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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第2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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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冠盖满京华 作者:肉书屋

    ……”想到这安园之中空荡荡的人手不够,而张庄头曾经提过那些庄户人家种子农具都缺,陈澜就笑道,“那就回去看看,各自的家里可有人手空闲,这儿内内外外都要人帮手,一个月工钱五百文,只要能做活肯吃苦就行。”

    如果说豁免欠租、赶跑打手、免去新租,这一切的一切看着还只像是新主家的一时好心,那这雇人就实在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虽说是庄户人家男男女女都要下地干活,但每个月五百文的工钱,哪一家匀不出个把来?有了这钱,买种子买农具,手头就绝不会这么紧了。一时间,几个佃户你眼看我眼。争先恐后说自家有。陈澜也不说其他,让他们回去互相转告,说安园还需要二三十个粗使仆妇十个庄丁,让他们回去互相转告一声,随即就放了人下去。

    等到屋子里没了外人,赖妈妈殷勤地搀扶着陈澜从屏风后头出来,瞄了一眼张庄头便低声说:“三小姐,小的多一句嘴,这先头才免了一年的租子,如今却还要从他们里头雇人,一进一出便是老大的饥荒。就算只三十个人,一人五百钱,一个月就是十五两银子,一年就是一百八十两,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赖妈妈话还没说完,一旁的张庄头就笑道:“话不是这么说,小姐却是考虑得周全,嫂子且听我说。虽说免了欠租和今年的新租,但只是许了这些佃户一个好前景,他们如今种子农具耕牛,什么都缺。实在没法子还得求上来。与其那个时候再贷给他们,还不如眼下招些人在庄子上帮工,这也是朝廷平常以工代赈的意思。不怕笑话,这里虽说房子齐整,可各色东西各色活计还有不少要准备的。再说,收留人也不白干活,后园的花花草草侍弄好了,晒干了能卖钱,再加上竹林出竹笋,鱼塘养鱼,林林总总也能贴补不少。”

    见赖妈妈恍然大悟,陈澜也解说道:“他们是这儿的本地人,感念府里恩情,做事情必然尽心尽力,不会耍j偷懒,而且以后收租的时候,有他们带着,也不怕有些人家明里暗里哭穷。再者,老太太还不知道要在这儿休养多久,雇着这些人并没有坏处。若长住,原先的丫头就不够了,府里世仆那么多,有时候挑丫头却还补不上好的,要外头人牙子送人来,如今听见要到外头,怕吃苦更是指不定怎么推搪。既如此,庄户人家里头以后也能选些伶俐的小丫头来做杂活,等咱们回城就放她们回家,也省却了好大的麻烦。”

    赖妈妈能在蓼香院伺候。虽不是头等有脸面的,但也是聪明人,此时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老太太避到这通州的庄子上来,三老爷必定会借这个机会在府中的世仆当中扶植一批人,而老太太的本意恐怕也想看看谁忠谁j。只府中那些下人这么多年下来,趋炎附势已是本能,到时候收拾起来能剩多少能用的就说不清了,到了那时候,这边的人手兴许就能补上。

    这些佃户虽说不是生死捏在主家手里的奴婢,可从这田地上来说,竟比奴婢还可靠些!

    陈澜也是想到了种子农具,而且更想到这些佃户刚得过自己的恩情,只要她现在和将来不断让他们尝到甜头,自然便是最可靠的人。她在府里根基浅薄,下人们奉承也多半只是看着老太太的偏爱,若有一天那偏爱没了,她便又得靠自己挣扎。所以,她自然不会把希望放在积弊严重的侯府世仆身上。又嘱咐了张庄头几桩事情,她就带着赖妈妈出了屋子。

    因这两日进进出出,又是经常要见张庄头,再加上临波馆内多了两个妹妹,于是她便留着红螺在那边看着,习惯了带上赖张二位妈妈。在屋子里见人时也不戴帷帽,只坐了滑竿在外行走的时候,却不得不多留意一些。这会儿从小道出了一重门,她瞧见那边岔道上陈瑞正带着两个亲随过来,忙令人停住了,等人近前就开口问道:“陈管事这是刚刚打外头回来?”

