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部分
娑罗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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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探得消息的朱雀守进屋时,眉头深蹙,神色冷凝,半晌没有做声。以为吉卓已然回天乏术,心蓦得一沉。所幸适才虽是险象环生,可御医施针后,咳血不止的急象总算缓了过来。我吁了口气,睨向虚张声势的男子:“你犟着张哭丧的脸,我还以为那孩子没救了。”
朱雀守不语,侧眸望向别处,似在沉思。见他不理不睬,我略感不快,可待情绪平复,亦觉适才确是我无端迁怒,微一苦笑:“我许是世间最自私的娘亲,只想着自己的孩子能不能受得住打击。”
存了私心,关切旁人的生死,确是没有比我更自私的母亲。可我近旁的男子亦然,只顾护短,替我寻起开脱的借口:“旻夕是你的命根子,对她的关切占了上风,也是无可厚非。”
颇是怀疑他有意将手套拉在一边的茶案,走上前来,又次牵了我的手,似模似样,暖起冰凉的柔荑,“只要忧念出自真心,孰轻孰重皆无妨。”
虽是为他所累,手背顿起寒栗,可心头渐暖,也便由着愈发大胆的木头将我当作手炉使唤。尔后三天,时常坐立不安,直待许御医欣然回禀吉卓性命得保,方才释怀,欣然颌首。
“许有心愿未了。”
为了一个生机渺茫的小宫人,几日不眠不休。亦不旁敲侧击,在主子面前抬高自己精湛的医术,惟是谦逊归功吉卓求生意志强烈,确是难能可贵。我赞赏一笑,按惯例令人呈上赏银,他却目露毅色,躬身婉却。凝望铁骨铮铮的男子,我淡然笑说:“行医济世亦需底本,当是本宫的一片心意,用这些银子给求诊的百姓多买些好的药材。”
他闻言微愕,我浅笑,以不甚恰当的比喻,心照不宣:“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朱雀守之所以指名这位许御医,乃因他不若其他御医攀权附势。淡泊名利,一心钻研医术,且是不计报酬,时常在宫外给没钱就医的百姓赠医施药,称得上是仁心仁术的医者。只是两袖清风固然值得称赞,为民谋福祉亦需资本,深深望我,未有迂腐推委,终是不卑不亢,可亦诚心诚意,朝我躬身恩谢。
“好生送许御医回府。”
我回首嘱朱雀守亲自送御医回府歇息。虽是颌首称是,可临去前,朱雀守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我惘然,然未深究,目送二人离去后,转身进里探视已然醒转的吉卓。
“不必起身,你躺着回话便可。”
见少年支着两肘想要起身,我抬手柔说。许是病弱,泄了心防,他忘却宫人的忌讳,目不转睛,静静望我,一双澈亮的眸子不若寻常病患那般黯沉无光,仿似历经沧桑,已然看开无常世事,淡润如水,无欲无求。见往日唯唯诺诺的少年露此清明眼神,我微怔,暗忖许是历经生死之劫,方至如此,颌了下首:“本宫的郡主对你十分牵念,定要保重身子,早日见好才是。”
“多谢郡主关切。奴才定将殿下诫言谨记于心。”
虽是中气不足,可少年回话不急不徐,神态泰然。我淡慨,不动声色,回首轻嘱与他同室而居的小毛子用心照顾,临去前,复又望了他一眼,仍是如水清润,却在我回首间,平添一抹难以言喻的深沉。窒了一窒,不知缘何,我没来由地酸楚,难解这莫名的伤怀源自何故,对凝片刻,平起念想:“本宫身边缺个稳重的人,待你伤愈,就到本宫跟前伺候吧。”
他微怔,然是喜忧不形于色,垂下眼睑,恭声称是。我背身离去,直待走出屋子,方消心里那抹异样的暗涌。
“殿下……”
许是我此刻神情黯淡,在外等候的萤姬欲言又止。笑了笑,我说:“往后别细瞧那孩子的眼神,让人觉得心疼。”
“啊?”
萤姬闻言,匪夷所思,我实则亦然。抬眸望了眼碧朗苍穹,万里无云,暖意融融,且有莫名情愫在心底滋生,渐然填埋缺失一角的心房,令得眸中苍茫的天空亦然随之明朗起来。
“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该是回不来的吧。”
许自苍秋过身后,久未有这般心静如水的时刻。为这没来由的多愁善感自嘲,在众宫人见怪不怪的瞩目之下,牵了萤姬的手,冲摸不着头脑的即家妹妹淡笑:“陪我去落英斋看皇二姐。”
“……哦。”
即家妹妹惘然点头,即若寻到我前言不搭后语的原由,正了脸色,极是严肃地断言:“定是前些日子烧糊涂,落了病根。我这就差个小太监去追哥哥,让他将许御医请回来,给您瞧瞧。”
摇了摇头,我笑着在她额际轻戳了下:“说不清是什么……”
抬手指向心口,唇漾恬笑,如释重负。
“许是有样重要的东西回来了。”
很好猜的回归吧( = = |||)
给个剧情解释吧。悠然来到这个世界,源自“轮回劫”(某只在后文会交代)。与她相关之人的转生势必破坏悠然今世的命盘,所以折中起见,他和文之初、悠然在奈何桥上遇见的那位吹箫的无良先生做了交易。他的条件只有回到悠然身边,保她无恙。对方的条件比较恶劣(非常的恶劣)。而且包括小朱在内,侍卫不可能朝夕相伴,可以贴身随在亲王身边的不是宫女就是宦官(好听一点 = = |||)……其中只有吉卓命数将尽,所以……打无良吹箫男吧!
