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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隆王朝一锅炖第2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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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隆王朝一锅炖 作者:rouwenwu

    逐利之人尓!若你对大明心存旧念,为何直到我找到你的时候才惺惺作态?”

    “将军言重了。”张闿琦有些尴尬。

    话说这张闿琦认识王屾要牵扯到很多年前,那时的张闿琦还不过是个跑南洋的小商户罢了,跟着大家后面蹭点汤水喝。

    这在外面跑船中有遭遇风浪的那一天,张闿琦所在的船队被台风袭击,最后就剩下张闿琦运气好飘到了兰芳共和国。而这王屾正是当年张闿琦的救命恩人。

    王屾乃是兰芳共和国内几个实权人物之一,虽然掌着军权但绝不是鲁莽之人。王屾对大明还是心存幻想,但同时他又是一个实用主义份子。他收留了张闿琦,并将张闿琦培养成他在华夏的代理人。而如今,他是要收获果实的。

    数月前,白莲教派人找到了兰芳共和国,希望能共襄盛举将华夏江南拿下。王屾对白莲教的建议嗤之以鼻,如果这样的建议都能成功的话,那大清朝廷早就被人干掉了。不过出于对“反清复明”大业的忠心,王屾还是派了自己的小儿子化名王五进入白莲教。而自己也在近日踏足华夏。

    其实在王屾登陆华夏的时候,也从外国人的口中了解到大清最近的情况。一个招商局居然将横行东南亚的西洋商人逼得日子难过,而那个倭国居然直接因为招商局而被灭国。而且那支忽然冒出来的皇家北洋海军着实让王屾大吃一惊,他也开始重新思考支持白莲教的想法。如果惹怒了清廷,谁能保证北洋海军的军舰明日不会停在兰芳共和国的港口呢?

    “张闿琦,我想知道,你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王屾忽然问道。

    “将军,我的心意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么?”张闿琦一脸谄笑,“小人为了大明朝廷能重回华夏必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得了!别侮辱了诸葛先生的这句话。”王屾面露厌恶。“今日我过来只是为了提醒你,你事情做得太过分了!这次搅乱江南经济本是应有之意,但是你因此连累百姓却是不该。”

    “这纯属意外啊,将军!”张闿琦喊冤道。

    王屾伸出手,“不必多说,今日之事你自己相办法解决吧。”

    说罢王屾便起身离开了。

    王屾走了之后,张闿琦冷笑了一声,“识时务者为俊杰,王将军还真把自己太当回事了。”

    “张先生,大英帝国将看到你的忠诚。”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间书房居然还有个密室。此时一个洋人走了出来,他正是英国驻清朝大使菲利普公爵。

    “公爵大人,能为伟大的大英帝国效力是我的荣幸。”张闿琦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英国礼节。

    菲利普公爵满意地点点头,“我已经写信去了国内,向国王陛下说明,他忠实的奴仆在远东地区找到了一个非常可靠的盟友。相信国王陛下对阁下的奖赏将随着回信一同来到华夏,届时张先生还要好好地请我享用杭州美食方可。”

    “那是我的荣幸。”

    “,居然是一拨接一拨?”永璇晚上看着大家的回报,忽然对这个张闿琦非常有兴趣。“浙商,兰芳共和国,英国……这张闿琦还真是长袖善舞。”

    “王爷,依在下来看,只怕是这个张闿琦想在三方当中博取利益最大化。”金镛道。

    “那是自然,否则他也就不是商人了。”永璇冷笑了一声。

    华夏永远不缺的就是叛国者,在圆明园点第一把火的人是中国人,发现莫高窟并将里面的文物卖给洋人的也是中国人……现实主义和实用主义给华夏带来了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不过幸亏华夏有血性的人还是大多数,这些个营营苟且之人,不过是极少数罢了。

    “吩咐下去,让人死死盯住张闿琦,然后让那些粮食从上海下来吧。”

    “够了么?”金镛有些怀疑。

    “金先生,莫非你真以为江南缺粮?”永璇笑道,“给杭州百姓一个念头就够了。让江南招商局将送粮船大张旗鼓地开进来,这粮价自然就要跳水。就算那些个j商还想将粮食推上去,咱们手里的牌多的是。逼急了,我直接在杭州将生活必需品低价倾销十日,大不了自损八百也要博个杀敌一千。”

    “如此也可。”金镛倒是不介意杀富济贫,毕竟没粮可吃这个受苦的可是老百姓,“但只怕是招商局受损太过严重。”