    陈瑞见陈澜竟是用豁免欠租和新租消弭了一场乱子,心里不免觉得这位千金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可今日出门到巡检司打探时得到了那个惊人的消息,他也顾不上先头那些鸡毛蒜皮。这会儿听见陈澜停住发问,他忙躬了躬身子道:“是,小的刚从张家湾巡检司回来。”

    陈澜瞧见陈瑞脸色不好。立时想到了杨进周那一头:“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

    “也罢,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且到那边避风的去处说话。”

    所谓避风的去处,便是夹道尽头原本建好用作婆子守夜的一座小屋,如今因为人少,自然空着。陈澜带着赖妈妈进去之后,陈瑞也跟了进来,其余人则是由张妈妈带着守在外头。这会儿赖妈妈在中间椅子铺上软垫之后,她就坐下了,又拿眼睛看着陈瑞。

    “小的去张家湾巡检司打探消息,那位柴巡检说,今天一大早,有人守在通州往京师的大道上,抓了带着十几个手下从通州城出来的夏庄头。消息传开之后,正在通州城内别业的锦衣卫指挥使卢逸云卢帅勃然大怒,气急败坏地派了人去四面搜捕,结果一无所获,便立时动身回了京城。据说,那位夏庄头之前便在卢帅的别业里头。”

    事情竟然牵涉到锦衣卫那位指挥使?

    陈澜拢着那只八角形紫铜手炉的手却一下子收紧了,随即皱着眉头说:“那个夏庄头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皇庄庄头,怎生会和锦衣卫缇帅搅和在一起?”

    “小的也没问出来,看张家湾巡检司那两位的光景,似乎并不意外,兴许卢帅靠着这位办事也不一定,毕竟夏庄头是宫中夏公公的亲戚。”说到这儿,陈瑞顿了一顿,这才又躬了躬身说,“既如此,还请小姐三思,咱们侯府虽说不怕事,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也没必要为了那些泥腿子惹上锦衣卫缇帅。新租豁免就是给他们大造化了,欠租的事就不用管了。”

    此时此刻,陈澜却没什么功夫寻思陈瑞的建议,脑海中第一个蹦出来的念头就是之前的事是杨进周奉命行事,还是锦衣卫的内斗。然而只是一瞬间,内斗两个字就被她按了下去。倘若杨进周真是如传闻中那般回京进锦衣卫不过大半年。那么,以她几次相处的心得来看,此人不会有过分的争权心思。那么,如果不是内斗,便是皇帝的意思了。

    皇帝要借此拿下那位锦衣卫指挥使?可为什么要这么拐弯抹角?

    看到陈澜仿佛在发呆,陈瑞不禁有些不耐:“小姐,咱们侯府虽说尊贵,可管的是带兵用兵,无论是在朝事还是其他事情上,都鲜少露头,而锦衣卫官全都是皇上亲手简拔,最是信任不过,何必搅进这趟浑水?”

    “这事情不用再说了。”陈澜把那些思绪藏进了心里,这才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道,“我知道陈管事一片忠心,不过老太太已经把内外事情交托给了我,这庄子又原就是皇上赐给我和四弟的,有些事情该撕掳明白自然该撕掳明白。陈管事这两日一直在外头,也辛苦了,如今就多休息休息,这一波事情须臾就过去了。”

    须臾就过去了?陈瑞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陈澜说得轻描淡写,他只能压下那疑惑和恼怒,躬身告退就出了屋子。而赖妈妈看着这光景,心里更是犯嘀咕,等到陪着陈澜回到了临波馆,她一见人进西厢房,就立时拔腿去了正房禀告。

    日暮时分,在外头转悠了一天的陈衍方才带着伴当和家丁回到了安园,这一夜,安园上下有人睡得踏实,有人却辗转难眠。而到了次日中午时,京师郑妈妈派来了信使,带了一个让朱氏大吃一惊的消息。

    皇帝将锦衣卫指挥使卢逸云削籍为民,由司礼监太监曲永暂时提督锦衣卫!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八十二章 寿礼被毁

    第八十二章 寿礼被毁

    由于朱氏年纪大了。自然有些畏寒喜热,因而正房里除了烧着暖炕,三间屋子还全都摆了火盆和熏笼。为了少些烟火气,用的银霜炭都是特意从侯府送过来的,满满当当三大车。此时此刻屋子里暖意融融,空气中还飘荡着一股淡淡的莲子清香,倒是让人心旷神怡。

    只不过,屋子里伺候的人就没这等好心绪了。自打早上府里郑妈妈派来报信的人一走,朱氏就一直在沉思,早上连孙子孙女的问安也一概免了,草草用了几口早饭就坐在炕上一动不动,于是,一应丫头们无不是放轻了脚步,唯恐触怒了老太太。而哪怕是绿萼昨日才和陈澜一块又去问过芙蓉和木樨,也不敢在这种时候贸贸然说出来触霉头,更不敢随便开口劝说,只能瞅着空子换热茶递手巾端漱盂,却是连小丫头的活计都一块包办了。

    这僵硬的气氛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屋子里的丫头们才听到了一个淡淡的声音:“去,把澜儿叫来。”

    总算等到了一句吩咐,虽说那话头极其生硬。但玉芍还是赶紧亲自出了门去。不一会儿,她就把陈澜请了过来。看着绿萼招呼了小丫头们到外间去,她端上茶水之后也蹑手蹑脚退了,等在正厅的小杌子上坐下了绷好绣架,她就低声对绿萼问道:“咱们府里和锦衣卫井水不犯河水,老太太为什么听了那个消息之后,反应那么大?”