另,其实这个回归,某只也知道很欠打。不过为了剧情需要,冒大不韪吧。一个皇帝不可后院失火,(将来)前朝有小朱和客晟,后宫虽没有三宫六院,但也需要一个能人掌管,免她后顾之忧。而皇帝身边的首领内监向来是权臣攀交的对象,如没有定力和手腕,皇帝的很多决策由此透给权臣,弊大于利吧。所以某只拼了,带着被暴打的觉悟,设定这样的情节。这位“吉卓”对悠然来说,就是郑和对明成祖朱棣的存在吧,指不定某只真会踢他下西洋(某作者顶锅盖逃中……)
至于无良吹箫男的恶劣条件,先卖关吧(被暴打中……)
伍章 · 隐翼 '一'
五年前的一个秋夜,借尸还魂来到羲和,几度春去秋来,掐指一算,时至今日,已然在这片仍是陌生的土地度过四个农历新春。静心细思,方察这些年未曾过上一个安生的春节。
头一年在流亡途中染了肺疾,听苍秋眉飞色舞地道说北地的风土人情
第二年仍是相依相偎,可此前出逃事败,我自尽未果,借着守岁,和丈夫一夜无眠
第三年得闻客柔有孕,我既喜且怅,怕是苍秋寻来婵媛坊,坏了大事,同即家兄妹出走南方
第四年仍是流亡,满怀希冀,盼可苦尽甘来,却是失望。
现下即要在这琼楼玉宇的皇宫迎来第五个新年,谈不上喜庆,可亦非愁云惨淡,至少失而复得的伶俐女儿承欢膝下,一双挚友不离不弃,且有亲缘上的姐姐相伴左右,多少慰藉。只是明年三月,这位年轻的公主便要远赴异乡和亲,惆怅之余,更是懊悔当初未有开口为她推却这门毫不般配的亲事,趁萤姬和两个小宫女带着小娃儿在外学踢毽子,我怂恿莞菁:“过几日便是除夕,我想买些民间的年货,顺道去壬生寺给尧烺哥拜个早年。二皇姐要不要和梅儿一起出宫转转?”
知晓自家幺妹在外的数年间,已然变得心如野马,中规中矩的公主娘娘微一苦笑,摇首婉却。可不日便将远嫁异国,终其一生,未曾见过故乡的风土人情,亦是撼事。听我添油加醋,道说坊间趣闻,她虽是神色恬然,可未有自察,美眸隐露一抹艳羡向往,终是经不住我再三诱惑,颇是迟疑:“皇兄能答应吗?”
我本是兴高采烈,可乍听莞菁提起那人,沉下脸色:“皇姐宽心,我自有法子让他答应。”
见我冷言冷语,毫未将当今圣上放在眼里,莞菁不无忧虑,柔声劝我莫要义气用事:“皇兄确是对不起你,可他已是一朝天子,就算为了旻夕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帝王睁只眼闭只眼,我也便顺水推舟,将这位异母姐姐接来永徽宫养病。许是生怕此生再无相见之期,她曾与我有过一番推心置腹的长谈。彼时,我越俎代庖,代茈承乾化解两姐妹之间的心结,亦将近年的遭遇与茈尧焱的恩怨纠葛悉数告之,得闻当今圣上非是茈姓中人,她沉默良久,终是不置一词,只嘱我莫要深陷仇恨,多看眼前人。即使有心复仇,亦不可急功近利。现下亦然,轻覆上我的手背,试图安抚。我只淡笑摇头:“哥哥们走的走,出家的出家,梅儿现在只有二皇姐这样一个亲人,多少想尽份心,替姐姐置份出嫁的贺礼,又不知你喜欢什么,还是咱姐俩一道去挑选为好。”
两国盟亲,已是众望所归,我无力撼动,只能擅自撬开金丝笼,放飞这只笼中鸟儿,令她在广袤故土翱翔一回,不至空留遗憾。故未迟疑,扶她躺回软榻,出门平静撂下一句我去找皇兄聊天,趁即家妹妹瞠目结舌,只身去往茈尧焱的寝宫。
原本不经通传,擅闯紫宸宫,是为不赦死罪,此番我难得承帝王盛情,长驱直入,却在承明殿外遭遇拦阻:“殿下留步,皇上和华妃娘娘……”
见路公公极是为难,毋须细明,亦知内里是何动静,我似笑非笑,正是暗忖做人当识时务,晚些时候再来觐见,却听得内里传来茈尧焱兴味高唤:“是梅儿来了吗?让她进来。”
也不怕让我撞见非礼勿视的场面,冷嗤了嗤,却之不恭。待路公公推开门,我飞快瞥了眼殿内情形,便见御座上的紫袍男子膝上坐着一个衣衫凌乱的美艳女子。想到他同宠妃风流快活的时候,我却要代司其职,挑灯批阅奏折。低首翻了翻眼,暗咒了声荒y无道,在华妃娘娘恨睇之下,若无其事地走进殿去。
“梅儿寻朕定是有国事相商,你先下去。”
颇是狼狈的女子侧眸狠瞠不速之客,可亦奈我无何,掩起半敞的襟口,悻悻起身,睥睨向我,扭起杨柳细腰,风姿袅娜。我抿唇忍笑,直待装模作样的好皇嫂走远,方正脸色:“抱歉扰皇兄雅兴……”不无冷嘲,我淡望御座上那位坐没坐相的皇帝陛下,“臣妹有一事相求,望皇兄成全。”
听我公事公办的口吻,他漠笑,道了声但说无妨,听是请他准允德蓉公主出宫,微一阖眸,支首斜倚椅扶:“朕凭什么要答应你?”
