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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显风流第3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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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显风流 作者:肉书屋

    了一整天,谢道韫就一直在对世界的发问中度过。

    到最后,谢道韫发现,就算自己想破了脑袋,怕是也想不明白那所谓的内功。与其自己这样昏昏然的胡猜,倒不如等哪天亲自去问问黎奴。

    现在谢道韫对黎奴产生了不少好感,从昨夜的事情就看得出,这为前辈是个爽快人,也是个极聪明的人,否则他也不会亲自动手断了顾祯的双腿。只是不知他这样的举动,会不会惹怒顾家的某些人。

    想到可以和黎前辈当面谈关于内力这个神乎其神的问题,谢道韫的心便静了下来,草草用了晚饭,便直接躺到了卧榻上补眠。

    自己这个小身板可没发育好,昨天熬了大半夜,今日就一直困得打瞌睡,身子也一直有些不舒服。

    外面下了秋雨,点滴淋漓,点滴淋漓,愁损韫儿,懒得起来听。

    一整夜一直都在做梦,谢道韫梦见自己成了诗坛领袖,随便“抄”首诗出来,就可以换来万金。又梦到自己成了武林盟主,一呼百应,领着大家愤愤然的去驱除鞑虏。但更多的梦,却是前世的碎片纷至沓来,层层叠叠的交织着。而她就在梦里那样默默然的看着,就像是正在看别人的故事,感觉到一种隔阂,一种虚幻。

    她梦到前世的好多人,一起接受训练的人,组织里的领导,还有自己出任务时遇见的人、杀过的人,再就是一直和自己住在一起的师父,还有那个慵懒的坐在沙发里的男人,以及他手中的香烟发出的淡淡的薄荷的味道。

    这一切就像电影一样在她的脑中回放着,她下意识的想要走进其中,却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所有的经历都变得不真实,虚幻的让人感知不到心情的变动。梦里的谢道韫摸了摸自己的心,觉得那里空落落的,再也感觉不到太多的情感。即便是看都那个沙发上的男子时,她的心里也没有了什么太多的痛楚,只剩下仿似局外人的一丝怅然,一抹叹息。

    梦到这里就戛然而止,因为谢道韫已然惊醒。

    雨打窗棂的声音仍旧分明,那混进房中的淡淡凉意,让谢道韫从骨子里感觉到一种活着的味道。

    右臂的颤抖没有停止,反倒更加强烈了一些。谢道韫将手臂微微抬起来,看着那颤颤巍巍的模样,觉得自己倒像是得了帕金森综合症。

    身上有些忽冷忽热,谢道韫知道自己怕是有些发烧。这似乎是开始进行每日训练后的第一次生病,谢道韫不免有些诧异。抬起左手摸了摸额上的温度,也摸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在摸摸脉,倒是比往常快了些。

    虽说青杏儿就在外面的房间中值夜,可大半夜的,谢道韫也不好将人家折腾醒,反正觉得无事,应该只是睡一觉就好的病症罢了。

    静下心来,她便又想起方才的那个梦境,不由得在黑夜里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默默的告诉自己,谢清并没有消失,只是被自己揉进了谢道韫的骨子里。

    头脑发晕,谢道韫没过多久就再次睡去,这次睡的倒是安稳,再睁眼睛是天明。

    一夜尽兴的落雨,到得日出,便收敛了去,重新化作一派赏心悦目的秋高气爽来。

    谢道韫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可偏偏头脑还是晕晕的发沉,左侧的太阳|岤一跳一跳的发疼,而右臂的颤抖也愈加厉害了。

    觉得有些口渴,谢道韫起身去拿已经冷了的茶水,指尖还未碰到茶盏,眼前就是一阵一阵的发黑。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弱不禁风了?谢道韫自嘲的笑了笑,闭着眼睛等待着眩晕的感觉过去,这才拿了茶水来喝。

    解了口渴,谢道韫又重新躺会榻上,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

    过了一会儿,青杏儿提着食盒走了进来,见谢道韫还躺在那里,不由得打趣道:“别人被关禁闭,都是郁闷的睡不着觉,小娘子倒是懒散的逍遥。”

    谢道韫微睁了双眼,见青杏儿正在往食案上摆早饭,闻言笑着回应道:“反正我也无处可去,不睡白不睡。”

    青杏儿双手将竹箸摆放好,笑着道:“如今这日子早晚凉,正午又热的慌,小娘子可千万要注意些,可千万别着了凉。”

    谢道韫心道:“已经着凉了。”

