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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魂草第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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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魂草 作者:肉书屋

    因为之前的瑶草身子弱,脑袋也不灵光,话都说不清楚,更不用说抄写诗词了。虽然瑶草字儿写得很丑很丑,王氏还是怀疑不是瑶草所为。

    柯家大夫人边说边察看瑶草脸色,见她脸色有异,红白交替,心中更加笃定,索性把诗稿晃到柯老夫人面前:“我听人说,这孝经啊,不亲手抄写可就占不了福气。”

    柯家三夫人方氏闻言大怒,脸色却为稍变,只眼里火星闪烁。

    瑶草原本以为被她看出玄机,闻听此话心倒静了,原来她是看不惯自己母女,觉得这个王氏实在太下作,竟然下作到拿我个毛孩子开涮找平衡。瑶草心中对他厌恶至极,决定帮母亲一把,今日势必在王氏脸上狠狠踩上一脚。

    瑶草抢在母亲发作之前对柯老夫人一福身,笑颜盈盈跟柯老夫人喂蜜糖水:“孙女儿之前没学过孝经,很多字儿不认识,孙女想以后每天在祖父祖母跟前抄写经书一个时辰,遇到不认识的字儿也方便请教祖父祖母,不知可使得?”

    经过那日丫头一场闹,王氏贪婪在柯老夫人面前暴露殆尽,连带柯老夫人最近对瑶玉越来越不满意,反之对瑶草越来越喜爱了,闻言脸儿笑成一朵菊花儿,瑶草会不会写字儿柯老夫人心中自然明白,十分满意瑶草之聪明,拍拍孙女儿后脑勺:“乖孙女儿,有什么使得使不得,就这样定了。”

    瑶草打蛇随影上,笑嘻嘻看着祖母:“祖母,现在就开始好不好?”

    柯老夫人欢喜不迭连连点头,青果青叶取来文房四宝,却忘了拿黑墨,正要回去再去,柯老夫人忽然吩咐清明:“把老爷子那半块徽墨取来给三丫头。”

    瑶草一听喜眯眯的,她可知道徽墨是宗好东西,自己前生只见过没用过,不想现在用上了。

    柯家三夫人方氏心里高兴,却是躬身上前进言道:“婆婆,这可使不得,徽墨可是寸墨寸金的东西,瑶草人小福薄,哪里有福消受,别折了福气。”

    窗下看书的老爷子忽然发话:“三媳妇这话错远啦,这孝经是送给祖宗的供奉,跟三丫头当得起当不起没关系,又不送她。”

    柯老爷子说这话慢慢踱着方步过来了。他今天对这个亲自选定的大媳妇表现十分不满意。

    三位柯夫人齐齐见礼,柯老爷子板着脸道:“憷在这干什么,没得影响三丫头抄经!”

    小燕初现

    柯大夫人原本还想啰嗦几句,可是却不敢违拗这家里最权威柯老爷子,这才不得不闭嘴,三妯娌一起退出了柯老太太居住的怡安堂。

    柯三夫人瞥眼挑祸吃瘪的的王氏奶,心中暗暗舒爽,脸上越发笑得甜美。三妯娌相携出门,三夫人方氏赶在王氏啰嗦之前盈盈一福身:“大嫂二嫂慢走,我有事先行一步了。”

    辞罢也不等人回话,高昂着头颅走远了。

    方氏虽则心里高兴万分,避过众人,眼里却泪水弥漫。想她过门七年,虽然夫妻和谐,却只得一女,再没开怀。偏偏一个女儿却是多灾多病,又胆小怕事,人家稍微大点声,她就吓得什么似的,无论自己怎么教也教不通。

    柯老夫人在王氏挑唆之下已经几次试探,要给三爷纳贵妾,繁衍子嗣。柯家大夫人王氏一贯嫉妒方氏当家做主妆奁厚,挑拨撺掇,蠢蠢欲动,甚至在暗中给柯家三爷采摸贵妾人选。

    方氏暗暗哭过好多次,既恨自己肚子不争气,又恨女儿一滩泥,谁知女儿一病之下竟然开了窍,真叫人既喜又忧。

    随侍的秋云见方氏又在伤心抹泪,悄声劝慰道:“老太太喜欢三姑娘,夫人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哭了?”

    方氏摇头叹道:“你不懂,三姑娘好了,我固然高兴,可是……”方氏说着话,玉手不由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没再说下去。

    秋云心中了然,无子傍身正是三奶奶隐痛,识相的闭了嘴。

    再说王氏见弟媳妇方氏趾高气扬而去,只气个仰倒,一口怨气憋不住,回头与二夫人苏氏抱怨:“二弟妹,你说老三家里什么意思?我说了什么啦,这是跟我叫板吗?”

    二奶奶苏氏一向低调求生存,不愿多生口舌,也不答话,只盈盈一幅身:“哦,我到了,大嫂慢行,容我告辞。”

    柯家大夫人王氏话没说完,岂能放她过去,忙着追赶二夫人苏氏:“他二婶,他二婶?”

