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 作者:竹下梨

    董策不是靠着孙如虎起来的，而是靠着自己的本事收服了这些人，又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坐了zhè gè 甲长的位子！

    夏东润意识到了zhè gè 可怕的事实。

    无论董二他用的是什么手段，都已经不知现在已经失势的自己能够招惹的人物。

    想到此处，冷汗已经是涔涔而下。

    “夏东润，我要不要你磕头下跪，你片刻以前还是甲长，我给你留个体面。”

    董策如是说道，夏东润闻言顿时是松了口气，心里轻蔑暗道，小兔崽子，装模作样，假仁假义，huí qù 之后定要整死你！

    他却没看到董策脸上的表情，那是参杂着残忍和戏谑的表情，他缓缓走到夏东润面前，眼睛盯着他，字句道：“你方才说我舔沟子，唆卵子，这话，我很不爱听。今儿个你想离开安乡墩，便须得把这两件事儿给做遍！”

    夏东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尖叫道：“你说什么！”

    “看到那头畜生了没有？”董策指着牛圈里头那头肥壮的耕牛道：“你去给它舔沟子，唆卵子，今儿个我便饶了你！”

    “你放他娘的狗屁，董二，你欺人太甚了！”

    夏东润像是给踩了尾巴的猫样跳了起来，大骂道：“你别以为老子怕了你，老子jiù shì 不干，你能把我怎么着？我有总旗的衔儿，你敢动我，jiù shì 殴打朝廷命官！”

    “你说我敢不敢？”

    董策伸手指王羽，眼睛逼视着夏东润，脸上却是笑眯眯的：“夏大人，殴打朝廷命官是重罪，可若是您老人家在墩台上巡视的时候，不小心摔下去呢？”

    “砰的声！”董策双手往外扩，表情夸张，满脸戏谑道：“摔得筋断骨折，浑身都成了滩烂肉，啧啧啧，真惨啊！”

    “当然，我听说夏大人您身手不错，不大可能会自己失足掉下去，这话说出去，我也是不信的。”董策忽然脸板，满脸严肃道：“可是，如果加上王羽呢？”

    他的嘴角勾出抹诡谲的笑：“你夏大人和王羽因为小事发生口角，你时气急，顺手枪刺穿了王羽大腿。王羽怀恨在心，趁你不备，将你推下墩台。而看见你摔死，王羽心中大惧，遂畏罪自杀，也跳了下去。”

    “别说了，别说了，我舔，我去舔……”

    夏东润哭嚎着dǎ suàn 了董策的话，他已经快被董策给折磨疯了。他不知道董策会不会如此阴狠毒辣的行事，但是万董策真敢这么做，自己条小命岂不是就完了？

    他全身似乎都是僵直了的，迈着机械的步子向着牛棚走去，走到牛棚边儿上，忽的再也忍不住，嗷的嗓子，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他浑身都在抽搐颤抖，这么个汉子，却是哭的跟个小孩儿似的。

    看到昔日在墩中威风八面，颐指气使的夏甲长这会儿却是如此姿态，那些墩军们都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有些人已经是扭过头去，不忍心再看。

    董策的这些手段，就像是个个无情的大巴掌，狠狠的扇在他们所有人的脸上，但他们没有个人敢于说话，没有个人敢于反抗。所有的人，都是默默承受着。

    别说是他们，就连石进几人，看董策的眼神也是带着些怪异。

    这位头儿行事，也未免太狠了些，如此折辱，真的是让人辈子抬不起头来，比杀了他还难受啊！

    只不过各自表情也是不同，石进看着董策，是赞赏中带着敬佩；王浑还是那副浑样儿，抱着胳膊嘿嘿直乐，副看好戏的样子；周伯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是忍住了；周仲则是和王通俩人跳着脚拍掌叫好：“快舔，快舔！哭个球，还是不是男人？”

    董策眼角微微抽，脸上表情却依旧是冷凝如铁。

    他做的固然有些过了，但是当初别人辱他，却也不比zhè gè 轻。

    而且现在他是要当着墩内所有人的面立威，只要是稍微露出点儿宽容来，就会引得众人心中起了异样的心思，就不会绝对的服从！

    所以现在，必须要狠，足够狠！让所有人心生畏惧，不敢不从！

    高处的风，似乎是确实大些。

    董策在高达十五米的墩台上，手扶着女墙，看着那行远去的队伍在视线中渐渐变小，沉吟不语。

    夏东润走了。

    在他给那头牛细细的舔了沟子，唆了卵子之后走的。

    可能这两个带着些许地域性的词儿有点儿生僻，其实说的直白些，舔沟子jiù shì ******，唆卵子，自然便是×口×交了。

    给头畜生做这些事，受到如此侮辱，夏东润没有疯掉已经算他心理素质过硬了，只不过这辈子，怕是都要活在这件事的阴影中，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他离开的时候，眼中的怨毒如果换算成水，那么这北地的大旱lì kè 就会得到缓解。

