉台上,看了一眼倾樱冲出去的方向,又看了看面前这慌的不知所措的男人,顿时明白了三分,当即利落道:“马上便好。”
他口中念诀,二层的阁楼上顿时又出现一道扶梯,他几步跑上去,从里面抱下来一道被三层上锁的铁盒。老头用自己的食指打开了第一层锁,又用自己的灵气打开了第二层,最后那一层,他割破了皮肤,滴出了鲜血,直到将那锁口灌注满,便只听“咔嚓”一声,锁落盒开,露出里面那颗被谨慎放置的翠玉。
老头小心翼翼的将它捧出来,仿佛是捧了自己心尖上的肉。
这是镶嵌在主公宝剑上的宝石,他一直小心翼翼保存至今。他一直在担心自己烟消云散之后,后该如何保存它,而现在,它似乎已经有了更好的用途。
“便宜你小子了。”他嗤了一声,嘴角却带着笑,大手一挥便将这焦急的男人摁了倒,用玉刀割开他的心口,取出之前那枚玉石,再把这绝世宝石缓缓的放了进去,灵力顿时畅通无阻的流入娃娃内,那木头的骨骼一下便变得柔软,皮肉缓缓现出,金色的发倾泻而下,落慢了肩头,也落满了眉宇如画的脸庞。
老头定定的看着这一切,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高兴,这青出于蓝胜于蓝,这样高超美妙的技艺,竟让他运用了神乎奇迹。
“她没走远,应该就在……”
话还没说完,男人也已经冲了出去。听着那一路被撞的乱七八糟的声音,老头又笑了。
这里许久没这般热闹了,那一年,他在这里呆的所有日子加起来,都没有现在露出的表情多。
他总是闷闷不乐,又不说原因。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啊……
老头儿扶着拐杖坐在椅子上,对着窗外一片明媚露出一个淡淡的笑,都说修罗无情,却奈何这身边之人,一个一个都是情种啊……
……年轻真是好。
老头想了想,却又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刚才他的徒儿追出去的时候,似乎……忘了穿衣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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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琤是真的急了,他害怕倾樱刚才那个眼神,更害怕倾樱一言不发便往外冲的动作。
他曾想过无数种方法去保护她,去瞒着她,明明选择了最安全的最迅速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却总是会脱离自己的掌控——似乎从一开始,遇上她,他的世界便被她闯入的七零八落。
他从来狠不下心束缚了她的自由,
冲出房门,他朝四周看了看,便立刻朝着不远处的小土坡跑去。这一片天地是自己所熟悉的,体内翠玉让自己灵力大增,倾樱的那抹气息很快便被他所探寻到。
而后几步靠近,却见那可怜兮兮站在角落的……
竟是一颗樱花树。
树枝上轻轻颤的都是耷拉的花儿,有粉色的花瓣被风吹下,洋洋洒洒都落在了地上。
“倾樱……”
而他一唤,那花瓣顿时颤的更厉害,唯有树根牢牢抓着泥土,遮住了表情,掩盖了身躯,仿佛只有这般才能将自己稳得住。
她竟变出原形来躲着自己,她宁肯变成一棵树,也不愿搭理自己。
岚琤顿时觉得很焦躁。
“倾樱,我是岚琤啊。”他走到树下,将自己缓缓的渗进树皮之下那柔软的灵魂中,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委屈:“倾樱,你为何不愿理我。”
花枝颤着,簌簌的花雨像是那无声的躲避。
