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

冠盖满京华第62部分阅读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小贴士:页面上方临时书架会自动保存您本电脑上的阅读记录,无需注册
    冠盖满京华 作者:肉书屋

    她全权,她先前的谋划虽说机会很大,但并没有完全翻盘的把握,既如此,夏太监这边的提议倒可以考虑考虑。

    因而,等到回来,她就直截了当地问道:“夏公公可否说明白些?”

    夏太监看了一眼杨进周,又端详了一会陈澜,脸上不禁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皇上称病不朝,政事却井井有条,这是什么缘故?那是内阁的那两位一搭一档把事情料理得好,可这两个谁都不管朝堂这阵子的风波杜阁老是你们阳宁侯府的姻亲,资历还浅,所以不偏不倚,这很自然。可元辅宋一鸣呢?一个门生巡城御史于承恩在前头冲锋陷阵,一个门生晋王府典簿邓忠在后头兴风作浪,谁知道后头有没有他撑着?不论怎么样,把他拉下水就成了。他看着两袖清风作风正派,什么事都不沾身,可他那些门生弟子家眷亲戚就没那么干净了。”

    “他的侄儿,曾经在通州买庄田时打死过人,不是一个两个,是六个”夏太监一语惊人,随即冷笑道,“通州知州衙门那边的案卷把这事抹了,正好有个是咱家干侄儿的亲戚,于是辗转把事情求了过来,咱家过问的时候,只来得及抢出了一页卷宗和两个证人,剩下的就都不成了。可这要是阳宁侯府韩国公府出面,有这点东西足够了。找个御史把东西先砸出来,对拼之下,阳宁侯府和韩国公府也许要失势,他却一样要下台只要他知道这一点,他不敢不出面安抚下那些人,想来他不会愿意做那死在沙滩上的前浪”

    “那些眼下蹦跶最欢的御史们,上书请立储君的人,还有于承恩邓忠,屁股后头有几个是干净的?皇上与其说是病,还不如说是气,这局势混了,反而可以抡大棒子”

    “至于浑水摸鱼的那几位殿下……淮王那个做户部郎中的舅舅,还有好几笔旧账烂帐荆王倒是不哼不哈,可既然好那口,府里也未见得太平。至于晋王殿下……咱家只希望这后头一茬刺客,不要是他昏头了派出来的”

    淮王和于承恩邓忠之流,陈澜早已心存戒备警惕,可内阁首辅宋一鸣这个名字却只是隐约在心头打转。至于其他那些皇子,她一面听一面记在心里。然而,夏太监一口气说得太多,她终究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不答应,而是默默和杨进周一起出了屋子。

    待到了院子里,她这才发现外头已经下起了瓢泼大雨,郑妈妈远远在那边穿堂处处和铁塔似的秦虎一块,正探头探脑看这儿,她突然没头没脑地向杨进周问道:“你会不会后悔?”

    “后悔什么?”杨进周有些奇怪地看了过来,见陈澜似乎有些低落,双手又轻轻抱着肩头,仿佛有些冷,顿时醒悟到她刚刚走得太急,没穿斗篷,当即自然而然地脱下身上的披风为她披上,随即想了想才说道,“男子汉大丈夫,做事情之前就想清楚了,哪有事后才后悔的。至于夏公公说的那些……我是杀人的将军,战场上都只讲兵不厌诈。我记得当年读书的时候,杜先生这位正人君子也引过太祖爷的一句话,对敌人要像冬天一样冷酷无情。只不过,应对也得有个度,过则不及。”

    见杨进周满脸认真地看了过来,偏偏引用的太祖名言赫然来自她从前看过的雷锋日记,再想起夏太监说的那句前浪死在沙滩上,原本心头沉重的陈澜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习惯了一个人打拼的她在这一世的开始,便是姐弟俩的挣扎奋斗,后来虽有了一位接一位的长辈关怀,可那孤独感毕竟伴随她多年,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而这一刻,她真真切切地感到,有一个可以倚靠的人在身边,感觉真好。

    ps:月底也不知道有没有双倍粉红票,哎,真纠结,讨厌这种没法掌握的状况……只能请求大家捏着票等两天……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二百三十二章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第二百三十二章 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外头的雨声已经渐渐大了。尽管镜园之中也有满池残荷,大可留得残荷听雨声,可这儿的倒座厅毕竟离着荷塘还远,屋子里的两人也谁都没有那么好的兴致。相比一坐就是好半晌不曾动弹的罗旭,陈衍就毛躁多了,来来回回也不知道踱了多少圈,到最后他忍不住径直走到罗旭面前,一下子把双手撑在了扶手上。

    “罗师兄。”

    “嗯?”