    二夫人苏氏却是故作无闻头也不回去了。

    大夫人王氏接二连三被人无视,一口气憋在心里发不出来,脸色顿时憋成了猪肝色,一顿足:“什么东西,也敢跟我甩脸子,你也配!”

    却说王氏怒气冲冲回房而去。却见女儿瑶玉正在抄写佛经,女儿一贯令她骄傲的清秀的小楷,今日在她眼里变了型,让她觉得分外丑陋。

    王氏虽然吃穿上行住宠爱瑶玉,却一心强逼她读书作画,务必在姐妹之中样样拔尖。王氏的脾性瑶玉摸得透透的,王氏若满面生辉,瑶玉要天上月亮也可以,王氏倘若黑风扫面,过路之人也要小心。

    此刻见王氏怒容满面,瑶玉生怕被迁怒挑剔,一贯娇蛮瑶玉便有些畏畏缩缩不敢抬头,手里忙着抄写佛经,眼睛是不是偷瞄母亲一眼。

    柯大夫人见她如此,更是有气,想起方氏母女得意的神情,王氏发狠的把桌上的文房四宝一股脑的扫到地上,脸色铁青扶着书桌只喘粗气。

    瑶玉一贯受宠,且娇蛮任性,见母亲无端发怒,使出绝招,嘤嘤哭出声来,往日只要瑶玉一哭,往事也就软化了。

    岂料今日王氏被众人踩踏挤兑,就连老爷子老夫人也变了脸,此刻一见瑶玉这般,心中怒火越发炽热,手指狠狠戳在女儿额头上:“哭,哭,哭,就知道哭,你除了哭还会什么?你是我生的女儿,应该事事出挑才是,怎么反让个商贾之女养下的哑巴比下去?你还长脸呢!”

    瑶玉原本哭泣只为博母亲心疼,这会儿被母亲豆蔻指甲戳得生疼,一时真的哭起来。王氏想找人发泄,却是相公下乡了,儿子上学了,新买的丫头桂花早跑得没影儿了。柯大夫人一时气急败坏,一张原本清秀的眉眼憋得扭曲了,狠狠的照着女儿嘴巴拧了几下子:“闭嘴,再哭我把你嘴撕烂了。”

    瑶玉从在受过这般待遇,一时被母亲扭曲的面容吓愣了,憋着不敢哭泣,只得憋着不干抽噎,一张小脸成了茄子色。幸亏瑶玉奶娘及时而来,劝说王氏几句,递上茶水,乘便把炮灰瑶玉带下去了。

    却说这柯大夫人王氏愤愤不平,非一日两日了。

    想她出自书香世家,与柯家门当户对,当年的柯大少爷仪表堂堂,十五岁中了秀才,自己一心一意嫁进柯家,原指望丈夫封官进爵,自己做个诰命夫人,谁知自己丈夫不争气,屡考屡败,再无寸进。最后干脆放弃科考,专心做了土财主。亏得她肚子争气,连产两子,一时公婆青眼,在柯家说一不二,她那份不甘之心稍得慰藉。

    待到柯家二少结亲,遇上天灾,柯家生计艰难,加之柯家老二成绩平平,二老为他聘定一个穷郎中的女儿,二夫人苏氏娘家贫穷,且本分老实,上敬公婆,下和妯娌。大夫人有些小聪明,嘴巧舌辩,转会讨好婆婆,在柯家稳压二夫人一头,二夫人原本敦厚之人,不爱出挑,也乐得事事都以大奶奶马首是瞻,让王氏更加志得意满。王氏本以为坐定了当家主母的位置,那知事与愿违,自从方氏进门,事事压她一头,并以三房末位跃居首位,当家做主。

    柯家大夫人王氏是越想越气,狠狠砸了手中茶盏。

    柯大夫人正气哼哼生闷气,一体态轻盈的少女走进房来,挥退身后小丫头桂花笑道:“表姐这又受了谁的气?”

    柯大夫人王氏苦笑:“妹妹回了,坐。”

    体态轻盈的少女名叫简小燕,是柯大夫人远房表妹,家在柯家村隔壁简家庄人,识文断字,父亲是个老秀才,早已谢世,无有兄弟姐妹,唯有寡母尚在,母女两个相依度日。

    两家人原本没什么往来,还是柯大夫人嫁来柯家村,手里逐渐宽裕,这两家才走得近了。

    柯大夫人喜欢小燕聪明伶俐,一向很照顾她们母女,近年因为大夫人身子不舒爽,大爷又跟着二爷到庄子上收租子去了,她一个人无法兼顾三个孩子,需要请人帮忖。正赶上小燕家里有无赖纠缠,正可谓无巧不成书,两好合一好。柯大夫人索性回禀了柯老夫人,让表妹一家搬来府上借住。一来躲避无赖纠缠,二来正好让小燕指点女儿瑶玉读书认字儿,反正府上不差她们母女一口饭食。

    小燕刚去私塾给两个侄子送饭,回屋听侄女儿哭声,询问小丫头桂花得知表姐又发脾气了,这才安抚了好了侄女儿又匆匆赶过来探望。

    柯大夫人见表妹动问,不免把自己苦水倒了一遍,小燕听得好笑:“不是我说表姐,这也值得你发脾气?你只想想她的处境,也犯不着跟她斗气。”

    柯大夫人见表妹说得轻巧,不由叹息:“老三下半年参加乡试,以他的成绩,中举绝不是问题,她丈夫得志,女儿聪明,她高兴还来不及还烦什么?”