    “招商局不是一个商行,它是一个衙门。”永璇淡淡地说,“既然身为国家衙门,那么为了国家的百姓受点损失有什么了不起的?自己受损了,却给百姓带来利益,这个亏招商局必须得吃。”

    金镛听永璇这般说,便不出声了。“如今京城里来了消息,那位跟回疆的娘娘似乎关系密切。”

    “是吗?”永璇才不急,永琪遇见含香,那就是一个大悲剧的开始啊!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日出江花红胜火(中)

    事实上,永璇目前手上握着的粮食、面粉等生活必需品不是很多。虽然朝廷早就建立了必备的物资储备,但是这些物资储备的权利在户部手上,而户部与招商局不对盘是朝廷早就知道的。所以永璇在让招商局筹措粮食的同时,也快马将请求调用江南物资储备的折子递给了朝廷,同时给乾隆、尹继善去信解释。

    乾隆看着御案上的折子,还有手上的求救信件,脸上露出古怪的笑意。然后道:“吴书来,你去问问看,军机处是谁当差呢?若是尹继善,就让他速来见朕。”

    过了一会,尹继善便匆匆地感到御书房。

    乾隆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将永璇的折子递给尹继善,“你先瞅瞅,觉得可行否?”

    按照清制,这样的折子一般都会有副本留在军机处。尹继善在乾隆递给他折子之前,就已经晓得折子上写了什么。尹继善想了想,便猜到了乾隆的意图。

    乾隆是个乾纲独断的皇帝,如果他对折子不同意的话,一般就是直接朱批“否”,然后再由军机处拟个意思反驳回去。如今乾隆将折子递到尹继善面前,自然就是同意了永璇的请求。只不过乾隆又是个好面子的皇帝,不愿朝堂上有人说他为了帮儿子而破坏朝堂法度。

    尹继尚装模作样地看了会折子,道:“奴才以为恭亲王的请求并无不可,当初朝廷设立战略物资储备就是为了预防当下江南的局面。”

    “嗯,既如此,军机处拟个旨意来吧。”乾隆淡淡地说。

    “奴才遵旨。”

    乾隆忽然想到说明,“永璇那臭小子也给你写了求援信罢?”

    尹继善尴尬一笑,“八阿哥的确给奴才写信说了这次江南乱案的原因,希望奴才能在朝堂上帮他转圜一二。”

    “果然。”乾隆很满意地笑了,“那臭小子也给朕写了求援信,可怜巴巴地说他在江南怎么怎么被委屈了。哼!朕才让他去江南练练手就叫苦连天,日后……”

    乾隆忽然觉得自己说多了什么,挥挥手,“你且下去吧,旨意尽快拟来。待朕瞧了,用完玺之后,你亲自送到户部去督办此事。省的户部那群人故意拖着不发文书。”

    “奴才遵旨!”其实尹继善也被乾隆刚才的话给惊到了,不过既然乾隆不愿再说什么,自己这个当臣子的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好好办差就是了。

    乾隆看着尹继善出门之后,也只是笑笑没说什么。就算自己说漏了嘴又能如何?如果尹继善因此就站队的话,他也就不是从先皇手上那个牧守一方的封疆大吏了。何况永璇也不是蠢人,自己将他放到江南就是为了锻炼他。永璇自己也瞧了出来,到那基本上不插手地方政务,一门心思放在江南招商局与南洋海军上。

    即便永璇向尹继善求援又如何?乾隆将尹继善变成永璇的外家,就是为了让永璇有可用的外家势力。如果永璇反而不用,乾隆还觉得永璇矫情了。

    乾隆又打开苏州织造跟杭州织造分别写上来的折子,苏州制造自然提到了“我爸是赵刚”的事情,乾隆看了一会,也没多说什么。这样的事情还是留给苏州府的官员去烦恼吧,若是事事都要朕亲自去做,那还要这群官吏干嘛?