    罗旭的心中远远没有表面上这般平静。他从前是无职外男,虽说顶着个世子的名头,可多年以来却从没有入宫见过姑姑罗贵妃。儿时关于姑姑的印象已经很淡薄了,几乎一切事情,都是母亲林夫人偶尔进宫之后告诉她的。而哪怕是母亲,也只在姑姑晋为贵妃之后,方才能够常常通行宫中,从前只有每季一次的探视。所以,尽管他如今把事情查了出来,父亲也上了书,可母亲此次有身子后反应巨大,甚至不能入宫,他真的不知道姑姑会再做出什么事。

    所以,此时此刻坐在这儿,他几乎满心都是这些最坏的设想,剩下的那点空余也都是陈澜和杨进周的默契,根本没注意陈衍的举动。惊觉过来的他看到小家伙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他,就故作轻松地打趣道:“怎么,等你姐姐姐夫等得不耐烦了?”

    “师兄,你刚刚说的那些……贵妃娘娘那么做,不会让皇上恼了她吧?就不能让伯母去劝一劝?”

    罗旭没想到陈衍一张口就径直直奔这个最要紧的问题,而且自来熟地称呼林夫人为伯母,他不禁笑了起来。示意陈衍挪开一些,他就站起身来,旋即宠溺地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这才摇摇头说:“皇上称病不朝,如今见得着的就那么几个有数的人,探听不到什么消息。娘这几日反胃得厉害,根本出不了门,贵妃娘娘又不是我能够见的,我实在寻不出什么办法来……我知道丧子之痛难忍,可我实在担心她受人蒙蔽把自己搭进去……”

    说着说着,罗旭方才发现,自己连在那些狐朋狗友面前都深深藏着的那些话也不知不觉吐露了出来,于是连忙轻咳一声掩饰道:“好了,陈小弟你别担心这些,我只是说说罢了,办法总是有的……”

    “可这一次是你发觉了,要是下一次闹出更严重的,那又该怎么办?”

    被陈衍这异常认真的话一噎,罗旭顿时语塞。就在这时候,他听到耳畔又传来了一个声音:“小四说的也是我想说的。罗世子,从之前到现在,你帮了我姐弟不少忙,今次原本也可以不必捅穿这些,只径直把事情推到别人身上就行了。可你如今既然把话说得这般明白,我也想越俎代庖问一句,贵妃娘娘那边,真的无可设法么?”

    罗旭和陈衍扭头一看,方才瞧见陈澜和杨进周先后进门。由于外头雨大,杨进周的半边身子都湿了,而陈澜则是只有左肩微微有些水迹,只却不见油纸伞。看到陈衍急忙走上前去,罗旭的目光一闪,随即假作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无可设法倒是未必……要说也不怕你们笑话,大约是姑嫂之间历来都是面和心不合,我娘虽常常入宫探视贵妃娘娘,可要说亲近,却及不上贵妃娘娘和罗淑人的儿时情分。我娘每次从宫里回来都谈不上高兴,偶尔间也说起过贵妃娘娘常常惦记罗淑人。只罗淑人毕竟不是正室,回来之后统共就在先头皇后千秋节见过一次,所以贵妃娘娘常常念叨,奈何见面难送信送东西也难,贵妃娘娘深以为憾。”

    罗旭对罗姨娘并没有什么感情,因而连一声姑姑也吝啬,知道陈澜和三叔陈瑛几乎差不多是不共戴天,因而说清楚了这一茬,他也没放在心上,甚至也不问刚刚夏太监道了些什么,只若无其事地说:“三小姐和杨兄要护送夏公公入宫么?若是如此,我倒是可以陪着走一程,那时再告辞就无碍了。”

    刚刚听那么一番话后,陈澜一直在低头思量,此时,她终于抬起了头来,却答非所问地说:“罗世子,听你这么说,贵妃娘娘的事情并不是无可设法。我家五妹妹看着孤高清冷,却是个良善人,和我向来处得好。我借机对五妹妹说一说,兴许能让她去劝了罗姨娘,再由罗姨娘出面去劝贵妃娘娘。至于进宫的事,皇上体谅贵妃娘娘丧子,再加上有人转圜,应当会破例同意的。只你在外交游广阔,可知道有哪家人品好又门当户对的适龄公子?家中三叔一直在为五妹妹寻觅佳偶,只至今尚未有结果,三叔反而和罗姨娘闹僵了。姊妹一场,我不想看她所托非人。而且有了这由头,罗姨娘那一关好过。若再有你一封信,就更可信了。毕竟,罗家是罗姨娘的根本,她总不会连这点都忘了。”

