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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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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娑罗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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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娑罗

    作者:流某人

    序章 · 重生

    季悠然。

    前生,我拥有这样一个怡情却又讽刺的名字。生来不知亲生父母何许人,随了教会孤儿院神父的姓氏,犯下无可饶恕的罪孽,所以那辆大货车疾驰而来的时候,我笑了。倒地的那刻,此起彼伏的惊呼侧耳而过,我只静静凝望淌过眼前的猩红,如释重负。

    一世茫然,不如归去。只是当我的魂魄越过似无尽头的幽邃,忽有一缕箫音响起。我睁开眼,芝兰玉树,白衣翩飞,一个俊逸男子手持一管紫玉箫,慵倚在前方的桥头淡淡望我。不知为何,他眼里似有似无的笑意令我顿起寒意,直待一曲终了,男子负手背后走近我:“只愿六道那老儿没挑错人。”

    俯身近耳,因为他赋予的谶(注:)言,我怔住,未及回神,已经被他推下了桥。片刻惶恐后,只得苦笑。已死之人,何必计较危言耸听的说辞。紧闭起眼,直待一阵剧痛迫我回醒,便见烛火轻摇,周景影幢。闭了闭眼,才望清遥遥一道厚重的铁门。正要起身,左腕又是一阵刺痛,我抬起手,裹腕的白绢隐现一抹猩红,像是割腕自残,不免一惊,忙是环望四周。

    没有开凿的痕迹,应该是天然的dx,现躺在一张连壁的石床,顶悬桐油布,草席下铺有锦褥,盖在身上的羊毛厚毯更是与这y冷潮湿的岩d格格不入。

    我茫然,勉力支起身体,月白罗衫,淡紫罗绫花裙,原来的一头短发也已长到腰际,甚至穿着古人的衣服。看这等质地和做工,实在不像是普通人可以穿得起的衣服……

    良久怔愕,因为手腕痛楚渐重,方才回过神来,也意识现在所见并非梦境。可不管我为何来到这里,此刻的处境很是不妙。

    四下打量,我扯了扯嘴,不经意抬眼,却看见有人透过铁门上的门d往里偷窥。立时皱起眉,我掀了毛毯下地,许是失血的缘故,头重脚轻,朝前踉跄了步,勉强直起身步上石阶,方才察觉铁门从外上锁,只能踮起脚,攀着一指来宽的门d,向外张望。

    夜幕低垂,月辉轻洒。十步开外静立一个颀长人影,当是刚才那个往里偷窥的人。可他身披斗篷,拉起的风帽更是掩去大半张面孔。我暗暗气恼,他却先发制人,微扬起笑:“听说你自尽,我奉命过来瞧瞧。”

    低沉男声如月清冷,听似温和关切,可不知为何,隐隐一丝讥诮。也许这男子和身体原来的主人曾有过节,特地前来落井下石。想了想,我冷淡敷衍:“多谢公子关心。”

    似是诧异,他紧抿起唇。半晌,又露笑意,讳莫如深:“你为何要刺杀父皇?”

    “……啊?”

    我闻言怔了怔,低头望向清瘦单薄的身体。怎么看都不像犯上作乱的刺客。不过人不可貌相,我不知这身体原主人是什么样的人,许是蛇蝎心肠。许是和皇帝有深仇大恨。许是宫廷斗争,遭人嫁祸。可不论她是什么身份,有何隐衷,在古代,谋逆就是诛九族的重罪,如果这女子是主谋,更要受凌迟、腰斩这等生不如死的酷刑。也许在我借这副身体还阳前,原宿主就是畏罪自杀。没想到那个神神叨叨的紫萧男子引我来此,竟是让我代人受过。沉默很久,我无奈一笑。事已至此,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平和心气,我实话实说:“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不过实在对不起,我可什么都不记得了。”

    许在想我是不是穷途末路,索性装疯卖傻,铁门外的男子淡淡道:“若是定罪,你便要身首异处。”

    明白他言外之意,我摸了摸脖颈。砍脑袋不比那场飞来横祸,若说此刻无所畏惧,不过自欺欺人。可已经死过一回,我也生无可恋,到时痛一刻,也就过去了:“人终有一死,不过早晚罢了。”

    只是这陌生的异世于我竟是牢狱之灾,不免有些自嘲,如果连原宿主的身份都不知道,就被押去菜市口问斩,更是遗憾。但转念一想,门外那个不怎么规矩的男人似与原宿主确有过节,许会信口雌黄,随心所欲地编故事。与其自取其辱,不如打听他的身份,退而求其次,也可算作我确曾来此世间走一遭。

    暗想这男子刚才叫了声父皇,应该是位王爷。初来乍到就遇贵人,也是始料未及。我淡漠笑笑,不知现在是什么朝代,照着过去在书里见过的台词,口是心非地请罪:“不知您是王爷,刚才多有得罪。也不晓得我过去有何冒犯之处,让王爷您这样瞧不顺眼。不过人之将死,可否请教您的名讳,就算仇家也没关系,好歹让我记着个人,到时也可安心上路。”

    许是我这等十恶不赦的乱民,实在不配知晓他高贵的名字,牢d外的那位王爷静默良久,忽然失笑:“也不知道你是真不记得,还是装疯卖傻……”顿了顿,颇是玩味:“你何以见得我是你的仇家?”

