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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显风流第18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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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显风流 作者:肉书屋

    了,对谁都没有好处。谢道韫如今也有些喜欢谢朗的性子,此时又见谢朗摆出如此低的姿态,自然是要应下的。

    谢玄也学着谢道韫的样子举杯尽饮,算是相逢一笑泯恩仇。

    就在这时,不知在何处偷窥的谢安大叔终于掀起了帘子,淡笑着走了进来。说了句“来的晚了”后,便没有再解释一句多余的话,洒洒然的在主座坐了。

    谢道韫腹诽了一句,却也不得不赞叹,安石叔父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实在是洒脱的紧了。最重要的,跟安石叔父接触的多了,向谢朗啊、谢玄啊,甚至连郗超都开始自觉不自觉的学起那份淡雅从容来。

    谢安说是找几位小辈来讲解经义,他一开口,还真的是讲解经义。可这经义说来说去,却怎么都离不开兄敦弟厚,家和万事兴。这回,就连谢玄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不好意思的冲着谢朗笑了笑。

    见几个小辈之间的罅隙似乎已经填平,谢安便转了话题,开始问起谢道韫一家搬去晋陵的事情来。这件事情,谢安到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毕竟他也是长住在会稽的,等过了年节自然也会回去。

    此时,有小厮进来报,说是外面下了雪,景色颇美。谢安来了兴致,带着谢道韫几人一同去边上的小亭观看。

    大雪斜飞中,一袭青袍的谢安负手而立,他的手中仍拿着一盏温热的酒水,雪片萦绕着他的青丝,又有零星的几片,落入那酒盏中。

    谢安淡笑着将温酒饮了,袍袖一挥,用他那浑厚的洛生咏道:“白雪纷纷何所似?”

    ——

    (做梦都在想着猫腻大大虾米时候开新书,幽怨啊……)

    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三十六章 谁之咏絮才

    第三十六章 谁之咏絮才

    白雪青袍,悠然者,非渺渺飞雪,实人物风流也。

    临亭举杯,相邀者,非浊世人物,实自然风趣也。

    只是那么随意的一站,没有什么让人不敢逼视的光辉,也没有什么附庸风雅的做作,有的只是自然而然的优雅与从容。仿似人已入画,而画中人自是画中的一部分,不突兀,不牵强。似乎,从这亭子造好之后,它就一直在等待着他这施施然的一立,等待着他那浑厚中带了几分傲世之情的洛生咏,等待着他那举杯邀雪时微微上挑的眉角,等待着他吟咏赋诗时那吹起的衣袂,等待着他转首回眸时惊起的青丝。

    若此景为画,少了他则少了灵动神韵,少了他则少了淡雅从容。

    就在谢道韫觉得自己有些沉醉时,谢安那一声“白雪纷纷何所似”的吟咏,让她不由得微微一惊。

    每个被历史记住的人,都有那么或浓或淡的一笔。要么是领雄师慨战于野的雄壮,要么是执狼毫临水赋诗的优雅,亦或是庙堂上翻云覆雨的磅礴,又或者只是江湖间相濡以沫的悠扬。

    而谢道韫之所以能在这个乱世间被人记住,最主要的理由,便是因为那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

    谢道韫的眉毛微挑了,她知道自己如今就站立在这么一个,极有历史意义的焦点上。安石叔父的这一问,自己的那一答,将会被人永永远远的载于史册,被人传咏。

    好吧。谢道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一种要再继辉煌的感觉。

    她没有直接开口回那句“未若柳絮因风起”,因为史书上不是那么写的。史书上说……

    谢朗站在谢道韫身边,听到谢安那句问话后,便如同谢玄、郗超一般,微蹙着眉头思付了起来。很快的,就在谢道韫刚刚发现自己站在了历史焦点的时候,文思迅捷的谢朗已经沉吟出声,看着那飘飘飞雪道:“撒盐空中差可拟。”

    谢安听到谢朗的答案后,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姿势也没有什么变化,因为这个答案他不满意,他在等,等待着接下来的妙语。

    谢道韫紧张的握了握右手,偷眼去瞧四周人脸上的表情,寻思着自己这诗句应当在什么时候吟咏出来最好。不能太早,太早太快总是缺少从容的美感。也不能太晚,太晚太慢又少了思辨的急智。谢道韫不由得暗暗腹诽,为何史书上只写了自己是如何回话,却没有说自己是何时回话呢?