    旁边的陈衍已经是听得呆住了。而杨进周在最初的惊愕之余,不禁盯着陈澜看了片刻,冷峻的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赞同。而罗旭则是从不可置信到由衷佩服,最后不禁苦笑了起来。

    “三小姐,你这还真是……一石二鸟之计,想得面面俱到。表妹有你这样的姐姐,足可安心。这样吧,如今先解决夏公公的事,至于你说的这茬我会尽快去打探好,等有了眉目就让陈小弟告诉你。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走吧。”

    皇城西安门。

    西安门三槛三门,重脊飞檐,朱墙黄瓦,一进门便是司钥库果园厂惜薪司等等内官衙门,在往里则是西苑,距离宫城远得很,因而在皇城的东西北三门当中,这一道算是出入人最多的,大太监们不用提,小火者出宫则多半走这条道,把守得也就稍稍宽松些。

    此时,雨下得很不小,一群人正在忙忙碌碌往身上披蓑衣,所以,当三辆马车在门前一停,头前第一辆车上的夏太监才一揭开油布帘子,几个把门的禁军立时满脸堆笑迎上前来,只当听说同行的还有海宁县主,要去西苑见宜兴郡主,他们才面面相觑了起来,又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夏公公,不是卑职不肯通融……实在是,里头下了严令……”

    “废话,又不是让你们眼下就放行,去西苑宜春馆报一声宜兴郡主罢了”夏太监身上的伤毕竟还没好,马车上一颠簸,刀口免不了火辣辣的疼痛,见几人仍有些犹豫,他便没好气地喝骂道,“人家得管宜兴郡主叫一声娘,耽误了小心吃排揎”

    他这么一说,那几个禁军不敢怠慢,终于有人急急忙忙进去通报了。而看见夏太监竟是也停车咋旁边,仿佛要亲自护送了进去,刚刚说话的那个总旗少不得上来搭讪,说着说着突然问起了小路子。原本还有一搭没一搭的夏太监闻言色变,当即重重一摔帘子。

    “别提了,那小子不知道死那儿野去了”

    吃了个没趣的总旗顿时讪讪的,退到一旁方才低声抱怨嘀咕了几句。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终于有人从宫中出来,却不是刚刚那个禁军,而是一行抬着凳杌,披着油布雨衣的小火者,居中还有人打着一把曲柄大伞。那总旗探头一看,认出是司礼监太监曲永,不禁有些吃惊。

    等到那一行核对了乌木牌,抬着凳杌出了西安门,就直奔着这边的三辆马车过来。最前头的小火者轻叱一声,四个抬着凳杌的年轻宦官立时停住了,又稳稳放下了杠子。曲永从上头下来,拍打了一下油布雨衣上的雨水,看着那辆车帘低垂的轿车出口叫道:“老夏。”

    下一刻,那方格夹门帘一下子被一只手高高挑了起来。探出头的夏太监看到外头是曲永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顿时没好气地挑了挑眉:“咱家只是帮着人求见宜兴郡主,总不会把你给招惹出来了吧?要办事快走,咱家今天一身晦气,没工夫和你磨牙”

    “一时的晦气总比一世的晦气好。”曲永咧嘴露出了一个少见的笑容,随即才点头致意道,“郡主之前刚刚从乾清宫回来,一会儿大概就有人出来了。只她心情未见得好,你应付时小心些。”

    “啰嗦,这些我还不知道……快走”

    夏太监又往外稍稍探了探身子,见那边已经有一辆黑油车行了过来,而曲永点头致意后,就和一个侧着身子撑伞的小宦官径直走了过去,他就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缩回了车中。然而,坐回座位的时候,他却发现杨进周正将窗帘拉开了一条缝,盯着曲永的方向瞧着什么。

    “别瞧了,那家伙是天字第一号怪人,你又不是没见过他,和他打交道多了,早晚得染上他的古怪习气……人是怪了点,心却还是好的,在宫里少见得很……”

    第二辆车上,陈澜也放下了窗帘,轻轻掸了掸飘进车厢的雨雾,又对执意跟来的陈衍吩咐道:“这边应当差不多了,你赶紧出去,和后头车上你罗师兄一块走。”

    “姐,不如我和你一起去吧?郡主也是我师傅呢”

    “别讨价还价”陈澜直接屈指在小家伙头上敲了一记,又对一旁的郑妈妈说,“就劳妈妈跟着四弟回去见老太太了。”

    郑妈妈连忙点点头说:“三小姐放心。”

    第三辆车上,独自坐着的罗旭犹如坐禅的和尚一般,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外头的雨声人声浑然不入耳。无数纷乱的念头之后,他的脑海中浮现出的竟是很早以前听说过,太祖林长辉禁不住楚国公再三相请,极其无可奈何之下给一座书院题的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眼下风声雨声,眼前是家事国事,哪一样都没法放开手。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二百三十三章 默契