    “嘘,你小声些,这消息如今除了老太太,只有咱们两个知道,要是给人听去了,全是我们的大不是。”绿萼赶紧让玉芍住口,侧耳听了听,里头的人仿佛坐在一块小声说话,不虞她们能听见,这才低声说,“我想,兴许是为了后面半截。为什么是司礼监的曲公公提督锦衣卫?要知道,咱们大楚,太监宦官素来是不能干涉政事的。太祖爷甚至一度只用女官,想把宦官都废了,可终究架不住诸代的制度,于是就立了铁牌在那儿。据说祖训上就有一条,哪位万岁爷敢让宦官干政的,不许入宗庙!”

    玉芍素来知道绿萼因从小伶俐,跟着郑妈妈学了读书写字,只想不到这种应该是男人知道的典故也知道。因而少不了拉着人详细追问。一时间,两个大丫头的脑袋碰在了一块,从典故说到了传闻,传闻说到了流言,最后齐刷刷打了个寒颤。

    而东屋之中,陈澜被朱氏拉着坐在暖炕上,先是随着老太太的问题详详细细禀明了当初见杨进周的经过——既是没有私相授受,自然也就没有任何不可对人言之处。说完之后停顿良久,就在她以为朱氏不会对她说,之前京里郑妈妈让人送来的究竟是什么消息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握住了。

    “这次亏得是你有决断。”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之后,朱氏就将另一只手也放在了陈澜的手背上,“想来你也知道,郑家的今天派了人过来送信。那信上说,锦衣卫指挥使卢逸云昨日带人回京之后,就被召入了宫中,结果人没出来,旨意倒是在京城九门落锁之后下来了。卢逸云玩忽职守包庇j人,兼且贪墨无数,着革除官职削籍为民,逐回原籍编管居住。这其中。那个天安庄的前任庄头夏恽已经下狱。为着这个,御用监夏公公也被严词申饬了。”

    饶是想到这一桩事情必然是在天子心中已有定论,听到朱氏说出这一条处置,陈澜仍是一颗心砰然一跳,但随即便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当口她也不去掩饰,双掌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随即才对朱氏强笑道:“我只是想着,那位杨大人毕竟是锦衣卫,而且看他说话谈吐,理当是奉了圣意,不是随随便便拉咱们侯府下水。我不得已之下,只能打着皇上的旗号安抚佃户,还真是险,幸好没连累老太太和府里。”

    “什么连累,既是卢逸云有罪,你这次就立了大功了!”

    朱氏笑吟吟地拉着陈澜坐得更近了些,这才语重心长地说:“这两天你做的事情赖家的都已经禀报了我,还求着万一有事,我定要出面帮你一把,如今看来,你一个人却是处置得极其妥当,竟比男人强!那个夏恽既是j人,挑唆了佃户就不单单是为了给咱们府里添堵,说不定还有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文章。你打着皇上的名头压下了马蚤动的佃户,传出去便是天子宽仁,自然就有功。而且,看样子应该是那个杨进周立的首功,咱们与其结下善缘,对于衍儿日后也有利。”

    “老太太想得深远。我那会儿没考虑这么多,只想着扯起虎皮作大旗,生怕别人不听我的,心里七上八下也没个准,还是这会儿才放了心。”

    陈澜知道这一回已经表现得够了,自然少不得说两句谦逊话。若是从前,朱氏不过是觉得她乖巧,如今却知道这是可信赖的臂膀,因而除了往日的慈祥之外,又多了一些教导,其中不乏外头那些男人们理会的大事。她说得仔细,陈澜听得更仔细,因而祖孙二人谁都没注意到时光流逝得飞快,直到外间绿萼说午饭已经备好,这慈孝的情景方才告一段落。

    然而,这世上偏是有人煞风景,朱氏正留着陈澜一块用饭,外间就突然传来了一阵吵闹。紧跟着,陈滟竟是突然撞开帘子闯了进来。她仿佛没看见朱氏一下子沉下来的脸色,直挺挺跪在地上,随即带着哭腔说:“老太太,求您给我做主,我辛辛苦苦做了十几天的一块绣帕竟是在火盆里头只剩了半截!那是我敬献给皇后娘娘的千秋节寿礼。如今只有四天了,我就是没日没夜也赶不及了!”

