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行人走在几乎达到大腿中部的高高枯草之中，都是有些蔫儿，除了侯家伟和侯景。dm侯景此时正警觉的走在侯家伟身边，手中还拿着他那张足有般人手臂粗细的巨弓，眼睛警惕的看着四周。

    他也瘦了些，下巴上胡子拉碴，显然是很久没刮过了，但却是精悍依旧。他披着身数十斤重的铁甲，却是依旧步伐轻盈，跟没事儿人也似，走路腰微微的弯着，形如猎豹，浑身上下满满的都是活力！

    “什么人？”

    侯景忽然声低喝，支又长又大的重箭已经搭在了弓上。

    只是箭头指着的那处所在，却只是密密的枯草，又哪里有人了？

    “且慢！”发话的却是侯家伟，他摆摆手，示意侯景把箭收huí qù 。

    对于侯景的眼力他素来是相信的，冲着那处草丛拱拱手，道：“可是白大当家的人在？在下不是敌人，还请劳驾通传声，镇羌堡故人来访！”

    那里却依旧是荒草寂寂，无人应答。

    侯景和其他家丁脸上已经都是怒意勃发，攥紧了手中的兵器，这不是明摆着耍人玩儿么？

    侯家伟却是极有耐心的，又是不动声色的重复了两遍。

    这时候，那荒草中才出两个人来，不但有两个人，竟然还有两匹马。

    那两个人身量都不高，在加上身上穿的都是土黄色的衣服，那战马也是从蒙古马中选出来的矮马，因此藏在草窝子里，等闲根本就发现不了。

    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颇为的陈旧破烂，上面还打着补丁，显然日子不怎么好。想想也是，若是真正有地位的，又岂会给派到这里来当暗哨这等喝风吃沙的苦差事。

    他们的目光在侯家伟等人的铠甲上转了转，满满的都是掩不住的贪婪。其中人扬声道：“你是何人？”

    “你只需说镇羌堡故人，白大当家的自然便知道了。”侯家伟很客气的说道。

    那两人低声说了几句，狐疑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了扫，其中个翻身上马道：“你们在这儿候着。”

    说着便是转身打马离开，而另外个人也是上马，警觉的打量着他们。

    侯家伟使了个眼色，个家丁会意，笑眯眯的凑上去：“这位xiōng dì ……”

    说这话，手便是拢在袖子里把小锭银子送了出去。

    那马贼警觉的神色lì kè 就缓和了许。

    很快，在那个去报信儿的马贼回来之前，侯家伟便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绝大部分信息。再加上他之前便知道的那些，这白麻子山寨的大体轮廓便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了。

    毕竟马贼终归不是军队，上下等级虽然也森严，保密制度却是四处漏风，个小喽啰知道的可能也不比首领少少，顶是不那么精细罢了。

    白麻子匪帮原先有男子差不三百三四十人——这也就意味着其能够动用的武装力量jiù shì 三百三四十人。马贼是不需要老弱的，只需要青壮年汉子和些泄欲的女人，历次的劫掠自然就有伤亡，会很顺理成章的淘汰掉老弱。

    这三百三四十人中，成家的大约有九十户，其它的都是光棍儿。

    上次去打十里铺，只有四十人留守，几乎是倾巢而出。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当场就死了七十个，被抓了十六个，逃回来的二百人中，后来又有些受伤的由于缺医少药而死去，现在寨子里面男子只有二百人出头儿了，有的还是断了胳膊瘸了腿儿的残废。

    不过这下子，就空出来了不少女人，这些女人刚当寡妇没久，就又强迫或是自愿的上了别的男人的床。

    侯家伟还得知，现在山寨的日子不好过。本来想着打下十里铺大肆劫掠把，结果却是元气大伤，连个毛都没抢着，还把之前抢的那些东西都给扔下了。现在山寨就靠着以前的积蓄度日，已经快要断粮了。很人tí yì 再出去抢票，但是队伍里面最能打最能杀的几个头领都死了，连耶律斡里和都不知死活，是以白大当家的很是顾虑，直就没有决定。

    侯家伟听到这些，腹中渐渐便有了底气。

    这时候远处传来了yī zhèn 闷雷般的马蹄声，地面也是微微颤抖。

    侯家伟精神震，正主儿来了！

    抬头看，数十名骑士策马而来，长草起伏，扎眼便至。

    待到了近前，那些骑士忽然zuǒ yòu 各自分出部分来，向着两翼包抄过去，很快便是形成了个松散的包围圈，把他们给围在里面。

    所有的马贼都是在马上张弓搭箭，锐利的箭簇指着侯家伟等人。

    侯家伟手下的家丁都是又惊又怒，唯独他却是不动声色，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只是那悄然攥紧的拳头，因为过于用力，指甲刺得手心儿有点儿疼。

