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部分
娑罗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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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刺客受了重伤,难以脱逃。可未想当日前去追捕的士兵有去无回,后在一处密林发现尸首,并非死于女巫司袖中的神秘青烟,曾与人激烈打斗,也不可能是有伤在身的刺客所为,想是另有同党接应。另外,朱雀守留下的士兵闯进登徒子的别苑时,也已人去楼空,当地住民对极少来此的别苑主人更是一无所知——不论刺客,还是身份成谜的别苑主人,都是下落不明,自然不能冒险将我带去街上。只是我一日不死,刺客和他的同党仍会找上门来。微挑起眉,反正希望渺茫,不如以自己为诱饵,引蛇出d,让朱雀守逮了刺客,拷问元凶,将他绳之以法,也可算作功德一桩。望着朱雀守,我恳切道:“我已来日来多,还请即大人成全。”
朱雀守迟疑。近旁青龙守也面露难色。见状,我笑了笑,的确是我强人所难,也不一味相,看向窗外耀日流云。怔忡间,忽听人清朗道:“殿下若是不弃,微臣愿做引路人。”
回头,青龙守对我温润一笑,即便看向微愕的朱雀守:“末将从青龙营抽了十来精锐来此。若是微服出访,加上即大人的手下,当不会出岔子。”许是朱雀守的官职在他之上,青龙守欠身允诺:“如果真有意外,末将愿意一力承担。”
即使德藼亲王有权有势,也是将死之人,如果为了自己的仕途奉承拍马,到头来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我心下震动。他浅淡一笑,目光坚毅地看向朱雀守,终是令后者无奈松口:“至多两个时辰。”
我暗喜,可也知道这是不情之请。对朱雀守歉然一笑。他怔了怔,几不可察地勾唇,随即领另二人告退:“微臣与辰翾先行前去打点。”
我点了点头。不消多时,莲儿捧来一身淡青色如意锦缎长袍。我望着苦笑,这朱雀守果然谨慎太过,不过女扮男装倒也是新鲜的体验,沐浴更衣后,年轻侍女扶我坐到镜前挽发束冠,平日因为朱雀守时时在旁,她少言寡语,此刻也是目不转睛,凝望镜中俊俏的身影称羡:“小姐生得真是好看。”
我只看着镜中人,苦笑不语。
登徒子在枺程涤阑展≈亍?墒率瞪希还实鄯凼翁剑缭谖医枋够昵埃槭弦丫溃捎心蜒灾烊甘刂皇乔胛医诎В次聪旮婀槭系闭媸且徊〔黄穑故且蛭竽娌坏赖脑倒剩换实鄞退馈?br /
不过与人勾结、加害茈承乾的昭容月氏也已在德藼亲王事败的后一天畏罪服毒。而先前因是念她思乡心切,皇帝曾特允她将同宗的表姐从南域召来皇宫陪侍,只是月昭容自尽当日,此女也不见踪影,直待半月后,被朱雀守发现,便是那天在青丘山上遇见的女巫司。
另外,我在深山神社邂逅的白衣男子正如登徒子所说,确是钦天监司星博士孔鵃。德藼亲王行刺当日,因为天象有异,进宫觐见。皇帝听后隐感蹊跷,便令他前去拘押德藼亲王的西苑地牢探看,确察异样,立准他将亲王移去枺辰纪獾难躺剑斫谇仗旒嗌柙谏街械拿赜6笪仪咨砭脑蚴呛鸵跹舻酪烨さ奈逍惺酰娜肥且蛭焓醺教宓牧淼懒槠牵上o胪径希座因此负了重伤,至今昏迷不醒。皇帝因此雷霆震怒,可即使心知先前女巫司得以逃出守备森严的宫城,定是有人暗里襄助,但月氏已然自尽,死无对证,现也只有倾力追捕女巫司及刺客,才能知晓谋害德藼亲王的罪魁祸首。
我深深叹气。这个世界确是光怪陆离,前日听朱雀守道说近月发生的事情,毫无真实感。可不论如何,现在我朝不保夕,不知自己能不能挨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淡淡苦笑,勉力支起身来。徐步走出房外。就见两位大将军已然换上便服,神清散朗,俊逸出尘。我欣赏一笑,朝玉树临风的二人颌了下首,出园坐上马车,放下竹帘后,两将一左一右,随车而行。
“没想到偏远小城也这般热闹。”
依山傍水,风景隽丽,隔帘望着熙来攘往的街市,我惊叹。近旁的青龙守接话,才知因为东南倭患不绝,商人大多改走陆路,经伽罗国去往西方贸易。所以临近伽罗国的西六州商业发达,这栎城亦而兴盛,沿东西长街一路徐行,时而可见相貌衣饰与众不同的伽罗商人贩卖香料胭脂,奇珍异石。前生从事时尚行业,对民族风情浓郁的佩饰情有独钟,经过一家玉石铺时,我心血来潮:“我想去这家铺子瞧瞧。”