“倾樱,你好狠心……”他额抵着她的树干,用唇轻轻的吻着她的身躯:“你可知,我有多难过……从你擅自将我推出幽冥深渊那一刻,我的世界便全部空白了……你好狠心,狠心抛下我,狠心留下我一个人,狠心让我看着我心爱的女人在我面前灰飞烟灭,你真真好狠心,我被打入七重炼狱的时候,我便是想,若你还在这世上,我便也要你心痛,要你难受,要你知道那种心被割的四分五裂的心情究竟是怎么样……可我又笑我傻,你根本就不在了,根本就不知道我在受苦,在和你赌气,在想你的时候痛不欲生……”
“不,不要说了……”突然,一个弱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从树干里飘了出来。
樱花树缓缓的消散,一个黑发少女抱着膝盖缩成一团,身子几乎都被她长长的发所覆盖。
她在重重的颤动,娇小的身躯仿佛都要这么被颤的散乱。
岚琤顿时又好心疼,伸出双手将她抱在了怀里,可她低低的埋着脑袋,怎么也不肯抬头。
“我让烈火烧坏了我的眼睛,因为我再也看不到你,我任他们吞噬我的身体,因为我再也不能触碰你,可我还是痛,连那噬骨的烈火灼烧的痛都掩盖不了,我痛的快要死掉,却又怎么也死不了,你怎么舍得,倾樱,你怎么舍得……”他低头亲吻她的发,一点一点的,捧起她的脸:“我好想你……”
倾樱早已经泣不成声,泪水在她的脸颊无声而剧烈的滑下,她的身子在哭泣中不断颤抖着。
岚琤抱紧了她,紧紧的抱住了快要哭的死去的她:“倾樱……你让我怎么办才好……我怎么会舍得让你哭,我怎么会舍得让你难过,你明明受了那么多的苦,我还故意说话来气你……可你真让人生气……我气了整整一百年,痛了整整一百年,可你怎么可以还不理我……”
他轻轻的拂去她的泪,奔涌的泪滴瞬即染湿了他的指尖……
清风带着幽幽的凉意。
四周是如此安静。
安静到只能听见她哭泣的声音。
倾樱雪白着面容,睫毛上的泪滴被震颤而下,脸上满是滑落的泪痕,哽咽散乱在风中,又轻轻的被岚琤吻去。
他吻上她的唇,吞下她咸湿的泪水,覆盖上那冰凉的温度,一遍又一遍的唤着她的名字。
更多的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滚落。
哭的快要喘不过气。
心脏的某一处被狠狠的揪紧着,那一处的剧痛令她泣不成声,他受的苦他承的痛,仿佛又一遍一遍的碾压在她的身上,她星芒般湿黑的眼睛脆弱又无助,近在咫尺的面容让她欣喜却又难过,一百年,一百年……她是个笨蛋,是个傻瓜,她在那山间扑腾了整整一百年,却连他的一丝一毫都不能知晓!她疼,她难受,她真真快要四分五裂,痛不欲生,除了放声哭泣,她什么都不知道!
“倾樱……”
淡淡的光芒落在他们的身上,岚琤不断涌手指去抚平她的泪痕,可那泪珠仿佛永远停止不了,一颗一颗连成线,疯狂的滚落着。
她的唇是如此苍白,漆黑的眼眶已经红肿不堪。
她仿佛快要哭的昏过去。
岚琤惊骇的看着她近乎透明的脸颊,心中重重一颤,急忙捧住她的脸颊,紧张的亲吻她的额头与嘴唇,一片惊慌:“倾樱,倾樱,是我不好,是我气你……你别吓我……”
少女的哭声越发凶猛。
那空荡的小凹谷里回荡着她的哽咽,有冰凉的,缓慢的,撕裂的痛楚在折磨着她。
她的大脑被哭的一片混沌,每被他轻轻唤一声,她便仿佛真的,真的无法再去呼吸……
“都是你不好!”
倾樱突然哭着大喊道。
“你怎么能说我狠心,你这个大混蛋,你把我交给长明,你连最后的机会都不留给我,便要自己去承受一切!”倾樱大哭:“你宁愿丢下我,也不愿让我陪着你!你宁愿把我交给其他男人,也不愿把自己的打算告诉我哪怕是一点点!!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让我看着你去死么!让我在没有你的日子里过一辈子么!!你要我怎么办啊!!”