    第二百三十三章 默契

    西苑宜春馆。

    看惯了南边的绵绵细雨,此时站在临太液池的水榭中,宜兴郡主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千万条银线砸入水面,激起一团团水花,微微拧起的眉头更蹙紧了些。自打皇帝称病之后,她就从家里挪到了这儿,平素除了偶尔去乾清宫陪皇帝下下棋,去长乐宫陪武贤妃说说话,带着周王到琼华岛上逛逛,甚至是见见进宫“串门子”的女儿。日子并不难过,消息也并不闭塞,可是,她的心情却很不好。

    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偌大水榭,她突然手腕一松,原本倒提着的长剑立时挥了出去。一时兴起的她并未用平时最擅长的那些套路,只是左一剑右一剑,看似杂乱毫无章法,却是带起了呼呼劲风,到最后就只见一团银光,犹如水银泻地一般,和身后那天地间的一道白幕彼此映衬,更显寒意袭人。

    “郡主,夏公公和海宁县主……还有杨大人一块来了。”

    听到这声禀报,宜兴郡主这才动作慢了下来,却是又运了片刻才收住剑势。接过那侍女双手呈过来的帕子擦了擦长剑,她这才将其收回剑鞘,随即自言自语地说:“老夏神神鬼鬼的来见我也就罢了,杨进周跟着阿澜来干什么……禀报的人只说是阿澜,早知道有他,我也就不练这一趟了,见他总得换身衣裳。惊鸿,待他们换下湿透的衣裳后,嘱咐人先上茶点,这都快傍晚了。”

    外头大风大雨,陈澜杨进周和夏太监刚刚这一路进来,全都是有些狼狈。马车只能行到灵星门为止,虽有御用监迎着的人预备了凳杌和绢里青纱窄檐伞,还有竹胎绢糊的雨帽和官绿杭绸的雨衣,究竟是不如家中的那些蓑衣斗笠木屐管用。所幸宜春馆中有张惠心的旧衣,陈澜大可穿得,而杨进周则是在出来之前江氏给另外预备了,因而不消一会儿就装束了停当。只有夏太监并不在乎身上那湿透的素青纻丝衣裳,两个侍女劝说无果,也就不再多说。

    陈澜和杨进周才坐下不久,宜兴郡主便出了屋子来。她并未匀脸上妆,满头青丝只用一根桃木簪挽了个简简单单的髻,身上配饰全无。见三人齐齐站起身要行礼,她便没好气地摆了摆手说:“不用拜来拜去了,下雨天的屋子里也潮,没来由污了衣裳。我就直问了,今天正主儿是谁?阿澜想来只是个陪客,老夏也是宫里常来往的,莫非是叔全你?”

    她原以为自己猜的有七八分准,可是,当发现陈澜和杨进周都看着一旁湿衣裳正滴着水的夏太监,她立时情知有异,脸色倏然一正。果然,下一刻,夏太监就蹒跚上前几步跪下磕了个头,复又长跪于地。

    “老奴好容易逃了一条命回来,如今满心彷徨,思来想去,只能径直来见郡主。”

    “你说什么?”

    看到宜兴郡主勃然色变,陈澜忙走上前,把此前的经过一一低声道来。随着她的话语,就只见宜兴郡主的脸色从震惊到恼怒,最后才重新平静了下来。于是,说完这些,她便悄悄地退开到了一旁,眼角又瞥了一眼杨进周,结果他也正好看过来,又轻轻冲她点了点头。

    “来来回回就是杀人,就不会玩什么新花样么”宜兴郡主冷笑了一声,随即就低头看着面前的夏太监,不耐烦地说,“老夏,你也不是第一天见我了,少和我来这一套,再跪着别怪我把你踹出门去你既然让叔全救回了这条命,又明白怎么回事,就该知道,要是皇上疑你,早就不容你这么自由自在宫里宫外乱跑。至于要杀你的人,不过是做个样子,你又不知道什么要紧的东西,如今败露了难道还死追着你要杀人?”

    夏太监一身湿淋淋的,再加上刚刚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换个人必定会怜他年老体衰又受此惊吓,可宜兴郡主却是一点不客气。即便如此,他却觉得真正心定了,连忙扶着膝盖起身,又讪讪地说:“郡主是最知道老奴的,不就是为了讨您一句准话吗?”