    再等一下吧再等微微的一小下,到得自己觉得刚刚好的时间点,在让我说出这句足以流传千古的神句。

    谢道韫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在呼气是诵咏而出。可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个让自己后悔终生的声音

    只听旁边的小谢玄,用他那带了几分奶气的声音道:“未若柳絮因风起。”

    ……

    这一刻,谢玄的脸上全是想出绝句后的激动,谢安的眉毛微挑面露欣赏,谢朗、郗超薄唇微张,眸子皆是赞叹之意。只有谢道韫……如遭雷劈。

    这……这……怎么会这样?这是侵权这是赤o裸的侵权自己的诗句什么时候被自己小弟给偷走了这是不对的这是严重扭曲了历史时空,严重的破坏了时空的连续性的行为我……我……我要强力的控诉和谴责你们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这样的后果会很严重的后世的史书会不一样的啊

    呃……当然了,以上全都是心理活动,现实中的谢道韫还在呆滞的状态中,只是近些年养气功夫练的不错,一张脸除了有些发白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表现……

    说起来,这也不能怪小谢玄抢了姐姐的名句,谁让谢道韫你自己不说来着你不说,历史会以为你一直都不说的。历史这玩意儿,总得有几分自我修复功能不是。

    既然已经决定要让这句“未若柳絮因风起”在如今现世,那么原定计划是假借谢道韫之口,可是一等二等的,你谢道韫也不说。这天上的文曲星就纳罕了,难道是程序紊乱了?还是信道传输有问题了?故障无法排除,可是这句话还非要现世,那就只好依托别人之口了。就这样,文曲星同学挠了挠头,在面前的电脑上打开了名为“谢玄”的接收端口,开始信息传输……

    这一来二去的结果,就是现在这副模样了。

    谢安脸上一副老怀安慰的模样,十分怜惜的摸了摸谢玄的头。谢玄的嘴快要咧到后脑勺,天知道他是怎么想出这句话的。谢朗、郗超如今就化身成两捧哏,在一旁不住的赞之叹之,皆呼谢玄为神童。只有可怜兮兮的谢道韫,心中那个欲哭无泪啊,面上还要摆出一副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怀模样……

    这是盗版啊现在不是要抵制盗版的么?文字版权也很重要的啊人家辛辛苦苦想出来的几个字,就这么被人复制粘贴了过去……三清道尊在上,情何以堪啊

    谢道韫不知道,因为她今日的错误,日后的史书已经变了一番模样,原本记录在《晋书王凝之妻谢氏传》的句子自此消失,而又换在《晋书谢玄传》中出现,如是写道:

    谢太傅寒雪日内集,与儿女讲论文义。俄而雪骤,公欣然曰:“白雪纷纷何所似?”兄子胡儿曰:“撒盐空中差可拟。”兄子曰:“未若柳絮因风起。”公大笑乐。即公大兄无奕子,赠车骑将军。

    ——

    自此事之后,谢道韫恍惚了好几日后才想明白,反正这句诗是从自家弟弟口中说出来的,这版权还是自家的嘛就算史书上的自己少了这句名言,但再不济也能混个“教幼弟有方”之类的吧。

    闷闷的懒在被子里意y着,谢道韫终究是苦叹一声,接受了这个现实。心想,只希望历史不要因为这句话而改变太多才是,自己可是要当米虫的。

    抱着这样的心情,谢道韫从床上爬起、迷迷糊糊的净手、擦脸、刷牙,拖着疲惫的脚步出门,一把抱住刚好也站在自己门口伸懒腰的谢玄,很是语重心长的道:“弟弟以后姐姐就靠你养活了啊”

    小谢玄眨眼挠头表示着自己的不解。

    “表妹这是……做梦魇着了?”郗超的声音毫不意外的从身后传来。

    “哦算是吧”谢道韫松开了谢玄,又用深情的目光看着他,拍了拍他的小脑袋,温柔的道:“听到没,我可指着你养活那”

    小谢玄这回听明白了,很是男子汉的拍了拍胸脯,重重的点头道:“阿姐放心吧等玄儿长大了,一定会养活阿姐你一辈子的”小谢玄这模样,丝毫没有发现经过自己的这句许诺后,他后半生的幸福生活就这么灰飞烟灭了。

    看着谢道韫听过这句话后眉开眼笑的模样,郗超却是微微一惊,问道:“表妹这是怎么着?准备一辈子不嫁人了么?”

    在旁人听来,让自家弟弟养一辈子,可不就是不嫁人的意思么。

    谢道韫忽然想到自己的杀人手段,摊手道:“我这样子,谁敢娶?”