    但她也不愿害青杏儿为自己担心,所以只是挥了挥手。

    青杏儿明显是有什么事情,所以并没有发现谢道韫的不妥,她匆匆的将食盒收拾了,道:“方才后院传过话来,说是奴婢的娘亲找奴婢有事情。小娘子,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奴婢就先行退下了。”

    谢道韫“嗯”了一声,倦怠的翻了个身。

    青杏儿看谢道韫那懒散的模样好笑,又怕她忘了吃饭,便又道:“小娘子可要早些用饭,若是凉了,就唤人去热一下。”

    “知道了青阿婆”谢道韫打着哈欠应着。

    青杏儿乍一听“青阿婆”三个字还微微一怔,旋即才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不由得向着谢道韫努了努嘴,这才回身出了门去。

    似乎是又睡了那么一小觉,醒来之后,谢道韫反而觉得脑袋不像之前那么发晕了。起身吃了早饭,便觉得心情极为舒畅,随手拿了一本《淮南子》看着,不住的哼着前世欢快的小曲。

    没过多久,郗路又偷偷摸摸的溜进了谢道韫的房里。谢道韫看郗路一副做贼的模样,不由得打趣道:“路叔你进粮帮之前,是不是做梁上君子的营生的?”

    郗路面色一红,尴尬的笑了笑,道:“手头紧的时候,却是做过那么一两次。不过若是说起来,还是抢劫的营生做的多些。”

    在道上混,做飞贼的看不起做强盗的,做强盗的也看不起做小贼的,这郗路倒是两面的财都发过。

    谢道韫笑了笑,没有再去深究,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过往,不必去提。

    问了郗路的来意,郗路面露关心之色的道:“昨天看谢道韫的身子不是很好,所以过来问问有没有好些。”

    “我能有什么毛病?睡一觉也就好了。”谢道韫笑着回应。

    郗路仔细打量了一下,发现谢道韫的面色的确是白里透红,但那抹红晕总是看起来有些怪异。

    “小娘子,你的脸怎么那么红?是不是染了风寒了?”郗路这样说着,便抬手去摸谢道韫的额头。谢道韫倒也不避,知道郗路把自己当小辈,更何况自己身体的这个年龄,也没必要避讳这些东西。

    摸上谢道韫的额头,郗路却是眼角一跳,直觉得有些烫手。他不由得大骇,急忙道:“小娘子,你发着高烧那快些找大夫来看看吧”

    “是么?”谢道韫自己也摸了摸,但人一发烧全身都热,自己的手和额头到没有多大的温差。不过看郗路那紧张的模样,谢道韫倒也不疑有他。

    唯一令谢道韫觉得好笑的,就是自己这个身子。前世的时候就是这样,一旦烧到三十九度以上,她不但不会觉得难受,反而会有些飘飘然的舒坦,并且精神极为亢奋。只是没想到,自己继承而来的这个身体,倒也有这么个特点。

    郗路着急的不行,说着就要往门外冲,恨不得立刻把全晋陵的医生全都请过来。

    谢道韫瞧着好笑,抬手拽住了郗路的衣袖,道:“别别我这右手的伤还没好那,你这么大张旗鼓的一折腾,岂不是会将那晚的事情全都暴露?”

    郗路微微怔了怔,回头便看到谢道韫那隐藏在衣袖下微微颤抖着的右臂,看的他直心疼,竟急出了汗来。

    “知道就知道吧,也不能让小娘子你就这么病下去啊”郗路急切的说着。

    谢道韫自己对于这样的小伤小病却是嗤之以鼻的,但见郗路那模样,也只好温言劝慰道:“再等等吧,等入了夜去葛神医那里治。”

    “我现在就去把葛神医请来”郗路转身就走,不肯耽搁分毫。

    谢道韫看着他的背影,心中闪过一丝温暖。

    ……

    ……

    葛神医来的时候,谢道韫的卧房已经进进出出忙成了一片。

    郗路知道葛神医的脾气,不敢空手去请,便向着谢奕讨来了拜帖,结果把谢道韫染疾这件事情弄得尽人皆知。

    郗氏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看到女儿的时候差点落下泪来,张嘴就把后脚赶来的谢奕一顿好生的数落。谢奕也觉得错在自己身上,对于夫人的话都唯唯应下。

    谢道韫却是被一大群人折腾的难受,一面还得藏着自己右臂的伤势,实在是不怎么舒服。

    还好葛神医来后发了话,将一概闲杂人等都轰了出去,让屋子里只余下谢道韫和他自己两人,这才让谢道韫得了个清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小丫头,你威胁老夫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还有用到老夫的一天?生病了倒是敢请老夫我,你就不怕我心中对你仍有仇怨,给你开几剂上吐下泻的药,好生折腾你一顿?”葛神医一手摸着谢道韫的脉,一面出言奚落着。