朱雀守不动声色,扫了眼前后街市,淡令马夫停车。因为莲儿未有跟来,他迟疑着递手,将我扶下马车。见他神情拘谨。我莞尔,可忆起与他截然相反的放浪登徒子,怅然笑笑,转首却见青龙守浅笑中,隐现落寞。怔了怔,未容我深思,朱雀守微侧过身,护我朝店里走去,这才察觉已有行人驻足观望,我苦笑,总算明白为何那位已成传奇的归娘娘七岁为何便遭采花贼觊觎。只能摇头自嘲。进店后,也幸有两将如影随形,挡去店客惊羡好奇的目光,我方可静心玩赏。
玛瑙,绿髓,水苍玉,玫瑰晶,紫萤石……珠辉华耀,莹然晶致。但因为出身孤儿,就算前生误打误撞地进了时尚圈,骨子里仍是不折不扣的平民小百姓,不菲的金玉珠翠,敬谢不敏。所以在玉石铺子逛了良久,只是玩赏柜面上的珠玉。直待不经意抬眼,望见那个褐发蓝眼的中年店主微笑相望,才意识三人堵在这铺中央只看不买,妨碍人家做生意,不禁愧疚,对他点了下头。他摆摆手,许是我一身锦衣华服,令他以为我是哪里来的有钱公子哥儿,看不上陈列在外的玉石,弯身从柜底取出一个菊瓣彩锦盒。
“这是……”
形如莹泪,荧荧蓝光,我目不转睛地端详盒中那对精雕细琢的耳坠。不论玉质,还是工艺,皆属上乘。就是放在现代,也堪称极品。见我爱不释手,店主笑意渐深:“这对耳坠叫洛妃泪,采自洛尔齐斯河的上好原石,由我伽罗国最好的玉匠打造,极是珍贵。”
这广告也打得顺溜。我莞尔:“听这名字,似有典故。”
店主点头:“我们伽罗国有条洛尔齐斯河,它的守护神叫做洛婀尔德,依你们羲和人的说法,该称洛妃娘娘。”
在伽罗国的洛尔齐斯河流域,世代相传一个神话。洛女原是天帝最美丽的女儿,掌管世间河流,下凡邂逅渔夫艾山,两情相悦,私定终身,生有一对儿女,幸福美满。可天有不测风云,天帝得知女儿与凡人私通,极为震怒,派雷神将艾山和两人的孩子活活劈死。洛女悲痛欲绝,痛泣三天三夜,泪水化作一条蜿蜒千里的江河。天后闻之动容,恳求天帝宽宥洛女,终自y间放出了艾山和外孙,洛女一家破镜重圆,苦尽甘来。
“相传洛尔齐斯河便是洛女的眼泪,所以每年洛河边都要举行盛大的祭祀。相爱的青年男女若能祈得洛婀尔德庇佑,便可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店主温笑,似有若无,淡淡扫过我近旁的两个男子:“如果公子有心,可买回去送给你心爱的姑娘。”
原宿主的声音生来娇软,任我压低声线,还是没能瞒过这个精于世故的商人。我淡笑,脑海掠过前生两段无疾而终的感情,终是婉却:“老板的这对洛妃泪的确珍贵,不过实在对不住,我还没有心爱的人,买回去也无人相赠。”
原以为白费唇舌,这店主定会沉下脸色,可他只一笑,平静收起锦盒:“公子是有缘人。小的会留着这对耳坠,往后您若是回心转意,请再来小店一顾。”
我闻言微愕,店主只是和气微笑。也不知是不是欲擒故纵,我澹澹而笑:“不论如何,多谢您给我讲的典故。”
对店主点了下头,回头却见朱雀守若有所思,青龙守则望着店主手中的菊瓣彩锦盒出神。我困惑地清了清嗓,两人才回神,不约而同地面露狼狈。不禁失笑,旁人侧目下,从容走出了玉石铺。
最是无情帝王家,代真正的德藼亲王受难,更感人间烟火平淡温暖,难能可贵。看了看繁华市井,盘算往后可能再无机会在民间游历,没和朱雀守打商量,自说自话地往右边热闹的街市走去。
“小……少爷。”
我未有停步,只是回头瞅了眼亟亟追至的两个男子,便见朱雀守面色不霁,青龙守无可奈何,忽得想起少时在孤儿院的自己就是这样我行我素。耸耸肩,朝两人吐了吐舌,趁他们怔愕,朗笑着朝前走去。只是人果然不能太过得意,偏偏临近一处酒肆,肚子不争气地直叫唤。往来行人掩嘴轻笑,楼前招呼客人的年轻小伙更是眼神灼灼,看得我无地自容,只得尴尬扯嘴,对背后两个大将军道:“本少爷饿了要吃饭。”
只可惜肚子仍旧叫个不停,勉力维持的风度荡然无存。青龙守笑得弯下了腰,朱雀守一声轻叹,走向高悬松月楼牌匾的酒肆:“我家公子喜静,要楼上的雅间。”
送往迎来,见惯了市面,瞅我这假公子一身银绣锦袍,小二笑弯了眼,立时将我们迎上了楼。许是天色尚早,不比客满的底堂,楼上空无一人,果然清净。瞥了眼雕花阑干前珠帘相隔的雅间,我很自然走过去,正暗幸临街,可瞰夜市。但小二一溜小跑挡住我的去路:“那边的四张桌子已被梵县令的公子包下……”许是我身后的两个男子面色不善,小二缩了缩脖子,赔笑说,“做生意的,最怕得罪官老爷。望三位客倌体谅,当是小的给您赔罪,今儿个免您的酒水钱可好?”