    似是而非,也不知他是敌是友。我耸肩坦言:“女人的直觉。你说话虽是客气有礼,可打从心底乐见我落魄。”

    即使现在背倚铁门,看不见外间的情形,却如芒刺在背,寒气陡生。听他许久没有做声,也不自讨没趣,我正要往回走,忽自铁门外传来男子隐有深意的朗笑:“死一回,确真是不一样了。”

    与他清冷沉声南辕北辙的名字,如道清风拂过耳畔。我怔了怔,终是淡淡一笑:“谢谢。”

    总算没有白走这一遭,至少记住我在这世界结识的第一个人叫做尧焱。

    茈尧焱。

    注:茈尧焱(zi yao yan)

    茈:紫草。当初看《彩云国物语》昏了头,将静兰同志的姓氏a来用。不妨就当作“紫”字记

    尧:排辈名

    焱:这辈的皇子的名都带火字旁。就像康熙同志的儿子们都带视字旁

    挺难记的,不妨称尧焱同学为小bt哈。封号“定王”

    另:以后出现的几位王爷的名字也挺难记的,因为设定的关系(火字旁),某只查字典查来的,挺生僻,而且都是炮灰(出场没几次就挂),所以不必强记哈,只需要记他们的封号就可以了 :)

    壹章 · 夕雾一

    借尸还阳已过十日,我仍然不知道这身体原宿主的身份,为什么刺杀皇帝。不过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皇帝对这个刺杀他的女子反而青眼有加,刚开始以为食盒里的山珍海味乃是皇帝陛下恩赐给我的断头饭,可一连数日,顿顿如此,而且早晚各有一碗苦难下咽的汤药,至今安然无恙,自然不是赐死的毒药,也迟迟未见凶神恶煞的士兵前来将我五花大绑,送去法场斩首示众。反而有位年迈的仆妇早晚进d服侍我梳洗。可惜这位婆婆目不识丁,耳不能听,口不能言,也不知她真的又聋又哑,还是故意如此,反正一问三不知,只从她怜悯的眼神,隐知我难逃一死。

    坐在桌前,借着铜盆里的清水,顾影自嘲。

    前生不美不丑,转世后反而生得极美,以至我同为女人,初见这张倾国倾城的脸,也是久不能移眼,总算见识何为风华绝代,也隐隐猜知这个得天独厚的美丽女子怎会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树大招风。自古后宫是非地,妃嫔为了争宠,或让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向来明争暗斗。如果这个女人如果出自后宫,卷入谋逆,招来杀生之祸,也不足为奇。可如果是皇帝的妃子,必是隆宠。即使不是枕边人,也是帝王心中至爱,否则一介阶下之囚,怎可能这般衣食周到。

    无奈笑笑,连日无所事事,整天胡思乱想这女子的身份,有时生搬硬套小说里千篇一律的情节,试想原宿主本是一位武功高强的江湖侠女,与皇帝一见钟情,因为误会反目成仇。可临水自照,这女子面带稚气,至多十六、七岁,而那天在囚室外见到的斗篷男子听声音也有二十来岁,就算古人早婚,这位皇子辈分靠前,他的父皇也该年近不惑。怎么想都是皇帝陛下好色,对这个刺客惊为天人,石d藏娇。或者老夫配少妻,这个年纪尚小的妃子遭妒忌,被人栽赃嫁祸后,皇帝感到事有蹊跷,才迟迟未有处决。

    深深一叹,事已至此,只能自认倒霉。起身走回石床仰面躺倒,凝望碜水的d壁,暗想前生虽是独居,可总有乐子可图,不比现在只能翻白眼,数苔藓。回想往日在东洋岛国留学工作,暗嘲自己甚至失了躁郁的气力。如果枢木见到我现在这副德行,定会如释重负,再不会一见面便打趣他这个心理医师也要步我后尘,反成躁郁症患者。

    想起前世勉强算是恋人的男人,苦笑了笑。侧过去抱头蜷身,闭起了眼。

    十几天来都是这样昏沉度日,不过独居养成的警醒,听到有人开锁,立时睁眼,以为是那位送饭的婆婆,暗想如何告诉不识字的老人家,我食素,请她明天送些清粥小菜过来。坐起身,却见两个身着斗篷的男子一前一后步下台阶,我一瞬惊诧,即便了然大限将至,淡淡苦笑:“可容我梳梳头发?”