    正文 第五十章 葛神医

    第五十章 葛神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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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在正常人的眼里,所谓的牛人都或多或少有些不同寻常之处。尤其是神医这种生物,更是曾经被查良镛老先生描绘的怪异莫名。

    索性谢道韫遇到的这位神医,并没有什么“医一人杀一人”的能量守恒的习惯,实际上,这人甚至都没有寻常名医的骄狂脾性,就连脾气都是极好的。

    谢道韫第一次听说这位葛神医,还是在那日顾府的寿宴上。若非是思儿患了病,郗氏心神不宁,顾澹也不会提起这位离群而居的神医来。

    原本听得这人除了被唤作“神医”之外,还被称作是“仙翁”,谢道韫还以为这位是哪里来的神棍,还准备在他来谢府为思儿治病的时候,好好的整治他一下。

    生活在这个时代多年,谢道韫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没见过?毕竟此时的人大多崇尚五斗米教,而五斗米教中的一些术士、道士们,也偶尔做些替人医病的事情。让这些人医病,其方法就可想而知了,不是开坛作法,就是弄些香木灰、头发丝儿做药材。

    谢道韫直到现在都不大理解,这些个乌七八糟的药材,世人又是如何吃得下去的。

    但这毕竟是社会的风气,不是随意什么人能够改变的。谢道韫也懒得管那么多的事情,再说,要管事情也总要自己有能力才行。

    外面可以不管,自家的事情确实不能不理会的。早在建康的时候,谢府里常备的医生就被她筛选了一遍,那些故弄玄虚的家伙全都被她踢出门去。在长辈眼中这些不过是小事,反正医生这种生物也不少,撵走了再吩咐人找就是。

    原以为这位“葛神医”也是个故弄玄虚之人,谢道韫就想着用什么方法拆穿他的把戏,或者直接将他扫地出门。

    只可惜这个时候谢道韫已经被关了禁闭,也不好大摇大摆的出门,跑到自己老爹和娘亲面前晃荡。所以她便吩咐了郗路,让他第一时间把那“葛神医”开出的药方拿给她看。

    郗路虽然不明白小娘子做此事的缘由,但也没有迟疑的应下了。

    思儿其实只是偶感风寒,这样的小病其实并不用大费周章,不过是郗氏担心的有些过头罢了。

    就在谢道韫在房里思付着,如何将这神棍撵出去的时候,郗路却带着“葛神医”开得药方赶了回来。

    药方简单的要命,以至于郗路直接就用脑袋记了下来:姜、红糖,煎服。

    谢道韫闻言愣了愣,平常的医生,就算是小小的病症,也非要鼓弄出一堆药材来,尤其是到的谢府这样的高门大家,更是会将药方中的药材都换成极为昂贵之物。他们当然没有什么回扣可以吃,这样的做法,其实只是为了这些大户人家安心罢了。

    人的心理从来都很有意思,生病的时候花钱总是话的心安理得,若是花钱花的少了,没准还会觉得不舒服。

    可是这位葛神医却是一反旁人之常态,用这些极为常见,便宜的有些要命的东西来开药方,偏偏还开得如此理直气壮,如此的理所当然。

    谢道韫虽然没有专门学过医术,但在前世,一些头疼脑热以及出任务时的外伤急救,都还是清楚的。一看这位“葛神医”的药方,谢道韫立刻觉得此人不简单,便吩咐郗路去将人留下,顺便去看看罗福的伤势。

    郗路应了,急忙去追,可是人已经离开多时,不知所踪了。听门房说,那位神医连谢府为他准备的牛车都辞谢了,只是一个人领着仆从便悠然离去。

    是个高来高去的人,谢道韫知晓后这样想着。

    又让郗路七拐八折的从顾澹那里打听到了消息,谢道韫终于知道这位“葛神医”居住在城外的五里坡。

    当晚,谢道韫就偷偷的打开了房门,带着郗路,偷偷摸摸的去“拜会”了一下这位神医。

    这时又不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盛世,大半夜的,谁家的门不锁着?