言下之意,要我按老规矩,等价交换。只是这回我毋须委曲求全,淡扬起唇,了无笑意:“这是你欠茈家的,现在该是你还债的时候。”
“哦?!”
他闻言,兴味一笑,挑眉示意我继续。虽说亲缘世理,于他一文不名,可即便白费唇舌,我冷然道:“皇考于你有养育之恩,你却那般害他,后又令几位兄长自相残杀,最后更是夺了茈家的天下。现不过让你放皇姐一天自由,已是便宜了你。”
不无意外,他无动于衷,淡逸讽笑,起身缓步近前,轻佻抚过我的脸:“这般振振有辞,其实不过和朕一样,是个外姓人罢了。”
不以为然,我阖了阖眼,冷笑渐深:“没错。如果是你知道的那个我,确是没有资格对你说这些话……”反握住他的手,移向生有胎印的后肩,“可惜这是茈承乾的身子,里面流着茈家人的血,皇考生时予我厚望,自有资格代他教训你这个恩将仇报的不肖子。”
他面带笑意,眼神冷凝,漠睇良久,冷淡抽手,回望嵌玉镶珠的御座,语气淡泊,却是隐约一丝深切恨意:“朕无父亦无母。谁都没有资格教训朕。”
淑妃名位虽高,却是无宠,对这留在身边的长子亦不待见,一个无母庇荫的皇子在宫里的境遇可想而知。只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即使常年遭人冷遇,令他养成这等扭曲的性格,亦不足以成为他施害的借口。阖眸,压下涌至心口的仇火:“也许别人曾经薄待你,可二皇姐一向与人无争,和你素无仇怨。不求你收回成命,只要给她一天,让她出外看看宫外的世界便好。”
“万一她借机脱逃,你让朕怎么向伽罗国交代?!”
猜忌亦须有个限度。莫说幽居深宫的金枝玉叶,如若当年我并非借茈承乾之身还阳,初来乍到,独自在民间谋生,恐亦要走番弯路。轻挑起眉,我暗忖片刻,冷笑漠激:“如果天朝大国的公主对自己的国家一无所知,定会教人看轻。好歹让二皇姐在民间走走看看,多少有个底,免得到时伽罗的国君问起我们羲和的风土人情,她什么都答不上来,徒惹人笑话。”
同这个琢磨不透的男人谈条件,须得反其道而行。良久不语,终是一声轻嗤,深望向我,他冷淡讥诮:“皇妹言之有理,茈家的人若是教人轻瞧,皇考在天之灵,定难安生……”蓦得攥住我的肩,倾身向前,抵上我的额,眼神渐深,“其实只要你和朕安生度日,给朕生几个皇儿,将来不管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朕都答应你。”
实是不明他缘何如此执着我生养的子嗣,我冷睇他片刻,渐扬起唇:“包括皇位?”
他讥笑,微一颌首,无甚迟疑。即使得来全不费功夫,可等同施舍的皇位,我不屑得之,冷淡抬手,欲将他推开:“我没你那么百无禁忌,再说后宫之中,盼着给你生孩子的女人多的是,少煎一碗避子汤,你心念的皇儿许便有指望了。”
“她们不配!”
原以为眼前的男子和苍秋一样,视子嗣为洪水猛兽。未想他不以为然,冷笑了笑,眼里积起一抹狂炙:“你和朕一样都是不容世的人,缘何不能顺从朕,做对超脱凡俗的神仙眷侣?”