    前生独居他乡,工作忙碌,剪短发既是方便打理,也因为那个曾说我留长发好看的人早已不在人世。虽不知这身体的原主人可有恋人,但这等花容月貌的少女定不愿披头散发,狼狈赴死。可惜手边没有梳子,只能手指蘸水梳理。来人也不催促,静默立我身后,半低着头,很恭敬的样子。想来这二人应该不是那位趾高气扬的茈姓王爷。笑了一笑,我平静问:“有没有束头发的东西?”

    近前一人闻声抬头。墨瞳深不见底,五官如刀刻般棱角分明,神情淡漠,谦恭中隐有几分凛然倨傲。看着这个俊美异常的男子,不知为何,心没来由地一痛,对他有种说不清的熟悉,可比起我刹那异样,面前的男子显是诧异,对我淡淡审视。笑了笑,我坦然以对。他皱了皱眉,敛容放下斗篷帽子。黛蓝束额,及颈墨发,我有些困惑他为何留短发,可另一人放下风帽,就是书中常见的古代武将发髻,心想面前的男子未蓄长发,应该是有隐衷,男子已经解下束额,恭敬递到我面前。

    “不用……”

    虽不是发绳,可古人将贴身事物赠人多有深意,可他眼里并无半分绮念,迟疑片刻,最后还是大大方方地接过:“多谢。”

    他低头施了一礼。身侧俊秀的颀长少年面色沉静,眼神却是意味深长,见我转头看他,浅笑欠身,似乎诚惶诚恐,却隐隐狡黠。望着这个装模作样的少年,我皱了皱眉,将三指来宽的束额折了两折,将头发束成一股:“走吧。”

    可两人身形未动,赠我束额的男子深望了我一眼,从怀里取出一串木珠呈到我手里。好似有难言之隐,他没有明说这木珠作何之用。也不追问,我顺势接过戴上右腕,可眼前蓦得一黑,待我回神,男子轻扶住我的肩膀,眼中似有若无一丝忧切。我心头一暖,摇首笑笑,墨瞳立起波澜,随即松手向后退了数步,和另个斗篷男子一前一后,引我出了囚室。

    华茂青松,花木葱茏。自我还魂来到这里,还是头回见到外边的世界。仰望树隙灿曦,我微眯了眼,虽纳闷他们为何没有给我上手镣脚铐,押进囚车带去游街示众。可环望葱郁山林,暗想可能是皇帝与这风华绝代的美人感情深厚,法外施恩,令她不至受辱,在这深山密林之中处决。

    苦笑了笑,跟上走在前方的短发男子。许是鸟语花香,致远的宁静,有一瞬,仿佛回到十几年前,与收养我的温雅神父相处的日子。待回神,察觉前方的男子意味深长地回头望我,起初惘然,抬手竟是摸得一手濡湿,不由怔愕。

    记得季神父故世后,我不曾为他落过一滴眼泪。后来东渡日本,四年间做过无数次心理疏导,仍无济于事,不想此时此刻,竟然泪流不止,许是来到另个时空,往事便成前尘。如释重负,我长吁了口气,终可笑着迎向前方两道隐隐迷惘的视线:“走吧。”

    男子不语,定是熟识原宿主,看向我的眼神些微陌生,可略显寡情的清冷渐渐淡去,逆光中,唇角似是微微翘起,但未及望清,平起一阵山风卷起满地残叶,我下意识抬袖遮脸,一如风过无痕,当我抬头的时候,男子已经回首,朝前举步。

    “呵。”

    不知为何,因为这无伤大雅的小c曲,心情豁然开朗,笑了一笑,我随他前行,在山中走了约莫一刻钟,忽见密林前方出现一座极似神社的建筑,不禁困惑我现在到底在古中国,还是古日本。可走近神社,顾不得心底的疑惘,瞠大了眼,惊愕看向静立神社前的男子。面容竟与季神父如出一辙,刹那间,思绪飞白。