    但是杭州织造的信则更让乾隆上心一点,从杭州织造提供的物价浮动报价来看,永璇所言不虚。当然,永璇所制作的折线图标让数据变得更加直观。由此乾隆也看出来江南经济形势的危机。

    “哼!”乾隆将杭州织造的折子丢到了一边,一旁伺候的吴书来则是暗自心惊。看来又是有人要倒霉了。

    乾隆思考了一会,“吴书来,你去替朕打听一二,如今那些官员与六阿哥走得比较近。”

    “嗻!”吴书来并不多说,他很清楚什么时候自己应该闭嘴。

    这六阿哥的手伸得可够长啊。乾隆心中道,乾隆并不忌讳这些阿哥在明面上光明正大地斗,但是这般阴私的作法却有些让人不齿。不过好在六阿哥派去的人还算识大体,没有在这件事上瞎掺合。

    在户部文书南下的同时,那些隐藏在上海港的运粮船大张旗鼓地朝杭州港而来。永璇知道文书下来起码还需要几日,如果不给杭州百姓一点信心的话,只怕自己这边就要“兵败如山倒”了。

    “金先生,让人放出话去,就说上海港来的这批粮食乃是江南招商局储备的第一批粮食。待这批粮食平价售完之后,第二批粮食也会跟着来杭州港。”

    “属下知道了。”其实金镛也知道,这次的船队乃是江南招商局的全部家底了,若是此役败了,只怕江南招商局十数年内不敢再进江南了。

    在有心人的推动之下,杭州的老百姓都知道有一支浩浩荡荡的船队带着米面及生活必需品朝杭州而来。

    “哎呀呀,听我们上海的那小子说,那运粮船都是积年走海外贸易的,怕是一艘船有好几百万石粮食吧?”

    “啧啧,这么大的船,咱们杭州港停得进去么?”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大不了停在舟山那边,咱们用小船运进来就好。”

    “那八王爷不愧是搂钱王爷,这手指缝漏一点,咱们杭州老百姓就有福了。”

    “是啊。回去我要告诉我那婆姨,这米面什么的过些日子再买,横竖现在够吃了。等那平价米面来了,老子可要大买特买了。我们家的那几个半大小子可是好几天没吃干的了。”

    杭州城这些纷纷扰扰的话语自然也刺激着胡荣,如今的胡荣已经没有几日前浙商领袖的风范。张闿琦捏着自己的命脉,而永璇也正挥舞着大棒朝自己打来。若不是晓得这两人不对盘,胡荣差点就要以为张闿琦乃是永璇派来谋夺他财产的人了。

    “胡公,如今该如何,我们就全凭您老一句话了。”浙商中苦不堪言的不止胡荣一人。

    其实相对于招商局这种准近代的商业化组织,浙商还是一个刚刚从地主阶级中冒出头的资产阶级。他们本质上还是地主,但是却试图朝近代化迈出自己的第一步。

    可惜他们还没有找到自己的方向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咽喉已经被捏在别人的手上。

    “罢了罢了。”胡荣长叹了一口气,“去请李万林过来,咱们同八王爷讲和吧。”

    在胡荣心底,跟永璇合作还是好过跟张闿琦合作。不管怎么说,这永璇乃是“官”,在华夏国民心底,对官的敬畏还是有的。何况永璇抛出来的合作方案还是胡荣能够接受的,永璇希望与浙商共襄盛举,而不是将浙商全部吞下。

    永璇这一手的确震慑了不少浙商,在传出胡荣已经向永璇投诚的消息之后,其余浙商争先恐后地朝平湖山庄而来。毕竟越早投诚,在永璇心中的份量也就重些。

    不多久,永璇的客厅里就坐满了浙商。当然,能坐在客厅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大商人。其余人等只得站在厅里。能坐在客厅上首的一个胡荣,一个李万林。胡荣乃是浙商领袖,而李万林则是浙商中最早投诚永璇的。

    相对于胡荣,其余浙商对李万林的感觉更接近于嫉妒。在他们眼中,李万林不过站队站得早罢了。

    “王爷,如今杭州城里情势着实紧张。前些时候,我等不识王爷好心,如今还望王爷救我等一救。”胡荣自然是先开口。不仅因为他是浙商领袖,更重要的是在这次“挤兑风波”中,他的兴隆米行陷入得最深。

    “胡先生,”永璇还是将该摆的态度都摆了出来,虽然胡荣如今落了难,但是永璇也不敢小觑这位纵横江南商场数十年的老狐狸,“您老执江南商界牛耳已经二十余年,当年我在京城也是听闻过先生风采。阁下的兴隆米行号称华夏第一米商,甚至京城里四成的米铺都是阁下名下的产业,这一手经营之道让小王不得不佩服。”

    “王爷谬赞了!”胡荣开始心里叫苦,这将自己捧得越高,只怕待会开得价码也就越高。

    “敢问胡先生一句,如今贵行的米券主要在哪些人手里?”

    “大部分在那张闿琦的手里,”提及张闿琦的名字,胡荣的语调就有些狠了,“还有部分在杭州百姓手里。”

    “再问胡先生一句,如果要赎买这些米券,大概需要多少钱?”