    “皇上是怎么病了,这你应该清楚,所以这事情暂且不要报过去,我让曲永去督着锦衣卫查办……不过你也应当知道,锦衣卫今年才刚换缇帅,这效率却是甭想指望。你要有什么疑心的人,眼下就说出来,我寻思寻思,索性直接让他们盯着。”

    此话一出,陈澜不禁和杨进周交换了一个眼色,随即就全都看着夏太监。然而,垂着头的夏太监却仍是刚刚那副哭丧着脸的样子,却是摇了摇头道:“郡主,也不知道是哪个天杀的栽赃老奴,又想杀人灭口,老奴眼下看着满朝文武,除了杨大人和县主就都是可疑的,哪里知道是谁的手笔?小路子是老奴收的最后一个干儿子,这还指望他出息了将来好养老送终,可他却就这么死了,老奴一想起来便心如刀绞……”

    见夏太监鼻子一酸,竟是流下泪来,宜兴郡主原还想打趣两句让他提起精神的心情顿时没了,话到嘴边更是变成了安慰:“我也不说什么缘法命数的话。他舍身救了你,不单单是因为你是他干爹,而且是因为你平日里真心对他好,危急时刻,他才会弃了自己首先救你。这样的干儿子,宫里头那许多大太监,恐怕也只你有这福分。至于报仇……你自己好好活着,就对得起他了,其他的事情有我”

    夏太监顿时愣住了。他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宜兴郡主,嘴唇蠕动了一下,可终究是一个字也没说,只是用湿漉漉的袖子使劲擦了擦脸,这才强笑道:“有郡主这句话,老奴清明冬至也就有脸给小路子烧纸了”

    “好了好了,被你说得我鼻子都酸了。”宜兴郡主无奈地摆了摆手,“你这个御用监太监也警醒些,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还没退去南京养老呢,就这么在宫外乱晃,这全都是给别人亮空门你懂不懂?好了,赶紧回西上南门那边的御用监衙门去,有的是你要做的事。”

    等到一番话把夏太监打发了走,宜兴郡主这才轻舒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腕才走到杨进周面前,似笑非笑地问道:“好端端的,你怎么会突然起意去盯着夏河?”

    陈澜见杨进周一愣之下就踌躇了起来,忙抢在前头说:“娘,是我让四弟去告诉他,都察院御史弹劾的事,本想是让他心里有个预备,可没想到他竟是料敌机先,派人看着夏公公在外头的宅子。”

    “哦,是你告诉他的,然后他就起了心留意?”宜兴郡主瞥了一眼陈澜,这才扭过头来,看着杨进周的目光便有些意味深长,“我原还担心阿澜素来最会克制自个,你又是个冷峻人,你们两个将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倒没想到关键时刻你不哼不哈,倒是靠得住看到没有,阿澜就怕我责问你什么,立时夸你是料敌机先……不过私底下肯定没少数落你吧?”

    此话一出,别说陈澜,就连杨进周也是撑不住了,表情很有些狼狈。宜兴郡主却饶有兴致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这才笑道:“总之你们两个没事就好。至于外头的风波,我是插不上手了,你们要有法子就尽管放手去做。皇上说是病了,其实是郁结在心,休养一阵子就不会有事,眼下正可以借机抽身,退到局外看看。”

    这无疑是最好的暗示和保证。陈澜立时按不住喜色,连忙道谢不迭。而杨进周迟疑了一阵,讷讷开口还没说两个字,就被宜兴郡主瞪了一眼。

    “外头雨都停了,你还不走?你可不是我们这些成日里只要赴宴串门子的女眷,还有正经事情的,虽不是掌印,可也要点卯的,小心被下头御史逮空子参一个荒疏赶紧回去,受的伤记得时时刻刻换药,再找个好大夫瞧瞧,别不当一回事,别忘了今后你可不止要孝顺母亲,还有个媳妇快走快走,我和阿澜娘儿俩还有体己话要说”

    要说斗嘴,杨进周哪里是宜兴郡主的对手,竟是连个插话的空子也找不到就兵败如山倒。于是,他只得依言告辞,临走前看了一眼陈澜,又没头没脑地说:“若是晚上走夜路回去,三小姐别忘了多带几个人……还有咱们答应罗世子的那件事,你别忘了对郡主说……”

    “还不走?”