    小燕压低声音道:“越是这样,她才越烦。”

    王氏讶然:“哦,这倒奇了?”

    小燕撇撇嘴:“表姐因何不服她?”

    王氏一听这话,不免咬牙切齿:“她商贾之女,凭着几个臭钱,嫁进柯家,偏公婆事事听她,老三拿她当个宝,把我书香门第出身的长媳抛在一边,我焉能不气!”

    小燕一声轻哼:“我笑表姐眼不亮,凭她再能,可惜肚子不争气,但凡做官之人,谁没个三妻四妾,三爷迟早会纳妾进门,一旦妾室生下儿子,她还如何神气?那时她还有空闲理家事?”

    王氏吐口怨气:“她还年轻,未必生不出儿子来。”

    小燕依旧笑盈盈道:“那也无妨,三爷一旦做官,她必跟去任上,表姐是长媳,又生下柯家长孙,表姐还愁什么柯家主母之位呢!”

    王氏抚手喜道:“好妹妹,你算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少一时又道:“只是她做了官太太,公婆面前更有脸面,还不越发得意呢,这柯家哪里还有我站的地方,我纵做了这个主母,也做得窝囊,唉!”

    小燕道:“再得意,再是官太太,没个儿子傍身也是枉然,异日她那万贯家私还不是落入旁人之手。”

    柯大夫人闻言正中下怀,眼中戾气升腾,旋即唇边漾起一丝阴笑:“哼哼,方氏,你要生得出儿子来,我才服你呢!”

    小燕看着她摇摇头叹息:“依我劝,表姐还是养好身体,照管好孩子,最重要的是要拢住姐夫的心,让他与你合心合意。不要三天两头跟他吵闹,你总骂他比张三不如,比李四不足,我都听烦了,何况姐夫一个大男人!”

    柯大夫人点头:“这我省的。”

    亲耶仇耶

    却说柯大夫人表姐妹暗中嫉恨算计方氏,瑶草母女浑然不觉,此刻正在柯家老夫人面前承欢,笑得欢畅。

    王氏被表妹劝说一番,心情大好,无奈她这人贪心太盛,最见不得人家哪怕一丝一毫超过她,导致她生不完的闲气。

    比如她常常喜欢拿自己暗中与方氏比对,结果发觉自己长相不如人,家境不如人,嫁资不如人丰厚,她心里顿时不平衡,郁闷了,便去跟柯家二夫人苏氏嘀咕发泄:“有什么了不得,长得好又怎样?不过是爹妈生的好;嫁妆厚又算什么?还不是靠她老子能干呢。哈,商贾之女,生个傻啦吧唧赔钱货就得意成这样,我就看不上她,真有本事,生个儿子出来我看看,我就服了她!只怕这辈子也甭想了!”

    你说这人嘴贱不嘴贱?恶毒不恶毒?

    好在这苏氏,是个不爱惹事生非之人,既不跟王氏一起嚼是非,王氏说着她顶多听一耳朵,王氏说得不像了,她就借机告辞。事后也不爱到方氏面前说是非,柯老夫人面前也从不漏口风,这样一来,越发纵得王氏吐沫横飞,有机会就嚼舌。

    唉,这都是闲话,且不提了。却说晚餐时分,王氏撑着病体前来婆婆面前伺候,恰巧正碰见方氏母女也在。王氏一见见方氏母女正跟柯老夫人说的投机,母女笑得明媚,她那窝在心里的火苗蹭蹭直冒,一双杏仁眼生生被她心里的怨毒憋成了三角眼,脸上兀自生出一股戾气来,心底又开始算计:眼下老三对这女人言听计从,可是男人哪有不贪鲜的,等老三将来做了官,未必不纳妾重娶。

    想到此处,王氏心中稍稍顺了气,眉头不自觉挑一挑,眼光凛一凛:“下贱商贾女,看你得瑟多久,总有一日,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回头却说方氏,你倒方氏因何高兴?只因她刚刚收到夫君柯三爷信件,信中言道不日归来。想着女儿不但病好了,且聪明乖巧了,夫君又要回来一家团聚了。方氏越想越美,心里吃了蜜似的甜。她沉浸在自己幸福遐想之中,浑然不觉有人正对着她妒火中烧。