    千秋节寿礼?忙了两三天的陈澜这才想起还有那一档子事,面色顿时有些古怪。她在朱氏和芸儿面前固然是说得天花乱坠,其实却是并没有十分把此事放在心上。且不说皇后这次说要考较勋贵千金的手艺来得古怪,很有可能是给快要到年纪的几位皇子选妃,她不想掺和,就是真要出挑,也不在这个上头。比起这个,她宁可用自己的表现去打动朱氏,让其切切实实地感觉到,与其把她送去王府威胁晋王妃的位子。还不如另结好亲。

    在如今这个世道,她能做的也只有尽可能的争取最好结果,仅此而已。

    此时此刻,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陈滟,朱氏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厉色,正要开腔,外头突然又是好一阵嚷嚷。到了这个份上,她终于忍不住了,当即沉声对绿萼喝道:“去看看是谁那么没规矩,一个个全都闹到了这儿来!”

    绿萼看看地上的陈滟,答应一声便出了屋子,不消一会儿就转了回来,却是偷瞟了陈澜一眼,这才嗫嚅道:“是跟三小姐的芸儿,似乎在和人吵架……”

    “这丫头又惹事!”陈澜原以为事不关己,可听到这话不由得立刻站起身来,又歉然对朱氏屈膝一礼道,“我出去看看,若真是她惊扰了老太太,我一定重重责罚!”

    可话还没说完,芸儿就风风火火闯了进来,也是不管不顾在朱氏和陈澜面前一跪,这才带着哭腔说:“老太太,小姐,也不知道是哪个心思恶毒的混账,把小姐做的那双鞋给绞得不成了样子。要不是奴婢正好整理箱子,还发现不了这个!”

    陈澜原要开口训斥芸儿,可一听这话,又见芸儿双手呈上了一双连鞋面带鞋底完全都被绞得稀烂的布鞋,她顿时愣住了,再看朱氏已经是面沉如水,她连忙劈手夺过了那双鞋子,又盯着芸儿喝道:“才多大的事情,要闹到老太太这儿来?老太太是来养病的,不是来断这些无头公案的!给我回房去,等我回来再发落你!”

    三两句把芸儿轰走,她又看了低头抽泣的陈滟一眼。口气方才放缓和了些:“四妹妹,二叔三叔留下你和五妹妹,是来照应老太太的。这绣帕毁了我知道你着急,可总得体恤体恤老太太的身体。”

    陈滟跪在那里,听陈澜竟是当仁不让地教训起了自己,朱氏则是一言不发,不禁使劲咬紧了嘴唇,膝行两步上前,又磕了两个头,这才抽抽噎噎地说:“老太太,都怪我一时情急。实在是我预备的礼原本就轻,不过是靠功夫不是靠其他,可这一下子十几天的苦功全毁,到时候我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丢自己的人是小事,丢咱们侯府的人却担当不起!”

    朱氏原本今日心情不错,可陡然之间捅出这么两桩事情,她顿时又觉得咯得慌。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她便突然开口说道:“五丫头人呢?两个姐姐这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还能在屋子里坐得住?玉芍,去看看五小姐在做什么,请了她过来。”

    此话一出,陈澜便不动声色地瞥了陈滟一眼,见其一味低头拭泪,心中不禁暗自生了计较。自己的屋子里向来没断过人,能够进进出出的,只有这院子里的人。现如今陈滟那儿和她遭了同样的事,陈汐只怕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想到这里,她又再次看了看陈滟。正好陈滟在朱氏呵斥下款款站起身,不经意地扭过头,两个人四道目光恰是碰了个正着。

    想到自己这三天几乎一直在外院忙忙碌碌,陈澜不禁心中哂然。这一招都用得太拙劣了,以为这天下没有明眼人了么……抑或者是,原本就不为瞒人,只为剖心?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八十三章 雷霆,宫使

    第八十三章 雷霆,宫使

    被父亲留下的时候。陈汐并没有得到只言片语,只她从前也习惯了一个人应付所有大小事情的日子,因而留下之后便是该做什么做什么,倒也从容镇定。只不过,知道父亲忌惮的是老太太笼络长房,她自然是对陈澜姐弟的一举一动极其着紧,特意让丫头时时留心。奈何陈衍大多数时间不是在外院练武,就是干脆出门,陈澜也是一日中少有留在房里。偏生老太太还把那位周姑姑请了过来,更是完全绊住了她。