    郗超微微沉默,却是正了神色,用很轻却很郑重的声音道:“表妹若是肯嫁,我便娶。”

    谢道韫一怔,沉默。

    不知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谢道韫凑到了郗超的鼻子底下,指着他的脑门道:“做梦魇着了吧才多大,就想这些东西,真不纯洁”说罢,谢道韫也不管郗超的反应,牵起谢玄的小手就向楼下跑去。

    跑到了楼下,见郗超没有跟来,谢道韫才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抱怨道:“现在这些小孩子啊,怎么越来越早熟玄儿啊,你在外面可千万别学你超表哥,说这种话啊”

    谢玄眨了眨大眼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拽着谢道韫的袖子晃了晃,道:“阿姐,其实玄儿觉得超表哥说的没什么不对啊要是阿姐你肯嫁玄儿,玄儿也想娶呀”

    这句话说完,我们这位新时代“未若柳絮因风起”神童的脑门上,光荣的长出了一排红包。

    直到饭桌上,在郗氏语重心长的解释了半天之后,谢玄才撅着小嘴委屈的道:“哦不能娶阿姐是吧玄儿又不知道,干嘛还打玄儿。”玄儿很是哀怨的揉着自己额头上的包包。

    谢奕自顾自的在一旁笑的前仰后合,丝毫没有注意到女儿的眼神已经在他的身上杀了个七进七出。

    郗氏也是止不住的微笑,只是时不时看向郗超和谢道韫的眼神有些微妙。郗超的脸淡淡的红着,却依旧恬静的用着早饭,眉目间似乎缠绕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

    未等谢道韫的脸色在谢奕的笑声中变得更黑,弄梅就已经敲门进来,躬身柔声道:“郎主、主母、三位小主子,外间的马车已经齐备了,随时可以出发。”

    “知道了。”谢奕好不容易止了笑,对几个小辈道:“你们一会儿去两位叔父那里辞别,看看你们的两位叔父有没有什么要嘱咐的。”

    谢道韫三人躬身而应。

    ——

    出门时已是巳时,太阳高照着,让人的身上微暖。谢尚、谢安皆来相送,一番礼数下来,众人都登上了牛车,浩浩荡荡的就准备出发。

    谢道韫看着这个熟悉的乌衣巷,看着曾经让她吟诵出“乌衣巷口夕阳斜”的朱雀桥,心中有一丝淡淡的愁绪。

    同行的牛车共二十三辆,这还是减之又减的结果。车队刚行出南篱门,就见后头行来一人一骑,口中高呼着“无奕公稍带”,却是在追谢道韫一行人。

    那人是护卫的打扮,翻身下马后,从怀中摸出一小卷帛书,躬身双手交到谢奕手中,说这是他家小郎君要赠给谢道韫的。

    谢奕纳罕的询问他家小郎君姓甚名谁,那护卫却不肯说,径自行礼后便离去了。

    谢奕将帛书交到谢道韫手中,谢道韫好奇的展开来看,却见其上用漂亮的行楷书着一首四言诗,名字便叫做“濛濛初雪时”。

    ——

    (昨天夜间到今天白天,在影子手执苍蝇拍的努力下,大概一共打死了二十余只蚊子,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做出了应有的贡献……天知道哪来的这么多蚊子……)

    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一章 开弓箭

    第一章 开弓箭

    正是暮春三月,晋陵太守府后院所栽植的花卉都在春风中慵懒的开着。

    这是一片极大的演武场,每日清晨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从这里传出的操练声。谢府的下人以及府中的幕僚小吏也都知晓,在其中习武的,不单单是谢府的护院卫队,还有两位身份极高的人。

    “府君也是,不论是江东士族,还是北方士族,从未听说过哪家子弟日夜习武的读书学玄才是士族正道,那些刀枪棍棒的玩意,就连咱们这样诗书传家的庶族都不屑一顾,谁知府君却纵容子弟沉迷于此道。”晋陵太守府前院的办公之处,一个刚来点卯的八品浊吏听到了风中传来的呼喝声,不由得摇着头叹息道。

    他身旁另一名小吏闻言皱眉,低声道:“祖言兄慎言啊祖言兄你刚来府君府上当值,不知道这里的状况。这府上的玄儿小郎君和韫儿娘子之所以日夜习武,却也是有缘由的……”

    不论骨子里如何,那“祖言兄”表面上却是个道学先生,听到这里,他眉毛一挑,毫不礼貌的打断了对方的话,道:“什么?女孩子家也要习武?”他怒笑着呵斥道:“真是荒唐真是荒唐难道王谢门庭出来的都是如此人物么?不外乎要称之为北怆了”

    这句话一出口,四周的官吏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或皱眉或瞪眼的瞧着他。那名原来向他出言解释的小吏,也是被他这番话惊得目瞪口呆,索性不再多言,向他抱了抱拳后,兀自处理手中的公文去了。