兄弟二人确是南辕北辙,一个心存自卑,另一个却是自视甚高,妄想与来自异世的女子结为睥睨世人的神仙眷侣。冷睨那双闪烁异芒的诡谲眸子,乃至生气的力道亦失,闭了闭眼,我啼笑皆非:“尧焱,你能不能偶尔做些让人明白的事情?”
虽是来自异世,可我不过一介俗人,自不可能伴君痴狂。便见近前的男子眸露失望,渐松开手,我漠笑了笑,径自走到御座前,轻抚龙首,触得一手彻骨寒意:“赔上大半辈子,去坐这么冷的椅子,简直自讨苦吃。”
只不过因为这个不可理喻的男人,我的后半辈子许便要同这张冰冷彻骨的椅子相依为伴。微一苦笑,我坐下身去,凝住那双沉黯眸子:“你杀了我丈夫和儿子,我恨不能将你千刀万剐,”
迄今不知,亦无心深究他为何会对我这般执拗,刻意略过他眸中稍纵即逝的痛色,第一次当面道出似海深仇,似真非真,我轻描淡写:“如果你没把皇位当回事儿,趁早禅让给我。”
一朝天子一朝臣。即使互相利用,客氏亦不可能坐视我取茈尧焱而代之。我若有心起事,其门生遍布的京畿守军,与繇州军当是势均力敌,如若归氏而今仍然手握东南重兵,我且无虞,可茈承乾的那位威海将军舅父已死,胜算各半。比之刀光剑影,生灵涂炭,我亦宁可一步一步,将这个残佞的男人拉下皇位。
凝住那张和苍秋相像到憎恶的面庞,我眼神渐冷。
民心所向,大势所归。归氏一党刻意散播我提出的诸多于国于民有利的政策,令得德藼亲王在民间的声望渐高,反观这个琢磨不透的男人,自从诱杀北地极有威望的云霄之后,被人视作鸟尽弓藏,加之当年他y谋篡位的诸多版本的内幕在坊间流传渐广,更是间接抬高我这个亲王心忧江山社稷、力图造福万民的公众形象。可惜皇帝陛下对此犹不自察,反将国事悉数推给心怀不轨的亲王妹妹,成日纵情声色,与宠妃在紫宸宫里夜夜笙歌,近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已有半月不曾临朝听政,无心之人见此,摇首哀叹当今圣上荒y无道。可不知为何,我惟感他自暴自弃,有意反衬我勤政爱民。漠冷凝望听闻大逆不道的诳语后仍是木然以对的男子,我微皱起眉:“若是兵戎相见,我许会克制不住自己,让你也尝尝万箭穿心的滋味。”
我和归氏一党皆知不可c之过急,乃因茈尧焱尚无大过,师出无名。待他自甘堕落、名声跌至谷底之时,再行借机发难亦不迟。只是弑君篡位本非光明磊落,为了张御座血流成河,非我所愿,后让一步,暗示只要他禅位于我。愿弃仇怨,许他封地,从此天各一方,眼不见为净。然,令他禅让,乃是天方夜谈。不无意外,他漠冷一笑,慢慢悠悠,跺到近前,俯身将我抱起,一如先前与华妃调情如出一辙,搂我横坐在膝,轻撷住我的下颌,淡淡讥诮:“你刚才不是说心心念念要杀了朕,替他报仇,怎得回头就改了主意?”
我偏首避开他渐然上移的手:“有件事,你一直都没弄明白。”
我夺皇位,并不全然以牙还牙,为苍秋和洛儿复仇。这些年,他只手遮天,我们夫妇才会走投无路。不令悲剧重蹈覆辙,直截了当的方法便是夺走生杀大权,令他从此不能为所欲为。听我坦言谋夺皇位,实存私心,他扬眉淡讽:“德藼亲王不是爱民如子,心怀天下?”
我浅笑,云淡风轻:“将你拉下皇位前,我只有余力去护我身边的人。”
虽是不甘,可伴君如伴虎,正如莞菁所说,他到底还是羲和的皇帝,一言可置人生死,既不能任他予取予求,亦不可凡事忤逆,免得他稍不如意,复又做起滥杀无辜的暴君,累及我身边之人。半垂下眸,言归正传:“二皇姐比你这个一国之君更懂得个中利害,不会那么没出息地逃走。而且有我看着,跑不了。”
听我拐弯抹角地冷嘲热讽,他扬眉,不以为然:“朕怕到时反是你借机生事。”
诚然,我确是个惹祸精,可我出宫,那个招人厌的佞人定会如影随形,即使我心有图谋,亦难成事。漠笑了笑,我冷淡说道:“今天说是来求你,其实只是来知会一声,若你有意刁难,我至多硬闯便是。”
他知我个性,说到做到,如在宫门闹得不可开交,只会令人愈发生疑缘何德藼亲王禁足皇宫,坐实捕风捉影的流言,于他于我皆难堪。因此无关痛痒的小事,与我反目,亦是无谓。我漠然静候,终是等得他不无讽刺,哼笑出声:“何必这般兴师动众?只要开春后的秀女大选,你伴朕一起遴选新妃,朕就允莞菁出宫游历。”
我蹙眉睨他:“还要害多少女人,你才肯罢休?”