    谢道韫对于这位神医还是带了一丝疑惑,想要看看此人的真实面目。于是乎,她和郗路连门都没有敲,而是直接翻进了人家神医的篱笆院。

    这篱笆院朴素的很,与普通农家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没有在院子里养鸡鸭罢了。

    见左面的屋子里亮着灯,谢道韫和郗路就趴在外面偷偷的瞧,却见里面果然是“葛神医”,而后者正在伏案写着什么。

    看着神医那一派高深莫测的样子,谢道韫不得不承认,这人似乎是真的有料。就在她寻思着,是不是应该退到院子外面,重新敲门的时候,郗路却因为夜寒风重,而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屋里的葛神医自然是一惊,皱着眉头问了一声谁。

    谢道韫瞪了一眼满脸尴尬的郗路,在门外高声做着回应道:“晚辈谢道韫,久闻神医大名,特来拜会。”

    葛神医也是个处乱不惊的人物,在屋内微微疑惑后,便继续落笔书写着什么,头也未抬的道:“门没锁,请进。”

    谢道韫没想到葛神医这么好说话,有些不好意思的走了进去。

    葛神医的头发和胡子已然全白,但却是鹤发童颜,丝毫没有苍老之感。他跪坐在案前奋笔疾书,对进门而来的谢道韫和郗路视而不见,仿佛与天地之间浑然相成,不为外物所累,不为外事所动。隐隐约约的,谢道韫还真的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那么一丝仙家气度。

    主人不发话,做客人的也没有办法做什么。谢道韫和郗路便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微微有些尴尬。

    又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葛神医也放下了笔。他又细细的看了一遍纸上的字,确定没有问题后,才微微点头,捋了捋白白的胡子,放在那里等着墨迹自然风干。

    这时,他才抬起了头,去看谢道韫和郗路。

    “葛神医。”谢道韫有些不好意思的福了一福,毕竟是自己理亏在先。

    葛神医见闯入自己家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子也不由得愣了愣,再想起方才她自报姓名,更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就是那个谢道韫?那个在顾家的酒宴上,将顾炎之气了个半死,又做了一首《将进酒》的谢道韫?”

    谢道韫没想到事情传扬的如此之快,就连面前这位看似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神医都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大名。她在听得葛神医的问话后,心想那诗应该算是抄的,而不是自己的做的,便摸了摸鼻子,答道:“算是吧。”

    葛神医摇头笑了笑,道:“方才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毛贼或是强盗,谁想却是谢家的小娘子大驾光临了。”

    以为是毛贼、强盗,方才竟然还那样淡定自然,谢道韫不由得在心里赞叹了一声。

    夜实在是深了,屋内的油灯都快被挑尽。

    葛神医见佐伯纸的自己已然干了,便将纸卷了起来,起身放到后面的柜子里。打开柜帘的时候,谢道韫看到了里面一摞摞的藏书。

    “说罢,这么晚翻墙来找老夫,又有何事?”葛神医早已看到了谢道韫身后的郗路,知道自己白日里在谢府见过他,便也不再怀疑谢道韫的身份。

    但一个士族家的小娘子这么晚了不在闺房安歇,还如同小毛贼一样偷偷的溜进了自己的家门,葛神医对这个小丫头不由得产生了兴趣。更何况,令他更为诧异的是谢道韫的年纪。当日听人吟咏那首《将进酒》,又听说是谢家娘子所做,他便下意识的认为,作诗之人怎么也得是年逾二十的女子,即便如此,便也是惊才绝艳了。可今日一看,又听得谢道韫亲口自承,不由得被震撼了一下。

    果然是雏凤清于老凤声啊葛神医在心中如斯感慨着。

    “晚辈突兀了。”谢道韫又是一礼,对葛神医讲了讲自己起初对他的怀疑。

    “哦?”葛神医闻言不但不怒,反而还有些喜欢这个小丫头的直爽,他笑着问道:“那现在呢?你观察了老夫这么久,可看出什么了没有?”

    谢道韫挠头笑了笑,道:“您是真神医的几率,大概有九成了。”

    “哦?那最后一层,你要如何证明呢?”葛神医的兴致更浓,觉得这个小丫头的确很有趣。

    “晚辈想问一句,”谢道韫顿了顿,说道:“您既然姓葛,是不是单名一个洪字?”

    此话一出,葛神医面上的笑容却立刻敛了去。他微蹙了眉头看着谢道韫,问道:“是你父亲跟你说的?”