    瑶草因为一早知道王氏这人贪婪狠毒,见不得人好,眼睛余光招呼着王氏,很快发觉王氏神色有异,不由瞟了她一眼,顿被她脸上狠厉之色吓住了,心里一通乱跳。不料却被柯大夫人接住瑶草惊愕眼风,那王氏也是能人,竟然在那戾气横生的脸上,硬是绽开一丝笑意来。只是这笑意儿落在瑶草眼里十分恐怖吓人,瑶草勉强回她一笑,不免心惊胆颤,立时对这个心术不正的女人生出十分的戒备来,只不知这个毒妇要打什么鬼主意。

    瑶草回头看看母亲,却见母亲方氏正满脸春风,跟哪儿微笑侍公婆,软语慰慈亲,似乎并未察觉王氏嫉恨。

    瑶草不由暗暗叹息,理家理财都精明的母亲,似乎太过自信,也太过信人,少了一颗防人之心。瑶草由此暗下决心,这一次绝不能让她再次破坏自己家庭。

    四月初一,瑶草见到了自己的父亲,柯家三爷。一见面,瑶草愣了,父亲此时十分年轻,白面无须,头戴儒生方巾,翩翩风采,对着自己与母亲言笑晏晏。

    瑶草一时心中五味俱全,很难将之与那个溺死自己的仇人父亲重合起来。

    柯三爷一身山绸青衣,与一身石榴红褙子襦裙的三夫人并排战立,十分登对、抢眼。俩人对看一眼,双双微笑脸红。

    这一发现使心酸的瑶草心中点燃一丝心火,看到一丝光亮父母之间有情义。

    柯三爷对瑶草这个女儿似乎也不错,拜见了父母之后,丝毫不理会瑶草抗拒,抱着瑶草送回后院闺房,又亲自检查瑶草学业,还送了瑶草整整一匣子红笔影本。柯三爷告诉瑶草,这是他每天临睡想女儿,想家了,就临帖一篇。慢慢积攒起来,就有了一匣子。

    瑶草一篇一篇观看,僵硬的身姿逐渐放松,心里渐渐温暖起来,眼睛里有了水气,此刻的父亲应该是爱自己的。

    柯三爷摸摸大手替女儿擦泪:“怎么哭了?数不清么?没关系,爹爹教你!”

    瑶草吸吸鼻子摇头道:“不是,整整一百张,多谢父亲。”

    “这傻丫头,自己父亲谢什么。”柯三爷忽然抱起瑶草,眼眸里满是惊喜:“你会数数了?我们丫头真聪明。”又回头看着妻子笑:“辛苦你了,瑜瑾。”

    瑜瑾是三夫人闺名,见夫君忘情唤出来,三夫人顿时烧红了脸颊。

    瑶草虽然没经过婚姻,可是父母之间那种情愫她却能感觉得到,一时浑身不自在。为了摆脱眼前尴尬,瑶草适时打个哈欠,又慌忙捂住嘴巴,可怜兮兮看着自己母亲:“好困,娘。”

    柯三爷摸摸瑶草脸颊,眼里满是探究:“天还早呢,怎就困成这样?”

    三夫人忙给夫君解释:“草儿之前大病一场,虽然大好了,任然柔弱得很。”

    柯三爷闻言忙把女儿交给妻子:“那就让丫头早些睡,免得又熬病了。”

    三夫人回手把女儿交给奶娘李妈妈:“给姑娘沐浴更衣,仔细别着凉。”

    瑶草先前不过为了早些离开那种暧昧气息,离开爱恨难分的父亲,其实毫无睡意。回房香汤沐浴,瑶草更是久久难眠。前生的一切有一股脑的涌进瑶草脑海。眼前年轻父亲面孔,当日冷漠蛮横最终置自己于死地父亲,不断交替在瑶草眼前闪现。瑶草一时悲愤交加,心痛难忍,潸然泪下。

    这一夜,许久不做噩梦瑶草,再一次梦见那日御河边的惨景,半夜惊醒,再难入眠,瞪着眼睛熬至天明。

    翌日,瑶草依照自己生活习性,晨练,习字,练女红,晒太阳,刻意不去想起父亲,也没有像一般小女儿一般去黏着久别的父亲。

    而柯三爷,也因为就别故土,要出门与亲朋故旧会晤不得空闲,父女避开,各自安逸,只不过瑶草乃是刻意躲避,柯三爷却是无意为之。

    瑶草躲避了一天,四月初三。瑶草被父亲传唤,瑶草这下避无所避,不得不带着这些时日习字簿去见父亲柯三爷。在父亲书房,瑶草见到了久违的三位堂兄,他们都在家塾里上学,今日各自带着功课前来请教应天书院高材生柯三爷。

    对自己这几位堂兄,瑶草没什么感觉,柯家一向不集体用餐,逢年过节也是男女分席。兼之瑶草七岁之前自闭胆怯,七岁之后为母亲守孝,受祖母拘管,整日抄经习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十岁之后随父亲去任上居住,很少与几位堂兄有什么私下交集。

    瑶草对他们说不上喜欢,或者可说并不熟悉。从自己重生后,几位堂兄从未探病,瑶草猜想,他们大约也不喜欢自己这个愚笨的堂妹。

    虽然是感情不好,到底一家人,几位堂兄瑶草也还认得,个子最高的公鸭嗓,是柯家长房长孙,自己大堂兄柯家为,今年十五岁。

    今天柯家为很给面子,叫过柯三爷之后对瑶草一点头:“三妹妹身上好。”