    只有士族子弟经过品级评定后,才能担当太守、参军之类的清贵之职,而庶族出身的读书人即使学问再优,也只能做一个刀笔小吏,整日埋首案牍,是谓之浊吏也。

    如今厅堂上的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庶族出身的读书人,身份不一而足,但也是南人北人皆有。原本都是同僚,没有人会顾及这种东西,谁知今日这个新来的“祖言兄”却一口将此事点破,而且话锋直指的,就是王谢二族。

    他们在太守府上工作的久了,早就知道此任太守的性子,虽然好饮酒,平日有些懒散,而且脾气稍大了些,但为人却是极慷慨的。不说别处,就是他们这些下属,或多或少都受过太守的接济。如今听得这位“祖言兄”如此出言贬低,实在是有些不舒服。

    但都是同僚,也就没有胡乱辩驳破坏关系的道理。再者,那“祖言兄”一脸大义凛然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有几分恶心。所以,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把他凉到了一边,假装无视。

    那“祖言兄”见自己的话无人应答,还以为是众人心中皆如此所想,只是碍于太守的身份故而不敢多言罢了。一念至此,这位“祖言兄”更为自己的“高风亮节”“不媚权贵”而沾沾自喜,话语不停,反而越说越不堪起来。

    “够了”终于有一名为宋清玉的小吏听不下去了,将手中羊毫一掷,长身而起道:“祖言兄既然有如此辩才,为何不当着太守大人的面一一数落清楚?何必在背后说人是非?”

    这话中的嘲讽之意呼之欲出,那“祖言兄”听的哑口无言。

    宋清玉冷笑一声,道:“众人皆知,太守大人之所以放任子弟习武,也是因为前些年的事情。四年前韫儿小娘子遭恶人所掳,辗转近半月才得以逃脱升天。”宋清玉冷峭的面容在提到“韫儿小娘子”几个字后,不由得变得柔和了些,他接着道:“韫儿小娘子曾经说过,若连自保都不能,又谈何北克蛮族,复我汉人江山这才习武以强身,砺身以明志一个小女子都能如此,祖言兄堂堂男儿,只会无用的清谈,只知在这里‘慷慨激昂’的胡说乱说,真真有男子气概啊”

    那“祖言兄”哪里知晓其中典故,一时间不由得目瞪口呆起来,语无伦次的道:“那小郎君,毕竟是士族,不知诗礼……”

    宋清玉见他磕磕巴巴的,竟是要贬低玄儿小郎君不知诗礼,更是摆袖一笑,道:“祖言兄可听过那句‘未若柳絮因风起’?这便是谢玄小郎君五岁时所做的若是谢玄小郎君不知诗礼,那我宋清玉真是连大字都不识了”

    这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早已流传开来,众人皆知是谢家一个名叫谢玄的小郎君五岁之作,而这位“祖言兄”却根本就不知道,太守府上的小郎君便是姓谢名玄。

    被辩的哑口无言,“祖言兄”涨红着脸,吱吱呜呜的说着没有含义的单音节。宋清玉微微冷哼了一声,将自己的书案略微收拾了一下,便言自己有事,向厅堂中的众人抱拳告辞了。

    宋清玉并没有出府,他从侧门拐到了后院,听到不远处习武传来的呼喝之声,不由得微微一笑,加快了些许脚步。他的面容正应和了他的名字,本是带着玉的清冷的,但此时微笑起来,却像极了那君子如玉的古言,显出几分温润来。

    拐过南墙,宋清玉就看到了一个这些年来他经常见到的场面。

    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穿着一身紧身的素白色衣襟短打,将她那尚未发育的小身子包裹的起来。她的身子十分轻灵的游走在四名男子间,仿若蝴蝶穿花一般。只是这只蝴蝶却是有毒的,她多是穿梭在四名男子之间,很少出招,但只要一出招,必定会使得其中一人就此失去战力。她的面容很冷静,甚至有些清冷,十分干脆利落的侧身、出脚、斜拳,不过片刻之后,那围攻他的四名男子已经全部狼狈的坐倒在地,再无还手之力。

    这几年来,宋清玉看着她从一对一还要落下乘,到如今一对四都可以简单的解决,一面赞叹一面微笑起来。

    说起来也真是奇怪,韫儿小娘子不过是十一岁的年纪,怎么瞧起来却和十三四岁的女孩儿一边高?难道是整日习武的缘故?