    谢道韫不知葛神医为何变化的如此明显,但这个反应也几乎确定了他就是葛洪。心中一阵窃喜的同时,谢道韫也听到了葛洪的问话,恭敬的答道:“非也,只是晚辈自己猜测的。”

    “你小小年纪,又如何清楚我的名号?”葛洪微挑了眉毛问道。

    “稚川先生虽然已经隐居多年,但在俗世里的名号却一年比一年响亮,世人焉能忘?更何况,您从罗浮山离开之后,世人都在猜测您在何处云游,晚辈今日得见前辈,却是三生有幸了。”

    ——

    (葛洪到底活到多少岁?历史上有说是六十一的,也又说是八十一的,影子这里取的是后一种说法。)

    正文 第五十一章 医病时

    第五十一章 医病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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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葛洪的确是一个非同一般的人物。

    葛洪字稚川,还有一个更为响亮的名号,唤作抱朴子。

    他少时家境贫寒,虽然也是士族出身,但也曾一度穷困潦倒,甚至连写字的纸都买不起,经常是在一张纸上重复的写字,字迹一层覆盖一层,直到实在分辨不清了,才作罢。

    他也曾经负藉远游,只为求学于名师,其艰苦程度,估计和“足肤皲裂而不知”的宋濂同学差不多。

    早年曾在西晋朝出仕,镇压了一场叛乱之后,便潇潇洒洒的辞官而去,真正的做到了老子所谓的“功成而弗居”。

    他一度在罗浮山隐居,潜心著作,炼丹修道,颇有些出凡入胜的超脱。

    少时的求学生涯虽苦,却也让他得益颇多。从他之后著书立说来看,葛稚川真可谓是学贯古今,玄儒双通,内外双修。他在道家、儒家、医学、化学方面都有极大的成就,并且对后世所谓的东晋文学自觉运动产生了深渊的影响,不可不谓之通才。

    想来是葛洪的名气太过大了些,在罗浮山隐居几年后,有不少士族子弟前来拜会求教,结果弄得门庭若市,不复清静,葛洪便产生了离开的打算。

    当地刺史听到消息,前去劝阻,恳求葛洪许下不离开的承诺。葛洪笑而不答。

    刺史知道不可强求,只好作罢,把盏送行。

    葛洪离开后,所居之山改名“留山”。

    之后,葛洪的踪迹就变得飘忽起来。很少有人知道他到底在何处隐居,甚至不知道他的生死。

    就连顾澹遇到葛洪,都只是巧合之事,而顾澹也未必知晓葛洪的真正身份。

    可是今时今夜,葛洪的身份却被谢道韫一语道破,这位鹤发童颜的老者不免有些诧异。

    “你是如何猜到的?”葛洪摇了摇头,将麈尾拿在手中把玩,有些不解的问道。

    “很多方面,”谢道韫认真的答道:“气度,治病的手段,您欲盖弥彰而穿的乌衣……更何况,您既然要隐姓埋名,也应当换个姓才是……”

    如今这个时代,黑色的衣服是身份低下的人才穿的衣服,以葛洪超凡脱俗的风采穿起黑衣来,的确是有些欲盖弥彰。

    葛洪闻言不免失笑,摇头道:“天下间姓葛的又不是只有老夫一个。”

    “但是能有如此气度的,怕是只有稚川先生一人了。”谢道韫诚恳的说着。

    “可若是按照你的说法……”葛洪忽然想起了什么,微微皱眉,问道:“那为何旁人都没有猜出我的身份,只有你猜出呢?”

    谢道韫笑了笑,道:“晚辈想,晚辈的父亲、叔父并非没有猜出,只是不希望点破稚川先生的身份,使得稚川先生又要搬离晋陵,另觅他处了。”说到这里,谢道韫调皮的笑着道:“毕竟您这里的书太多,万一搬家,实在是不大好拿。”

    葛洪闻言也笑了起来,摇头捋须道:“的确是这么个道理,老夫这么多年来竟是没有发现。那按照你这个小丫头的说法,老夫的身份即便被点破,也无需落荒而逃了?”

    谢道韫点了点头,笑道:“只要您不说,我们不说,又无人去宣扬,自然不会有人来打扰您的清静。”

    葛洪眉毛一挑,指着谢道韫道:“谁说无人打扰老夫的清静?现如今不就有你这么个小丫头么?”

    若是算起来,葛洪如今已是七十出头,但笑起来却还是声如洪钟,丝毫不显老态,谢道韫在一旁看着,直在心里啧啧称奇。

    “说罢,到底有什么找老夫?”葛洪挥了挥手中的麈尾,笑着问道。

    “我家的一个账房,被歹人断了双腿,相请前辈帮忙看上一看。”谢道韫知道,这个年代的人们还是将身份看的极重的。葛稚川毕竟是士族,若是让一个士族给庶族治病……

    “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得事情,非要大晚上的来找我。行,我明天再去一趟谢府就是。”葛洪毫无迟疑的答道。

    谢道韫大喜,自然是谢了又谢。

    “不过既然这件事情,今天下午我在谢府的时候,你为何不与我说?”葛洪有些不解的问道。

    谢道韫面露尴尬之色,搓了搓双手道:“晚辈……被家父禁了足,白天不好出去,这到了晚上,才偷着跑出来……”

    葛洪又是一阵哑然失笑,安慰道:“放心,我明天绝对不向你父亲告状,只说是你身后的这位仆人来找我的,如何?”