    “合计300万元,如果再打压下价格,可能在270万元左右可以全部吞下。”

    “原来面值千余万元的米券,在杭州市场还曾炒高至1500万元的兴隆米行米券居然只剩下300万元不到的市值了,难怪老百姓都去围堵杭州府衙了。”永璇淡淡地说,“胡先生,如果我不施以援手,敢问兴隆米行该如何?”

    胡荣苦笑道:“那草民惟有宣布破产,将全部产业转卖,希望能偿还这一笔债务。”

    “说得不错,”永璇语调忽然大了起来,“我就是请诸位明日向杭州府衙提出‘破产保护’,各位的商行已经严重资不抵债,不破产还能做什么?”

    一听说永璇让自己破产,客厅里的浙商纷纷议论起来。胡荣看着永璇淡定的笑容,自然晓得他有后招,便忙道:“还请王爷指教一二。”

    “诸位想必也看过朝廷数年前颁布的《商法典》了吧?”其实在几年前,永璇便“挑唆”乾隆在商业方面进行了一系列立法。不过这部《商法典》并不被朝廷上的大人们所重视,反而永璇提出的《刑法典》和《民法典》更吸引他们。不过相对于官员,商人们对《商法典》还是很热情的。起码浙商们的商行已经有了近代商业公司的雏形。“按照规定,诸位只需要将各自的商行资产抵押出去就可以不用再对债务进行承担。请问,你们现在的商行足够偿还你们的债务么?”

    胡荣好歹也纵横商场几十年,立刻就听明白了,“王爷的意思就是让我等从这里抽身而出,再另行组建商行反向收购?”

    “胡先生不愧有‘商狐’之美誉。”永璇笑道,“如今各位的命脉已经被浙江商业银行捏在了手里,无论怎么挣扎也不过是浙商银行获取最大利益,对杭州老百姓,对你们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但是一旦向杭州府衙递交破产保护的话,浙商银行要一堆不能用的债券做什么?他们势必会逼迫杭州府衙拍卖诸位名下资产进行抵偿,或者找别的商行收购重组这些店铺。”

    “王爷的意思是咱们参与‘破产重组’里面去?”

    “那是自然,”永璇微笑道,“一旦破产,那么大家的商行自然是由杭州府衙托管,杭州知府,乃至浙江巡抚绝不会让破产局面持续太久,他们势必会需要找人来快速收购。我这边有一份公司组建协议,南方资产托管公司。”

    永璇话音一落,马上就有人将文书给到各人手里。胡荣扫了一眼,江南招商局、中华银行将出资七成,而浙商必须融资三成。收购成功之后,五年内参股浙商有优先赎买权,赎买价格参考市价。五年后,南方资产托管公司将全资退出江南市场,名下店铺将公开拍卖。

    “王爷好气魄!”胡荣不由得赞了一句,“这三成资金,我们自当权利凑满。”

    “那就多谢诸位了。”永璇忽然面色沉了下来,“今日所说之话关系到江南招商局,还有大家的生死存亡,我不得不让我的侍卫跟着大家回府。如果有一丝风声泄露的话,请相信我一句话,除非你逃到西洋去,否则我保证让叛徒生不如死。最后,就算你有命逃,也最好有本事能逃出满喇加去!”

    这些个商人脖子一缩,有几个想两边都不得罪的商人惟有苦笑着接受王府侍卫的贴身护卫。

    待商人们全部走了之后,金镛看了永璇一眼。永璇端着茶碗,默默地说了一句话,“这暴风雨终于要落下来了……”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日出江花红胜火(下)

    “杭州民乱”两日后,杭州百姓忽然发现,城里大部分的店铺都贴上了告示。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本商行因经营不善,负债累累,只得破产清盘”。一时间这消息如同插了翅膀一样地传遍整个杭州府,原本安静下去的民意又变得不安分起来。

    而对于熊良晔及杭州府衙大小官员来说,今天绝对是他们仕途上最倒霉的一天。杭州八成以上的商行都向府衙递交了诉状,请求“破产保护”。

    府衙里的大小师爷们赶紧将原本搁在角落里的《商法典》翻了出来,现学现卖的处理起案件来。

    这也怪不得杭州府,毕竟大部分的官员之熟悉《刑法典》,顺带对《民法典》有些许了解。至于那《商法典》,就算是最资深的刑名师爷也不大清楚这上面到底说了啥。

    “怎么说?”冯成修比熊良晔更着急,这次江南之行不仅要将熊良晔赔进去,只怕自己也逃不了。冯成修忽然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如此就安分在京城里当自己的户部侍郎就好了,何必跑到这多事之秋的江南来。