    还没等宋清玉思考清楚这个问题,场上的谢道韫已经看到了他,笑着向他摆了摆手。

    别看宋清玉已经在太守府上工作了四年,他如今却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罢了。他见谢道韫向自己既打招呼,却是面色微红的颔首,微笑着走了过去。

    “清玉哥先等一会儿,我还没射箭那玄儿一会儿还要对练”谢道韫向耳后捋了捋因为出汗而微湿的头发,笑着对宋清玉道。

    宋清玉自然是微笑着应下,只说自己不急。

    确实没什么可急的,操练场上十分热闹,不论是这边的对打还是那边的引弓射箭,都要比外面街上的杂耍好看上许多。但宋清玉却没有去观察别人,他的目光只是跟着谢道韫罢了。

    谢道韫从郗弓手中接过装着二十枝箭的箭筒,背到自己身后,又接过一张一石的弓,二话不说便开始连续的瞄准射击。

    郗弓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他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谢道韫射箭,偶尔嘴中迸出一两个字来,也都是在指责谢道韫的姿势不够准确。

    一石弓有多沉?距谢道韫估计,真正要将一石弓张满,最起码也要近百斤的力量。她从四年前开始向郗弓学习射箭,从最开始只能开弓射出两三箭,到现在可以不停顿的连射二十箭,中间经历了多少辛劳自是不必多说的。

    十步外的宋清玉看着谢道韫那娇小的身子,却十分固执的一箭又一箭的射出去,开始隐隐觉得有些心疼。这时,他却感受到了一道冰冷的目光,下意识的望去,只见郗弓冷冰冰的看了自己一眼。与那毫无感情的眸子一对视,宋清玉便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他不由得在想,向这么一个冰冷的人学射箭,韫儿小娘子平时是如何向他请教的?

    二十箭射完,谢道韫松开了紧咬着下唇的牙齿,感受到自己的右臂正在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着自己的靶子摇了摇头。

    一箭脱靶,余下的十九之箭里,有一半以上的数目都在靶心附近,甚至还有三支箭正中靶心,这样的结果足以令同她一起操练的护卫们汗颜,可是谢道韫却不怎么满意。

    她默默的揉了揉犹自颤抖不停的右臂,没有多说什么。

    一旁的郗弓却微微蹙了蹙没,难得的多说了几个字:“不错了。”

    能让郗弓说一句不错,那说明谢道韫真的不错。

    谢道韫闻言,微笑着点了点头,对着郗弓躬身一礼。

    “阿姐阿姐我要开打了啊”那边,一个身着黑色护卫服的小小少年向着谢道韫挥手。小少年郎身上的护卫服实在是太过大了些,看着倒像是偷来的。但或许是小少年生的实在是太过俊俏,这么不合身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竟然还能有一种俊朗的味道。

    谢道韫微微笑了笑,心想着,自己这个弟弟,以后怕是不知要伤多少女儿家的心了

    向着谢玄点了点头,谢道韫也走上前去,开始观察起谢玄和护卫的打斗来。

    ——

    (原来女频现在也有分类强推榜了?影子竟然刚发现,汗也……)

    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二章 陌上桑

    第二章 陌上桑

    感谢vole的粉红票(__)

    ——

    与谢道韫的一对四不同,谢玄也只是在和一个护卫对打罢了。即使是这样,在场上一个高大威猛的男子,向着一个既俊俏又瘦小的男孩出拳,看起来也像是单方面的欺负。可是真正熟悉这一幕的却绝对不会如此认为,因为大家都知道,谢玄小郎君和他那极为变态的姐姐差不多,都是决不可小视的。若是犯了轻敌的错误,那最后只会换来好几天的腰酸背痛。

    最开始提出对打这个项目的时候,一同训练的护卫们自然是面面相觑,都觉着这两位小主子可真真不是省油的灯,非要找大家的不痛快。

    一面是主子,一面是负责护卫的下人,这要怎么打?如何打?要怎样才能让两位小主子又打的尽兴,又不会真正伤到二人?这个问题可难倒了场上的护卫们。有那心思活络的,便屁颠屁颠的拿着这个问题去向郗路请教,但得到的答案却是:“该怎么打,就怎么打。”

    这下子护卫们可就挠头了,那道您就不怕我们真的把两位小主子打伤?