将万里挑一的佳人收归己有是帝王的特权,无可厚非。只是他遣人四处网罗美色,充裕后宫,实则另有隐衷。他诡笑,蓦得收紧箍在腰间的手,险令我窒息:“你若掌凤印,眼下身居后宫的众妃永不复见。”
茈尧焱最不可理喻之处,便是可以罔视世人眼里的伦理和我显于外的恨意,一相情愿地做他的春秋大梦。对这有异常人的思考方式不知是笑是嗔,与他j同鸭讲,更是心累,不耐冲他挥手:“到时我来过过场,替你挑几个漂亮妃子就是了。”
即使敷衍了事,可也算是应承他不明真意的邀约。待他满意松手,我即刻跳起身,未有行礼,便然扬长而去。待我回到永徽宫,得闻我怂恿德蓉公主出宫游历,已然习以为常的即家兄妹面不改色,萤姬慢条斯理,将从御膳房偷来的糕点喂进小娃儿的嘴,竖起食指,煞有其事地告诫目不转睛凝住她手里另半块软糕的小郡主,将来莫要和娘亲一样,尽惹是非。我不以为然,轻啐了声,转眸却已不见朱雀守的影子,直待一个时辰后,面无表情的即先生将不知打哪弄来的两件男装递到我手里,我微是一怔,即便欣然颌首,慨叹知我者,清曜也。
“我们也经不起你一再折腾。下不为例。”
话虽如此,他亦知不论有心无意,我早是众矢之的,实难做个悠哉游哉的闲散宗室。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他淡唤萤姬去张罗吃食,供我和莞菁路上解饥。闻言,我尴尬笑笑,近来确是一反常态,食欲莫名大增,尤是夜半批阅奏折的时候,不再推委萤姬偷来的夜宵,往昔偏淡的口味亦重些许,许是近来政务繁重,身子不堪负荷。赧然低声,令萤姬多备些甜中带酸的枣糕,即家妹妹莞尔,道我仿又回到当初身怀六甲的那段日子,成天叨念旖如事前备在包袱里的酸梅子,可又恍觉这未假思索的调侃揭我旧伤,笑意蓦僵,不知所措。近旁半侧着身的朱雀守亦然沉脸,冷睨了眼胞妹,即又朝我望来,眸里满布沉黯,许是忧我想起一对命运多舛的双生子,徒感伤怀。我苦笑了笑,牵过旻夕的小手,轻拍小腹,故作轻松:“肚里真有个小娃娃也好,给旻夕做个伴,往后外祖也寻不到借口,我同他的孙儿成亲。”
原想开解面露沮丧的萤姬,可冷不防背后传来瓷器碎地的声响。回首望去,便见逆光中,清瘦少年半垂着脸,怔往一地碎片,良久,似若恍觉失态,敛容跪身:“奴才该死。”
伍章 · 隐翼 '二'
见是适才伤愈、到我跟前伺候的吉卓,我笑笑,扬手唤他起身:“叫人进来收拾一下,顺道让他们再煮碗牛奶给郡主。”
他恭声称是,却未承情,自己动手收拾碎片。待闻声进苑的宫人清理残迹,仍是躬身在旁,深低着脸,若有所思。不知这孩子怎般念想,我摇首,淡声嘱他:“明日本宫要陪二皇姐出宫,你就留在宫里,代本宫好生看顾郡主。”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念着寒冬腊月,原想将旻夕留在宫里,免得出外受凉。可小娃儿许是察觉娘亲要撇下她,独自出外游乐,拉了我的衣角,走到哪儿,跟到哪儿,晚膳过后更是不依不饶,一路尾随来到书房。见我板脸,不加理会,亦不气馁,咻咻爬上膝来,神神叨叨,在我耳边念念有声,一股子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拗劲,足可比拟此刻伴在近旁的义父。
“罢了。”
睨了眼令小娃儿近墨者黑的始作俑者,我终是无可奈何,搁下手里的朱笔,轻捏小娃儿闷声哼哼的鼻子:“就当是给你莞姨饯行。”
许是皇室沉寂十数年,未有听得稚儿的啼笑,性情沉静淡泊的莞菁不觉染了小娃儿的烂漫,不复恬淡如水的矜持,渐然变得爱笑起来。可惜难得姨甥两人甚为投缘,却是相聚无多,想着往后许没机会再相见,搂过兴然摇头晃脑的女儿,许久沉默,直待萤姬端了夜宵进来,怅绪渐散:“这两日辛苦你和婉朱准备年庆。明儿个放你假,回去和吴嬷嬷聚聚,旻夕有小吉子跟着便好。”