不过吃顿便饭,我倒是无所谓雅间还是角落,可许是堂堂金枝玉叶忍气吞声,有损颜面,身后的青龙守沉下脸色,正要开口,被朱雀守抬手令止:“挑张清净的桌,搬道屏风过来。”
笑容尴尬的小二如释重负,引我们落座偏隅,唤人架起一道山水屏风。因为我风寒未愈,两将尽点素净的小菜,本在旁唾沫横飞天花乱坠吹嘘他们家招牌菜的小二不免失望,可朱雀守出手阔绰,给足了一锭银子做赏钱,立即转怨为喜,道谢离去。
“三寸不烂之舌。”
菜名听得我头昏脑胀,我拭了下额,表示汗颜。青龙守莞尔,朱雀守阖了下眼,浅笑飞逝,许是怕我心有芥蒂,淡淡解释:“虽然这栎城的县令品级不高,却是梵相与愨妃娘娘的幺弟,能避则避,请小姐见谅。”
没想到这里是梵家人的地盘,我点了点头:“打草惊蛇。我晓得利害。”
说话间,楼下传来殷勤的招呼声,我回首透过浓墨淡彩,淡看一班青年人簇拥一个高冠博带的锦衣少年徐徐走来。见到二楼另有客人,神情倨傲的少年显是不快,睨了眼近旁的小二:“知道本少爷今儿个来此,还领生人上来,真不知趣。”
一众文人s客点头附和,那个伶牙俐齿的小二也只能干笑打千,连连赔不是。少年不耐挥了挥手,等到美酒佳肴上桌,才稍稍释怀,与众人杯觥交错,高谈阔论。而我们这三个不速之客极识时务,寡言少语,以屏风为界,倒也相安无事。只是上菜后,见两个大将军仍然正襟危坐,我摇头叹气,舀了勺豆腐到碗里,两人才施礼动筷。
“果然还是做平民小百姓好……”
凡事中规中矩,实在无趣。我咕哝了句,见两将困惑相望,摊手装傻,顾不得矜持,大口扒饭。虽非名满天下的酒楼,可食客络绎不绝,掌勺的厨子自有过人之处。而近来不是啃干粮,就是白米清粥,今天头一回上馆子,素淡小菜也觉唇齿留香。见平素山珍海味的亲王殿下吃得津津有味,青龙守面露欣慰,朱雀守淡漠的神情也柔和些许,低首慢条斯理地使着筷子,动作极其优雅。早先便有感觉,他不像寻常武将,很有些高贵的气度。我淡淡看他,直待他察觉我意味深长的目光,抬首相望。怔了怔,我讪笑摆手,正要埋头吃菜,却听屏外一声鄙夷冷哼,热络气氛骤然凝滞。
陆章 · 水深 '二'
“什么为母妃祈福安康。茈承乾那个小贱人和她娘一样,最擅在皇上面前装模做样!”