    “这个?”一个刑名师爷总算在《商法典》里找到相应的条款,正在想这条陈该怎么拟。

    “就别咬文嚼字了!”熊良晔已经彻底极其败坏,“直接说,本官该如何处置便是。”

    那位刑名师爷见自己东家这般说了,忙道:“按照朝廷颁布的《商法典》,如因商行欠下巨额债务无法偿还,便可宣布破产。商行以自己的资产为抵押,向诸债权人依次偿还债务。”

    “说简单点!”冯成修捏了捏脑门,他对这法典可是一窍不通。

    “就是说,从这些商行递交‘破产保护’诉案之时起,商行必须全部关闭,由本府大人派出会计审核起资产、债务。清算完毕之后,将由本府藩司公开拍卖全部资产,拍卖所得按照各债权人所占债务比例进行偿还。”

    “那那些幕后大老板们呢?”有藩司的官员忽然想起这事来。

    那刑名师爷道:“各位出资人只需要根据当时自己购买的股份对债务承担有限责任,也就是说,他们无法从商行拍卖中获得一分钱,但同时也无须再对剩下的债务承担任何责任。”

    “这?”一个官员擦了擦额头,他也是浙江商业银行的股东之一,如今各大商行一破产,那那些米券就变得一文不值了。

    “大,大人……”有衙吏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老百姓又将府衙围了起来了。”

    “怎么又这样?”熊良晔额头的冷汗不停往下流,三日内两次民乱,自己顶上的官帽是铁定没有了,不知道还能不能保住自己的项上人头。

    “快向李侍尧将军求救!”有人还算清醒。

    “哼!还等着你去求救,只怕你们杭州府衙就全没了!”正在说话间,浙江巡抚廖寿丰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熊良晔,你这杭州知府是如何当的?老夫定要参你一本不可!”

    “廖大人。”熊良晔等人忙起身迎接这位巡抚大人。

    “本官已经命杭州将军全面接管杭州府治安,那些个百姓暂时被驱逐回去了。”廖寿丰看了看杭州府衙的大小官吏,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虽然这次他们做得太过分,但是也并不完全是他们的错。待这事结束之后,不晓得有多少人头要落地。

    “廖大人,这全是那□商作祟啊!”熊良晔已经从廖寿丰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末日。

    “全是那□商的错吗?”廖寿丰冷冷地看着熊良晔,“你们杭州府的上下官员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说看,浙商银行逼迫各大商行的时候,你们没有推波助澜?那张闿琦孝敬的银子你们拿的不多?好好一个杭州城,愣是被你们变成这般模样,你们对得起皇上?对得起本地百姓?若是你们还有一丝良心,处理完这件事后,自己上折子请罪罢!”

    “廖大人,大不了我们将那□商做来,逼他们交出自己的钱财,让他们不破产就是了。”冯成修听了半天,稍微理解了一点,便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冯侍郎,”廖寿丰眯着眼睛道,“上会您说您南下只是为了探亲访友,老夫记得您乃是绍兴人士,如今为何还在杭州盘桓?朝廷给你的假期可不是这么花的。”

    冯成修不敢再说,只得站在一旁,无比尴尬。

    “逼那些商人交出自己的钱财,亏你想得出来!”廖寿丰也不在乎冯成修怎么看自己,毕竟自己也是一把岁数,做到封疆大吏也是到头了。“你就不怕将那群商人逼急了全部从杭州出逃?将浙商全部逼走,杭州也就跟死城差不多了!”

    “还望老大人救救我等。”杭州同知乃是廖寿丰当年的学生,如今忙出头替自己的同僚求救。

    “你们自己看看罢!”廖寿丰丢下一叠文书便走。

    熊良晔忙将文书打开,只见上面写的是永璇关于破产重组的方案,希望由江南招商局名下的南方资产托管公司全面接受破产企业的债券,并获得各商行的产权。但是永璇提到了一句,债券的赎买价格按照市价,可以略高。

    “大家说说吧。”熊良晔让人把文书传了下去。

    大家看了一会,心中都暗暗松了口气,这张闿琦当初挑唆自己入股浙商银行,这次差点就血本无归了。虽然大家都知道永璇接受债券必定会打压价格,但总好过一分钱都拿不回来。于是大家互相看了一眼,都点头同意了。

    “那就将这文书给张闿琦送过去,毕竟他的浙江商业银行是那个什么最大的债权人。”

    衙吏接过文书,给张闿琦送了过去。张闿琦看了一会,忙命人将菲利普公爵请了过来。

    “过分!”菲利普公爵看了收购方案之后,将方案丢到了一边,“恭亲王实在是太过分了!”