    所以,这时候进了屋子,她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见满脸脂粉被泪水冲得一塌糊涂的陈滟还在那儿用帕子擦眼角,她忍不住心里一阵厌烦,随即目光就落在了陈澜的身上。陈澜就坐在炕上朱氏的旁边,那个位子从前一向都是二房两姊妹占据,如今却已经换了人,不知道以后若是老太太把长房利用够了,会不会也一脚把人踢开。

    想着这些,她便没注意到陈澜的表情,只是恭恭敬敬屈膝行了礼。然而,接下来朱氏说出的话却让她陡然之间一惊。目光先是在陈滟身上一扫,旋即就落在了陈澜身上。

    “你三姐和四姐为皇后千秋节预备的礼物,不知道被哪个心思歹毒的人给毁了。我叫你来也是想问问,你的礼物可别跟着一块遭了殃。”

    陈汐好半晌才收回了目光,随即垂着眼睑说:“有劳老太太关心,只是之前我那条织毯已经都预备停当了,就放在家里不曾带过来。”

    此话一出,她自然能感觉到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不禁攥紧了帕子,这才镇定自若地说:“既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正应该好好查查。这寿礼本就是如今最要紧的东西,若是敬上的时候方才发现有了岔子,那可怎么好?”

    “因为火盆里用的银霜炭都是从府里运来的,数目有限,所以东厢房里只有中间那间屋才摆着,平素进出也就是我和五妹的那些丫头们。”陈滟抬起了头,却是楚楚可怜地说,“三姐成日里忙碌,她那儿的丫头一直没过来串过门,更何况三姐的东西也给毁了,肯定是那几个喜欢乱逛的丫头干的!”

    尽管不曾指名道姓,但话说到这个份上,矛头指向谁已经是清清楚楚。陈澜看见陈汐那清冷的脸色倏忽间变得更冷冽了,看着陈滟的目光仿佛能喷出火来,心中一忖度,已是差不多断定了此事明细。她知道朱氏眼下恨不得拿个把柄把三房踩下去,可人都避到通州庄子上去了。有些事情就是逞了一时之快也没什么意思,更何况她不想让人当成了枪使。

    毁了她的东西,更想借她成事,以为她真是没气性的人?

    因而,赶在朱氏发话之前,她就站起身屈了屈膝,又轻声说:“老太太,您这两天才好了些,还是不要劳神。虽说事出重大,可贺礼家里赶一赶,总能拿得出来,总比不上您的身体要紧。而且,您如今是养病,出面发落了未必落得好。您如果信得过,这事情便交给我吧。”

    朱氏原本是想借着由头发作陈汐,可听陈澜这么娓娓相劝,她心里立刻惊觉了过来。郑妈妈派人送来的信上除了锦衣卫指挥使卢逸云被免职的消息之外,还说了都察院两位御史弹劾陈瑛苛待嫡母,又说京中朝贵之中也颇有议论。可除去这些,当年陈瑛之母殉葬的事情却也是一样沸沸扬扬,却是将陈瑛的苛行冲淡了不少。如今回头再想想。她那会儿确实是多年积怨憋在心中,一刻都忍不住,否则又怎会给人留下口实?

    “也罢,连外头那么大的事情你都处置得稳妥,更何况家里这点小事?”朱氏须臾便做出了决定,慈和地朝陈澜点了点头,“就交给你去查吧,不论是谁,总得有个结果!”

    陈澜注意到,当朱氏说出交给她的时候,陈滟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失望之色,等听到结果时,大约是发现她看了过去,又索性垂下了目光,反倒是陈汐不动声色。把这些看在眼里,她就答应了朱氏,随即才领着陈汐和陈澜出了门。

    下了两级台阶到了院子里,刚刚围绕在身边的暖气被寒风吹得无影无踪,她便自然而然地捂紧了手中的暖炉,这才头也不回地说:“赖妈妈,去穿堂对面的倒座厅看看,若是生好了火,就将东西厢房的大小丫头都叫过去,我和四妹妹五妹妹一块过去盘问。”

    赖妈妈才跟出门,见陈澜仿佛背后生了眼睛似的吩咐了一句,忙不迭地答应了,随即就一溜烟地往前边穿堂跑了过去。这时候,陈澜方才转头看了看陈滟和陈汐两个人。如此近距离地审视,两个人的面色都很自然。她便微微一笑道:“若是别的东西丢了毁了,不过是盘问一番,问不出结果就责罚了一众管东西的丫头也就罢了,但这一回是丢的寿礼,若我真的问不出什么,恐怕那些牵涉其中的丫头就得一并全都撵了了。”

    闻听此言,陈汐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当即冷笑道:“三姐这话不是在吓咱们吧?要真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撵人,她们岂会心服口服!”