听他侮辱原宿主,我立时皱眉。听那梵公子大逆不道,朱雀守不动声色,眼里凝冰:“殿下久未现身人前,定会令后宫诸人生疑。所以皇上遣了一个宫女往东莱城外的皇家祗园,为女御娘娘颂经祈福。”
原是皇帝的障眼法,找替身粉饰太平。我点了下头,虽是心中不快,可受辱的人不是我季悠然,也未放在心上,举筷给两将夹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姑妈失宠,侄儿替她打抱不平也很平常。”
两将不语,见我并未动气,低首谢恩。可之后看似埋首吃菜,却心不在焉,听着微醉的县令公子出言不逊,狐朋狗党在旁争相应和,眼中愠意渐深。
“小生前日在城东遇到一个皇都来的熟人,听说女御娘娘已然药石无灵。如此这般,德藼亲王和归家人便没了靠山。皇后娘娘和客相想是会借此机会,一举扳倒归氏一门。”
“葛兄言之有理。这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宁王和景王两位殿下隐忍多年,若能借此重获圣眷,当是愨妃娘娘之福。”
“不过尚有敬王在先。就是懿妃无宠,应相在朝中势力也不容小觑。若要扶宁王殿下登位,梵相当须早作打算才是。”
俨然德藼亲王与客、归二相两败俱伤,大势已去。我冷笑,可也不无道理。水满则溢,归氏母女遭逢变故,旁人借机落井下石,也是自然。而德藼亲王虽是遭人算计,可确曾刺杀皇帝,问起皇帝打算如何处置我,朱雀守也是模棱两可——君心叵测,我实难揣摩皇帝已知爱女并非有心犯上,为何还要迁怒宠妃。这回派来御医,到底是担忧命在旦夕的女儿,还是心知肚明已然时日无多,故作姿态。我若难逃一死,原宿主的外祖一门可会树倒众人推,后景凄凉……
心绪纷乱,听屏外诸人谈笑风生,我暗暗搓火。
“红颜多祸水。归氏进宫后宠擅专房,不但将皇上迷得神魂颠倒,娘家人更是平步青云。可叹的是,比起平庸的帝储,这德藼亲王的资质不过尔尔,哪能及得上将封地治理得井井有条的宁王殿下。如果归氏这回当真挺不过去,想必德藼亲王很快便会失势,宁王殿下若能因此重得皇上器重,不可不说是咱们羲和国之福。”
愨妃失宠,连累三个子女也是倍受冷落。而登徒子提起这三个皇嗣,也是一笔带过,不知这宁王到底是真有才干,还是这群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见梵氏有东山再起之势,溜须拍马。可对这梵家公子颇是受用,扬扬得意:“那是自然。除了和她母妃一样有张妖媚勾人的脸蛋,茈承乾根本是个一无是处的小贱人,怎能与宁王殿下相提并论。”
将我比作妲己这样的狐媚子,我反是一笑。可听这个护短的梵家公子故作神秘地说出另桩不为人道的内情,不禁怔愕。
“你们可知道茈承乾前往祗园,名为祈福,其实别有内情。”
欲擒故纵,自然一呼百应。众人兴味起哄下,少年得意道:“听我爹说,归女御突染重疾的前日,适逢她三十三岁的生辰,皇上亲往为她贺生。可皇上进永徽宫后约莫一个时辰,便有一队紫麾军奉令进入后宫戒严。时至今日,永徽宫外仍有紫麾军士兵值守,不见宫人进出,怎生蹊跷。”
山雨欲来风满楼。众人瞪大了眼,聚精会神,听那梵公子危言耸听:“虽然守在永徽宫外的士兵口风极紧,可已有流言在后宫里传了开来。”
故作翩然,他悠悠摇起扇:“伯父大人进宫时,听姑母说起曾有宫人在归女御生辰的那夜,瞧见永徽宫外停了辆马车。虽隔得很远,看不真切,可士兵接连从宫里抬出来的像是裹尸的草席。更教人生疑的是,归女御的生辰后,未再有人见到德藼亲王和永徽宫里的宫人,仅隔一日,和茈承乾素来亲近的那个月佑国公主忽又暴毙……”
似乎想到什么,他讽笑了笑,“早有风闻这南域人擅养蛊,通异术,所以宫里流传茈承乾这个小贱人并非自请入祗园为母妃祈福,而是和那南蛮子时有往来,被脏东西附了身,狂性大发,在永徽宫里大开杀戒。皇上一怒之下,将她撵出了皇城,关进枺辰纪獾撵笤啊r惨虼塑氤星沟资r顺瑁榕撬加艚幔讲乓徊〔黄稹!?br /
众人乍舌,近旁一位青袍鸿儒连声慨叹骇人听闻。可到底只是道听途说,怕梵公子这般口无遮拦地宣扬,惹来是非。赔笑劝他:“现是宁王殿下与梵氏得势的大好时机。若是这等这等流言经公子之口,传到有心之人的耳里,恐于愨妃娘娘与梵相不利。”
瞥了眼山水屏风,意有所指。梵公子却是不以为然:“后宫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东莱城想必也已人尽皆知。再说,未做亏心事,不怕夜半鬼敲门,归燕可早年害我姑母失宠。茈承乾那个小贱人平日也仗着母妃受宠,飞扬跋扈。就是我那公主表姐已经交给安嫔抚养,仍受了她不少气,如若这些流言真有其事,也不过那小贱人遭了报应,咎由自取。”
勾唇冷笑,举杯往东遥贺,“在后宫只手遮天多年,这对贱人母女的好日子也该是到头了。”
众人立时附和,举杯同贺。听着越发放肆的哄笑声,我虽是恼怒,可也无奈,起身想要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地方,可冷不防心口一阵剧痛……
“少爷?!”