她大哭着,泪水不断的滑落她的脸颊,那雪白雪白的面容仿佛的快要这么一点点融化。
岚琤一僵。
倾樱低下头,在哭声中低喊:“我该怎么办?!我只是一个误闯入天上的凡人,你却为了我进了那幽冥深渊,你为了我失去了你该有的身份,你难道还要我看着你为我失去更多么?!!”她是那般无助的哭着:“……我好害怕找不到你,害怕的连夜里都无法入睡……我好害怕你忘了我,害怕你已经以为我已经死了,害怕你再也不会来寻我……我很没用,我怎么也打探不了你的消息,我努力了一百年,还是一只小花妖,我上不了天,也不知道你究竟在哪里,我害怕,我害怕……”
岚琤心一疼,伸手要去将她重新楼回怀里,却被她一把抽开。
她大哭着后退,浑身颤着:“我怎么不知道那种痛,在你一次又一次为我受伤,一次又一次的被我连累……在你最后决定的那一刻,将我推开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痛吗!!你的背影那么远,走的那么决绝,我怎么喊,你也听不到……就好像整颗心都被挖走了,什么都想不到了,什么都不愿去想了!!!我宁愿去死,宁愿在你之前让你看着我去死!!!!”
岚琤重重的抱住了她。
将颤抖的她抓紧在了怀里,让她再也无法逃离,再也无法将他推开。
倾樱呜咽着:“可现在,你明明就在我身边,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才可恶!你才可恨!你怎么可以骗我,你这个大混蛋!你怎么可以骗我啊!!!”
“倾樱,对不起……”
他咬住她的耳廓,声音慌张而紊乱:“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倾樱缩成了一团小兽,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藏住自己心里嘶叫的疼痛,才能隔绝开那痛苦的回忆,将那埋藏的更深的所有的欣喜掏出来,将她满心的庆幸掏出来,她找到他了……她已经找到他了……
她明明是那么的高兴……
岚琤轻轻拍着她的背,轻轻的安抚着她的不安,在她耳边不断的道:“我爱你,倾樱……”
她依旧在哭着,她将脑袋埋在他的胸膛上,任泪水肆虐在他的肌肤之上。
许久许久。
她不再颤动。
亦没有再哭泣。
岚琤吻着她的发心,轻轻的低喃:“倾樱,不要再伤心,我定不会再让你难过……”
他捧起她的脸,正想要吻她满是泪痕的脸,却是突的愣住,“……倾樱?”
他猛的僵住:“倾樱!!!”
怀中少女紧闭着双目,小脸白的发青,眼眶红肿的可怕,几缕发丝凌乱的沾在脸上,漆黑的颜色只衬的她的脸越发白的透明!
岚琤差些疯了,他连触碰她鼻息的勇气都没有,便直接将她横抱而起,疯狂的冲回了不远处的木屋。
本是安心等着两人回来的老头儿只听门板重重一声响,便见一个金发赤裸的男人惊慌失措的跑回来,怀里抱着黑发的女子,飘摇的像一叶浮萍。
“救……快救她……”岚琤从喉咙中好不容易挤出这沙哑的几个字,那一向沉着的脸上也被恐惧所笼罩,连整个身子都在剧烈的颤着。
老头儿从未见过他这个模样,看了看他怀中脸色更不好的女子,立刻感到不妙,杵着拐杖几步跑过去,将倾樱平放到了地上,捏住她的腕脉仔细一捏,又探了探她的鼻息,检查了其他的地方。
见岚琤一脸紧张,老头儿呼了一口气,道:“她没有大碍,一切安好,只是体内气息紊乱,当是刚才你惹她哭的太厉害,哽住了心神,才会昏过去的,你抱着她上楼休息一会,不会有事的。”
岚琤一听,才敢自己去替她又把了一次脉,确定所言非虚,那铁青的脸色才终于缓和了一些。
将虚弱的倾樱抱起,岚琤走上了阁楼的第二层的一个小房间,这是他曾今住过的屋子,老头保存的很好,连一丝灰尘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