    宜兴郡主把脸一板,看到杨进周无可奈何地一拱手出了门去,她就笑了起来,看着陈澜说:“看看,这小子以前不开窍,一开窍就比谁都明白,一口一个咱们……”

    “娘”陈澜终于忍不住了,一跺脚打断了宜兴郡主的话,“您再这么说,我可是要走了”

    “走什么走,你们小两口答应罗世子的事可还没对我说呢”

    陈澜这才醒悟到刚刚气急之下忘了这一茬,索性也不理会宜兴郡主那打趣,只拽着人的胳膊,把头低低埋了下来。直到随着宜兴郡主的步子走了许久,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处水榭,此时大雨已停,眼前的太液池恢复了平静,只有水面上被风吹起的阵阵涟漪。

    宜兴郡主看着右边挽着自己胳膊的陈澜,心里不自禁涌出了一股母亲的感觉:“想来你们俩也不会胡乱答应人,说吧,罗旭有什么事找上了你们?”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二百三十四章 情深不寿,交浅言深

    第二百三十四章 情深不寿,交浅言深

    说是皇帝因病免朝,但乾清宫东暖阁中此时此刻却颇有生气。周王林泰堪午后就来请安探望,要回去的时候偏遇着倾盆大雨,于是下雨天留客天,皇帝一向心疼这个长子,就把人留了下来,陪着用了点心,随即又留着他说话。虽都是些孩子气的话语,听着甚至不如那几个小儿子机灵伶俐,但皇帝的脸上却始终挂着温和的笑容。

    怜爱地轻轻摩挲着周王的脑袋,见他很享受似的靠在自己怀里,皇帝不禁莞尔。他其他的儿子们不是看他犹如老鼠见了猫,就是巧言令色讨他欢心,就连一丁点大的孩子也不让人省心,从母妃到下头的||乳|母宫女,也不知道教了多少心机算计。只有这个从来都仿佛是一张白纸似的孩子,和他呆在一块却最是松乏有趣,就连他这几日常犯的头疼也减轻了。

    “皇上。”侍立在门口的一个太监突然快步走了过来,深深低下了头说,“海宁县主和杨大人去了西苑宜春馆见宜兴郡主,夏公公也陪在旁边。”

    “陈澜和杨进周一起?”皇帝不禁有些讶异,随即就漫不经心地说,“这几日因为朕的病整肃宫禁,原只是为了让人把鸡毛蒜皮的小事送到内阁那里去,本就不是为了防着他们……他们俩都是最谨慎的人,虽则朕赐婚了,平日里应当不会没事情碰面。去个人到西安门问问之前他们求见的情形。再找个人去宜春馆,让九妹把陈澜带去长乐宫坐坐。”

    皇帝金口玉言,那太监自是不敢有丝毫违逆,又重复了一遍就蹑手蹑脚退了下去。而周王则是等到人走了,这才拱着拱着坐直了身子,又仰着头问道:“父皇要见人么?要见人的话,宝宝就回去了,娘娘说不能吵着父皇见人办事。”

    “父皇不见人,父皇不是正在养病么?”皇帝微笑地拍了拍周王的肩膀,“待会父皇送你回长乐宫。”

    “啊”周王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深深的喜色,张口就嚷嚷道,“父皇好”

    听到这毫无矫饰的话语,皇帝越发心情好了起来。随手屏退了周遭侍立的那几个太监宫女,他就拉着周王到了书桌旁边,示意他坐上自己那张雕花太师椅,又亲自拿了纸笔过来,饶有兴致地指点他写字。认认真真写了好一会儿,周王就有些坐不住了,揉着手腕子可怜巴巴地侧头看着皇帝,可却没出声。见他这般光景,皇帝不禁轻轻敲了敲他的脑壳。

    “你呀……比起你那些弟弟,你不用拜师读书,可记性那么好,写字上头也得用些心才行。不说别人,贤妃就写得一手好字,那都是你母后教了之后,她几十年苦练出来的……朕回头给你找从前写过的字帖,你回去好好练。”

    看到周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皇帝想起皇后在世时对周王的怜爱,想起在王府时这头一个孩子出世时,皇后那种高兴得犹如小孩子的模样,他不知不觉就陷入了怔忪,又无意识地握着周王的手,引着笔杆慢慢写起了字。起初还只是一个个不成词的字,但渐渐地,一阕词却一个个字地跃上了纸面。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昨夜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一阙流传久远的《江城子》,便由皇帝握着周王的手一字一句写成,待到最后,他便扶着书桌,忍不住苦笑着摇了摇头。

    周王伏在案上痴痴地看着那墨迹淋漓的字纸,盯着突然晕染开的断肠两个字发起了愣。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听到身边的一声长叹。

    “我平生最不信命,到头来才知道,天意最会弄人。福娘,尚未到周年,我便时时难以自禁,更何况十年生死两茫茫……朕还有泰堪他们陪着,你一个人可寂寞么……是了,你至少还有庆成……”

    乾清宫中如果说是冷清,那么,端福宫便是死寂。自从那位虽病弱,却为上上下下带来了好些活气的鲁王殿下过世之后,在这儿服侍的所有宫女太监就无不是战战兢兢,生恐一言说错一步走错引来了杀身之祸。服侍鲁王好些年的四个宫女全都“自愿”生殉了,||乳|母和保母则是这两日开始绝食求死,若不是罗贵妃显然还勉强吃些东西,其余人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会落入那随行的行列。

