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董策又给自己的战马披上马甲，挥手：“走！”

    李贵带着帮女人孩子送了出来，笑吟吟的挥手：“大人，慢着点儿。”

    直到骑士们消失在视线中，他才有些落寞的叹了口气，收了脸上笑意，带着女人孩子们干活去了。

    镇羌堡距离安乡墩并不近，董策他们也舍不得浪费马力狂奔，是以快到中午的时候，方才看到镇羌堡那高大的城墙。

    虽说是属于山西行都司治下，但是就地理wèi zhì 来说，其实镇羌堡已经是属于后世的陕西府谷县地面。这座初建于成化二年的堡垒堪称座雄城，建在山原之上，堡周里七分，堡墙高达三丈八尺，外面包着大青砖，巍峨雄壮。

    这里地理条件极好，山下有条河流环绕，再往北不过五十步，jiù shì 巍峨群山，长城在其中若隐若现，宛若道长龙般。

    此处乃极险处，往北，往东五十步，jiù shì 边墙。

    不过鞑子早就衰弱，建奴也是这两年刚刚开始从宣大防线入寇，因此这已经和平了数十年，许久未曾见过刀兵了。也正因为此，镇羌堡已经是附近十几里内个最为繁华的所在。

    按照朝廷的额定，这里驻扎官军千又五十三员名，马骡二百六十八匹头，镇羌堡有上千户人家，几千口数。附近也形成了些小村庄和聚居点，不少田地都开垦出来，农人正在其间耕作，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王浑笑道：“这才像是个样子，你看看咱们呆的，那是甚个鸟样子。”

    他偷眼儿瞧着董策：“这次难得出来，可得开趟荤。”

    这般个憨大汉做出那等小心翼翼的小媳妇儿样子来，董策看着便是有些好笑，马鞭甩，笑骂句：“你这腌臜厮，心里盘算什么我还不知道？怕是憋得久了，要找婊子泻火儿！话我在这儿撂下，窑子勾栏你尽去，可有三点要你知道，不得贪杯误事，不得泄露机密，不得花太银钱。你也老大不小了，总得攒着钱以后置办些家业。”

    听得董策松了口，王浑大喜，忙不迭的连串儿应承下来，胸脯擂得山响：“头儿你还不知道俺？那上等青楼里头的姐儿，又贵又不耐操，还扯那些烂八七糟的，又是唱曲儿又是喝酒的jiù shì 不肯让人上道儿！生生能把人憋闷死！还是那些半遮门儿的大姐好，二话不说撩衣服就把腚撅起来了，叫的也带劲儿，够骚浪！十个大子儿就成，那饿慌了的，四五个饼子就能来次通！那年蓟镇大灾，城外头灾民棚子连山遍野的，张饼子就能玩儿宿，你这边儿使着力，她那边儿只顾着把饼子往嘴里塞！”

    你这厮倒是口味独特。

    听他说的粗俗，石进几人都是轰然笑，董策听了，心里却是有些不是滋味儿，强笑声，骂道：“你这腌臜厮，小心得了脏病。”

    他见周仲也是满脸的跃跃欲试，便道：“你也去吧！”

    王羽也想去，董策瞪了他眼：“你给老子老实点儿，若不然回家定要你婆娘知道，说不得yī zhèn 好打骂。你性子还稳重些，跟着他俩去，别让他俩惹事儿。”

    几人谈笑着，苏大成却是在边言不发，两眼怔怔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董策看了暗地里叹了口气，自从马氏死后，他便是这般样子，想要劝解，却也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终究是没法子可想。

    说笑间众人已经是到了镇羌堡门口，他们这路缓缓策马过来的时候，便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自从万历年之后，大明朝大同镇的bǎi xìng 见到的官兵不外乎是两种——第种是穷困潦倒，穿着破烂的衣服裤子，连普通bǎi xìng 都不如，还要妻女****才能活下去的那等穷困军户。第二种则是杀良冒功，残暴狠毒，比鞑子还要凶恶，肆意屠杀平民的官兵。

    少年了，还从未见过像是董策等人般，这么精悍威猛的支队伍，让人看了当真是眼前亮，打心底儿里便是生出股敬畏之心来。

    但是bǎi xìng 们也不是傻子，尤其是镇羌堡的军民，见识也些，来来回回的军将见得了，却也知道，便是总兵参将的亲兵，怕是也没有这么好的铠甲，这么精良的武器。

    他们很快就从脑海中找到了符合面前形象的那个人名，不知道谁第个惊呼出声：“这是董策董二郎？”