    “如此就多谢前辈了”谢道韫心情愉快的应下。

    如此,葛洪第二日一早就去谢府为罗福看了伤势,并答应了谢道韫每三日再来看一回,而且在罗福伤势好透之前,绝不离开晋陵。

    对于葛洪的身份,谢奕和谢安的确猜到了几分,但就像谢道韫说的那样,只是心中了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若是算起来,葛洪还是他们的长辈,所以他们对葛洪也极为客气,而所出的诊金也是十分丰厚的。

    对于这些诊金,葛洪倒是来者不拒,每次都是毫无烟火气的接过,随手交给身后的小童。

    葛洪虽然修道,可他毕竟还不是神仙,需要吃喝的,没钱怎么行?

    却是在谢府打了好多次秋风,葛洪面上虽然自如,但心里多少也有些不好意思,今日一早便见郗路拿着谢奕的拜帖气喘吁吁的跑来,再一听说是谢道韫病了,便也不耽搁,直接就坐着牛车赶了过来。

    打发走了旁人,葛洪倒也不枉奚落这个小丫头一顿。

    但谢道韫的体温和脉象还是让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不由得端正了面色,看了谢道韫一眼,带了些责备的口吻道:“知道为自己的下人请大夫,自己病了却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

    谢道韫笑着挠了挠头,她估计自己还是烧到了三十九度以上,精神还是正在亢奋着,并不觉得如何难受。

    葛洪又细细的听了一会儿脉,眼睛就看向了谢道韫的右臂,皱着眉头问道:“右臂怎么回事?”

    谢道韫并不指望能够瞒得住葛洪,实际上,她也希望葛洪帮自己看一看,因为这几日右臂颤抖的实在是厉害,她可不想年纪轻轻的就一副脑血栓后遗症的模样。

    “受了外伤。”谢道韫含糊的回答着,倒也不再将手臂隐藏到衣袖里。

    葛洪皱着眉头仔细的看了看,在谢道韫右臂的不同|岤位上揉捏,一面观察右臂颤抖的变化,一面观察谢道韫脸上的表情。

    但不过片刻,葛洪就发现,不论他如何按,谢道韫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太多的变化。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哪里疼就告诉我。”

    “哦。”谢道韫应了一声,点了点头。

    “这里疼么?”葛洪按上了小臂外侧的列缺|岤。

    “有点。”

    “这里呢?”这回是大臂天府|岤。

    “也有点。”

    “这呢?”这次是肩膀的云门|岤。

    “好像……也有点。”

    ……

    之后,葛洪从手太阴肺经按到了手少阴心经,最后连手厥阴心包经都按了个便,竟发现谢道韫几乎就没有一个|岤位是不疼的。

    虽然到后来谢道韫也是看出来葛洪面色不善,言词便在“疼”或“不疼”犹疑着。

    葛洪的脸色黑了下来,收了手反问道:“你这到底是如何受的伤?”

    “呃……”谢道韫眨了眨眼睛,“跟人切磋的时候,受的伤。”

    葛洪知道谢道韫说的不是实话,但也知道她不想多少,索性也不再多问,只是道:“好在没伤到筋骨,我给你针灸试试看。”

    “好”谢道韫点头应下。

    葛洪先将治风寒的药方开了出来,递出门外让他们去配药、煎药,那药方里自然多出了两味安神、通络的药材。

    点亮了烛台,葛洪就拿烛焰做为银针的消毒,而后便手法准确的刺入谢道韫右臂上的|岤位里。

    谢道韫看着自己的右臂慢慢变成了刺猬,觉得有些好笑。

    “年纪轻轻的,不要糟蹋自己的身子,否则等你年纪大了,有你好受的。”葛洪见谢道韫那不以为然的样子,不由得出言训斥了几句。

    谢道韫自然是唯唯应下。

    左右无事,这医患二人也就聊起天来。谢道韫想起了什么,问道:“葛前辈是不是在写书?”

    “是。”葛洪捏着银针在烛火上烘烤着,“隐居之后,就一直都在著书立言,却是为人所恶了。”

    此时的人将立言之事看为末流,所以葛洪才有此一说。

    谢道韫自然不会觉得著书立说是坏事,她有些兴致冲冲的问道:“前辈的书,晚辈可以借来看看么?”

