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张妈妈浑身个激灵，顿时就觉得手里那些银子变得烫手无比，放在手里似乎刻也拿不住了

    原来这位董千户打的竟是这般主意，真真是好生阴险。真真该想到的，这银子岂是这般好拿的？

    “怎么，不愿意？”董策见她迟疑，眉头挑。

    张妈妈思忖良久，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双手托着那袋银子，道：“董大人，奴家这等开门做生意的，小门小户人家，着实是不敢欺瞒官府，这银钱，也受不起，还请您拿huí qù 吧！”

    她脸上表情越发的凄苦，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她好生想了想，是得罪眼前这位董千户，还是得罪县尊大人，着实是好生让人为难。不过县尊大人乃是现管，要收拾自己不过是句话的事儿而已，看来是不好得罪些。而这位董千户，手却是未必能伸的这么长，得罪了后果至少要轻些。

    而且她也是存了心思：这位董千户肯赔银子，看来是个讲道理的，正是君子，所谓君子可欺之以方，这等人，却是好欺负。想来他是世家子弟，心高气做，自己姿态放的低些，他也未必会为难。

    她这点儿心思却是瞒不过董策。

    “若是你不愿去，本官也不勉强，这银子，你也收着。本官说过，我是个讲道理的人。只不过……”董策嘴角露出丝笑意，手握在起又松开：“只不过么，今儿晚若是你家发生什么血光之灾，和本官可是没guān xì 的。”

    “噢，你瞧我这般年轻，想必以为我是贵胄子弟吧？非也，非也！本官半年之前，尚是微薄军户，本官这千户，是刀枪杀出来的。是踩着建奴、逆贼、匪寇的nǎo dài ，步步走上来的。”

    董策脸上笑意不减，口中话语却是森寒如冰：“本官最不怕的事儿，jiù shì 杀人！”

    张妈妈丰腴动人的身子剧烈的颤抖了下，心中片冰凉，呆呆的看着董策，那陡然爆发出来的杀气，让她明白，zhè gè 年轻公子，真不是在开玩笑。

    若是不按照他说的办，怕是自己院子里这些人，真是活不过今晚。

    她万万没想到，zhè gè 看上去温文尔雅，笑起来露出洁白牙齿的年轻人，行事竟是如此的强横，如此的肆无忌惮。

    “看来这位才是真正得罪不起的啊！得罪了县尊不过是为难，得罪了他，可是要命啊！”她内心呻吟了声。董策的权势和强横的做法让她丝毫提不起什么反抗的精神来，这等霸道的男儿气，反倒是让她心里yī zhèn 战栗。

    “我的好大人，奴家依你说的jiù shì 了。”她嘴角挂着笑，水汪汪的眼睛瞧着董策，却是向他飞了个媚眼儿。

    这次倒是轮到董策怔了怔。

    ……

    董策驻马在阳和县衙前头的牌坊前面，他微微抬头，这座石头牌坊大约有三丈高，两丈宽，全部是由大青石修建而成的，很是气派。在牌坊的上面，还悬挂着副牌匾，上面写着‘忠廉坊’三个大字。石头牌坊已经很是陈旧，石色都有些暗淡了，看得出来已经有些年头，经受风吹雨打，留下残破的痕迹。而上面的匾牌，则是崭新的，显然放上去没久。

    他的目光挪了回来，在衙门口上两个手摁在腰刀上的壮班扫过，那两个壮班衙役感受到他的目光，看了他眼，又是飞快的低下头去。

    县衙在阳和县的东南角，这里算是阳和县的个偏僻所在，周围的居民区不，商业区是没有。等闲人又怎么会愿意上县衙门口来晃悠？因此这里也很是冷清，没有几个行人。

    般来说，作为这片区域的最高权力机关，县衙理当是在本县的中轴线上，最恰当的所在jiù shì 两条大街的十字交汇处，坐北朝南，威风赫赫，震慑全县，占据最好的地段。但是阳和县的情况有点儿特殊，这里不但有阳和县，有宣大总督府，有阳和兵备道，阳和县跟这二位尊神比起来，真真是屁都算不上。因此把好wèi zhì 让出来，也算是理所应当。

    董策行已经到了得有两盏茶的时间了。

    董策肯定是会救董忠康董忠庸二人出来的，尽管他们确实是杀了人。

    杀人又如何？他是我的人，别说是杀了个，便是再杀几个，那也没啥。就算是要惩罚他，那也是我来惩罚，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在zhè gè 时代，对于zhè gè 时代的官僚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思维。董策既然身处于此地，自然也要如此行事。若是他眼睁睁的干看着董忠康两人死于狱中，那么对他的威信打击，是非常巨大的。