    抱着这样的困惑,第一次对打开始了。不过三拳两脚,谢道韫就把那个不敢用力的护卫,摔了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谢道韫耸了耸肩,扭头就走,一句话不多说。

    第二天,上场的护卫用上了三分力气,依旧被谢道韫一拳直接打在鼻梁上,血流如注。

    第三天,那该上场的护卫和众人嘀嘀咕咕了半天后,决定用上五分力气,结果还是被谢道韫一脚踢中胯下……在谢道韫不好意思的笑容中,这位倒在地上哼哼的护卫,被震惊中的护卫们七手八脚抬回了屋子,据说整整服了半个月的药,才让这位可怜的护卫“再震雄风”……

    第四天,上场的护卫已经学乖了。一面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一面是从谢府护卫中被除名,仔仔细细衡量了一下二者之后,大家一致觉得,还是前者更加吓人一些。于是乎,十分的力气被用上了。

    最终的结果是,谢道韫捂着自己肚子蹲了下去,半晌之后,才面色苍白的冲着那个胆战心惊的护卫笑了笑,说了声没事儿,而且还赏了那护卫一贯钱。

    至此之后,护卫们终于放松了心情,而谢道韫也终于开始了这一世的修身生活。

    谢玄是在受了谢道韫两年的摧残后,才开始和护卫们对打的。毕竟是谢道韫亲自调教出来的,出手的精准和其姐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唯一的区别是,谢玄的手段没有谢道韫那么狠辣罢了。

    或许是性格决定招数,谢玄一直走的是有些温柔的路子。谢道韫在观察了半个月后,决定还是好生的教谢玄太极,玩玩那以弱胜强的招数似乎才比较适合他。

    四年的特训下来,谢玄也早已不再是往日那个小病秧子,如今在场上也能打得有模有样。

    谢道韫在一旁沉默的观察着,直等到谢玄将那人撂倒在地,笑嘻嘻的冲着她走来之后,才开口数落着谢玄手段的差错和不适,当然了,最后也不忘柔柔谢玄的小脑袋,微笑着说上一声“不错”。

    “清玉哥,我和玄儿回去换身衣服,麻烦你等一下。”谢道韫回头道。

    宋清玉淡笑着微微躬身,权作答应。

    不过半刻钟之后,一架牛车就缓缓驶离了晋陵太守府,自向着城外驶去。

    牛车的装饰十分华丽,行人远远看去就知是非常人家,再听从中偶尔传来的笑语晏晏,就猜想着,这应当是谁家的小郎君、小娘子出城踏青去了。

    陌上有花,却是轻红浅白的素雅,小溪清泠,偶有老翁悠然垂钓。这随意的掀开车帘望去,便是满目皆可入画的田园风光。

    在晋陵势力最大的士族应是顾氏,也就是出了画圣顾恺之的顾家。谢道韫跟随父亲来到晋陵四年,自然见过顾恺之的,只不过,现在的顾恺之还是一个穿着开裆裤满地跑的小屁孩。虽说谢道韫曾经好奇的跟在他屁股后面,看着他拿着尖细的画笔在佐伯纸上胡乱勾勒,但无奈谢道韫只会欣赏东方式的写实山水,却欣赏不了小顾恺之笔下梵高似的抽象画派。

    南方四大士族顾陆朱张,这顾姓是排在第一位的,晋陵四周的土地,十中有九也都在顾家的囊中,那余下的一分中,倒有九成在晋陵太守的手中。这晋陵太守自然就是谢道韫的老爹,谢奕谢无奕了。

    而今谢道韫几人所驻足的土地,却并非顾谢二家所有,而是一些没有依附士族大家的百姓的土地。

    不要以为这样的百姓要比士族的佃户更自由、更富有,实际上,他们的生活要比那些佃户不知辛苦多少倍。因为没有士族可以依附,他们就成了市井小吏们盘剥的对象。士族自然是小吏们得罪不起的,他们想要动手也自然要挑软柿子捏。

    晋人喜好给事物划分品级,就连这土地的好坏也是如此。国家有规定,土地划分成九品,每一个不同的品级收税也不同。好地多收税,薄田少收税。

    想出这个收税方式的人或许是好意为之,但这政令传达下去之后,就立即被下面的官员找到了空子。因为土地的品级是由当地官员说的算的,而收税也是当地官员的责任。也就是说,若是某一家农户不给当地官员好处,那他们就大可以将中下品的地应说成是上上品,到得秋收之时,这家农户怕是会被税务拖垮。

    在这样的境况下,大部分的农户都选择依附士族,甚至有很多农户不需要士族大家来并购自己的土地,就自动自觉的将土地低价卖给士族,只希望得到一个佃户的身份。不是他们想要低人一等,实在是他们需要生活。

    但士族所定下的佃户数量是有限的,虽然一直有一些不能摆上台面、但却人人都深谙于心的隐户存在,但仍有一些农户落单,被迫遭受当地官吏的盘剥。

    比方说,谢道韫几人如今面对的这户人家。

    走下牛车后,目之所及便是一片贫瘠到有些荒凉的土地。谢道韫皱了皱眉,有些不明白为何在这片与荒地无异的土地上,为何还有人在耕种。

    在此耕种只有一人,他费力的挥舞着手中的犁,趁着春播的时节还没过去,而分外的努力着。

    谢道韫只能看到他的背影,那仿佛是个久耕作于田间的中年人,没有被衣服遮盖住的皮肤泛着十分健康的小麦色,不知是耕作久了还是天生的缘故,他的脊背有些佝偻,这使他看起来更加瘦弱了。

