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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从南门进来,您瞧错方向了。”
嘤鸣听了赧然笑了笑,“唉,我真是糊涂了……我这会儿六神无主的,您明白我的难处。”
小富心说我怎么能不明白呢,您拿不回去印章,老佛爷跟前不好交代。虽说万岁爷最后还是会把印还给老佛爷,但您吃一顿挂落儿,从此在太皇太后跟前不受宠,那是肯定的了。
“还有两个时辰。”小富迟疑着提点,“万岁爷让您不许乱跑,您随侍左右不就在眼皮子底下了么。正好趁这当口……再去求求?”
嘤鸣如梦初醒,点头说对,“我得再试试去。”
殡宫眼下正行大礼,还得略等一会儿,小富把她们送到了廊下,她便和松格老老实实靠墙站着傻等。
殿里香烟缭绕,梓宫安放在正中间的须弥座上。皇帝持青瓷杯洒了奠酒,身后众臣三跪九叩成礼,殿里亦是静悄悄的,除了打袖的动静外,连一声咳嗽也不闻。
皇帝这个时候总要表一表体下的心,他见了薛尚章,温煦道:“如今奉安大典就在眼前,皇后百里路也走过来了,你心思要放宽些,朕以后还要仰仗你。皇后虽不在了,你终究是朕的国丈,往后家里若有难处,只管同朕说,朕打发内务府替你一应解决。福晋那头……朕这程子也不得见,你替朕带个好,请福晋看开些儿。明日入地宫,朕亲自扶棺下去,皇后与朕少年夫妻,朕不见她梓宫安放妥帖,也不能放心。”
这席话一出,薛尚章顿时泪流满面,跪下向上磕头,“臣谢主隆恩。”
皇帝亲自为皇后扶棺,历朝历代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若照礼仪上来说,也是大大不合规矩的。皇帝做这个决定,事先同太皇太后有过商议,太皇太后的意思是眼下非常时期,先安抚了薛尚章,才能将他手下六旗想办法派往萨里甘河。这么做不单是给薛家殊荣,也是为了向满朝文武表明皇帝不念旧恶。只是太皇太后也有些难过,说“实在太委屈你了”。皇帝是能屈能伸的,什么委屈不委屈,只要能将那些障碍清扫干净,一切退让都是值得的。
檐下的嘤鸣一字一句听得很清楚,心里只是哂笑,送梓宫下去,也不知深知愿不愿意。活着的时候没对她好,死后惺惺作态,这皇帝真是个惯会做戏的老手。
殡宫里暂安的大典举行完毕,诸臣也相继退出灵殿,嘤鸣低眉顺眼恭候,皇帝终于从里头出来了,边走边和内大臣商拟仪注。万岁爷的眼里肯定是没有她的,匆匆往东去了。嘤鸣悄悄搡了搡松格,两人打起伞,一路尾随到了皇帝议事的便殿。
松格有点怕,“主子,我觉得这脑袋是暂时寄放在我脖子上的。”
嘤鸣笑着说别怕,“装得结实着呢。太皇太后就快来了,我也不愿意和他撕破脸,倘或他现在把印还给我,那后面的事儿就都省了。”
御前议事的大臣过了一会儿便都散了,乾清宫总管刘春柳出来传话。那是个胖墩墩的中年太监,因为品阶比所有养心殿太监高,有种自矜身份的傲气。当然,见了她还是极客气的,微呵了呵腰道:“姑娘,万岁爷请您进去。”
这个“请”字不用说,必定是刘春柳润色后的效果,嘤鸣欠身致谢后,方举步迈进殿里。
皇帝还是那张冷漠的脸,“你怎么又来了?”
外面大雨倾盆,隆隆的雷声从殿顶滚过,嘤鸣在雷声里蚊声说:“还我印来。”
皇帝一时没听清,听成了“还我命来”,便皱着眉呵斥:“你装神弄鬼,不怕朕宰了你?”
嘤鸣瑟缩了下,惶然看向德禄,德禄露出个爱莫能助的假笑,表示成与不成全看您自己了。嘤鸣没办法,硬着头皮说:“万岁爷,奴才就是想要回那方印,您再恨我,不能这么干呐。”
皇帝轻牵了下唇角,“朕并不恨你,朕心胸宽广,你这样的人,哪里值得朕花心思去恨。”
给自己脸上贴金,说出来真是脸不红气不喘。她沉默了下,咬了咬唇道:“奴才就问您一句,万岁爷究竟有没有拾着奴才的印?倘或拾着了,赏了奴才吧,奴才求您了。”
皇帝犹豫了下,昨天一口咬定说没有,今天再拿出来,那面子上也过不去。他微眯着眼看殿前的人,素净的一张脸,眼眸依旧晶亮。真奇怪,世上怎么会有眼睛长成这样的,简直在黑暗里能放光,将来半夜要是见了,不得吓人一跳么。
“没有。”他寒声道,“你究竟要朕说几次?朕不知道那方印在哪里。”
嘤鸣气馁了,喃喃说:“老佛爷要来了,奴才这回完了……”说完连跪安都没请,失魂落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