一语道破她心之所念,即家妹妹蹙眉迟疑,终是不敌吴嬷嬷私房菜的诱惑,目光闪烁,避过兄长冷睨,冲我点头笑谢。近旁的吉卓则领旨称是,声淡如常,眉眼却隐一丝欣喜。忖着大难过后仿是变了个人似的孩子到底露了少年人的贪乐,我莞尔,将旻夕放下地去:“和你的小吉子回梅蕊小筑安生睡个好觉,明儿妈妈和莞姨就带你出宫看杂耍。”
平日非要哄上半天方肯阖眼的小娃儿难得干脆,奶声奶气地应了声,兴高采烈地任她甚喜的小宫人牵着回梅蕊小筑安置。待两人走远,我吁了口气,揉起眉心,释缓疲乏。
“勤政虽好,可熬坏身子,亦是得不偿失。”
皇帝这个职业许是世上最苦的差事,争夺皇位更是自作孽不可活。虽是有心顺水推舟,早些安置,可瞥了眼成堆的奏折,只得强打精神,同近旁沉颜以对的师傅一番讨价还价,终是各退一步,待我看完刚从紫宸宫秘送来的急折,便回寝殿歇息。只是朝政大事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乍见奏折所提的两位边疆大吏,我睡意顿消,怔然良久,即使牵连其中的挚友安然无恙,仍是怒火渐起。可亦知当非那人所为,深蹙起眉:“夜赫龑不是这样沉不住气的男人。”
听我提起曾经不甚磊落将我掳去九皋的男子,朱雀守眼神骤冷,可看完奏折,所见略同。仿似不敌羲和,又恐两国结盟,反过来对之不利,先下手为强,暗杀繇州州牧及镇守西北永嘉关的安西将军徐黉。这等好似狗急跳墙的行径,实是不符夜赫龑心高气傲的个性。更毋说少隽与四王爷夜赫昊之间渊源深厚,如若当真夜赫龑所为,现下九皋便非风平浪静。我隐怒,暗忖究竟何人这般胆大妄为,值此敏感时期,挑起是非。可思来想去,仍难揣摩个中玄故。捏了捏眉,虽无头绪,可凝住奏折上赫然醒目的名字,我苦笑:“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那人也算有几分胆识。”
虽有一身绝顶武艺,却不若自家师弟可以收放自如地控制力道。听说为官之前,师姐大人有回路见不平,将个当地作威作福的地痞全身筋骨打折后,便被怪师父严令不可随意对常人动武。故此之后,她深藏不露,平日看毛手毛脚的师弟不甚顺眼,亦不过重踢上几脚,打发了事,此番遭遇行刺,那位女州牧如若动起真格,恐是厚积薄发。假想行刺之人的下场,一腔怒火蓦化无力的长叹,亦由此想起侯府中人的近况,对朱雀守黯然笑言:“不知母亲还有旖如肚里的孩子现下可否安好。”
深居宫中,消息自然闭塞,更毋庸相隔千里,惟有自暗里遣去亲信的归仲元那里,偶尔知悉侯府的近况。我那失心疯的公公仍是终日恍惚。母亲闭门谢客,专心照看神智不清的丈夫。不过近来侯府亦不尽然愁云惨淡,知我牵念旖如的终身大事,年初母亲进宫自请与丈夫一同幽禁别苑前,已为小妮子和苍祈完婚,九月得允回澜翎的时候,藏身枺车男》蚱抟嗳淮爬质サ囊殴滤婀楹罡s燃堑玫蹦瓴郧锲炔坏靡眩晃冶迫ビ肟腿嵩卜康哪嵌稳兆樱矣泄郧煽扇说乃荚鲁0樽笥遥恢寥战ハ粒钟肽盖鬃霭椋狄嗍巧醯没缎模荒盖资笔贝谏肀撸鬃越痰祭窭质椋矣行〕桑隽思甘追缪挪皇e扇さ男∈泄橹僭那仔虐道锎礀|莱转交给我。加之前些日子旖如传出喜讯,来年便会添个胖娃娃,即使往后我和苍秋再不能侍奉母亲,有他们夫妇二人代我们尽孝,多少弥偿留憾。
“就盼早日能得淳儿和苍礼他们的消息,不管是生是死,让我心里有底。”
心念自少主故世后便不知所踪的三侍从和淳儿,我疲惫阖眸,埋身黄花梨圈椅。进宫前,亦曾旁敲侧击四人的去向,可佞人笑而不语,贝辰翾沉默以对。后凭归仲元的人脉,亦只打探到苍秋的余部悉数收押,带往别处,只怕凶多吉少,早已遭人毒手。脑海飞掠未央当日讳莫如深的得意笑容,眼眸半启,冷凝案上的奏折,直待心火渐平,从旁取过一道留白锦卷,略忖辞令,打算以茈尧焱的名义下旨给御史令,令他明日速派监察御史前往西北。