    坐在从前儿子的床上,罗贵妃突然狠狠捶着床板,随即便伏倒在了床上痛哭失声。入宫的时候,她才只有二八年华,虽说皇后命人照拂,可终究是孤立无援,幸好她有了一个儿子,一个可以给她解忧的儿子。她想给儿子争得最好的东西,可也并不是一定就要储君之位,可他还是死了,痛苦地在她面前死了

    “培儿,那些害了你的人,我会让他们一个个去陪你……”

    “娘娘,娘娘”

    尽管已经听到了身边的焦急唤声,但罗贵妃仍是隔了许久,方才徐徐坐起身来,理也不理那散乱的鬓发,只是用森冷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太监。

    “娘娘,外头传来了消息。”那太监躬了躬身,又凑近了一些,“那边说,请娘娘放心,既是答应了娘娘的事,一定会做到,晋王殿下和淑妃绝对没好报。”

    “我不要听这些”罗贵妃倏然抬起了头,眼神中不带丝毫感情,“你之前说的铁证,究竟什么时候拿出来?本宫的耐心有限得很,你不要意图瞒骗蒙混过去”

    那太监闻言一愣,随即赶紧陪笑道:“娘娘说笑了,小的哪敢。只是如今端福宫这边眼线太多,外头不敢贸贸然行事。等风声小了些,晋王名声扫地,到时候小的立马把他们谋害鲁王殿下的证据拿来,让娘娘能够一雪丧子之恨”

    一场大雨过后,西安门城楼泛着晶莹的微光。西边的西安门大街亦是如此,青石地上连石板带缝隙被仔仔细细洗刷了一个干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气息。从里头出来的杨进周把油布雨衣随手一卷塞进了马褡裢里,又谢过了几个帮忙刷马的禁军,上马沿着大街徐徐出去,才到街口,他就发现那边站着一个牵着马的熟悉身影,愣了一愣就策马靠了过去。

    “罗世子?你在这儿……”杨进周跳下马来打了个招呼,略一迟疑才直言问道,“你是在等我?”

    罗旭扫了一眼杨进周,随即露出了一个没好气的笑容:“算你还明白。自然是等你,横竖我是对杜阁老告过假的,左右都是耽误,索性今天就偷个懒算了。杨兄这会儿还要回右军都督府么?你不是掌印,神机营那边还有坐营官在,你总不会抽不出空吧?”

    今日一事后,杨进周对罗旭亦是添了几许敬服,这会儿听人家就差没直接说你就是没空我也不管,他不禁莞尔一笑,随即点点头道:“旁人也就罢了,罗兄既是寻我有事,我自然是有空的。不过,眼下已经不早了,这肚中空空说事也没趣,不若找个地方一面填肚子,一面说事情如何?”

    “好,杨兄果然爽快”罗旭脸色原有些古怪,这时候方才和缓了,又一直旁边的一条小胡同说,“那不如就是这羊肉胡同中的一家羊肉馆。我和东家熟识,那羊肉汤烤羊肉和烈酒都是一绝,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这才是男儿本色不是?”

    “那敢情好”

    两个大男人对视一笑,又双双上马沿胡同进去。待到了那家羊肉馆,罗旭打了个招呼就把马匹交给了应门的小伙计,又熟门熟路地把杨进周带进了内院的一间幽静屋子。待到伙计送上了一瓮酒,又上了两大碗羊肉汤,摆上了羊肉火锅和诸色下酒菜,言说烤羊腿还得等等,他就摆了摆手把人打发了下去。

    看到罗旭二话不说就撂开那两个小酒杯,而是把一边的大碗拿了过来,二话不说就倒了两大碗酒,杨进周不禁有些讶异。他是在北边呆惯了,那种冰天雪地里,没有烈酒完全熬不过去,所以他早习惯了把酒当成水的日子,可罗旭却听说是在京城养尊处优长大的,这酒瓮泥封一开便是酒气扑鼻,显见是烈酒,他竟然还好这一口?