    “公爵大人,我们该怎么办?”张闿琦也慌了,他没有想到胡荣等人居然使出破釜沉舟的计划,决定跟浙江商业银行同归于尽。

    “随他们去闹吧!”菲利普冷笑道,“江南招商局有多少家底我清楚得很。如今胡荣他们破产了,这些个商行就不能开门营业。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撑多久!张闿琦,如今银行还得有多少钱?”

    “大概还有几百万的流动资金。”

    “全部给我,我再从汇丰、渣打,以及东印度公司拆借一千万现金过来。”菲利普露出狠毒的摸样,“你让人从明日起站到江南招商局的店铺前,他们挂出多少单的卖盘,我们就吃进多少!等他们的物资耗尽,咱们再高价挂出卖盘。届时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收场。”

    这边不提菲利普安排的一切,那边永璇也在拼命让人利用驿道查探朝廷的消息。

    “王爷,若是皇上不许,我们又该如何?”金镛忽然问道。

    “那还能如何?”永璇道,“那便是皇阿玛根本不想我登上皇位,这次江南之行不过是他夺我权的借口而已。”

    金镛默然。

    “第一批物资已经到了,明日便吩咐咱们的商行开出平价,将物资全部抛售出去。”

    “若是他们全部吃下呢?”

    “那就要看谁的财力大了。”永璇平静地说,“第一批物资大概价值五百万,第二批物资也有三百万,若是这两批物资砸下去,买盘能全部吃进的话,咱们便败了。不过咱们好歹保住了上海港,只要和珅不出乱子,江南这盘棋还是能再下下去的。——只是,那个时候下棋的人已经不是本王了。”

    第三日,杭州府宣布接受浙商们的集体破产起诉,并宣布自即日起,涉及破产案的各大商行暂停营业。同时,杭州府藩司会同工商银行的会计进驻各大商行,清算账目。

    受此消息的影响,杭州米价等生活必需品价格猛地窜高了三成,杭州百姓叫苦连天。

    “王爷,已经午时了。”金镛小声提醒道。

    “嗯。”永璇道,“吩咐下去,午时三刻,江南招商局旗下全部店铺按既定价格全面抛售物资。”

    正当杭州百姓抱怨物价飞涨的时候,到了下午,忽然物价直线下降。

    “什么,招商局商行有平价米面?”

    “是啊!刚听我们家小舅子说了,我正带着我们家两个小子去抢口粮呢。”

    ……

    “开始了么?”菲利普笑着听下人回报,他心底不能忘记当初北洋海军出师倭国,永璇对自己才嘲讽。这是对大英帝国的羞辱,我必须以牙还牙。而且菲利普也有自己骄傲的本钱,在欧洲,大英帝国已经暂时与法兰西达成了和平协议,以求在陆地上制衡普鲁士。至于西班牙跟葡萄牙,他们的主力已经被大英帝国海军圈禁在比斯开海湾。更重要的是,帝国的远东海军就要完成,帝国的势力将从东印度伸向这富饶的远东地区。

    菲利皮踌躇满志地道:“命令下去,全部吃进招商局的卖盘。他们有多少,我们就吃多少!”

    一个时辰后,杭州原本跳水的平均物价又开始缓慢回升。

    “这是那个绝户的人将全部的平价粮都吃进去了!”

    “快去别的地方看看吧,听说这群人到处抢粮,要不下手快点,就怕你买不到了。”

    金镛也看到了这个消息,他急冲冲地赶到书房,“王爷,如果咱们不出手抓几个人的话,只怕也耗不起了啊。”

    “先生,你难道不知道,皇阿玛什么都给了我,惟独不给我军权吗?”永璇淡淡地说。

    金镛不出声了,的确,永璇可以让自己的王府侍卫出去捉人。但若是乾隆铁了心不帮永璇,那么永璇派出侍卫的做法可能会被别有用心的解释成“谋逆”,届时只怕乾隆不想杀永璇也不得不杀了。

    “横竖今天快过去了,明天让各店铺眼睛擦亮点,限额限量购买,多撑几天也是好的。再过两日,第二批物资也能到杭州了。若是皇阿玛肯出手,这几日也该有消息了。”

    “今日我们花了多少钱?”张闿琦看着菲利普。

    第一天的交锋终于在酉时初刻,各大店铺宣布打烊时结束。菲利普看着各种单据,淡淡地说:“450万元。”

    “什么!”张闿琦瞪大了眼睛,“你将银行的钱全部砸进去了?”