    壹章 · 夕雾二

    季之函。二十四年前的一个雨夜,在教堂外发现遭人遗弃的女婴,以自己的姓氏为她取名的年轻神父。亦父亦兄,视那个女孩如至亲。可女孩一相情愿,从懵懂的仰慕,到情窦初开。最后挠着后脑勺表白,却自讨没趣。只因神父听到她的心意后,将《圣经》抵在胸前,无言婉拒。即使失望,可女孩清楚神父对天主必须绝对忠诚。和一起长大的朋友偷跑去临近的滨海小镇喝了个酩酊大醉,以为就此斩断这段无望的初恋。可一个月后经过神父的房间,一如往常,女孩推开虚掩的房门,不想屋里酒气冲天,温文男子衣衫凌乱,半伏在床边,似已不省人事。惟恐别人见到他失态的模样,女孩立时反锁了房门,走过去费力将神父搬上了床,可冷不防被神智不清的男子握住手,压在了身下……

    望着面容极似季神父的白衣男子,我微微苦笑。

    童贞给他,无怨无悔,可惨重的代价,确是一生难赎。季神父至死不知我曾怀上他的孩子,但世俗不容,最后仍是那个童年玩伴将我带去医院,送进了手术室。而那年,我不仅失去孩子,甚至连季神父也未能挽留。等到发现的时候,已是肝癌晚期,半年不到,就与世长辞。

    咬了下唇,我苦笑渐深。虽是从我心愿,自始至终,季神父若无其事,和我一如往昔。可他背叛了天父,所以了无生志,以死赎罪。只是弥留前,他轻吻我的手,面带释然的微笑,平静阖上了眼。

    半生虔诚,他终是祈得天父宽宥,以死解脱,我却如堕深渊,度日如年。葬礼后,青梅竹马的少年终是不再隐忍,要我离开那间生活了十六年的孤儿院,和他一起生活。我没有拒绝,可当夜便收拾行李不告而别,用季神父过到我名下的钱在另个远离大海的城市生活了三年。

    因为季神父生前喜读各国历史,考上大学后,我便主修史学。而过去曾答应孤儿院里的异姓弟妹们,将来要给总是穿旧衣服的他们做最好看的衣服,所以时去旁听服装设计课程,直到十九岁那年,意外得到留学的机会,毫未犹豫,只身去到离故乡更远的那座城市。毕业后,也未从事史学研究,留在做过一年兼职的服装品牌,成为一名助理设计师,在圈子里小有名气。

    只是这样屈从现实随波逐流的我,自己也感陌生。察言观色,凡事三思而后行,为了在那个竞争激烈的社会生存,我成了季神父生前最不待见的虚伪女子。更因沉重的生活压力,我本轻微的躁郁症越来越严重,于是在东京的一间诊所,认识年轻的心理医师枢木久典。

    相识四年,一直若即若离,不曾正式交往,却在庆祝我成为设计师的那天,因为喝多了酒,重蹈覆辙。只是他女友众多,一夜情对他来说很平常。那时我也已在东京生活了三年,对男女之事不像少时那样深以为然,当是春梦一场,彼此一如既往,他仍没有固定的女友,我身边不乏喝酒聊天的男伴。

    可前世除了季神父,枢木是唯一和我有过亲密的男人。独在异国他乡,难免脆弱,身边的人也只有他对我知根知底。所以之后不久,他邀我同去北海道,明知他不是一个专情的男人,最后还是出现在登机口。尔后很自然地和他过起半同居的生活,互不干涉对方交友。即使公司里的同事在酒吧看到他和其他女人当众拥吻,我只一笑置之,只是不允他在我的公寓里留宿。

    回想往事,我颇是自嘲。

    虽未明说,可枢木应该知道原由。我仍深深爱着季神父,宁可自欺欺人,也不愿身在天堂的神父看到我带另个男人回家过夜。所以有回我无意中发现他最喜欢的书里夹着一枚戒指,与我无名指的戒围分毫不差,他笑而不语,我视若无睹。

    直到后来,同公司的前辈设计师窃取我即要完成的设计图,贼喊捉贼,反诬我抄袭她的作品。一个异乡人,本便受人歧视,和那位设计师向来交好的上司没有详查,就令我第二天递辞呈。从此我在服装界声名狼藉,求职四处碰壁,渐渐心灰意冷。有日又是一场难堪的面试后,祸不单行,刚出大厦便下起滂沱大雨。我在雨中漫无目的地前行,直至精疲力竭,想起那个不吝予我温暖的男子,叫了辆计程车来到他在东京的寓所。他适巧在家,可他的床上还有另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我静立在漆黑的客厅,木然看着房中二人颠鸾倒凤,好似一出荒诞喜剧,心中渐冷。等他终是发现了我,惊慌失措地从床上爬起身,我已无知觉,只对他嘲讽一笑,然后失去了知觉。等醒转时,我已身在自己的公寓。他坐在床边,神情憔悴。因为彼此心照不宣,不会干涉对方的私生活,他没有道歉,只单膝跪地,静静将那枚戒指戴上我的无名指。