    连自己的手下都维护不了，还当得什么上官？

    总归jiù shì 句话：认亲不认理。

    董策会给张妈妈些银子做赔偿，但是也会逼着她作伪证，其实这样，对两方都好。

    刘三自然不便露面，再说他今日做的已经足够，便告辞而去。董策带着人到了县衙门口，投了自己的名帖，却不说做什么，只说要见县尊大人。

    已经有人进去通传，不过却是迟迟未出来。若董策去的是某位大人的府邸，那么自然是有门子迎进去在门房喝茶，吃些点心的，必不会晾在外头吹风。而这是县衙，便就没有这等待遇。

    那些在里头岗的壮班衙役都是探头探脑的往外看，县尊老爷对那两个家丁严刑拷打的事儿他们可是都知道，眼下那两人的主子找上门儿来了！听闻这位可也不是好惹的，半年前尚是介小兵，先杀建奴，后诛逆贼，现在就已经是千户，是要提阳和卫指挥佥事了！这是实打实的军功，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物。

    怕是不那么容易善了，大伙儿算是有好戏看了。

    这会儿差不是下午四点钟的样子，太阳已经西斜，白惨惨的挂在天边，温度又是低了下来。

    董策此番来，算是诉讼也可，算是访友，官场上的拜访也可，就看那位县尊大人想把它算成什么。若是前者，那jiù shì 公事公办，升堂审案，不过董策来是军籍，二来乃是千户官，并不受他个区区县尊的约束，因此只能是他审别人，董策在边儿瞧着。

    就算是他不想见董策，今日是十二月初三，董策若是强见，那定然也是能见到的。

    刑名、钱谷为知县最重之事，县官受理bǎi xìng 词讼称为“放告”，受理词讼的日子称为“放告日”，每隔三五日次。般是逢三、六、九日放告。

    《新官轨范》中有曰：“告示众告状之人，每月三六九日方许递状。”蒋廷璧《璞山蒋公政训·清词状》：“凡三六九日受过词状……”吴遵《初仕录·严告讦》：“放告明开告示，或三或六或九，每放告牌出，挨图逐里进入。”

    当然，并不都是如此，也有五日放告的，有“民淳事简之地”，只在每月初二、十六放告两次。在农忙时节，为不妨农时，还要止讼几个月。如四至七月农忙时，除人命、强盗等大案外，其他案件不予受理。不过对于阳和这等大县来说，定然是三六九日放告的。

    放告之日，县官升堂后，出“放告牌”，原告捧纸依次递进县衙。状纸递进后，由承发房吏接下挂号。县官接状后为慎重起见，往往并不立即审理，而是退堂后细览，第二天再与发落。不准状的退回，准状的再传原告、被告、证人三方细审。

    （注：凌濛初《拍案惊奇》卷十《韩秀才乘乱聘娇妻吴太守怜才主姻簿》中言道：“到得府前，正值新太守吴公弼升堂。不逾时，抬出放告牌来，程朝奉随着牌进去。”《新官轨范》：“承发吏，设管公文及管词状。”蒋廷璧《璞山蒋公政训·清词状》：“凡词讼，先令承发科挂号。”吴遵《初仕录·审词状》：“公堂事冗，日亦有限。所收状，俱俟退堂细看。”《新官轨范》：“将状子不分有理、无理，俱各接下。省令告状之人，俱各míng rì 来朝听审。当夜用心将状逐参看，可受理者，紧关去处红笔标下，次日只在红笔去处审理。如无理者，将状扯毁赶出。”）

    说起来，这还是董策第次来县衙门，也算是见识了zhè gè 年代县级官府的威严。哪怕只是个县衙，也真真是威风赫赫，让等闲人也不敢直视。

    这座位于阳和县东南角的县衙，足有半里地方圆，放在后世的话，那jiù shì 四万平米。规模宏大，气势雄伟。在县衙的正前方，也jiù shì 正南方，有照壁道，高丈六尺，长五丈，厚三尺，乃是大青砖砌成，上面用青瓦砌成了滴水檐的样子。照壁正面镶嵌着不少琉璃砖，当然和紫禁城九龙壁，大同九龙壁用的那等无法比，琉璃砖镶嵌成了些松鹤翔云的图案。照壁后面即为牌坊，也jiù shì 现在董策所立足之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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