    “瞧瞧你那胆子!”菲利普冷笑道,“想赚大钱的话,先将你胆子练大点。”

    接下来的五日,虽然永璇采取各种措施制约菲利普与张闿琦的囤积居奇,但是无奈菲利普等人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这杭州的物价依旧在高位运行。

    “王爷,属下听闻,咱们这边也有人去囤积居奇了。”金镛有些犹豫地说。

    “这没什么。”永璇摆摆手,他只觉得这几日心力交瘁得狠,“他们是商人,商人逐利乃是本性。看样子,本王的盟友也不看好本王了。本王也是低估菲利普亲王了,没想到浙江商业银行的资本居然如此雄厚。”

    “王爷,外面有天使,说带着宫里的旨意。”秦高听到消息忙跑了进来,这几日他也晓得自家王爷烦心什么。他明白一点,若是自家的王爷倒了,自己的好日子便也算到头了。秦高再傻也知道若是自家王爷能再进一步,会有怎样的富贵在等自己。

    “真的?”永璇立刻来了精神,“马上请进来。”

    “王爷,圣上吩咐了,按你的折子上说的去办。户部的文书已经发到江苏、浙江、江西三省的藩司了。咱家估摸着,江苏的东西已经动了。您凭着这旨意,便可去浙江藩司借调物资了。”

    “多谢公公。”永璇笑道,早有人将荷包塞到了传旨公公的手里。

    明天,便是最后决斗的日子了!永璇心里暗道。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春来江水绿如蓝(上)

    “公爵阁下,让我们为即将到来的胜利而干杯吧!”张闿琦得意洋洋地举起了酒杯,透明的水晶杯里盛满了产自法国的红葡萄酒。

    这是浙商银行的庆功宴,来自英国、法国的资本家齐聚一堂,那些原本附庸在张闿琦周围的浙商们则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切。那一个个金发碧眼的洋鬼子放浪形骸,来自杭州青楼的窑姐儿穿梭其中,如果永璇在的话,他会以为自己穿越到了一个场景并不地道的西方酒会。

    “公爵阁下,想必再过些日子,您将出任大英帝国远东及太平洋地区总代表了,那些个渣打、汇丰的人还不得人人仰您的鼻息而活?就算那庞然大物一般的东印度公司还不是您手中的一枚棋子?”张闿琦眼神已经有些迷离,他仿佛看到了他屹立世界的那一天。

    “张先生,不对,或许我应该叫你张爵士了。”菲利普微笑着说,“一年前,也就是我们合作两年,组建起浙江商业银行之后,您的才华与肚量深深地折服了我。我想我们的国王陛下写信,恳请他册封您一个爵位。还在一个月前的来信中,我将您为大英帝国所做贡献一一列举了上去。我相信,再过几个月,您就将收到大英帝国的大礼。您将是远东地区第一个得到大英帝国国王嘉许的外国人,我相信,帝国服务勋章(较真实历史提前)将是您的。”

    “这太让我感到荣幸了!”张闿琦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颤抖。

    正当张府正在提前庆祝胜利的时候,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正急速向平湖山庄驶出。马车上正是浙江巡抚廖寿丰,看上去他似乎正在闭目养神,但是他自己很清楚,如今的自己已经是心急如焚。

    从江南招商局与浙江商业银行对决开始,廖寿丰便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这次商业战争上。永璇的目的是将杭州的高物价打下去,以便于将原本隶属胡荣等人的商行价值估低,好让南方资产管理公司趁机抄底。而浙江商业银行自然是要迫使物价上涨,一来保证破产商行的债券还有一定价值,同时也是迫使杭州知府站到自己这边来。

    痴心妄想!廖寿丰心底很瞧不起这些商人的举动。本来作为一个读书人,廖寿丰对商人就有一种天生的反感。再加上这群浙商置杭州百姓于不顾,将物价炒得如此之高。若是按照自己的性子,直接派人将这群祸国殃民的商人送到宁古塔去,再将他们的家产抄没。只是负责整个江南经济的永璇并没有提出这样的建议,廖寿丰也只得将这样的念头埋在心底。