    瑶草连忙福身答礼:“大哥哥好。”顺便叫了其他两位堂兄:“二哥哥好,三哥哥也好。”

    最小那位小帅哥柯家有扑哧一笑,又连忙忍住,对瑶草眨眨眼睛:“三妹妹也好。”

    瑶草回他一个微笑,或许是因为厌恶大伯母王氏,瑶草心里对这位二伯父家的堂兄顿生一丝好感,或许自己可以与他成为好兄妹。

    瑶草眼光大堂兄二堂兄脸上一一看过去,心里盘算,既然重生,且要把这三位堂兄好好利用利用才好,到时候王氏作孽,也有人维护自己。

    瑶草眼波流转,算计着如何收服这些堂兄为己所用,耳听父亲夸奖大堂兄柯家为:“恩,文章很有功底了,你父亲怎么说,今年预备下场吗?”

    “名册已经报上去了,至于今年下不下场,父亲说让听三叔意见,三叔允了,侄儿就去试试,三叔若是不看好,侄儿就再等一年,后年春天再下场。”柯家为口齿伶俐的转述自家父亲的意见,声音因为正在变声期,有些粗噶发木。

    柯三爷点头道:“好吧,等你父亲回来,我跟他参详参详。”

    柯家为躬身一礼:“多谢三叔。”

    柯三爷对柯家为礼仪谦谦十分满意:“恩,去吧!”

    对二堂兄柯家才、三堂兄柯家友,柯三爷也鼓励了几句,说了几句有进步,继续努力之类的场面话,就打发他们走了。

    瑶草见父亲要看书,她原本不爱跟父亲凑一处,忙着乖巧的告别;“爹爹看书,女儿拜别!”

    柯三爷点头微笑嗯一声:“去吧!”

    父亲和煦的笑容,让瑶草心情繁杂,不是滋味。一会儿想跟父亲亲近亲近,打好感情基础,万一父亲再走老路,父亲也是一种牵绊。一会儿觉得应该离间他与母亲,挑唆母亲率先离开,来个干脆痛快,免得他日受欺辱。可是瑶草想着母亲见到父亲之时喜气盈盈的脸庞,只觉着第二条路很难行通。

    瑶草长长叹口气,回头看着父亲书房烦躁郁闷之极。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个与自己血肉相连的仇人,矛盾的心情让瑶草想要大喊大叫,却又不敢,那样会被祖母惩罚掌手心,抄女戒。

    一股愤懑之气只憋得瑶草胸口发闷,嗓子发疼,为了发泄,瑶草一路狂奔回到自己小院子,却在自己院门口看见了三位堂兄齐齐一排而立。

    瑶草行动(上)

    瑶草陡见三位堂兄齐齐而来,忙气喘吁吁收住脚步,收拾起杂乱心情,慢慢绽出笑脸:“三位兄长好,稀客哟,进屋坐坐喝口茶吧。”

    三人齐声拒绝:“不劳烦妹妹了,我们是请假回来一刻,马上还要学里去。”又同时掏出各自礼物给瑶草,大堂兄给的一个不倒翁的笑脸彩绘泥娃娃;二堂兄给一个清油泡过柳条编织的袖珍小花篮;三堂兄送的一个草编蝈蝈笼。

    这些都是小女儿喜爱的东西,多半是父亲兄长出门携带回家送给女儿姐妹,可是前生的瑶草从未收到过这些东西,一时心中惊喜交加,捧着礼物,喉咙噎住,半晌无语。

    柯家为睨着瑶草:“三妹妹不喜欢?”

    瑶草一笑,泪水也跟着下来了,忙着摇头:“不是,我很高兴,从没人送我东西。”

    三个大男孩相视嗤笑摇头:丫头片子真麻烦,那个稍不如意就吵吵,这个得了东西又哭鼻子。

    三人说了几句告辞去了,二伯父家小堂兄柯家忽然回跑几步贴近瑶草:“听说妹妹会爬树掏鸟蛋?是不是啊?”

    瑶草微笑不答,只觉得他少见多怪。前面柯家为见柯家有没跟上,板脸催促:“三弟,快些,当心夫子板子。”

    柯家有慌忙答应一声:“噢,就来啦。”边跑边做个鬼脸:“三妹妹,等着啊,有空找你玩啊。”

    应付完仇人老子,再又应付三位堂兄,瑶草只觉得身心疲惫,进房便把自己摊在床上,瞪着双眼看着房顶发呆。

    瑶草自重生后,除了开始半月,一项很活跃,积极的讨好柯老夫人柯老爷子,积极强身健体习字,积极生活,很久没出现今天这般呆滞了。她这反常举动让青果青叶很不安,又不敢打扰,唧唧哝哝商量着要去报告方氏。