见我面色有异,近旁的两个男子立沉脸色。我摆了摆手,勉强一笑,可下刻,似若万虫啮咬身体,痛得佝偻下身,几要昏厥的当口,膝下一轻,不知是他们之中的哪位将我打横抱起,屏风应声而倒,周遭嘈杂惊乱,我面朝里蜷在坚硬的胸膛,直待痛楚稍缓,挣扎着抬头。俊美玉容冷如霜雪,薄唇紧抿。一丝震怒。一丝怜惜。隐隐约约,一丝无措……
“殿下莫怕,我们这就回去找顾御医。”
听近旁的青龙守低声宽慰,想要转过头去,可已力不从心,神智渐远,脑海浮现一张笑脸,动了动唇,却无声息。
“秋……”
每到这种时候,便会不期然想起那个登徒子。许是前生身心俱疲,今世初来乍到,便经历诸多磨难,我已无心力伪饰自己,想笑就笑,欲嗔便嗔,而当着那个厚脸皮的登徒子,我便可嬉笑怒骂,无所顾忌。
苦笑了笑,终是颓然垂下了手,惆怅漫漫。
柒章 · 无间
好似万千虫蝼啮心噬骨,痛不欲生。每至发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即便如此,那日在松月楼毒发昏厥后,险象环生地熬过了三日,忽从枺炒疵苄牛谷环窦├矗实巯惹芭扇ヂЧ奶厥挂丫靡恢暧g(再注:jiong)花。如此稀罕的解毒灵药堪比国宝,我自然诧异曼支国人为何这样爽快,问了朱雀守,才知缘起多年之前,比邻曼支的强国碧翡曾经大举入侵这个南域小国,因为羲和皇帝调南军施援,方未亡国。可曼支国从此一蹶不振,王室虽在,可须仰人鼻息,惟天朝皇帝马首是瞻。所以这回皇使携圣命暗访,立时献上前年从清泉山上采得的荧颎花。
可仍令人困惑不解的是,这千里迢迢远赴南域的皇使竟是那位曾有一面之缘的定王茈尧焱,乃至不辞辛劳,亲自赶来这栎城送药。也不知这位性喜渔色的闲王到底是何居心,可惜我身体日益虚弱,向来少言寡语的朱雀守近来更是惜字如金,只说往日归女御与带发出家的淑妃交好,茈承乾与这位十皇兄也颇是亲近。可也只有我知道定王爷对这妹妹并不友好。现在尽心尽力地奔走,也许另有图谋,借此讨父皇欢心罢了……
我冷笑。可另波激痛汹涌而上,只能紧紧咬住绑在嘴上的布条,勉力保持清醒。
最是无情帝王家。等到毒解,我就要随朱雀守回京,即使皇帝既往不咎,可此后势必卷入皇位之争。就算我无心淌此浑水。可诸皇子和他们的母妃未必得饶人处且饶人。而现下情势,不但敌暗我明。人生地不熟,我对皇城一无所知,如果有人设计谋害,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若是以牙还牙,索性争个高下,除了同父异母的兄姐与三个位极人上的后妃,对手还有三大外戚世家。
单是推想回宫后的处境,已经不寒而栗。即使别人笑我懦弱无能也无妨,如能逃过此劫,我便要开始谋划后路,逃离宫廷。如果在此期间,查出那个处心积虑的罪魁祸首,为无辜枉死的归女御与茈承乾讨回公道,皆大欢喜。如若不然,只有作罢。反正不论如何,我定要设法离开皇宫这个是非地,远走高飞……
“唔……”
德藼亲王权势煊赫,往日树敌众多,我若一走了之,茈承乾的外祖归氏一门定是头一个遭人非难。也许是我这念头太过自私自利,像是有人撕扯我的身体,剧痛漫身,终是忍不住痛吟出声。
“辰翾已经带人去城门迎候少爷,想是很快便会带着荧颎花来此。”
此刻屋内只有朱雀守一人,见我痛苦不已,微一迟疑,终是坐到我榻边,半扬起唇,好似有心安抚微笑,可惜似笑非笑,反若讥诮。虽是痛极,瞅着榻边男子诡凝的笑容,我不由失笑,但另波剧痛即刻而至,弓起身,我下意识伸手向前,可未想紧攥住的不是被褥,感到那双生有薄茧的手微微一僵,可未抽回手去,任尖利的指尖深嵌入掌心。片刻后,五指微曲,反握住我的手,无须宽慰,丝丝温暖自他掌心绵延而来,盈满胸腔。仿是过了一世之久,痛苦渐轻,我微喘着睁眼,榻边的男子眉头轻蹙,目不转睛,凝视一双交握的手,良久方才回神,目掠狼狈,松手起身,深深施了一礼:“微臣僭越,请殿下降罪。”
