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逆贼若真是畏惧上天，便也不会行此逆举了。”刘若宰冷哼声，不置可否。

    看来章承并未虚言，这宅子之前住着的果然是成立数数二的大户，占地面积极大，足有房屋上百间，安顿这些人马还是不成问题的，jiù shì 因为长时间没人居住了，是以不少地方都是灰尘堆积，还须得打扫番才成。甚至在打扫的时候，还发现了几具已经全烂或者半腐烂的尸骨，这就让人心里怪膈应得慌了。

    不过无论怎么说，能住在这砖瓦建造的房子里，还是要比在荒郊野外露宿好太了。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章承着人送来了饮水食物等，都是做好的，让大伙儿好好吃了段。

    路奔波，董策也是累了，吃完饭，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以他的身份，自然是可以单独住个房间的——好好睡了觉。

    觉醒来，已是黄昏。

    有谢鼎坤的手下过来通知，今晚上章承在县衙宴请刘若宰，刘若宰请他也同去。

    董策自然是答应下来，而后把王通等人叫来，嘱咐他们约束士卒，好生休整。

    盏茶之后，董策及白添福、田实、谢鼎坤及二十余骑士，簇拥着刘若宰出了大门，章承派来的人在前带路，行人往县衙而去。

    抵达县衙，章承早就已经在门口迎着，番见礼不提。

    只是章承对刘若宰很恭敬，却是对董策他们这些武将极为的鄙夷不屑，见礼的时候都是下巴微微扬起来的，只是淡淡的哼声，并不说话。

    到了席上，分开落座。章承那边的陪客只有个，是县主薄，名为李可受，却是不见县丞。照理说，身为县令的副手，县丞肯定是要出席zhè gè 场合的。章承解释了番，原来半个月前，县丞请假回老家了，却至今未归。章承也是有些dān xīn ，县丞老家就在南边儿不远处的蒲城县——本来按理说，官员是不应该在距离自己家乡太近的地方任职的，但关中这边，这些年流寇横行，被杀的官员无数。在这边当官儿实在是个很危险的行当，少有官员愿意前来任职，便只好大力提拔本地的官员，这样来，少不得就会出现在本乡本土当官儿的情况。去往蒲城县，照理说几天就应该回来了。但眼下过去半个月了，音讯全无，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遭遇了不幸。

    毕竟现如今关中兵荒马乱的，撞上逆贼被杀的可能性可真是不小。

    宴会刚开始就说了这么个事儿，大伙儿心头都是蒙上了层阴翳。董策等人想到还要jì xù 向西而行，路上不知道会遭遇少逆贼，心里头jiù shì 沉甸甸的。

    澄城县不大，看着也没少户口，市面上颇为的地凋敝，想来县里也不会有少银子，但这顿宴席，饭菜却都是相当的精美奢侈，甚至还有不少用非常珍贵的食材做出的菜肴。想来为了款待刘若宰行，章承也是下了血本儿了。

    席上很安静，气氛有些沉闷，只有刘若宰和章承在那儿有搭没搭的说着闲话，董策等人只是默默的吃菜。对面那个名为李可受的主薄也很bsp;mò ，zhè gè 年约四十的，矮小黑瘦的汉子，除了开始的时候见礼之外，整个过程也是言不发。

    吃的差不了，刘若宰忽然撂下筷子，道：“章大人，本官乃是从延安府过来的，这路所见流民无数，只是听说逆贼在关中折腾的厉害，只是到底是怎么个厉害法儿，却是所知不详，你乃是本地牧民官，当知道的清楚，还请为咱们解惑二。”

    “刘大人，您问我，可是问着了。”

    董策等人没酒喝，但章承和刘若宰却是有的，也不知道这位是爱喝酒还是借酒消愁，反正是杯杯的往下灌，这会儿已经是微有醉意了。他脸上浮现出丝酡红，叹了口气，道：“您是知道的，去岁咱们澄城县，给逆贼打下来过，是以下官是千小心，万小心，jiù shì 生怕再重蹈覆辙，害了这全县上上下下几万口的身家性命。”

    “今日您过来的时候，士卒们想来是看见您的队伍，就关了城门了，他们也是给吓得。”

    章承也不知道是不是借着酒劲儿在诉说自己的苦衷，他看了刘若宰眼，接着道：“现在逆贼肆虐关中，许州县都给打下来了，最近的个，同州，就咱咱们南边儿，不过jiù shì 几十里地。据说那些最精悍的逆贼，都是骑马，用不会儿就能到。”

    “北边儿有逆贼，潼关有逆贼，凤翔也有逆贼，听说逆贼已经被西安城给围了，现下整个关中，哪里没有逆贼？”

    章承声音比刚才大了不少，说到此处，仰头，又是口酒灌了下去。

    刘若宰眉头拧了起来，道：“那照你这班说，逆贼得有少才成？”

    “哈……”章承轻笑了声，但接着就意识到这好像是有些不大礼貌，歉意的笑了笑，道：“刘大人，您可知道，逆贼自河南，重回关中的时候，有少大军？”

    刘若宰摇摇头。

    章承伸出两根手指。

    “二十万？”刘若宰被吓了跳，好大的数目，逆贼当真有这么？

    “不！”章承摇头，缓缓道：“是二百万！”

    “河南遭灾极为严重，官军和逆贼又在那里打来打去，真真是打的满目疮痍，饿殍遍野，流民无数。逆贼去那边儿转了圈儿，便是壮大了不知道少，再回潼关的时候，已经是号称二百万。zhè gè 数字，当然是逆贼们自夸之数，但他们这些时日在关中又是收拢招揽了无数流民，现在的真实数目，只怕六七十万是有的，百万也不是没可能。”

    听了zhè gè 数字，刘若宰的眉头，拧成了个疙瘩。这么的逆贼，只怕想要贴着关中北缘儿西走，也不是那么容易。

    “只是不知，这百万逆贼之中，又有少精锐？驻扎于何处呢？”

    刘若宰终归是知兵的，问的话lì kè 便切中了要点。

    逆贼为何可怕？是因为你哪怕是将其打败，也是无法彻底根除，只要是灾情不缓解，老bǎi xìng 的日子依旧不好过，那么逆贼说不得那日就能起来，而且是呼百应，拉起支几万人的队伍再容易不过。

    而正因为此，逆贼的战斗力，是非常差的。关中的逆贼有百万，zhè gè 数儿应该不假，但其中绝大部分，估计都是老弱妇孺，逆贼的家眷之类。精壮男子的数目，不会超过二十万，而其中有战斗力的，见过血，就不知道能有几个了。

    “按照三边总督洪大人的说法，关中现在的闯贼高迎祥所部，李自成所部，精锐当是有三万上下。”

    “三万精锐。”刘若宰点点头，没再说。

    他没跟逆贼打过交道，不知道他们的战斗力到底如何，就不清楚，这所的谓的精锐，到底有精锐。

    ……

    本来按照刘若宰的命令，三月三十，是要休整日的，但昨日听了章承的话之后，他的紧迫感lì kè 加大了许，回来之后便是宣布，三月三十就出发西行。董策传下命令，又是带着白忠旗四下里巡视了番，方才睡下。澄城县西门往里走不远，便是个挺大的院子，内里有着排排的房屋。房屋已经是很破旧了，不知道少年没有整修过，只怕是属于夏天漏雨，冬天漏风的那种。已经是深夜，想来是大伙儿都睡下了，大院儿里静悄悄的，点了不少火把，在夜风中明灭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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