    宋清玉从牛车上跳下来,上前两步,冲着那人高声道:“罗兄,谢家的小娘子和小郎君来看你了”

    那位“罗兄”闻言,身形明显一僵,他背对着谢道韫几人飞快的用袖子擦了一把脸,又上上下下的一顿整理了自己的衣襟后,这才将犁随手一扔,笑着转过身来。

    “在下罗福,见过谢家小娘子、小郎君”

    谢道韫看着那两排明晃晃的白牙,眨着眼睛点了点头。

    看到谢道韫的容颜,罗福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些,连同他那两排白牙都更加拥抱空气了几分。

    若是放在魏晋南北朝,罗福真的不是什么好看的男子,因为他的肌肤不够塞霜胜雪的白,他的面容不够雌雄莫辩的美,他的身体不够不胜罗衣的病。但是在谢道韫眼中,他可就不大一样了。

    罗福的皮肤是十分健康的小麦色,虽然人很瘦,但却可以看出那十分阳光的健康感。看他的样子,不过只有十六七岁,但背脊却微微佝偻着,却十分难得的佝偻的并不难看,反而有种颓颓的美感。尤其是那口白牙,以及脸上那带着讨好感的笑容,跟这个时代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

    还没等谢道韫开口,小谢玄已经凑到了宋清玉身边,神秘兮兮的低声问道:“清玉哥,你确定你没弄错?这位就是你口中的数术高手?”

    宋清玉早就猜到会有此种反应,他苦笑道:“小郎君放心,清玉同这位罗福罗兄一同长大,他有多少斤两清玉最为清楚不过。十里八乡的掌柜店家,到的年终盘算的时节都会拿着账簿来找他。小娘子想要找精通术数之人,找他定是没有错的。”

    罗福闻言也咧着一嘴白牙走了上来,目不转睛的盯着谢道韫,讨好的笑道:“是啊是啊这方圆百里谁不知道我罗福的大名?啊这位美丽的小娘子,请准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姓罗名福,晋陵人,虚度光阴十六载,平生最精通数术之道上算得天文历法,下算得税收账目家中除一年迈老母外再无他人,至今未婚……”

    “你确定,你不是穿越过来的?”谢道韫打断了罗福广告一般的征婚启事,忍不住出言问道。

    “呃……”

    看着罗福那痴呆般莫名其妙的模样,谢道韫在心中微微叹息了一声,旋即又问道:“你确定你叫罗福,而不是叫罗敷?”

    ——

    (听说猫腻大大跳票了……影子我仰天长叹啊……)

    未若柳絮因风起 第三章 卖身钱

    第三章 卖身钱

    感谢风樱翠铃的打赏哦附加一句:假期愉快~~

    ——

    罗福是个很有乡土气息的名字,但跟他所住的房子一比,似乎还是后者更有乡土气息一些。

    谢玄极不自在的跪坐在难受的草席上,看着面前那盛装着井水的、不知已经多久没有刷过的、破了两个口子、且自左到右还有一道惊心动魄的裂痕的泥碗抽动了一下嘴角。

    他斜眼去瞧,却见谢道韫面色平淡的拿起一只、与上诉形容词差不多的碗,很是从容的喝了一口水后,他的面色更加苍白了几分。

    宋清玉也是满脸的尴尬,很有将自己这位竹马竹马的小兄弟拖出去,苦口婆心的教育一番的欲望。

    天知道那碗被谢道韫拿起放下后,为什么还没有破,而是十分艰难却坚定的活着……

    罗福又咧着嘴端回两碗井水来,其中一碗顺手塞到宋清玉的手中,溅出来的一半井水差点弄湿宋清玉的衣裳。罗福却丝毫没有察觉,而是很痛快的干掉了自己碗中的井水,极为满意的半闭着眼睛叹了一口气。

    “嘿嘿乡野之地,没有什么好招待的,这井水却是解渴的好东西,小娘子、小郎君多喝几碗”说罢,罗福将手中的碗“啪嗒”往破旧的案席上一放。而那碗也终究受不住这日夜的摧残,应声而碎成了三瓣。

    “哎呦”罗福十分心疼的捻起那三瓣泥碗,一面收拾一面在口中碎碎念叨:“哎呦,怎么又坏了那?看来晚上还得用浆糊粘一下……”