    如果是前一天,我许会接受他的求婚。可那刻我心如死灰,褪下戒指,请他从此往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却未想竟成导火索,令他久积的愤怒爆发,在我断不允异性进门的卧室,他强要了我。之后我高烧不退,他不眠不休地守在床边,彼此都是身心俱疲,我也不知该何去何从,订了张回国的机票,一年后,我如能尽释前嫌,就回日本找他。如果我仍难释怀,当是有缘无分,从此陌路。他点头应允,之后未再相见。可在回国前夕,我去医院复检的时候,意外得知有了他的孩子。只得苦笑,但未改变行程,如果一年后我还是不能原谅他,就做个单身母亲,独力抚养这个孩子。可当我提着轻便行李穿人行道时,一辆货车自转角疾驶而来。浑浑噩噩,司机将喇叭按得震天响,我竟充耳不闻,反朝着那黑夜里闪烁的光芒,欣然一笑。

    毫不顾念肚里的孩子,也不留恋前生两个真心爱过我的男子,许是我的冷漠寡情遭了报应,这一世才初来乍到,就要受死。淡望那个高蹈出尘的男子,我微微苦笑,听那个短发男子叫他孔大人,也知他不是我的季神父。断然不是。

    惆怅低眼,看向脚下黑白相间的石地。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应该是和道教有关的宗教,而不远处,有张铺着白布的花岗岩台,暗想这些人是不是拿我祭神,不由苦笑渐深。

    “只是皮r之痛,至多半个时辰,请您宽心。”

    也不知那短发男子对这位孔大人说了什么,白衣男子走到我面前温言宽慰。不知他们要对我做什么,我惘然以对,可望着这宽袍广袖的男子从袖中取出鸟状纸偶,忽得想起那位闻名古今的平安时代的大y阳师安倍晴明,啼笑皆非。可这男子既然姓孔,应该是中国人,y阳道也是源自古代中国的y阳五行说,后来才流传到日本。环望周景,也许这里是和y阳道有关的宗教秘地,只是不知他们是要祭神,还是真有那怪力乱神的y阳术,就近取材,拿我这个谋逆重犯充作试验对象。

    颇是无奈,也无心深究,只朝温雅男子淡淡一笑。即使原宿主武功高强,皇帝只派了两个人将我押来这里,定是个中高手。既然在劫难逃,只能顺其自然,随白衣男子走向石台平躺下身。深深望了我一眼,男子抬手轻点我额心,眼皮渐沉,我半闭起眼,尔后的景象似真非真,仿佛见到周身烈焰的巨隼张开羽翼将我环抱其中,刹那间,烈火灼身。即使痛苦不已,我只紧咬了唇,断不吭声。比起最后倍受癌症折磨的季神父,和两个等同我亲手杀死的孩子,我此刻付出的代价,根本微不足道。只是耳畔若近若远,似有男子声嘶力竭的凄吼声,可已无力细思个中缘故,意识渐远……

    “谁?!”

    不知过了多久,伴着一声怒斥。巨隼张翅放开我的身体,立时向下坠去。可未如我所料、重重摔在石台,忽感有人托住我的腰身,勉力睁眼,猝然不及,看到一张青面獠牙的恶鬼面具,我惊得瞠大了眼,等我回神,鬼面人已然挟制我居高临下,立在近旁一棵参天大树。因为一柄锋利匕首横在喉前,我僵直了后背,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低下眼,却瞧见底下有队挽弓搭箭的士兵,略略惊诧,也许是先前藏匿在两旁的密林,我才未察觉。只是无心深究这些士兵打哪儿来,余光瞥见石台旁有支深嵌入地的黑羽箭。不远处,和季神父极其肖似的那个白衣男子正和巨隼激烈缠斗……

    壹章 · 夕雾三

    “季神父!”

    我惊呼。虽然惊讶世间竟然当真有这样怪力乱神的奇事,可我借尸还魂已在常识之外,更不是当务之急。即使没有亲见来龙去脉,可事生变故,应该是这位孔大人为躲那支黑羽箭的缘故。望着与巨隼缠斗的男子,想起往日曾在枢木家看过梦枕貘的《y阳师》,在y阳术中有种叫做逆风的现象,如果法术失控,式神便会反噬其主。轻者伤,重者亡。虽不清楚这位孔大人是不是y阳师,可好似见到季神父身处危境,顾不得喉前利刃,竭力挣扎,但后背一麻,似乎被人点了x道,动弹不得。我恼火,却是无奈,恨听身后那个鬼面人俯身耳语:“没想到这等僻静的深山,藏着这样一个稀世罕有的美人儿……”