“虽然一时半会难有头绪。而且朝野上下多会以为这是九皋人干的好事……”
并非轻视御史台的办事能力,毕竟那位御史令可令归仲元忌惮三分,手下的监察御史当非庸碌之辈。可奏折所提,两人遇刺皆乃大雾天,皆未看清刺客的样貌,且可重伤那位沙场老将,定是个中高手。而西北边防不可或缺的两位能臣名将遭人暗算,朝野内外许会归于九皋国按捺不住,有意阻挠于己不利的两国结盟。
我蹙眉垂目。如若当真乃是九皋国所为,倒也无妨。只怕有人欲借莞菁远赴伽罗和亲,大做文章,到时矛头悉数指向关外鞑虏……
“但愿不过是我杞人忧天。”
兴许往日屡历变故,变得敏感多疑,自嘲一笑,正要将奏折另抄一份,却被朱雀守抢过笔去,不消多时便已抄妥,瞅了眼苍劲的字迹,我慨笑了笑,自叹弗如,待墨迹稍干,封进一个紫檀锦盒。如此这般,明早来取奏折的路公公便会知晓乃要急送御史台的要旨。
“原想和莞菁好生玩乐,现积了桩心事,多少坏了兴致。”
听我抱怨,朱雀守淡淡一笑,出外取来一盏宫灯,送我回寝殿歇息。只是刚出书房,蓦见一道人影驻身回廊,我微惊,近前见是吉卓,轻拍心口,啼笑皆非:“深更半夜,杵在这里装神弄鬼,想要吓唬本宫吗?”
按宫里的规矩,主子安置,定有宫女在旁值夜。可整晚有人睁着双眼守在近旁,怎般睡不安生,加之入朝之后,时常熬夜览阅这时代的经史韬略,故而早已撤了寝殿和书房值夜的宫人,未想这孩子实心眼,即使按例值夜,亦毋须在这等三九严寒的天气,衣着单薄地守在屋外。借着宫灯,见双手已然冻得发紫,少年仍半垂着脸,面无表情,我摇首,顺手解下身上的貂氅,裹住他单薄的双肩。
“殿下不可……”
按住他的手背,果是触得一手冰凉。我微蹙起眉,拢紧氅领:“明天带你出宫,你若受凉,染了风寒,过给郡主,本宫定不饶你!”
闻言微怔,他半垂下眼,躬身称谢。我方露笑容,背身走向前方神色难辩的朱雀守。
“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好衣裳,不用替我心疼。”
被我一番好似爆发户的抢白,欲言又止的朱雀守只得抿唇,抬手将我拢近身侧,拉过披风裹住两人。这般亲密,我不免尴尬,可猿臂紧箍,只得贴在他身前,快步走回寝殿。
“明儿个别迟到……”
我既赧又恼,然已倦极,无心声讨这愈发大胆的木头,径自进里,仰面躺倒在床,整个身子几是半挂床缘,拉过水红滑丝锦被,埋头便睡,直待辰时婉朱进殿伺候梳洗,便听一声轻叹,将已然腰酸背痛的我扶起身来:“幸好没被即女官看见。”
诚然,如若萤姬瞧见我这等不雅的睡姿,准又摆出晚娘面孔,好生一顿数落。瞅着专事替我遮掩的婉朱姑姑,我讪讪一笑,动了动麻了半边的身子,换上一身海水绿如意锦缎长袍,坐到镜前,用发油将过分标志的短发顺进一顶立乌帽。只是平时疏于打扮,难得照回镜子,却见映在其间的自己俨然少年。支首妆台单手托着腮帮,看着镜里稚相甚重的自己,想起往日常被苍秋笑是半生不熟的涩果子,不免郁结:“忧思催老,怎就不见长?”
见我半笑半真,摇首哀叹,掌事姑姑难得未与我这个没规矩的主子一唱一和,沉下脸色,极是正经:“殿下是随了女御娘娘,不必为驻颜犯愁。”
色衰则爱弛,深宫之中多少红颜为博君心,殚精竭虑,仍是难葆渐逝的青春。难得承得归女御得天独厚的不老娇颜,须得感恩戴德,莫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望着提起救命恩人便然较真的婉朱,我赔笑称是。待用过早膳,去梅蕊小筑接女儿,见萤姬亦将小娃儿乔装妥当,笑着抱起俨然翩翩小公子的旻夕:“今天要叫妈妈爹爹知道吗?”