若即若离,这个似是而非的男人也难揣摩。我有气无力地摇头:“是我失礼在先,即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他不语,只是恭敬施礼。我叹了口气,此刻浑身虚脱,只能闭目养神,约莫一炷香,似听敲门声,以为茈承乾那位十皇兄已抵客庄,我半睁开眼,却见朱雀守半身向外,一个面生的玄衣男子近身耳语。不知发生何事,向来淡漠的朱雀守面色微变,回眸看了看我,领那男子出外带上了门。我惘然,未过多久,莲儿推门进里,神色略凝:“小姐,院子里怎得多了十来个陌生男人?腰里系着佩刀,看起来怪吓人的……”
曾听朱雀守提过,当是平日隐在园外的两将亲兵。许是有何变故,朱雀守才将手下调入园内守卫。暗想是不是走漏了风声,顾御医徐步进里,见我困惑相望,将手里的木托盘递给莲儿,温言宽慰:“即侍卫赶去和少爷会合,相信很快就会一起回来,请小姐宽心。”
已有青龙守在城门候迎,定是遇险。虽是隐忧,可有莲儿在旁,我只能暗暗心焦,淡淡点头。莲儿目露迷惘,可她向来本分,知我们一行人颇有来头,可不曾问起我们的身份,只是心有余戚,瞥了眼虚掩的房门,扶我起身喝药。许是朱雀守临走前嘱他们二人在房里看顾,服侍汤药后,她便静立在旁,顾御医正襟危坐,直待门外忽得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他起身挡在我榻前。
“即侍卫留下的都是好手,定会拼力护小姐周全。”
到底是宫中御医,见惯了大风大浪,顾御医虽是面色凝重,未露慌乱。可莲儿尚未及笄,吓得瑟瑟发抖。我强自镇定,不论来者何人,定是意在我这个偷天换日的亲王。看向虚掩的门,守在院中的紫麾军士兵人数不多,可两将麾下的亲兵身手当是不弱。只是也有俗语,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未想来人如入无人之境,不消多时,门外便没了动静。
“小姐……”
知是大势不妙,莲儿手足无措,话音未落,来人堂而皇之推门而入,一声不屑冷笑,迅疾朝床榻方向飞步而来。怕是一老一少遭他毒手,我扶着床沿强支起身:“慢着!”
抬手拨开并立的二人。原以为来势汹汹,定是先前逃之夭夭的刺客,可乍触那双如深潭寂冷的眸子,我蓦得一惊。
同样的眼睛,迥然的眼神。如潭死水,了无生气。须臾间,我心生异样,可无暇细想,定了定神,淡说:“这二人无辜,可请尊驾放他们一条生路?”
来人一笑,冰冷濯然,乃至未及看清他的动作,一老一少已然软倒在地。我心惊,虽知他当不会伤他们性命,仍俯身去探两人的鼻息,可惜力不从心,支在床沿的手肘一软,险些摔下榻去。来人立时箭步向前,托住我的身体揽入怀中:“放心,过两个时辰他们就会醒过来。”
拉下蒙面的黑布,除了那双清冷寡淡的眸子,确是以为这生再无缘得见的面庞。怔凝良久,心中一松,即使朱雀守也对我无微不至,可碍着叵测前程,我对他多少存了一丝戒防。也许是当初登徒子救我,毫未犹疑,不若朱雀守须先探听虚实,千钧一发,才出手相救。我抿了下唇,百感交集,看向这个神通广大的登徒子。他只是一笑,俯身在我眉心一吻:“我们走。”
我苦笑。即使不允,也无此心力负隅顽抗。低眼看向失去意识的二人,负疚在心,许是以为我惆怅是为剧毒未解,他探入怀中取出一个五彩锦盒:“先服下这荧颎花。”
望着盒中如火炫然的傲朵,我微是一愕,立时明了因为这荧颎花,茈尧焱与青龙守方才遇险,朱雀守也不过中了登徒子的调虎离山之计。
“你到底是谁?”
可与紫麾军精锐分庭抗礼,绝非寻常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微一勾唇,他云淡风轻:“先去北地避上一阵,好生养病。”
答非所问。我叹了一叹,分明知晓他别有隐衷,可他并无害我之心,等到北地,再从长计议就是。我服下解药,他探身取过床角叠放整齐的衣物,正是我在别苑的时候,他拉在我房中的一件厚锦镶银鼠皮披风。当日我随手披在身上御寒,可眼下他仿是陌生之物,面色冷淡,替我系妥披风,即便抱起我,朝外走去。
“这……”
即使知晓前庭守兵定已遭不测,可乍触眼前惨境,骤起寒意,“是你杀的?”