    语气淡然,略略轻佻。对这个不速之客,我更多了几分厌恶,可惜受制于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白衣男子神情凝重,似要将已然失控的巨隼引去别处,回身飞奔,不消多时,便不见了踪影。虽然心急如焚,可此刻我已无暇他顾,便见底下的短发男子面寒若水,凝住我身后的鬼面人:“放开她。”

    平静的口吻,隐一丝不容置喙的威严。他转眼看我,墨瞳一瞬柔和,沉毅的眼神好似安抚,我只得勉强一笑。而我身后那个不速之客对短发男子的威慑不以为然,更若挑衅,握匕首的手下移至我胸前,似有若无地摩挲。即使我不是什么贞节烈女,仍想狠狠扇这毛手毛脚的登徒子两巴掌,可惜有心无力,只能咬牙切齿,任这寡鲜廉耻的男人趁机吃美人豆腐:“尊驾想必便是威名远播的朱雀守大人。”

    短发男子未有应声,可墨瞳转深,许是这不速之客猜中他的身份。两人冷冷对视片刻,这位不知是人名还是官职的朱雀守忽得踩上前方弓兵的肩膀,飞身跃上高枝。未及看清他的动作,身上的斗篷已然迎面袭来,等我意识这就是高深莫测的武功,一柄长剑已然险险擦着我的左耳,刺向我身后的男子。

    “果是紫麾军中身手最是了得的即大将军。”

    可惜这登徒子也非泛泛之辈,即使有我这负累在手,仍然轻松应招,每到险处,就将我挡在身前,退朱雀守凌厉的剑势。我虽嗤他小人行径,可即便外行,也能看出这两人的武功不分伯仲。激烈缠斗了约莫半刻,我这个妨碍高手过招的人质已然头晕目眩,便听鬼面人朗声一笑,自腰间抽出一条乌鞭,虚恍一招,窥得敌手空隙,即刻将我夹在腋下飞身逃逸。

    刺杀皇帝的钦命要犯若是被人劫走,同是杀头的大罪,朱雀守自然在后紧追不舍,且在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冷不防自前方跃出一个人影,正是那个我无甚好感的少年。更可惜他轻功稍逊一筹,两三个小伎俩,鬼面人便将他甩在身后顺利脱逃。只是不知为何,彼此擦身而过,我瞥见少年不怒反笑,毫未沮丧,不免蹊跷,可未及深思,鬼面人打了个清亮的口哨,一匹通体黑亮的骏马忽自林间疾驰而出,他夹着我轻松跃上马背,乌鞭如灵蛇缠上两人腰际,几无间隙,将我紧缚在他身前。我恼羞成怒,狠狠瞠向这个装神弄鬼的男人。他大笑,狂傲不羁,纵马飞驰在陡峭山路,到山脚时,我已头重脚轻,之后又马不停蹄地跑了半个时辰,待他勒缰徐行,早已失了说话的气力,瘫软在他怀里,怒己不争。

    “看那朱雀守对小姐紧张得很,小姐可是她的心上人?”

    还没问他为何将我劫走,他已率先开口,像个三姑六婆窥探隐私。等强烈的晕眩平复后,我抬眼瞠他,似笑非笑:“我是不是朱雀守的心上人,和公子你没有关系。我也听说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公子既然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何必拘泥细枝末节。”

    他闻言微怔,良久,意味深长地一笑:“小姐所言极是。确是在下唐突了。”

    刚才还是毛手毛脚的登徒子,忽然中规中矩,彬彬有礼,我反而无所适从,闷闷嗯了一声,可至此刻,才觉唯一露在面具外的那双眸子灿若星夜,眼神也不若孟浪之辈,清明如水。不由困惑这男子到底是何人物,又是受谁指使,劫走谋逆的刺客。想了想,我试探:“你家主人可是我的同谋?”

    “什么?”

    不若做戏,他满目迷惘,似乎确不知情。我叹了叹,问:“你可知道我是谁?”

    他不置可否,但似知道我的身份,眼神渐深。我挑眉,事已至此,索性挑明:“我既不记得我是谁,也不记得我以前做了什么,可本姑娘好象是刺杀皇帝的要犯。如果你家主人和我同流合污,劫我就是罪加一等。如果不是,也请你放我下马,相信那位朱雀守很快就会追来,你还是赶紧离开比较好。”

    他深望了我一眼,似是而非:“实不相瞒,在下不过受人所托,救他的心上人去避风头。可不想竟然是……”

    似是动气,眼中微愠,可见我目不转睛地望他,颇希望他说漏嘴,立时顿口,冷淡看我,“看情形,在下许是被人骗上了贼船,也不知道那人和你是不是同谋。不过小姐如果真是行刺皇上的刺客,不管那人有没有参与其中,在下留你不得。”

    不卑不亢,隐隐倨傲,看来不像是听命行事的家奴或拿钱消灾的江湖中人。我淡笑:“没关系。反正回去也是一死,你要杀就杀,总好过凌迟腰斩,或像刚才那样被人活活烧死。”

    说来也怪,我毫发未损。身前的男子也未觉先前那怪力乱神的一幕稀奇,反是纳闷:“何为凌迟?”