    葛洪闻言微微吃惊,不由得问道:“你们谢府的藏书也不可能少了,怎么想起来向老夫借书读?”

    “那是稚川先生您自己写的,谢府又不会有。”谢道韫的眸子里闪动着隐隐的期盼。

    “倒也不是不行。”葛洪沉吟了一下,道:“只是我有个习惯,没写完的书不会给旁人看的。其他的书,你倒是可以随意借阅。”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天才耶

    第五十二章 天才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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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谢道韫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学之人,前世被逼无奈的往头脑中灌输了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这一世她的愿望是当米虫,自然也不想让求学耽误自己太多的时间。

    反正她早就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腐化生活,也用不着寒窗苦读的去考科举之类的东西。

    她之所以想要向葛洪借阅书籍,是因为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闻名于世的《抱朴子》就是葛洪所做,但在后世,这卷书已经不全了。而且据记载,葛洪应该写过很多的书,但是后来因为战乱,这些本就没有传开的书籍,更是石沉于历史的长河,不复存在。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令人叹惋的浪费。

    总不能,让葛前辈的心血白流。

    抱着这样的想法,谢道韫便提出了向葛洪借阅书籍,而她想要做的,就是将这些著作整理、誊抄,甚至在葛前辈同意之下向外流传。只有将这些书流传开来,他们消失在纷飞战火中的可能性才会变小。

    葛洪倒也不吝啬,反正书写出来就是让人看得,随意吩咐了几句,便由得谢道韫借阅。

    说起来,谢道韫虽然病的有些严重,但毕竟她的身体素质在那里,再加上葛神医开出的灵药,她不过喝了四副也就好透了。

    得这场病的好处是,谢奕经不住郗氏的念叨,终于将谢道韫从禁足中解脱了出来。想来也是谢奕也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女儿,所以谢道韫喝药的这些天,他也变得格外宠溺。

    谢道韫挠了挠头,心想怪不得小屁孩都喜欢装病。

    小谢玄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被自己的阿姐抓来做了苦力,一天中有半日闷在房间里,誊抄谢道韫从葛洪那里借来的书。

    谢奕和谢安也听说了这件事情,向谢道韫问了问她的目的,不免有些感慨于谢道韫的精细。

    “韫儿此言说的有理,自古以来,不知有多少巨著因战乱而散落甚至失传。就是现在,也有好多书籍只剩下孤本,的确应当注重以下。”谢安沉吟了一下,向谢奕提议道:“兄长,你不妨让你府上的清客们抽出些时间来,帮着一起抄抄书。”

    谢奕笑着摇头道:“他们若是都抄书去了,那还有谁人处理公务了?”

    “依韫儿看,倒不如把抄书这件事情弄成外包去做。”谢道韫想了想,插言道。

    “外包?那是什么东西?”谢奕当然没有听过这个怪词,不解的问道。

    “唔……说白了,就是让外人抄书,咱们出纸、出墨,还给抄书人工钱。只要他们抄完了,把原本和誊抄本交给我们就是。”

    “有人会抄么?”谢安微微蹙眉,问道。

    “当然有”谢道韫极为肯定的答道:“一些家境贫寒,但是还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们,通过这件事情即可以读书又可以练字,身边还能够赚钱,甚至还能在太守大人面前留下些名声。这一举四得的事情,他们当然会做。”

    谢奕和谢安对视一眼,稍稍点了点头,觉得此路应该可行。

    “是个好办法,”谢奕点头道:“但是孤本不能简单的借出去,万一在他们手里出了事,那就太可惜了。”

    谢道韫也点头道:“是啊孤本的话,还是我们先自行誊抄一下,再拿出去让他们抄才好。哦对了为了避免有些人求快,不求质量,我们大可以定下一个章程。誊抄的字迹工整且错漏少的,工钱便多些。而那些字迹潦草,错漏又多的,自然也少给些工钱”

    “的确不错,我这就着人拟一个告示,贴到府墙外面,安石你去书房看看,挑出来一些流传不广的、需要誊抄的书来。”谢奕起身吩咐道,“至于韫儿你……”他打量了一下谢道韫的面色,问道:“刚才就忘了问,你的病好了么?就跑出来乱逛?”