    廖寿丰虽然不通商务,但是毕竟江南乃华夏商业鼎盛之地,在此处做官若没有几个通商务之人襄助,那只怕是做不下去的。故而廖寿丰手下的钱粮师爷们均是商贾出身,且与浙商、徽商、皖商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根据这些钱粮师爷们的核算,双方都已经在这两日的对决中耗去了大部分的实力,但是招商局这边已经是捉襟见肘,而浙商银行却还有一战之力。听及此,不由得让廖寿丰担心。

    清朝官场上,虽然座师制已经名存实亡,但是同年关系却还在。在古代官场上,同年关系堪比兄弟关系。若是同年之间不互相拉扯一下的话,前面的前辈,后面的晚辈只怕就要将这一年的进士全部吃掉了。

    而廖寿丰刚好便是尹继善的同年,只不过廖寿丰的官运没有尹继善好。尹继善初任两江总督时,廖寿丰不过是尹继善任下的知府而已。只是遇见了尹继善,廖寿丰的官运才好了起来。此后伴随尹继善入阁,廖寿丰历任广东巡抚、浙江巡抚,也算得上牧守一方了。

    如今尹继善的女婿在自己治下吃瘪,廖寿丰无论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在得知永璇已经无招可出了,便命人乔装打扮,往平湖山庄赶来。

    而此时的永璇正与金镛商议御敌之计,忽闻“浙江巡抚廖寿丰求见”,永璇一愣,而金镛却笑道:“想来这位王爷泰岳的同年是来报恩的了。”

    永璇旋即明白了金镛的意思,笑道:“将廖大人请进外书房。——金先生,还得劳您在书房侧厢候着了。”

    “不敢。”

    永璇到了外书房,却看见廖寿丰着便装在书房里漫不经心地喝着茶,眉眼间甚是焦虑。永璇走进书房,道:“廖大人。”

    “王爷。”廖寿丰忙放下茶杯,起身见礼,“深夜来访,还望王爷恕罪。”

    “不敢,大人乃是小王岳父之同年,素来关系交好,小王也将大人当作前辈看待。”

    “不敢当。”廖寿丰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却十分受用。“王爷,下官门下已经算出,招商局这边似乎已经捉襟见肘,下官前来想问问王爷可有下一步计划。”

    永璇苦笑道:“哪还有什么计划?横竖便是硬扛着,总不能让杭州城的老百姓买不起米,吃不起菜吧?”

    “这些个j商甚是可恶!”廖寿丰听完后,勃然大怒,“如今王爷总领江南商务,只要王爷下令,下官便带人查抄了这些店铺,将那些个不思报国的j商送到宁古塔去好好反省。”

    “商业经济之事,能不劳动官府就不要劳动。”永璇劝阻道,“行政手段虽然简单有效,但是长期看来,不过饮鸩止渴而已。商业经济纠纷与矛盾,还是要靠商业手段来解决。除此之外,便是依靠法律手段来辅助。行政这一手,少用为上。”

    “现如今若是招商局这边一溃败,只怕是杭州百姓就再无宁日了。”廖寿丰继续进谏,“纵使王爷不愿这般,下官也不得不逾越了!”

    “莫非大人以为招商局必败?”永璇微笑道,“招商局手上的物资的确有限,但是耗尽浙商银行资本的十之还是能做到的。若是此时,浙江、江苏、江西三省的的储备物资在杭州一地倾销,那会如何?”

    这事关国计民生,廖寿丰岂能不知,心里默算一会,道:“杭州的高物价自当一泻千里,那些个囤积居奇的商人只怕是再无翻身之日。——只是调用一省储备物资,少不得要户部行文到各省藩司。如今才想到这招,恐怕为时晚矣。”

    “现在才想到,当然是黄花菜都凉了。”永璇从手上掏出一份圣旨,“只是皇阿玛早已命户部下文,如今江西、江苏二省的藩司已经接到了命令,招商局已经开足运力从二省调运物资。至于浙江,只凭这圣旨便可随我调用。”

    “皇上圣明!”廖寿丰总算是放下了一颗心,有这般旨意下来,只怕那些个如今在弹冠相庆的j商过几日不知道要如何哭了。“那请问王爷何时动手?”

    永璇笑道:“手里有粮,心中不慌。这些个人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不过本王既然要打他们,就一定要打疼他们,打得他们不敢再说别的。”

    次日,杭州百姓忽然发现浙江巡抚越过杭州知府下令杭州城全城戒严,同时招商局旗下的商铺供应平价物资已经限时限量,于是一种恐慌情绪在杭州府里蔓延。

    “哈哈!他终于没辙了!”菲利普露出狰狞的表情,“干掉了这位八王爷,日后华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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