    青果即将出门,却被瑶草喝住:“谁敢出门,我便不要谁了!”青果青叶一听这话,只得罢了,两人愁眉苦脸继续陪着瑶草发呆。

    四月五日,柯家老小一起到了祠堂,会同柯家族人,开祠堂祭祖。柯家村除了柯老太爷这一支,另有住在后村的几位硕果仅存之长亲,瑶草的爷爷叫他们三叔七叔。瑶草的父亲叫他们三叔公,七叔公,还捉着瑶草给他们作揖,口称:“三太公,七太公”。

    瑶草看时,见他们并不老迈,三太公不过五六十岁,七太公也不过三十多岁,这估计就是人们所谓,人小辈分大了。

    柯家一簇可谓人丁兴旺,光是成年的男子总有三五十人之多,簇长就是那位三叔公,据说他中过举人,可是后来不知为何却没入仕,不过确实家境殷实,柯家村一多半土地都挤在他名下,只瑶草爷爷自信慢慢,一身傲气,又因为族长原本是瑶草祖宗担当,各种有些纷争,致使瑶草祖父宁愿缴纳苛捐杂税也没把土地挂到三叔公名下。

    不过族长代表一族至尊,瑶草祖父母伯伯父亲对对着这位族长毕恭毕敬,丝毫看不出有什么芥蒂。

    男尊女卑在祖宗面前体现得淋漓尽致,柯家族里男丁依照辈分尊卑齐齐站立前排,瑶草跟着母亲随着族中女眷站在人群后面,瑶草并未瞧见如何祭祀祖宗,只看见乌压压的一片后脑勺。

    因为不停有柯家族人陆续到来,瑶草随着母亲的教导,鹦鹉学舌的叫着‘某某太公,某某太婆’,‘某某叔爷,某某叔婆’,‘某某叔叔,某某婶婶’。为了表示亲热,瑶草脸颊笑得发酸,至于这些长亲长什么样子,瑶草没有丝毫印象。

    不过有一点,瑶草看得很清楚,在柯家村里,瑶草家不算最富裕也不算最显贵,前头拦着三太公。却也不算最差,瑶草家男丁读书勿需宗族救济,当然这都是得益于方氏之功,不过瑶草家人并未此等见识,他们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瑶草母亲方氏一直微笑与人寒暄,大方得体。当看到一对母女进门之后,方氏脸上的露出发自内心的欢快。瑶草母亲亲热的叫她楠枝姐,并吩咐瑶草叫她楠枝婶,又拉着楠枝女儿夸了好几句,给瑶草介绍说玉兰绣工了得。并热情邀请她们母女去家里做客。

    清明过后,瑶草父亲柯三爷又歇息一天,便返回书院去了,并言明会从书院直接去汴京参加乡试。

    柯家老小依依送出村口,柯三爷并未对妻女有更多的嘱咐,只是放下怀里的瑶草,摸摸瑶草额头,笑说一句:“好好的,听话。”

    瑶草终于获得自由,郁闷点头:“爹爹放心。”

    柯三爷带走了柯三夫人给他的行李包裹银钱,也带走了柯三夫人殷殷的期望。

    柯三爷走后,瑶草感到时间紧迫,修改了自己之前的行进计划,除了坚持每日强身健体,跟祖父习字讨好祖父母。瑶草给自己增加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得知祖父母喜欢甜食,瑶草请求奶娘李妈妈教导自己做各种小点心,每日分送祖父母与学堂里三位堂兄做零嘴。

    这第一件事情,瑶草大方告诉了母亲方氏,方氏十分高兴,兴致来了亲手教导瑶草。瑶草很快学会了山药枣切糕,驴打滚,甜麻花,桂花糕,绿豆糕等几样小点心,虽然开始形状滋味不是很好,或是过甜,或是面筋儿死板,几次发酵过头,错不过是瑶草心意,祖父母堂兄们都很给面子,纵不好吃,也兴高采烈收下。

    半月后,瑶草手艺已经更上一层。三位兄长每日课间会伸长脖子望着瑶草点心。当然,三位堂兄也有回报,是不是替瑶草带些外面的小东西回来,瑶草很快得了一对红眼小白兔,一对黄小鸭,一只不会说话的八哥,还有一只拖着长长尾巴的翠鸟幼鸟。

    瑶草一律用笼子装着吊在院子树上,引得野生鸟雀围着笼子打转,院子里热闹至极。

    二堂姐因为这些小鸟雀儿几次背过瑶玉前来找瑶草玩耍,瑶草同样用自制的点心招待这位二堂姐。瑶草三位堂兄隔三差五就会光临,给瑶草带来各种小礼物,同时扫荡瑶草这里的美食点心。瑶草与堂姐堂兄的关系越来越融洽,直除了瑶玉。

    瑶玉虽然心灵手巧,琴棋书画胜过瑶草,却太过刁蛮自私。瑶草却胜在乖巧懂事,待人实诚,肯为他人着想。

    一时,柯家上下再没人再忽视瑶草存在。

    瑶草行动(下)