    “先干了这一碗,再说正事”

    “好”

    想不明白就不去想,杨进周见罗旭双手捧了酒碗过来,也就一抖袖子双手接了,旋即和罗旭又举过来的酒碗重重一碰,两人对视一眼后,同时举碗咕嘟咕嘟喝了起来,不一会又几乎同时翻出了干干净净的碗底。

    “痛快”

    罗旭使劲用袖子一擦嘴,这才重重放下了酒碗,看着杨进周说:“我其实早就想这么和杨兄你喝一回酒了,只恨机会不那么好寻。毕竟我和你没见过几回,也谈不上多深的交情。但有些事情,若是眼下不撕掳清楚,日后难免被人钻了空子。所以,哪怕有人瞧见你我这两个不该交往的却偏碰在一块喝酒,我也顾不得了”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二百三十五章 日久生情

    第二百三十五章 日久生情

    尽管陈衍是个很擅长讲故事的小家伙,然而,朱氏几乎从他口中把所有的细节淘了个一干二净之后,仍然止不住心中那股忧虑。她知道宫中的宜兴郡主是陈澜的义母,怎么也不会对其不利,可现如今内外局势那样难以琢磨,就连夏太监这样的人都险些被人下了毒手,若是有人心生叵测对陈澜不利,那又怎么办?

    于是,尽管今天的晚饭是小厨房根据她最近的口味精心做的,四色酱菜色香味美俱全,可她仍是食不甘味,只喝了小半碗粥就摇了摇头。绿萼苦劝无果,郑妈妈也是才开口就被朱氏瞪了回去,到最后还是陈衍亲自出马,她才勉强多用了半个小花卷,却再也不肯吃东西了。晚间其余晚辈来请安的时候,她也一直意兴阑珊,更没在意陈瑛又没露面。

    眼看快到了亥时,就在朱氏以为陈澜兴许要宿在宫里的时候,玉芍突然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来不及行礼就嚷嚷道:“老太太,三小姐回来了”

    “阿弥陀佛,三清道尊,谢天谢地”

    朱氏合掌念了一声,也没觉察到自己把诸天神佛全都念了个遍,这才接过一旁绿萼送上的茶水一气喝了小半盏,心里总算是舒畅了起来。然而,就是二门到蓼香院这一会儿走路的功夫,她都等得有些不耐烦,直到外间传来了说话声,她的脸色才霁和了下来。

    “老太太,我回来了。”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听在朱氏耳中却犹如天籁之音。她一下子就露出了笑容,伸手把陈澜拉起按在炕上旁边坐下,又端详了一眼她身上的穿着,这才说道:“想来是入宫的时候淋着了雨,所以才在郡主那儿换了这一身?真是苦了你了,今天那雨下得最大的时候差不多就是你进宫那会儿,直拖到这么晚了才回来。”

    “娘留我在宜春馆坐了一会儿,就去了长乐宫看周王殿下,又赶在宫城下钥前出来,再耽搁了一会儿就这时候了,也忘了派人知会您一声。”陈澜解释了两句,见郑妈妈已经领着绿萼玉芍退下了,而陈衍则是坐在炕上对面眼神炯炯地盯着自己瞧,她便长话短说道,“秦太夫人今天应当已经听进去了我的话,再加上小四那边的进展,晋王只要还有一点脑子,就应当不会再听人蛊惑撇下王妃,所以这件事算是办成了。”

    朱氏就只有韩国公夫人陈氏这一个女儿,因而对于外孙晋王妃张惠蘅和世子张炤姐弟俩,她心里最是记挂。每每想起晋王妃如今的遭遇,她就悔恨得无以复加,所以,此时长舒了一口气的她眼角微红,忍不住拉住陈澜的手说:“多亏有你,多亏有你”

    “老太太,我也有功劳呢,你怎么单单只夸姐姐”

    扭过头的朱氏看到陈衍一脸夸张的表功模样,忍不住笑着冲他招了招手,见他也凑了过来,她才顺手把他也揽进了怀里,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温情过后,她方才想起陈衍说起的另一桩,于是连忙对陈澜问道:“澜儿,小四还说了罗家的事,你觉得罗世子说的真可靠么?”

    “老太太,我知道因为罗姨娘的关系,您不待见罗家,但恕我直言,如今贵妃娘娘没了鲁王殿下,看似罗家受了重挫,可从长远来看,他们反而从夺嫡的泥潭中挣扎了出来。只要贵妃娘娘能够不受人挑唆,凭着威国公的军功,罗世子的进士出身,日后的前景绝不输给咱们这些传承百多年的勋贵世家。不说这些,罗世子从前也给咱们帮了不少忙,他是正人君子,否则只需说一半捂一半,何必吐露这些。”

    “你说的也是……怪不得罗姨娘想把五丫头许配给罗世子却不成,她是满肚子坏水,罗世子却正派爽直,两边就不是一个路数的。东昌侯府倒了,广宁伯府败了,以后哪怕不揽事不生事,咱们家也得多交往一两家,既如此,罗世子又是小四的师兄,便好好亲近就是。”

    朱氏以前提到罗家就?br /gt;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按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