    陈滟的脸色也不好看,却是强笑道:“五妹妹说的是,咱们三个身边大小丫头加在一块,怕得有十几个,若是都撵出去了,到时候从哪里再挑熟手使唤?”

    “我刚刚已经说了,若是寻常东西丢了毁了,自然不用这么兴师动众,可这回的事情传扬出去,咱们侯府那就是丢人了!知道的不过是说丫头怀恨主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里的姊妹兄弟之间不和,挑唆了丫头做下这等歹毒的事!四妹妹和五妹妹都是聪明人,就不用我多说了吧?”看到陈汐眉头紧蹙,陈滟则是刷地一下脸色白了,陈澜这才淡淡地说。“不管怎样,眼下先去前头的小厅审一审再说。”

    撂下这话,陈澜见陈滟陈汐都不说话,却也不给她们回去和丫头通气的机会,又和她们并肩往前走。到了穿堂,她就看到自己屋子里的几个丫头也都来了,从苏木胡椒到红螺芸儿,面上都尽是愧色惭色,一贯爱说爱笑的芸儿更是眼睛通红,仿佛刚刚哭过。尽管平素里对她们都异常和气,但这一次她却是沉着脸。一一打量了过去,却是一句话没说。

    见陈澜冷着脸丢下她们就往前走,红螺忙追上前两步:“小姐……”

    “现在不要说了。”陈澜知道眼下说什么都会给陈汐陈滟落下口实,遂打断了红螺的话,见陈滟陈汐谁也不理谁,眼神中却都有些焦躁,这才淡淡地说,“不是每次都有机会知错就改的。”

    须臾功夫,穿堂对面不大的倒座厅里头就满满当当站了一屋子十几个人。当陈澜说她和陈滟的两样寿礼被毁的事情之后,她就看到底下的丫头们全都是吃了一惊,彼此之间多有互相看的,仿佛是全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面对这光景,她便把刚刚对陈滟陈汐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末了便说道:“如果没有人承认,没有人举发,那便只有如法处置了。”

    刚刚陈滟和陈汐被陈澜牢牢拖住,别说嘱咐丫头,就连使眼色都不敢过分,此时一左一右和陈澜一块坐着,一听这话,陈汐终于忍不住了,一拍桌子道:“都听到三小姐的话了吗?认下了就是一个人撵出去,要是不认不举,就是一体全都撵了,到时候别再到我面前说什么冤枉不冤枉,要怨就怨那个心思歹毒只知道做这种鬼祟勾当的!”

    陈汐这一张口,陈滟顿时也坐不住了,少不得也开口说了几句,却是色厉内荏没多少气势。此时此刻,底下的丫头们终于慌了,就连进来时得了红螺嘱咐的芸儿和苏木胡椒,亦是有些惊慌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谁领头跪在地上,呼啦啦一下子跪了一地的人,就当一众人有的求饶,有的赌咒发誓说真的不知情的时候,外头帘子却突然一掀,竟是守在门外的赖妈妈。

    “三小姐。外头京里来人了,是宫里的夏公公!这会儿张大哥打发人来报信,说是夏公公指名要见三小姐!”

    果真是派人来了……可来得竟是这么快!

    心里转着两个互相矛盾的念头,陈澜看了看陈滟和陈汐,略一思忖便站起身来,看着底下人又一字一句地说:“你们都是在府里伺候了多年的,应当知道我的脾性,我原本不是那等严苛的人。不过,若是以为我真的什么脾气都没有,那就是错了!别当我说的是什么气话,真要查不出子丑寅卯来,回头我就回禀了老太太,别怪我没给你们脸面!”

    说完这话,陈澜便径直朝门外走去,又对笑脸迎上的赖妈妈说道:“请赖妈妈帮着四妹五妹把这里的事情问清楚,我请张妈妈陪我去见夏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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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八十四章 赐宅赐银,不若四字御言

    第八十四章 赐宅赐银,不若四字御言

    安园甫一造好没多久就换了主人。临波馆倒是布置好了家具摆设,可修造停当的正堂却一直空关着,连桌案椅子都尚未准备齐整。这次朱氏过来休养,祖孙几个在临波馆中安置停当了,张庄头忙这个忙那个,自然就把正堂布置的事情忘在了脑后。直至今天宫中突然来人,他方才想起这一遭,却也只能暗自叫苦,因陈衍又由楚平四个伴当陪着出门去了,思来想去唯有把人迎到了之前陈澜见佃户的那正厅。

    这会儿,平日虽有帐房,防备也不甚严密的小院中站着两排犹如标杆似的锦衣卫,一个个纹丝不动钉在地上,腰中配着整齐的制式钢刀。而大厅中,夏太监坐在左手第一的椅子上,却是根本没去动那盏小厮战战兢兢送上来的茶,而是把玩着手中的一块牙牌。