    但是董策还是依照诺言放他离开了。

    立威是码事儿，滥杀无辜，言而无信jiù shì 另外码事儿了。他若是真要这么干，只怕众人心寒，只会把他当成疯子，便是石进几个，也会悄然lí qù ，不再追随。

    他知道自己又了个敌人，而且是不死不休的大仇。

    他是心狠手辣之人，但他不是疯子，他知道要斩草除根的道理，但是当无法斩草除根的时候，那这仇恨，他便也只能承受着。

    夏东润不是个人走的，起走掉的还有属于他麾下的十个墩军和他们的家眷，这十个墩军是当初夏东润上任的时候带来的，不属于安乡墩的编制，是客兵。

    如此来，安乡墩只还剩下了五个墩军。

    不过董策对此并不在意，有石进几个人，就已经够了。

    这里乃是附近数里之内的制高点，天色已经渐晚了，暮色沉沉，有些昏暗，但是还是能看到远处的另外两座边墩。晋北大地片原野茫茫，在暮色中给人平添了几分悲凉。

    董策在这墩台之上转了转，墩台下粗上细，下面直径大约四丈zuǒ yòu ，而顶上直径则是在两丈zuǒ yòu ，像是个倒扣的圆形覆斗。墩台内部是夯土而成，外面则是包了层大青砖，极为的坚实稳固，像是个巨人般，屹立在此。墩台表面的青砖不知道jīng guò 了少年的摩擦，已经变得很光亮，顶端四周还有圈儿防护用的半人高女墙。

    董策在上面了会儿，就已经是喜欢上了这等登高远望，把酒临风的感觉。

    不过等他去了望厅里头转了圈儿，脸色lì kè 便是阴沉下来。

    望厅方圆丈，既是为瞭望值之人休息抵御风寒之用，也是放置着些物资，备有号炮狼粪柴草等物，以作为敌寇来临的报警之用。而现在，却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除了放在望厅角落里面的个屎盆子，里面散发着恶臭。

    董策沉着脸顺着软梯爬下去，王通正在下面等着。

    他迎上来笑道：“头儿，您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是原先夏东润那贱厮住的地界儿，我瞧了，还不错，不漏水能遮风。”

    “嗯。”董策点点头，问道：“石进他们几个呢？”

    “都收拾房子，zhǔn bèi 做饭呢！对了头儿，您饿不饿？咱先去吃点儿东西？”

    “不消了。”董策摆摆手，道：“你点上几束火把放在此处，然后去传令，把大伙儿都给招来，便在这里集合。”

    “是。”王通应了声便自去了。

    王通去叫人了，yī zhèn 阵喧哗声从本来寂寂的墩内响起，而董策借着火把的光，却是在仔细端详座石碑。

    在墩台下面，就在软梯旁边儿，竖立着座人高的石碑，上面刻满了字。

    这玩意儿有个名头，叫做‘录事碑’，上面记载着安乡墩守军与妻口姓名，此外还详列着墩内火器，器械，家具等情况。

    “……安乡墩守军十五人，计有夜不收两名：张七四，霍让。墩军十三名，口三十七：夏东润，妻卢氏。王羽，妻赵氏。苏大成，妻马氏。李贵，妻王氏…………

    家具：锅十五口，缸十五只，碟三十个，碗三十个。

    火器：三眼铳把，火铳三支，火药火绳全。

    军械：墩军每人弓张，刀把，枪杆，箭三十支。军旗面，旗杆两根，扯旗绳两副，灯笼三盏，梆铃副，软梯架，柴堆十座，烟十座，擂石三十堆，牛马狼粪全……”

    这种石碑在大明每座墩台都有设立，用意是防止守墩军士逃跑及日后如数验收，其实就相当于是本难以移动，难以破坏的花名册。若是有人逃了，则按照名单索回来打杀，也是种威慑。

    石碑上面有些刻痕尚新，显然刻上没久。

    董策摇摇头，得请石匠了，又是份花销。

    少顷，王通已经把所有人都给召集来了，大伙儿静静的在那里，看着董策的背影，没个人敢说话。石进等人自然而然的上前步，在董策身边，墩内已经是顺理成章的分裂成了两个小团体。

    董策转过身来，眼神平静的在那些墩军身上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