    原来这时代还未出现这种惨无人道的酷刑,我只笑笑,没有回答。他也不追问,腾出一手,抬起我的下颌,眼神渐然犀利,似要透过我的眼,d穿玄机。我挑眉,一脸坦荡。对峙许久,他仿是忘记初衷,反被近在咫尺的绝美面容所惑,澈眸渐渐迷离,搂紧我的腰,低头凑近。隐知他要做什么,我怒目以对,可毫无威慑,他半掀起狰狞鬼面,但不知何故,停在了半道,眼里掠过一抹讥诮,直起身,解开我的x道:“罢了,还是等逃过这劫再说。”

    我正纳闷,冷不防他抽走乌鞭,狠狠挥向马臀。黑骏扬蹄凄嘶,害我险些摔下马去,本能地抱住他的腰,抬头却对上他含笑的眼,即知他故意如此。皱拢了眉,来不及痛骂,黑骏撒蹄狂奔。只得冷睨了他一眼,侧头向后张望,原是有十数骑快马加鞭地追了上来。而为首之人,正是那个面如冷玉的朱雀守。

    不知为何,胸口又是一阵莫名隐痛,可直觉朱雀守和这身体的原宿主并非一对恋人,毕竟自始至终,那人只是冷眼旁观。不过先前也未在他眼里窥见杀机,如果随他回去,未必只有一死。不过……

    回首睨了眼这个令人琢磨不透的鬼面人。他劫走的是谋逆的刺客,一旦落入朱雀守之手,定会身首异处。虽没有好感,可也不愿眼见有人因我而死,犹豫间,他忽得将我按向胸膛:“不要往下看。定要抱紧我,等我叫你再睁眼。”

    不复轻佻,他淡声轻嘱,语间似有若无一抹温柔,心中微窒,我甩头欲挥去渐然漾开的异样,可下刻便知他为何令我闭眼。身下黑骏已至一处高崖,乌鞭挥落,一声激亢嘶吼后,马儿飞蹄横越两崖遥遥相望的峡谷。我不由倒抽了口冷气,顾不得面子,依言紧抱住他。疾风过耳,阵阵生疼,即使马蹄已在平地停稳,仍是惊魂未定。微侧过头,又是一阵后怕。这登徒子确是一身孤胆,这等距离若是换作寻常人,早已摔下两崖间的万丈深渊……

    “让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儿受惊,确是罪过。”

    话虽如此,鬼面人毫无愧疚地一笑,执乌鞭的手环拥住我,轻拍起我的后背,“多亏这匹神驹,在下和小姐方能安然无恙。”

    听他饶有兴致地给我介绍起他的爱马傲逐。我啼笑皆非,遥望彼边山崖,十几个士兵正极力劝阻有意效仿登徒子的朱雀守,顿时五味杂陈。可身前的男子不着痕迹,挡去我的视线,我微怔,抬眼瞧见一丝不快自他眼里稍纵即逝,颇是莫名,也不深究缘故,苦笑睨他:“还楞在这里做什么?等朱雀守找到其他的路,追来砍你的脑袋吗?”

    淡阖了阖眼,他目烁黠光:“小姐这般关切在下安危,在下铭感在心,他日定当另觅良机,馈报小姐深情厚意。”

    我翻眼,懊悔刚才对这厚脸皮的登徒子动了恻隐之心。他却朗声大笑,策马往底下的平原疾驰而去。因是倦极,枕在他的胸膛,昏昏沉沉地就要睡去,他俯在我耳畔,许已知晓我的身份,却又明知故问:“在下可否请教小姐芳名?”