    宫中旧制,但凡内侍,都得佩戴一块荷叶头的乌木牌,上头一面写着内使或小火者字样,一面中间加盖长方火印。上书“关防出入”,而火印两旁则是分刻内使的名字和编号,因而凭着这官制的乌木牌,内廷倒也整肃。而一旦升任奉御或长随,则是换用象牙所制的牙牌。夏太监这一面牙牌已经是用了多年,因而已经微微有些泛黄,但此时此刻,他用绢帕一丝不苟地擦拭着这面牙牌,脸色却有几分微妙。

    直到身后的小内侍低声提醒了一句,他这才抬起头来,正好瞧见门帘高高打起,一位少女跨过了门槛。余白绣折枝花的对襟小袄,朱墨色的绫裙,外头罩着一袭玫瑰紫的银鼠鹤氅,头上只见少许珠玉,瞧着端庄稳重,又不乏妩媚,因而他顺势站起身来,因笑道:“这一身普普通通的衣裳,穿在三小姐身上,愣是有一番侯府的富贵气象。”

    陈澜虽说上一回见过夏太监,但那只是随众接旨,并没有和夏太监说过什么话,此时听到他用这般熟络的口气,心下一转,她也就收起了原本稍客套些的打算,大大方方行了礼。

    “夏公公说笑了。实在是不知道您来,又怕您等着,所以只着了家常衣裳,只报了一声祖母就匆忙赶了过来,您别说我失礼就好。”

    “哪儿的话,咱家就喜欢三小姐的大方。”夏太监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等到陈澜又寒暄两句坐下,他这才卷起袖子,从袖袋中拿出了一张纸,却是捏着并不忙着交出去,“先头咱家到侯府宣读皇上的旨意,赐还了长房的庄子,后来派底下人送田契的时候,谁知道竟是漏了一样,还累得咱家不得不再跑一趟。这是这座安园的房契,还请三小姐看看可对。”

    安园的房契!

    陈澜犹豫片刻,方才站起身上前双手接过,却见那房契上头明明白白写着多少间多少亩,确实是如今她这座安园的房契,心里既有些明白,却又有些迷惑。只是。夏太监明显没有和她打哑谜的打算,又笑吟吟地点了点头。

    “东西三小姐尽管收下,虽说从前这园子有些干碍,但如今过了明路,再没人敢聒噪半个字。除了这个,之前令尊的田产入官的时候,一同还有好些杂七杂八的财物入了官,如今这些东西在库房里也寻不到了,咱家管着天财库,只能估摸着补给你,大约就是三千两银子。”

    此话一出,夏太监背后侍立的那个小太监就捧着一个乌木罩漆小匣子上了前。陈澜听见那三千两的数目和名头,心中自是敞亮得很——不消说,这自然是因为她帮杨进周那个忙的缘故——锦衣卫缇帅落马,不管其中有怎样的内情名目,至少她也算是有功,只这功劳不够名正言顺而已。

    因而,接过那匣子,她只一掂分量就知道内中必定是银票,于是交给旁边的张妈妈拿了,又取出袖中之前朱氏交给她的那张银票,轻轻巧巧塞了过去,不料夏太监竟是伸出手来,轻柔却不容置疑地挡了。看到这情景,她微一沉吟,就冲张妈妈使了个眼色。张妈妈连忙屈膝行礼,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

    “若是别人,咱家自然收得心安理得,但今天咱家还没谢过三小姐。这人情自然收不得。”夏太监看到陈澜看也不看捧着那个满是银票匣子退出去的张妈妈,收回银票之后就只看着她,心中暗自赞许她小小年纪就不贪外物,知道轻重,就叹了一口气说,“之前这天安庄的夏恽,是以咱家亲戚的名头在这儿管着的,他胡作非为也都是打着咱家的名义,也不知道上上下下送过多少钱。要是这一回真的被人跑了,只怕咱家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所以,不管怎么说,这回总算是补救得及时。就连皇上也说,三小姐着实机敏稳重。”

    这会儿没有外人,因而,陈澜听到这机敏稳重的四字评语,虽是心中一跳,却不可抑制地暗自叹了一口气。要不是两世为人,她哪来的这机敏稳重,哪能在这错综复杂的环境下挣扎求存?

