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省啥？不用省！”李贵瞪了她眼：“回头我给你拿罐子回来，王羽负责腌咸鱼，有的是盐”

    李王氏有些紧张：“你拿公中的东西……”

    李贵dǎ duàn 他道：“拿点儿盐，这没啥。又不是从库房里往外扒拉金银财宝。”

    他咬了口油饼，夹了大口炒鸡蛋放在嘴里，然后把杯子里的点儿底子喝干，起身来。看到他吃完了，李招弟赶紧把嘴里的饼咽下，也起身来：“我吃好了。”

    他们吃完，李王氏才带着大女儿，二女儿和小儿子上桌吃饭，小儿子上了桌之后lì kè 便开始夹着腊肠和鸡肉往自己嘴里塞，又夹了大块鸡蛋放在自己面前。油饼已经吃完了，不过刚才李王氏还热了些做完剩下的糙米饭，大女儿先给她乘了满满碗饭，然后又给弟弟妹妹盛满，自己这才坐下。

    李贵上了炕盘腿坐下，靠在被子上眯着眼。

    他忽然咳嗽了声，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之后，才慢悠悠道：“老大也不小了，整日闲在家里不像话，我这次就带他去磐石堡，先四处看看，适合干啥。过些时日，向大人给他求个差事。”

    李王氏笑道：“那感情好。像zhè gè 年纪，换别人家早就娶媳妇儿生娃了，你也给他寻觅寻觅，能不能找个好人家的姑娘，彩礼咱不缺。”

    李贵点点头：“说的也是。”

    李招弟坐在炕沿儿上闷不吭气，听到父母在谈论自己终生大事，小伙子还有些脸红。

    “还有个事儿。”李贵指了指这房子：“咱们快搬家了。”

    “啊？这么快？”李王氏惊道。

    “最也还个月。”李贵算道：“现下城里各坊各区的围墙都已经建好了，下步，jiù shì 修缮大人的官邸，建造营房和平整土地。营房建好了，jiù shì 我们这些人的住处，满打满算最也jiù shì 个月，这么人呢，做了这些时日的泥水匠，也都快成熟手了，到时候可快。”

    “你也得zhǔn bèi zhǔn bèi ，该扔的就扔了，按我的意思，最好啥都别带，都扔这儿算了。住进新房子，得换套新家伙事儿，这才是正理。”

    李王氏默默点头。想到要离开这里，竟是有些不舍，zhè gè 地方，虽然又破又小，逼仄脏陋，但终归是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了。而且，若是离开这里，怕是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吧。

    想到此处，有些解脱的轻松，却也有些莫名的怅惘。

    他小儿子欢呼笑道：“要住大房子喽！”

    几个子女也都是喜笑颜开，毕竟这么人挤在这两间小房里头，这么年下来，真真是受够了。

    李贵的表情很惬意：“大人之前说了，给咱们分的房子，不会太大，但也有个小院儿，三四间正房，三四件厢房，周围还留出扩展的宅基地来，以后嫌小，可以自己扩建。咱们住进去，足够宽敞了，老大就算是娶了媳妇儿，厢房也够住的。”

    “之前分田地的时候，咱家，还有王羽王通苏大成他们家，都分了百亩地，不过咱家没人手，那些地就都闲着了，不过照我说正好，养这冬正好养熟了，明年开春种啥都行。”

    李招弟忽然开口道：“明年咱就有人手了？”

    李贵又瞪了他眼，不过他心情不错，也就不骂他了：“大人说了，流民是bǎi xìng ，不能给咱们当佃户。这话，咱心里明白，bǎi xìng 是大人的子民，咱们这些当下属的，绝对不能驱役占用。这就跟那些田地样，大人给你的是你的，大人不给你，你不能自己去占！越过这条线儿，就得小心挨收拾。大人给咱们吃喝，给咱们发饷，不识好歹的事儿是绝对不能做的。”

    “但是咱们自己可以去买！我寻思好了，年关过后，就去转悠转悠。这年景不好，过了年关，正是年里头最难熬的时候，少不得有卖儿卖女的，价钱也低。最好是买两家子，这样也安稳……”

    李贵可是不会忘了，当日袭杀那些建奴之后大伙儿每人都分了不少银钱，这会儿还都藏在床底下的咸菜坛子里呢。

    等李王氏他们吃完了，李贵便带着李招弟要回磐石堡。

    “晚上不住下了？”李王氏满心都是失望道。

    “得早点儿huí qù ，都是事儿，脱不开身。”李王氏的心思，李贵自然是看得出来，不过他实在是对她提不起兴趣来，甚至都有些害怕晚上和她同床睡了，这也是现在就着急离开的重要原因。