尸首两处,断臂横飞,放眼满庭,竟无一具完整的尸身。可他恍若未闻,神色淡漠,冷冷清清。凝住他寡淡的眼眸,适才强烈的异样卷土重来,可未细想,后背一麻,眼前蓦黑,便听耳畔沉声低喃,低柔清冷,似有若无一丝轻狂,志在必得。
“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捌章 · 梦魇
他驻马一方,遥望彼岸
他徘徊断崖,蓄势待发
两个同样英伟的男子相隔深渊,冷然相望。我独自一人立在缭绕雾霭,望着两道卓影渐隐,茫然环顾,似又身在梦境,忽听前方软语娇声,我片刻迟疑,终是朝前走去。
浓雾渐散,现出一座巍峨宫殿,登上白玉长阶,我驻步阔邃殿前。浅雾紫云霏妆花缎织锦衣,柔绢曳地长裙,柔婉曼妙,出尘脱俗。不由怔望宫殿中央盈盈而立的绝色女子,她嫣然一笑,似曾相识:“梅儿,你回来了。”
不知这梅儿可是茈承乾的小名,刹那间,暖意盈胸。我很是自然地牵起唇角,对近前的女子敬重柔唤:“母妃。”
这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子当已年过三十,可若光y驻步韶华,只自淡婉沉静的眼神隐见人世沧桑。好似久别重逢,朝我温柔一笑,张开双臂。几未犹疑,我走到她面前,相望良久,她怅然抚我面庞:“梅儿瘦了,可是这些日子在外面吃了很多苦?”
如春水拂心,寒霜顿融。我摇头,眼眶微湿。尤记得孩提时,每逢礼拜,我便独自坐在教堂角落,望着其他孩子父慈母爱,和乐融融,很是羡慕。未想来到另个时空,反是得享往日梦寐以求的宁馨温柔。虽是鸠占鹊巢,可片刻也罢,任青葱玉指轻挲面庞。只是骤起一声凄怆悲吼,面庞一凉。
“燕可!”
撕心裂肺,我心中一惊,睁眼却见女子已然倒地,奄奄一息。不知发生何事,我怔在原地,便见前方雾霭渐然现出一个男子,长身玉立,两鬓染霜,虽已见老,可是清俊不减,极是威严。我一愕,天下只有一人可着龙袍,直呼后妃的闺名。可如视仇人,忽然现身的男子对我怒目而视,可听底下女子气若游丝的哀唤,不顾天子之尊,立时跪在冰冷的青石地,轻柔抱起女子,似知她已回天乏力,神色晦暗,悲愤交织。
“鸿玘……”
同样直呼皇帝的名讳,女子微颤着伸出手去:“求……你……饶……饶梅儿……不……死……”
未置可否,皇帝只是紧握柔荑,神情惨淡。而迟迟未得皇允,女子气息渐急,刚要张口,却是一阵激咳,皇帝见状,忙是轻抚她的胸口:“朕答应你便是了。”
求得女儿平安,女子激喘着露出释怀的先容,虚软倚在皇帝身前,竭力转首看我,朱唇微微翕动,听不真切。我不假思索,跪下身去,俯在她近前,断断续续,听女子叮咛:往后母妃不能在身边常伴。定要好生孝顺父皇,对兄姐礼让。刹那间,铺天盖地的愀怆汹涌而来,我未有自察,却已落泪,沾湿了帝妃交握的手。
“梅儿莫哭……我的梅儿……笑……起来……最是……好……看……”
女子澹然笑说,却成永诀。竭最后一丝气力,回望面如死灰的皇帝:“傲……铮……”
帝王后妃,往是曲笑承欢。可若情窦初开,女子此刻粲然的笑容明净纯真,目蕴爱恋,深沉如海。皇帝剧震,如坠往事,微一恍神,即又用力拥紧怀中弥留的女子,悲痛欲绝,连连摇首。可任他往日呼风唤雨,却留不住最心爱的妃子,飞快抬眼看我,一声恨之切的咆哮:“弑父杀母的孽畜!”
仿若失去爱侣的孤狼,目光愈渐狠戾:“你行刺朕,朕不怪你,当是瞎了眼,白疼你一场。可你母妃何其无辜,你为何要害死她?!”
他厉声质问。我不知来龙去脉,张嘴欲辩,可皇帝忽得倾身向前,扼住我的脖颈:“你这个孽畜,把燕可还给朕!”五指渐紧,似已忘记君子一诺,驷马难追,更不记得自己掐着的人是自己与归氏唯一的亲骨r,隐现癫狂,仇恨渐深:“还给我!把最心爱的女人还给我!”
百口莫辩,我愈渐窒息,耳畔似有若无,忽起一阵惶恐啜泣。
父皇,不是我……
树大招风,遭人算计。可身中巫邪之术,身不由己,只有力竭声嘶,绝望悲唤。
父皇,救我……
母妃,救我……
求你们了……
谁来救我。
……
“夕儿!”