    “早就好了女儿的身体很强壮嘛”谢道韫拍了拍胸脯,咧嘴笑道。

    谢奕被女儿逗笑了,又道:“那你最近就多去稚川先生跑跑,顺便问问前辈,他所著的书卷是否同意流传。”

    “成我现在就过去,正好把手头的两卷书还了,顺便再借两卷。”

    ……

    ……

    其实谢奕的担心有些多了,写书这种事情,不论是在谢道韫的前世还是这一世,作者的心理都差不多,当然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自己写书自己看,顺便自己偷着乐的事情,怎么会有“大家好,才是真的好”来的有趣?

    葛稚川听闻谢道韫的提议后,便说了个“善”字,但不免也有些担心,嘱咐道:“这些东西看着不多,但也都是我多年的心血所得,借出去誊抄可以,但千万别弄没了。”

    “葛前辈还请放心,您的真迹我们当然不会借出去。晚辈回去誊抄一遍后,再将誊抄本借出去。您的真迹一直都在晚辈手里,就算是晚辈没了性命,也不能没了前辈您的真迹。”谢道韫笑嘻嘻的回答着。

    “巧言令色的小丫头”葛洪摇头笑骂了一句,又道:“你这个小丫头看我的书,抄我的书,总不能白看,白抄吧。”

    谢道韫是真心觉得葛洪有种亲切感,也打心底里将他当成了自家的长辈。听到葛洪这么一问,她不由得笑道:“要是前辈不怕晚辈手脚笨,不如就让晚辈在您这里当个端茶送水的小厮,可好?”

    “说你巧言令色,你还真不停下了在哪里学了这么一副巧嘴?谢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人物?”葛洪也喜欢这个谢道韫这个小丫头,更喜欢她没有因为自己方才那一问,提到什么银钱之类的回答。他继续笑着道:“我可不敢让你给我端茶倒水,否则的话,你家长辈不得骂上门来?”

    “嘿嘿。”谢道韫笑了笑,道:“那前辈您说吧,您要晚辈做些什么?”

    葛洪的心思动了动,随手翻动着谢道韫还回来的两卷书,道:“你说拿回去誊抄,可都是你自己抄的?”

    “这个……”谢道韫有些尴尬的摊了摊手,说道:“其实是抓了舍弟来当苦力。舍弟就是谢玄,您应当见过的,整个谢府也就他一个小屁孩。”谢道韫丝毫没有自己也是小孩子的觉悟。

    葛洪也听得好笑,点头道:“是了,你的右臂应当还疼着,没法抄书。”

    “其实已经好很多了,”谢道韫晃了晃自己的右臂,“这件事情还没来得及感谢前辈,等过两天,晚辈那些好东西来孝敬前辈”

    “哦?那老夫得提前告诉你,能如我眼的东西可不多。”葛洪打趣着道。

    “放心吧放心吧保证是您没见过的东西”谢道韫急忙笑着应下。

    葛洪又想起了方才的话题,又问道:“若不是你誊抄的,这两卷书,你看了几遍?记住了多少?理解了几成?”

    听着这样的话,谢道韫就知道葛洪是有些把自己当成子侄来教导了。她便实话实说道:“看了一遍……”

    葛洪听到这句话,面色不便,但心中却不由得一叹。孩子还是年轻,心思跳脱了些,这读书做学问的事情,还是需要恒心和毅力啊。

    其实葛洪隐居多年,深深地感到一种孤独。他身旁的仆从并不少,而且还都很熟悉,但这种孤独感与人多人少无关,只是一种胸中有沟壑万千,却无人可诉说的感觉。他虽然可以将这些沟壑倾诉于字里行间,但无人可以交流、探讨的孤独,还是深深的困扰着他。

    他不是没想过重新入世,但他又害怕因为红尘的喧扰而打断自己的哲思。这几年,他有些容易疲累了,不单单是身子,还有心。

    七十古来稀,他已然过了七十岁,上苍给他的年限还有多远呢?

    他期望自己的著作可以流传到后世,但他更希望自己可以看到那一天,又或者,给他一个值得倾囊相授的徒弟,让他可以将自己怀中的财富全都承接给他。只是,这样的徒弟,又哪里是那么好找的呢?

    看到谢道韫的时候,葛洪不由自主的动了心思。

    不单单是因为谢道韫的名声和诗作,更因为谢道韫那让他有些看不清的、似乎又有些矛盾的性情,让他有些说不出的契合与欢喜。

    葛洪本身就是矛盾的,就像魏晋的士人们一样,既想要出世,又想要入世。而他的矛盾又更深一层,既想著书立说,又想行不言之教。既因挂念百姓而潜心钻研医术,又因百姓愚钝而怅然归入山林。

    他是一个既有牵挂,又超脱于?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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