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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如懿传【全六卷】 作者:流潋紫
天监是进言,道:“天上紫微星泛出紫光,乃是祥瑞之兆,皇后娘娘这胎,必定是上承天心,下安宗兆的祥瑞之胎,贵不可言。”
钦天监素来观察天象,预知祸福,皇帝十分相信。且璟兕与六公主夭折后,皇帝也极盼望如她腹中的孩子能带来的欢喜,冲冲宫中的悲怨之气故而是大喜过望。这样的爱宠和怜悯,让皇帝待如懿如珠似宝,若非有紧急朝务,必定每日都来陪如懿用膳说话。
如懿虽不十分相信钦天监的喜报,总以为又几分阿谀奉承讨得皇帝欢心的意思,却也不说破,只是笑而已。
宫中都沉浸在中宫有喜的喜庆之中,浑然忘记还有金玉妍这个人了。
秋风飒飒,红叶落索。寒霜满天,霰雪如织。
乾隆二十年的初冬,十月,小雪初至。
如懿的月份已经很大了,眼看着临盆之日逐渐近了,人渐渐慵懒,身子也越发笨重。翊坤宫中早已让人挖好了喜坑,如懿的额娘也进宫来陪着。而六宫之人,也是日日前来陪侍。当真是门挺热闹,连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这日,江与彬来请了如懿的脉,如懿斜靠在床上,慵懒的姿势让人想起夏日碧波池中盛绽的莲花。
江与彬道:“孩子在腹中切都好,娘娘月份渐大,起坐间要小心。尤其这几日下雪了,出门格外仔细脚滑。”
容佩抿嘴笑道:“江大人总把咱们奴啤该当心的事都说了。”
如懿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含笑道:“都生了两回孩子了,自然什么都懂了。倒是难为你们惢心惦记着,如今自己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只为本宫操心。”
江与彬道:“惢心伺候了娘娘小半辈子,哪有不上心的。这些日子下雪,她腿脚不方便,不能来给娘娘请安,就只在家埋头做小衣服呢,希望能进献给娘娘腹中的小阿哥。”
殿中供着溜盛开的水仙,盆盆花瓣十余片卷成簇。花冠由轻黄颜色慢慢泛上淡白,映着翠绿修长的数百叶片,便称“玉玲珑”。此时水仙被殿中铜火盆中的银炭醺,花香四溢,宛如甜酒醉人。
如懿笑吟吟道:“你说是小阿哥,齐太医也说是小阿哥。真就这么准么?”
海兰笑着道:“不止太医这么说,这回连钦天监也开口,说皇后娘娘这胎是祥瑞至极的福胎呢。”
如懿拂拂身上盖着的桃紫苏织金棉被,被面上用银线彩织着和合童子嬉戏图,映着樱桃红棉帐上瓜瓞绵绵的花色天地都是花团锦簇迎接着新生的欢喜。连素来衣着素雅的海兰,鬓边亦簪了朵胭脂花色重瓣山茶。如懿看着那金黄纷叠的花蕊,含着笑暗暗寻思:这枝品种算是“赛洛阳”,还是“醉杨妃”?
都不要紧,左右都是喜悦的红。
忻妃无限羡慕地小心翼冀地抚摸着如懿的肚子,眼里有晶莹的泪光:“还是皇后娘娘的福气最好。臣妾想,这是五公主又回来了。”
如懿看着她,不觉怜悯,温柔道:“你放心,六公主还会回来的。本宫入宫年,才有如今连连有喜的福分。你还年轻,福报会深的。”
忻妃闪过丝喜色,旋即切齿道:“皇后娘娘说得是,臣妾相信福报。相信报应。”她快意地道,“听说金玉妍病入膏肓,快不成了。”
如懿颇有些意外:“病入膏肓?本宫怎么都不知道?”
海兰忙道:“皇后娘娘有着身孕,谁敢胡说这样不吉利的事儿,吵扰了皇后娘娘的清静。只是嘉贵妃怕是真的不成了,皇后娘娘可知道,李朝又遣了拨儿年轻女孩子过来,说是打发给宫里伺候的,其实还不是看着嘉贵妃不成了,所以急忙又物色了新人来,生怕失了恩宠靠山。”
忻妃冷笑声:“愉妃姐姐,这个我隐约听说了,也不是这回了。自从嘉贵妃失宠,四阿哥出嗣,李朝巴巴儿拨了少女孩子过来,皇上不是都赐给各府的贝勒亲王们了么?个都没留在宫里。”
如懿轻轻摇头:“这回却不样了。李朝如此殷勤,皇上盛情难却,昨夜来用膳时说起,己经留下了位宋氏为贵人。听说也是两班贵族之女,还是李朝世子亲自挑选的美人,不日就要进宫了。这样,也不算太拂了李朝的面子,也是定了他们的心。”
忻妃鄙夷地撇撇嘴,将绢子塞进手腕的绞丝白玉镯里:“李朝的心也太急了,嘉贵妃还没死呢,就这么赤眉白眼地送新人来了。倒是咱们没盼着她咽气她母族的人先盼上了。”
如懿靠着背后的馥香花团纹软枕,沉吟着道:“嘉贵妃病成这样,皇上去看过么?”
“皇上忙于朝政,并不得空儿。”忻妃含了缕痛快的笑色,双颊微红,“自从四阿哥出嗣,皇上再未去看过嘉贵妃了。何况永寿宫那位有了身孕,皇上得空儿,除了陪伴娘娘,也常去看她呢。”
忻妃所指,是永寿宫的令妃嬿婉,年的殷殷盼子之后,十月间,太医终于为她诊出了喜脉,如何能不叫她欣喜若狂?连皇帝也格外爱怜。
海兰轻叹声,如贴着地面旋过的冷风:“自从娘娘有孕,皇上召幸最的便是令妃,有孕也是意料之中了。”
忻妃道:“令妃微贱时总被盛贵妃欺凌,如今嘉贵妃落寞,她却得意至此,真是风水轮流转了。”
枕边有柄紫玉琢双鱼莲花如意。那原是皇帝亲手赐了她安枕的,通身的紫玉细腻水润,触手生温。上部玉色洁白,琢成两尾鱼儿栩栩如生,随波灵活游弋。底部玉色却是渐渐泛紫,纹饰成繁绮的缠枝并蒂莲花模样,温润异常。
如懿抚着滑腻的玉柄,浅浅含笑,慵懒道,“嘉贵妃落得今日,也亏妹妹的阿玛济事。”
忻妃切齿,含了极痛快的笑容:“她既要了臣妾爱女的性命,落得如此地步,也是报应不爽!也怪她和李朝的人都糊涂油蒙了心。臣妾阿玛朝中为官年,门生故旧总还是有的,只稍稍去那李朝使者跟前提了句若四阿哥出继为幸贤皇后嗣子,那人便巴不得去了,也不打里着皇上是什么性子!”
“你做得极好。”如懿赞过,若有所思道,“宫里有谁去看过嘉贵妃么?”
海兰见她在意,便道:“嘉贵妃在宫里的人缘,皇后娘娘您是知道的。如今她的处境又那么难堪,四阿哥也打发出去出继给旁人了,没人搭理她了。”
忻妃恨恨啐了口:“自作孽,不可活!”
如懿眼波宛转,看眼江与彬:“嘉贵妃真的不成了?”
江与彬道:“微臣看过嘉贵妃的脉案,只怕去留只在这几日了。”
如懿抚着睡得微微蓬松的鬓发,慵懒道:“虽然宫里的人都不喜欢嘉贵妃,但本宫是皇后,不能不去看看,有些话也不能不问个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