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我不是真正的茈承乾,没必要做个坐以待毙的傻瓜,正奋力挣扎,忽听人焦灼低唤,立自梦魇醒转。身裹披风,先前将我带离客庄的男子此刻正搂我坐在怀里,马车一路疾驰,颠簸得厉害。不知现下是何状况,我怔愕良久,方才抬眼看向隐忧的男子。灿若星夜,清正澈明,方是我熟识的那双眼睛。我心中一松,重逢时骤生的违和顿消。可先前亲睹的惨境,难以释怀。似也察觉我下意识的戒备,他澹澹而笑,些微苍凉:“是我,夕儿。”刻意着重,似有深意在其中:“不论你看到了什么,我是你之前认识的那个苍秋。你莫要怕我。”
我惘然。可不论有何玄机,好歹知道登徒子的尊姓大名,不由失笑:“原来公子姓苍……”
豪门大户的仆人多是随主人的姓氏,早在得知他近从名字的时候,就该有所联想。自嘲一笑,可见俊颜憔悴,满颌青渣,与先前见到的白净面孔南辕北辙,我颇是困惑,这才知道那日服下荧颎花后,我昏睡了三天,以为有何差池,即使我已醒转,澈眸仍隐一抹惶色:“怕你就这样一睡不起。”
凝望他清瘦不少的脸,我柔笑摇首。他须臾失神,眼神骤深,渐低下头,隐知他要做什么,片刻迟疑,我终是闭起了眼,任他落下轻吻,如饮醇酿,渐有醺意,抬手反拥住他,悱恻缠绵。先前每至凶险,便会想起这个名副其实的登徒子。我笑了一笑,低喃他的名:“秋。”
可始料未及,他后背一僵,冷不防将我重推开了去,可见我猝不及防,后脑勺即要磕在车壁,又眼明手快,亟亟拽了我的胳膊,用力扯回怀里。因是他的反复无常,我晕头转向,只及望清几许柔情,转眼即逝。待是坐定,他仍将我轻推到一旁,目如夜色幽深,俨然对适才一时情动悔意深重:“对不起……”
见状,我心一沉,刚才无疑自取其辱,咬了下唇,怒极反笑。可见寒若凝霜的侧颜,几许化不开的y翳,隐约苍凉。怔了一怔,怒火渐熄,我挪身远坐,掀帘临风远眺,顺道清醒头脑,暗嗔自己实在轻率。
“你身子尚虚,不能受凉,把帘子放下来。”
刚将我弃如敝屣,现又摆谱说教。我淡睨了他一眼,依然故我。他即刻倾身向前,覆上我的手,微微使力。我立时恼怒,偏与他犟着,断不松手。见我较上了劲儿,这莫名其妙的登徒子反是一笑,索性坐到我近旁,极有耐心,一根一根,从容掰起我的手指。
“呵!欺负我还有病在身是吧?!”
与武夫比蛮力,我自非对手,恼极,抓起他的手背,狠狠咬了下去。可登徒子反是开怀朗笑,顺势揽过我的腰,任是咬出了血,他自巍然不动。待我一腔怒火宣泄殆尽,他抬起血淋淋的手背,啧啧有声:“确是个有趣的小女人。若嫁我苍某人为妻,心无余愿,此生足矣。”
虽是轻描淡写,目光却是恳切。我一窒,冷哼了声,换得他一声轻笑,轻按螓首压向胸膛:“可惜你是金枝玉叶。还是他看上的女人……”
我微愕。登徒子笑笑,终是坦白指使他劫走亲王的人竟然只是因为觊觎美色,得知德藼亲王逢难,趁势强取豪夺。怔了半天,我啼笑皆非,可看苍秋神色微凝,不若戏弄。更是大海捞针,像茈承乾这等清丽绝俗的美人,只有柳下惠在世,方会坐怀不乱。冷冷一嗤,我自嘲:“这下我更猜不到是谁指使的你。”
可若如此,也便意味掳劫我的人不会伤我性命。一时间,五味杂陈,可不论如何,我到底来自男女平等的现代,不是那些个靠男人过活、逆来顺受的小女人,绝不任人摆布:“你若见到那个人,代我告诉他,我可不是无名无姓,任人欺侮的主儿。想要娶我,就名正言顺地提亲。就算有苦衷,也不要像个孬种一样,假他人之手。如果他已经成家立室,那敢情好,我堂堂一国亲王,更不可能给人做妾。让他滚回去做梦,不要来招惹我!”
仰睨登徒子,我竖了下中指。不明其意,也可自我挑衅的表情窥知一二。似笑非笑,他将我圈在怀里,端详良久,好似调侃,目光灼灼,却若试探:“那人可不好说。若是夕儿不愿与人共事一夫,他指不定会休了家中妻妾,再行八抬大轿,迎你过门。倒是我至今尚未娶妻,可惜身份不够,实在高攀不上。”
原来这位脸皮比墙更厚的苍公子也会自惭形秽。我摇首浅笑:“世间人人平等。什么天子龙裔,出身高贵,不过是皇家人搞特权的借口罢了。就算我家爹爹,也不过一介凡人。我更是如此,除了一张脸颇有看头,世上比我出色的女子多不胜数……”
瞅见他面露异色,我挑眉,淡应他适才的试探:“你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