    瑶草要做第二件事是克服对水的恐惧。

    瑶草一日也不曾忘记,当日那种冰冷窒息的恐惧,那种不能呼吸,心肺被撕裂的疼痛。那种身子被压扁的痛楚,时时在黑夜造访瑶草。这种种切切让瑶草决定,这一生,她要征服水。

    柯家村边有一条潺潺的清流,瑶草看过村里的孩子们自由嬉戏,瑶草相信,只要自己坚持练习,一定可以能与那些村童们一样,在水中自由翱翔。

    可是,瑶草女儿家的身份,决定了她不能正大光明学习凫水,她须得另辟蹊径。

    困难吓不倒有心人,四月初六晚,瑶草经过一天苦思冥想,终于给她想到了练习方法。她让青果青叶看守门户,自己则避过众人,在洗面盆里练习闭气。

    开始之时,瑶草无法忍受那种令人恐惧的窒息感,常常忍不住要呼吸,时常被水呛了口鼻火辣辣的疼痛。为了将来不再受欺辱,瑶草咬牙坚持,慢慢地,瑶草开始适应。

    一月之后,瑶草已经能够在水中闭气不再恐惧了。

    五月中旬,瑶草开在在浴桶里练习潜水闭气,等她慢慢适应那种全身被压迫的感觉,时间已经悄悄进入七月。

    七月的阳光火辣辣的发着威,地气回升水温转暖,瑶草决定走出去,到后花园莲池里去练习凫水。

    七月八月可是个好月份,瑶草可以借口天气炎热,夜间威逼哄骗加利诱,总之千方百计让青果青叶陪着自己悄悄潜进后花园去玩耍。其实,瑶草是要在莲池里练习潜水。为了以防万一,她把绳子一头拴在自己腰间,一头栓在柳树上,然后告诉青果青叶,让她们数数,若是数过了三十下,自己还没出水,就让她们把自己拉上来。

    开始青果青叶十分惧怕,费尽口舌劝止瑶草不要涉险。可是瑶草态度异常坚决,并且威胁青果青叶,倘若不配合就去告诉母亲,说青果青叶不会伺候,要卖了她们再买好的。

    瑶草待人十分好,三奶奶为人也大方,青果青叶可舍不得这样的好主子,也与瑶草有了感情,再说她们家人都在诛仙镇,一旦被卖,便是骨肉分离,天各一方。

    青果青叶前生与瑶草同生共死,瑶草重生之日就当她们是姐妹,且不会买他们。就是青果青叶也知道瑶草心好,待她们姐妹一般,绝不会卖自己,不过是吓唬吓唬玩儿。她二人只是十分为难,若依了小姐,怕三夫人责罚;倘不依小姐,瑶草可没那么好说话。

    果然,瑶草见要卖她们也吓唬不住,便改变策略威胁她们:“不去是吧,好,我自己去,我这一去有两个结果,第一,我被淹死,你们自己想想,你们可还活得成?第二,你们去告状,母亲来捉我,这也可以呀,不过我会告诉母亲,是你们唆使我去藕塘摘莲花、莲蓬、挖新藕。你们说,母亲是相信你们呢,还是会信任我呢?自己想想!”

    青果青叶大惊失色:“小姐,你怎么这样?”瑶草笑微微眨眨眼:“嗯?我一直都这样,没发觉哟?现在知道也不晚,选吧。”

    任是青果青叶如何祈求,瑶草咬死了不松口。瑶草且不胡妥协,不仅如此,瑶草还预备学会之后,再教青果青叶凫水。因为前生,她们也因为自己被沉了御河,做了屈死鬼。所以,瑶草必须让自己与丫头们都学会凫水。现在虽然一切尚好,只是世事难料,万一不幸,历史重演,至少,自己可以带着她们逃生,可以有一个为自己洗清冤屈的机会。

    青果青叶终于屈服了,瑶草如愿以偿,每晚侯家人睡定,开始在后花园莲池里练习凫水了。

    八月中旬,瑶草终于学会了凫水,虽然不过仅限于能够刚刚漂浮不沉水,却是一个好的开头,只要瑶草勤加练习,就可以加快速度,记得自己忌日是阴历十月十二,是的,自己婚期是十月初十,上上大吉之日。自己被溺水那一日正是瑶玉这个冒名新娘回门之期。

    瑶草记得,御河之水是那么冰凉,那种全世界都压向自己的窒息滋味,瑶草永世难忘!

    学会了凫水的瑶草忽然泪流满腮,青果青叶吓了一大跳,忙着上前劝慰。

    瑶草忽然双手分别搂了青果青叶脖子,哭得哽咽难语:“明天开始,我教导你们学习凫水。”

    青果青叶同时哀嚎:“小姐,不要!”

    可是,瑶草决定的事情,她们如何逃得脱呢。结果只有一个,乖乖跟着学习闭气、潜水、凫水。

    八月对于柯三夫人也是个幸运月,不等柯三爷乡试传喜讯,柯三夫人方氏先有了喜,是柯二夫人的父亲苏大夫亲自拿脉,苏老先生喜滋滋跟老太太道喜:“恭喜老夫人,贺喜老亲翁,三少夫人有了三月的身孕了,脉搏强劲,母子健康。”

    柯老太太乐呵呵封了红包,悄悄问道:“老亲家,据你所看,我们三媳妇这胎是男是女?”