    面色平淡的谢道韫,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而使其抽动了一下。谢玄则是轻轻的拍着自己的胸口,十分庆幸自己方才没有喝里面的水。

    宋清玉脸上的尴尬之意更重,脸色变幻了几下之后终究变寒,狠狠的瞪了罗福几下。可罗福却根本就没有看到,反而是趴在地上,十分仔细的寻找着碎片。宋清玉一口闷气无处抒发,一气之下,索性将手中碗里的井水一口灌进喉中。

    “啊在这里”罗福终于收罗齐了泥碗的碎片,咧着一口白牙爬了上来,十分不检点的将自己的上半身压在了四人围坐着的案席上。

    大概是受到了同僚的传染,这个案席也再也经受不住罗福的折磨,哐当一声之后,也光荣的为国牺牲了。

    谢道韫面无表情的看着从碎木堆里爬出来的罗福,淡淡的道:“你确定你叫罗福,不叫司马相如?”

    ……

    罗福的确不是司马相如,因为相比司马相如的家徒四壁来说,罗福的家中还多出了三个仍在苟延残喘的泥碗。以及一张破破烂烂散发着霉味儿的草席。还有……一个老母亲。

    在听到案席那声死亡前最后的绝唱后,一直呆在里屋的罗福的老母亲终于满脸怒容的冲了出来,也不顾谢道韫几人在场,拿起手中的拐杖对着罗福就是一顿抽。

    谢道韫淡漠的看着罗福上蹿下跳了半晌,看着他左脚绊右脚的倒地,又看着他被那五十余岁的妇人揪住耳朵、拿着拐杖一顿痛打,最后看着他笑嘻嘻的将老母亲扶回里屋。

    看着罗福呲牙裂嘴的揉着肩膀跪坐到自己对面,谢道韫淡淡的问道:“既然能跑,干嘛特意被抓住?”

    罗福一笑,露出那口足以去做牙齿广告的白牙,道:“母亲年迈,追两圈就气喘,所以不能让她追三圈啊”

    很怪异的答案,却也是很温暖的答案。

    “你才十六,你母亲亲……”

    “不是亲生的,我是娘亲捡来的。”罗福摊手笑着。

    “你母亲身子不好?”

    “嗯,每月的药钱总要花上近一贯。”

    谢道韫没有再多问什么,而是十分直接给了宋清玉一个眼色。宋清玉会意,从怀中摸出两贯钱,放到了罗福面前。

    罗福同标准的财迷们一样,双眼放光,大张的嘴里慢慢流出口水来。

    “这是要买我什么呢?”罗福啪嗒啪嗒嘴,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擦哈喇子,忽然眉毛一挑,神秘兮兮的问道:“不会是要我卖身吧?”

    谢玄和宋清玉绝倒。谢道韫努力的保持着淡定。

    “罗兄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宋清玉忍无可忍,冷冰冰的道:“就你那模样,做娈童都没人要”

    罗福张开双臂,低头很是认真的打量了自己一下,很是无辜的眨了眨眼,望向宋清玉道:“宋兄,我知道,你去当娈童一定会有人要的”

    宋清玉再次绝倒。

    “一月两贯钱,做好了还可以再涨。”谢道韫出言打破这种不纯洁的对话。

    “哇我的身子竟然值那么多钱”罗福继续将对话引向不纯洁的方向。

    谢道韫觉得自己恨得牙根儿痒痒,再也懒得跟他废话,长身而起,转身便要离开。

    “罗福出来你若是再不还钱,兄弟们只好要你这条小命儿了”外面忽然传来一个陌生的男音,声音中带着阴狠的味道。声音是由远及近的,还有一些凌乱的脚步声夹杂于其间。

    还没来得及走出房子的谢道韫微微蹙眉,歪着头好奇的看向了罗福。

    罗福很是难看的咧嘴笑了笑,毫无悬念的蹿了起来,一面往里屋跑,一面冲着宋清玉喊了一声“快跑”。

    屋外前来讨债的人听到这声喊后,便肆无忌惮的冲了进来。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木棍,一声又一声恶狠狠的骂着娘。但为首的灰衣男子第一个看清屋内的情状时,却下意识的止了脚步,将那声骂娘咽了回去。

    “嘿没想到罗福这小子还挺有艳福……”那灰衣男子随手将手中的长木棍扔给手下,舔了舔嘴唇,笑眯眯的冲着谢道韫的方向迈出一步,那双惹人厌烦的小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谢道韫的身子。

    一旁的宋清玉心中一凛,下意识的上前一步,将谢道韫挡在身后,却没有注意到他自己不?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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