    “这话我实在是当不起,若不是那时候事出紧急,又有杨大人来,我也不敢出此下策。还请夏公公回宫禀奏皇上,就说我年轻莽撞。又承了太多恩德,实是愧疚。”

    天子内宫妃嫔不多,多数都是如武贤妃这般出自民间,又或是如淑妃这般出自低品官宦,再或是如罗贵妃这样低级军官世家的女儿,因而,勋贵之家要奉承天子,也是着实找不到多大的机会,因而知道天子重孝道,从前趋奉太后,如今趋奉那些太妃太嫔。夏太监已经是见得多了。那些千金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更喜欢的是在皇子面前露脸,丁点大的事情恨不得张扬得比天大,因而端详着陈澜,夏太监若有所思地用手指叩着扶手,随即就轻咳一声。

    “杨指挥那会儿去禀报的时候,皇上在乾清宫东暖阁,咱家正好伺候在旁边,那会儿就只听皇上说了那四个字的评语,随即便有咱家这一趟过来。不是咱家打诳语,京城公侯伯这么多,别说是哪家的千金,就是公子,也只有威国公世子曾经得过皇上的夸赞。所以,三小姐这次的事情,可谓是办得漂漂亮亮。咱家老了,因着祖宗规矩严厉,也不敢攀龙附凤给自己招惹祸事,所以今天讨了差事亲自过来,只想结一个善缘。”

    陈澜虽说不能尽知朝廷大事,可也知道楚朝和历史上的明朝最大的不同,就是宦官不能预政事,更没有什么批朱之权,因而如今宫中内宦虽是置产外居办产业等等应有尽有,可明目张胆干政的却是没有。夏太监直言说不敢攀龙附凤,只是想结一个善缘,无非是看准了她这边有值得结交的价值。可是,就算陈衍将来能够袭爵,她一介女流又有多大的前程?

    这些思量都不是能宣之于口的,因而她只得含含糊糊谦逊了两句,最后送夏太监出门的时候,仍是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出乎她意料的是,对于她这种态度,夏太监也是丝毫不恼,临走的时候还笑眯眯的提醒说,天安庄的特产桃子素来是宫中最爱。日后桃子收获的时候,不妨往宫中内府供用库送一份。

    夏太监此来亦是坐一辆轿车,拉车的是两匹健骡,因是驯熟的,套车出发没花一点功夫。随着车轱辘的转动声从外头传来,随侍的小火者就服侍夏太监脱下了貂鼠披肩——这披肩用钩带斜挂于官帽的后山子上,风毛向里,最是暖和不过。等用熊皮盖毯捂住了夏太监的膝盖,又把手炉交给人捧好,那小火者就忍不住低声说道:“老祖宗为什么对那三小姐这么客气?”

    “客气?”夏太监咂巴着嘴,斜睨了那个低眉顺眼的小火者一眼,这才淡淡地说道,“你是小林子的干儿子,又是咱家的同乡,所以咱家少不得带挈你见识见识世面。别以为只有那些什么王什么公什么侯的才是值得巴结的,先别说那些轮不到你,就是轮到了,也兴许有的是带累你的时候。倒是这些还名声不显的人,几句话就能结下人情来,日后用得上。皇上连内阁的阁老们都很少有夸赞,却赞了这位三小姐,兴许将来有造化的!”

    见那小火者瞪大了眼睛,随即恍然大悟地连连点头,夏太监心中嗤笑一声,知道这个入宫才不过两年的小东西恐怕是想到了之后的皇后千秋节,又想到了什么王妃,不禁哂然一笑。有道是宁为英雄妾,不为庸,这世上的姑娘家有无数想嫁入皇家的,可王妃也分哪个王,分着大小,将来皇后的位子更只有一个。又有几个像当今天子那样敬重皇后,虽病弱无子依旧稳坐中宫的?

    说起来,又是赐宅,又是赐银,却是不如那机敏稳重四个字的评语。

    横竖他已经卖了好,之后这位阳宁侯府的三小姐是会继续聪明,还是会犯傻跌倒,却不与他相干。倒是曲永……那提督锦衣卫究竟是一时还是长久?还有锦衣卫指挥佥事杨进周,此次立下大功,按理是该升迁的,这升迁是在锦衣卫,还是在别处,如今还真说不好……

    另一头,送走了夏太监的陈澜带着张妈妈匆匆往回赶,可才过了石桥,她就看到一个人影气急败坏地冲了过来,随即带着哭腔说:“三姐,五妹逼死我的丫头,你得给我做主!”

    此时此刻,陈澜一下子看清那扑上来的人是陈滟,再一听那话,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她就离开这么一小会,竟是闹出了人命?

    第一卷 京华侯门 第八十五章 巴掌,人命

    第八十五章 巴掌,人命

    小小的倒座厅里。看到陈澜急匆匆地进来,赖妈妈满面羞惭,挪上前去就扑通一声双膝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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