    张大夫掳着胡须,略作思忖:“看着脉搏强健似乎男胎居多,不过月份太小,暂时很难确定,等胎儿过了五月,老夫再来一次,准保给亲家一个是实落信儿。”

    柯老太太笑得满脸菊花绽放:“好亲家,你这一说,我就放心了,我这几个大孙子,你都一瞧一个准,想来这回也不会令我失望。”回头有吩咐清明奉上给苏老大夫的诊金与礼物。

    苏老大夫推辞不要:“亲家太太这就太见外了,我今天诊脉,不过顺便的事情,怎好让亲家破费,这使不得。”

    柯老夫人乐得合不拢嘴:“嗳哟,老亲家给我报了这样的喜讯,怎么不给些喜钱,就是我孙子也要怪我不重视她了,再说,老婆子还要麻烦老亲家这几个月往我们这里走勤便些,也好替我们照应照应呢。”

    苏老大夫满口应承:“这是不消说得,既是这般,恭敬不如从命,谢谢老亲家,亲家母了,苏某告辞了!”

    “母亲被诊出了喜脉?”

    瑶草闻讯愣了,这可是意外之喜啊!前生母亲并没有怀孕,或者说,瑶草那时对母亲知之甚少,她不知道母亲前生有没有怀孕过。

    可是,这疑惑只是转瞬即逝,瑶草心里被喜悦充盈的满满的 ,难道老天也在帮自己么!

    瑶草喜庆之余,虔诚对着月光跪下,双手合手祷告:“老天老天,既然您让我重生,那么您再帮帮我,给我个弟弟,给我母亲一个依靠,让我母亲一举得男吧!”

    不说柯三奶奶欢喜异常,瑶草如何欢喜雀跃。就是柯老太太也是喜之不尽,亲自张罗厨房煨汤给方氏补身,又到方氏房里来亲自嘱咐,让她无事只管歇着,万事有她张罗呢!接着又是到庙里烧香拜菩萨,添香油钱还愿,又是给祖宗化纸修坟,反正是忙得不亦乐乎。

    自取其辱

    当然方氏怀孕在柯家最最高兴之人还是瑶草,她在闻讯的即刻,犹如欢快小鹿一般飞奔到母亲身边,到了门口,听见祖母声音,瑶草方才急忙煞住脚步,迈着碎步走进母亲卧房。

    瑶草瞅着母亲尚且平坦的腹部犹如看到了母亲希望、护身符,瑶草心里一直念叨着,有弟弟了,母亲安全了。

    柯老夫人瞧见瑶草瞅着方氏肚子抿嘴偷乐,忙拉过瑶草指着方氏问道:“三丫头,你说说,你娘肚子里是个弟弟还是妹妹?”

    瑶草回答的嘎嘣脆生:“当然是个弟弟呢!”

    陈妈妈抚手道:“嗳哟,小孩子眼睛最清亮的,恭喜老妇人,贺喜老妇人,我们小姐这一胎定是小少爷无疑了。”

    柯老夫人也呵呵直乐:“苏亲家也说十之八九呢,三丫头这一说,看来十足是个小子了,我要去青莲庵还愿去。”又吩咐方氏好好歇着,这才忙颠颠套车进香去了。

    怀孕头三月最是危险,这是瑶草听祖母陈妈妈交待母亲之时旁听得来,陈妈妈提议方氏写信给汴京娘家,托她们寻找有经验的稳婆过来。

    这话瑶草深以为然,不过生孩子这事儿瑶草不易插嘴,只热切的希望方氏能够接受陈妈妈建议。瑶草觉得方人比柯家人更值得信赖。

    瑶草记得当年母亲过世,舅父们曾经上门讨过说法,只是当时明面上母亲之死与父亲没有直接关系,而贱人简小燕却被祖母藏起来了。且柯三爷当时依然做官,民不与官斗,舅舅们气得砸了祖母怡安堂,又把柯三爷痛打一顿。

    最终柯家族长出面调停,舅舅们逼着父亲写下了契约文书,把方氏嫁妆全部陪嫁瑶草方才罢休,只是自此,柯三爷恼恨方家舅爷,也不许瑶草与外家往来,方柯两家竖了路,断绝了往来。

    方氏听了陈妈妈之话却有些犹豫:“这附近就有几个有经验稳婆,柯家村里孩子都是她们接生,我们何必舍近求远,让人诟病?”

    瑶草见陈妈妈看着自己有所犹豫,知道陈妈妈大约想拿自己之前自闭说事儿,力证这里这些稳婆接生不靠谱,只当着自己不好开口。

    瑶草眼珠一转,忙着伸手给秋云:“姐姐能替我打水沐浴更衣吗,看我这一头一身汗呢?”陈妈妈不好开口赶人,瑶草这?br /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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