    “这些开元弓，想当初还都是老子从库房里给你们提出来的，现在反倒好了，要杀你们主子么？等着，这仇，迟早日也要报！”

    他心里阴狠狠的暗自说着。

    之前来这里，他便是猜想过白麻子对自己的态度，无非便是友善、冷淡、敌视而已。现在看来，白麻子对自己不但敌视，而且还颇有在自己zhè gè 昔日的盟友外加半个主子面前炫耀番的意思。

    队骑士子在距离侯家伟等人十步之外停下，为首人的满脸麻子，正是大名鼎鼎，威震百里的白麻子了。

    他虽然是杀人不眨眼的马匪，长的却不凶恶，不高的身材，白白胖胖的，脸上挂着和气的笑，看上去就跟个面慈心善的富家翁也似。不过跟他有十几年hé zuò guān xì 的侯家伟可是深知，面前zhè gè 看似人畜无害的胖子到底是有可怕。

    白麻子脸上笑眯眯的，先是上下打量了侯家伟番，而后脸上露出惊诧之色：“呀，这不是镇羌堡侯大人么？怎地上咱们这穷乡僻壤来了？”

    他手下马匪都是yī zhèn 哄笑。

    侯景攥紧了手中的巨弓，手背上根根青筋都爆了出来。

    侯家伟却是做了番众人谁都想不到的举动。

    他快走几步，竟是来到白麻子马前直接跪倒在地，磕头道：“属下侯家伟，拜见大当家的！”

    这下，白麻子真是给吓了跳，坐在那儿张大了嘴半响说不出话来。他手下的那些马贼们个个也都傻了眼儿——这可是大明的正五品高官啊！就这么跪倒在咱们面前？

    他们心里都是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忽然便感觉看这侯家伟顺眼了不少。

    这也是人之常情。

    他们半知道些侯家伟和自家大当家的之间的事儿，因此天然就对zhè gè 背后对他们颐指气使的‘主子’心里很是不满敌视，再加上现在侯家伟落魄，他们也毫不吝啬会落井下石番，嘲笑羞辱那自然是少不得的。可是当侯家伟干脆利落的以这种低姿态跪倒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他们便有些措手不及，zhǔn bèi 好的那些套路也就都用不上了，反倒升起对侯家伟的丝可怜来。

    白麻子也是愣了会儿，才怔怔道：“侯大人，你这是？”

    “现在在下哪里还是什么大人了？什么侯大人，以后再也休提！”

    侯家伟hā hā笑：“在下行刺那狗官刘若宰不成，被他下了文书四处通缉，现在正是带着手下亡命天涯，无家可归之时！还请大当家的看在昔日咱们老xiōng dì 的情分，收留二。在下不尽感激，从此之后，鞍前马后效力，定无二话！”

    “zhè gè ！”白麻子眯着眼睛微微沉吟。

    侯家伟上来就用这话把他给将了，若是他不收留侯家伟，这江湖义气上就说不过去。对他的名声有很大的损害，手下的人也免不了会在背后指指点点，这就使得他必须要收下侯家伟。

    而且……，他的眼光在侯家伟那十个家丁身上扫过去，看看他们身上的铁甲棉甲，眼中有着说不出的贪婪。这些将官们的家丁的战斗力，他是很了解的，绝对是胜过自己手下的马贼们，何况他们还有坚甲利兵。在zhè gè 山寨元气大伤的时候，有他们的投效，对于山寨的实力增长是件很不错的事儿。

    但这也不代表这他就这么容易的让侯家伟入伙儿，总要给个下马威。也好让他知道，这里到底是谁做主！

    他眯着眼睛瞧了半响，也不让侯家伟从地上起来，侯家伟便就这么跪在地上，脸上看不出什么异色。在白麻子看来，这无疑是对他表示恭敬。这种态度，让他很满意。看着当初高高在上的人跪在自己面前，心里也真是挺舒坦的，有种莫名的优越感。过了好会儿，他才道：“既然侯xiōng dì 你要入咱们的伙儿，按照山寨的规矩，但凡是要上山入伙者，须得有投名状！南七北六十三省的绿林道儿上，都是这般行事，可不是xiōng dì 我要为难你。”他这分明jiù shì 为难了，所谓投名状，不过是为了让上山新入伙之后出去杀几个人，手上有了人命之后，再想投效官府也就难了，这样就没了退路，才能心意的跟着头领干。侯家伟现在都成了通缉犯了，哪里还有什么退路？哪里还需要投名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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