怪我一直没能硬下心来,强令她改唤朱雀守义父。旻夕歪着小脑袋,目露惘色,忖了半天没个结果,在宫门外瞅见朱雀守,便立时叛变,向平日里常唤的正主儿探出手去,咯咯笑着,要她认定的爹爹抱抱。
“定是你亲爹过去待你冷淡,所以一直记恨在心。”
现在想来,确是苍秋咎由自取。虽是默应客柔临终所托,可每见这个亲出的女儿,总是摆出一张不甘不愿的冷脸,难怪小娃儿现在一心向着对她严柔并济的义父。我苦笑,轻捏了下粉嫩的小脸,听得背后一声柔婉轻唤,回过身去,打量乌帽白袍的莞菁,芝兰玉树,清雅俊逸,可惜眉眼隐约一丝局促,否则便是一介众女追捧的倜傥仕族。我莞尔,轻拍柔肩:“我们姐俩一个温文尔雅,一个风度翩翩,回宫的时候,指不定拾得一地芳心,做你的陪嫁。”
听我没遮没羞的大吹大擂,近前的公主娘娘摇首失笑。望着她眉间的隐忧渐然消弭,我转首颇得意地冲女儿微一挑眉,小娃儿颇是应景地拍起小手,笑声渐欢。一片和气中,踏上未曾料想结局的旅程。
陆章 · 楮伤 '一'
“那里是凌雁塔,听说是甯朝年间所建,用来供奉圣僧鹫摩的舍利子。”
确是得意易忘形,半掀起帘,引用上回临时充作导游的朱雀守的解说词,有模有样,给莞菁介绍起枺趁ぁ9髂锬镒允遣恢妹闷涫蛋嗝排嵊低馍眉侨险妫加胁幻髦Γ樾那蠼蹋钗艺饫捏某涫哪瞎壬18砺读讼冢上蛑笾闹烊甘卮丝逃衷诟铣担坏昧偈北x鸾牛蚪哉笪w募渴谷パ凵?br /
“回德蓉殿下,这是前朝天授年间所建日坛,与城西的月坛同为春祀之地。”
解我燃眉之急,自是不胜感激。冲他淡淡点头,我笑说:“听说你是黛州人,却对枺车拿ち巳缰刚疲阏夂19拥故羌嗍豆恪!?br /
“殿下过奖。”
似有若无,微一苦笑,他垂目恭声:“奴才是听一同当值的宫女姐姐说过枺车拿埃茨悄q氖窍嘞瘢率谴红肴仗场!?br /
“呵……”
望着他如水澹泊的神情,我眉峰轻扬,故意冷言冷语:“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本宫不喜模棱两可。”
见我面色不善,那孩子亦有畏缩,不急不徐,跪身告罪:“奴才失言,请殿下责罚。”
虽是稳重不少,可许是往日的诚惶诚恐,已在心底根深蒂固。看他这般郑重其事,我只得叹气,与莞菁对视一眼,无奈相笑。
“在梅儿身边跟了不少日子,怎得还没摸清她爱捉弄人的性子?”
轻抚旻夕的小脑袋,莞菁笑道,“赶紧起来,再下去你的小主子可要替你鸣不平,和她娘亲闹腾了。”
害亲王母女失和,乃是罪过一桩。吉卓叩首,正要起身,可适巧行经一片凹陷的洼地,车身一阵激晃,他未有站稳,冷不防扑倒在我身上。
“我……”
许是惊骇,他一时忘却礼数,乃至未有从我身上挪开,蓦得绷紧身子,凝住我的眸,目不转睛,眼里流淌我难懂的沉黯。不知缘何,我莫名腾起一抹浮躁,抿唇屏息,直待停稳马车的朱雀守探身进里:“卑职失职,让两位殿下受……”
话音嘎止,凝住覆在我身上的小宫人,眼神渐冷。面无表情,攥过吉卓的手腕,将他拉起身来。见松手后,少年的手腕一片紫红,我轻瞠莫名较真的朱雀守,坐直身体,边理衣冠,边对复又跪下身去的小宫人淡道:“得了,不过虚惊一场,齐侍卫也回去赶车吧。”
朱雀守不语,神色清冷,垂眸回身,似若泄郁,手劲极重地放下帘子。我皱眉,颇是费解他近来缘何一反常态,患得患失,可问他亦是无济于事,这闷葫芦定会拐弯抹角,顾左右而言它。摇首看向莞菁:“让姐姐见笑。”
早已d悉我与朱雀守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她亦未点破,只是和善笑笑:“过会见着尧烺哥哥,自然就没事了。”
诚然,置身佛门清净地,自然而然,便会屏除心中杂念。我苦笑,索性闭目养神,待抵壬生寺所在的明山,牵着旻夕,与莞菁并肩在前,偶有回首,便见身后二人彼此敬而远之,井水不犯河水,乃至往来之人亦是绕而避行,许因比起冰冻三尺的天气,两人苦大仇深的表情更为森冷。我冲天翻眼,对近旁的莞菁没好气地抱怨:“姐姐前日不是问起夫君待我如何吗?喏,就是即大人这副不y不阳的得性。”
不过比起我那堪比陈醋坛子的丈夫,朱雀守尚欠火候,只因我们隔了一道难逾越的槛。莞菁深深望我,良久,恬然一笑:“船到桥头自然直,莫要刻意避讳。”
不曾对之明言,可那双淡润澄澈的眸子早已d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