    然后众人便是纷纷惊呼出声，不少人则是追在马后，大声的询问。

    董策刻意为自己营造的声名终于也是起到了作用，

    随着那些被他亲手shì fàng 并发给了回家路费的bǎi xìng 的陆续归家，他的名声也在这附近几十里间流传开来。民间传闻素有虚假夸大之处，以讹传讹，分好能说成万家生佛，分坏能说成脚底流脓。在传言中，董策乃是个英勇善战，乐善好施，温文尔雅，高大俊朗的大好人，这些赞誉董策自己听了都脸红，bǎi xìng 们却是深信不疑。

    董策也是好脾气的在马上不断拱手回礼，脸上始终挂着微笑。

    这些bǎi xìng 以种信徒般的虔诚聚拢上来，纷纷要蹭蹭摸摸董策，好在他身上沾些勇武之气。这等人就杀了五个狗鞑子的勇武好汉，沾上点儿怕是就能百邪辟易！

    周围堵得都是人，董策等几人给围在中间甚至是不得动弹，他们又不好伸手打骂，只得坐在马上相视苦笑。

    直到队守城门的兵丁吆喝着走过来，边骂骂咧咧的边晃着手里的棍棒，围着的bǎi xìng 们这才散去。

    那领头儿mó yàng 的问道：“马上可是十里铺董百户？”

    董策点点头：“正是。”

    这三十来岁的汉子忽的便是大礼跪了下去，大声道：“小的镇羌堡张把总麾下，守门官儿小旗贺正明，叩见大人！”

    董策对镇羌堡的情况两眼儿抹黑，也不知其中水深水浅，如何敢托大？他赶紧翻身下马，就想把那小旗贺正明给扶起来，口中连连道：“贺xiōng dì 何必客气？杀灭建奴，本jiù shì 本官之份内而已！”

    却没想到这贺正明却是出奇的执拗，lì qì 也是极大，董策硬拉他竟是拉不起来，两人在那儿较劲脸是涨得通红！最后还是董策收了力，贺正明恭恭敬敬的三个响头磕在地上，嘭嘭有声。

    董策这才能把他扶起来，苦笑道：“你这又是何必？”

    zhè gè 手长脚长，骨架奇大的陕西汉子肃容道：“俺那亲弟弟给鞑子掳去，若不是大人您活他，怕是俺那老娘要哭瞎了眼。您活了俺家！”

    他似乎不苟言笑，便是这时候也是绷着张脸，但是那话语中真挚诚恳的感激，却是如何都遮掩不住的。

    董策却没想到当日那事还能结下这般善缘，也是颇有些感慨。

    这贺正明话极少，便不再说话，只是领着董策等人往城中走去。

    进了城，似乎便是感觉那喧闹嘈杂，下子全都涌来，这里不愧是周围几十里的统治中心，果然是繁华的。街道两边不少店铺，街上行人也是很，看气色比下面的堡寨也要好些。

    贺正明领着他们几人直奔城池中心wèi zhì 的千户官厅而去。

    那千户官厅既是衙门，也是守备大人的住处，好大片宅子，门面建的也是颇为的气派。门外是个小广场，正对着门的大约六七米之外是个照壁，朝外的那面贴了些官府的告示，官厅大门前头还有两个石狮子，张张牙舞爪的有些狰狞。

    让董策有些yì ;的是，千户官厅前头，许如桀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他穿了身儿百户的武官官衣，见到董策便是赶紧过来，上下打量了他番，hā hā笑道：“老弟，还是你心眼儿活泛，哥哥我怎地就没想到要披甲而来呢？”

    董策赶紧下马见礼，笑道：“大哥您穿这身儿才真是英武之气逼人，我们这些穷hā hā，着实是没有什么拿的出手来的衣服，总不能破破烂烂的惹人生厌，只得穿着甲就出来了。”

    “你们还穷hā hā？”许如桀笑道：“谁不知道，你们这次可是捞了大的。”

    董策心里凛：“难不成是走漏了什么风声？”

    不过许如桀下句话就让他放下心来：“现在谁不知道，你们有甲有马，有上好的弓刀，可真是羡煞旁人了。”

    他不等董策说话便拉着他往里头走去，边走边道：“方才侯大人还念叨你呢，真是说到就到，快些进来，别让大人等急了。”

    千户官厅很大，三进的大院子，庭院深深。

    等到了正厅，董策也终于见到了那位侯家伟侯守备。

    这位麾下有上千兵丁，分边二十二里，治下六堡二十八边墩的守备大人，给人第眼的yìn xiàng ，就和军将二字挂不上钩。他身材中等，肤色白皙，下颌蓄须，看上去颇为的儒雅，只是眼睛狭长，给人种颇为阴沉的感觉。

    他穿着正五品千户武官的常服，胸口直径尺三寸的大补子上绣着象征身份和等级的熊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