    ………

    六棱山。

    陈二黑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又紧了紧身上的破棉袄，不过这样的举动显然无法抵挡那无所不在的严寒，yī zhèn 细细的寒风又从破墙上面大大小小的孔洞中钻出来，打在他的身上。这零下二十来度的低温让陈二黑浑身个哆嗦，刚才升起来的少许困意被驱散的无影无踪。

    “他娘的，这鬼天气，年比年冷，这还没到年关底下呢！若是真到了，那还得了？贼老天，你就冻死你家爷爷吧！”陈二黑缩了缩脖子，低低咒骂了句。

    他感觉自己浑身都要僵硬了，赶紧起身来，不过他的动作很小心，因为这里实在是太矮了，就算是身材不高的他，也没bàn fǎ 直起身子来，要不然就会磕到nǎo dài 。

    他低着nǎo dài 原地蹦跶了几下，抻了抻胳膊腿儿，身上好容易热了点儿了，结果却是听到声轻微的‘嘣’的响声，然后便是下身yī zhèn 冰凉，低头看，却是方才那裤带崩开了，裤子lì kè 便是滑了下来。而寒风lì kè 争先恐后的裹上了他那已经好几个月没洗过的下体，让那里仅存的少许热量瞬间流失，变得片冰凉。

    “入你娘！”

    陈二黑大惊失色，的虽然明知道这儿没人，他还是四下里张望了眼，然后很是快速的把裤子给提了起来。这条破棉裤已经脏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来了，反正现在是黑色的，上面已经破了好几个窟窿，露出了发黑的棉花，这得需要何等强大的污染力才能在zhè gè 没有黑心棉的时代把白棉花染成这样？

    陈二黑看了眼地上的那根破损不堪的布条——在刚才这还是他的腰带，现在崩开之后掉在了地上。依稀还能看得出来，这布条是抹风骚的红——今年是陈二黑的本命年。他小心的弯腰把布条捡了起来，想要接上，但是很快他就失望了，那根布条由于使用的时间太长，上面细细的经纬线都是已经松散绽开，稍稍用力jiù shì 变成片碎屑掉下来，根本就用不成了。

    陈二黑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根腰带还是去年打劫的时候顺手抢的，用了年变成这样儿，也算可以了。

    不过很快他就振奋起来：大当家的这才带人抢肥羊去了，这次那肥羊可是四当家的找的。四当家的这瘦竹竿儿虽然说话不中听，但是那手踩盘子的本事可是寨中xiōng dì 都佩服的，既然大伙儿都这么说，那想来是不错的。虽说这次留守山寨的弟兄分的肯定会少了些，但是两件儿衣服，几尺布，些粮食总是有的，若是运气好的话，说不能分件儿大棉袄？

    算算日子，大当家的都走了三天了，也该回来了吧？

    想到这里，陈二黑赶紧走到窗口处向下张望。

    他所处的wèi zhì ，乃是山壁距离地面大约五丈高的所在，有处凹陷进去的所在，也jiù shì 丈深，连个shān dòng 都算不上，在凹陷的下方，有两株枝繁叶茂的墨绿色山松，刚好能够把下面的视线给挡住，若是不仔细看或是有人指点，根本瞧不见上面。而在凹陷的出口处，却是用木石搭建了个简陋的破屋，很是狭小逼仄，只能够容个人呆在里面。

    zhè gè 凹陷，位于山寨所处的那谷地外面山沟尽头，居高临下，能够把整个山沟的情况尽收眼底，乃是处很重要的瞭望点。旦有什么异动，在敌人进入这处山沟之前，就能够被人发现。

    陈二黑本来是周围县城的个痞子出身，勒索敲诈，欺压bǎi xìng 那是把好手儿，坑蒙拐骗这些手段也尽可以耍得，只不过真要是下狠手杀人那jiù shì 差远了。他也是失手杀了人，官差要来锁拿，这才是逃到了山上来。

    像是这等下不去手杀人的青皮无赖，山上的绿林好汉想来是不怎么看得起的，不过这厮有个好处，张嘴很是活泛，直能把死人说活番，那奉承阿谀的好话是不要钱般往外喷，把铁太保哄得很是开心。再加上他眼神儿好使，看得比别人都远些，因此就给安了这么个差事。说起来也是个头目，他手底下还有三个人，四个人是轮流在上面放哨的。毕竟在上面久了谁也受不了，冬天就不说了，在上头蹲上两个时辰就能把骨头都给冻僵喽！就算是夏天，上头也是喂蚊子的地界儿，会儿的功夫就浑身上下都是大包。

    %77%77%77%2e%64%75%30%30%2e%63%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