    虽是暗恼,可仍是半支起眼。暮色幽幽,已是黄昏。淡望远方残阳西沉,薄雾渐起,不知原宿主身份,季悠然也已亡故,扬唇苦笑:“夕雾。”

    闭眼,抛却前尘:“我的名字,叫做夕雾。”

    不论前生今世,我皆如那片夕阳缭雾,夜至深处,缘尽湮灭。

    贰章 · 险象

    “天亮了,赶紧起身。否则……”

    登徒子就是登徒子。昨天在山间发现一座弃置不久的茅屋,原以为五日来星夜兼程地赶路,摆脱追兵,他便可大发慈悲,让我睡个安稳觉。可未想这个寡鲜廉耻的男人借口地凉,硬是和我同挤一张板床。即使背对着背,天将亮时,我才入睡,可未过多久便感一只毛手搭上了腰,微凉的嘴唇拂过脸颊,我立时惊醒,回首冷瞠这个放浪形骸的登徒子。他不以为然,飞快遮妥面具:“这才是我的好夕儿。”

    事后才想起《源氏物语》里光源氏与正夫人葵姬的公子就叫做夕雾。可那时我不过触景生情,随口敷衍,他却深以为然,极亲昵地对我夕儿长,夕儿短,不厌其烦。更视若无睹我朝天翻眼,扶我坐起身,递上一身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

    “干吗?”

    我不明就里,他指了指我身上那件沾满泥垢的素白罗衫:“大概是这屋主的衣物。你将就着穿一阵,等到下个城镇,我再给你买身体面的衣裳。”

    虽是引领时尚的服装设计师,可我本是出身清寒的孤儿,对衣饰并不讲究。望着手里的旧衣,想起过去在孤儿院里的时光,反生亲切。点头道了声谢。可鬼面人仍盘坐近前,并无回避的意思。我冷冷下逐客令:“男女授受不亲,可请公子避嫌?”

    恍若未闻,他只淡淡打量我单薄的身子,视线终是定在我不怎么丰满的前胸:“我还在犯愁找不到裹胸的布带,看来不必遮掩,我的小夕儿也能成为翩翩少年郎。”

    清亮眸子隐隐促狭。我攥拳,勉强忍下满腔怒火,起身打算出外透气,却被他捉住了手:“你要去哪儿?”

    知他疑心我借机脱逃,我淡嗤:“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说不定还有野兽出没。我区区一个弱女子,既没本事一个人走出深山,也犯不着搭上自己的性命,和公子这样的武林高手作对。”

    鬼面人不语,澈眸飞掠一抹笑意,忽得俯首轻吻我的手,趁我发怔,将我拽进怀里。

    “放开我!”

    我怒火中烧,可瞥了眼獠牙面具,抬起左手用力挥了过去。只差些许,被他轻松格开,顺势将我两手反剪在后:“夕儿可是想看我的样貌?”

    我一怔。不想一瞬掠过的念头被他识破,悻悻侧眼。他大笑着拥住我:“让你看我的真面目也无妨,不过你须先答应我一件事。”

    我不屑冷哼,他却轻攥我的下颌,迫我迎向他的视线:“砸了你心里的那堵墙,我便摘了这面具。”

    如揭伤疤,竭力淡忘的不堪往事蓦涌心头,我冷瞠那双仿是d悉一切的清明眸子,他只轻声一笑,松手将掉落在地的衣服塞进我怀里,起身出外带上了门。不知这敏锐的男人是让我撤下心防,还是隐察因是罪孽与伤害、在我心底渐高的墙。抱着衣服,我独怔良久,终是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墙角,恐那登徒子劣性不改,背对着门脱下脏衣,暗想这个诡谲莫测的男子到底是怎样的人。却听茅屋顶上隐有异响,以为登徒子改做梁上君子,没好气地抬眼,可未想一道黑影冲破三重茅顶,只及望清一双y冷眸子,那个黑布蒙面的男子便持一把短剑向我袭来。

    虽是心惊,可不能坐以待毙,顾不得衣衫不整,我忙是夺路而逃。可那人立时飞身挡在我跟前,端起短剑直直刺向我心口。情急之下,我举起手里的衣服朝他眼睛狠狠砸去,可那男人显是经验老道,立时挥手格开,眼前倏过一道冷光,我侧身,虽然勉强避开要害,但短剑仍是深深没入左臂。闷哼了一声,我痛极,可性命交关,咬牙往后抽身脱逃。只是男子眼中杀机渐重,正要顺势朝前补上一剑,千钧一发,伴着一声焦灼怒吼,木门四分五裂,听到里间异动的鬼面人持鞭飞身而来:“夕儿!”

    见我左臂血流不止,他眼里凝冰,乌鞭犹如灵蛇盘绕缠上刺客腰身,瞬时将他掀翻在地。可来者迅即掷出几枚柳叶刀,直鬼面人的门面,迫他撤鞭闪避。待鬼面人立稳,来者已近门前,正要脱逃。便见鬼面人眼神一凛,飞快拾鞭,瞬步向前扬手,正中来者后心。蒙面男子踉跄了一大步,勉强扶住门框,紧攥住胸前的衣襟,佝偻下身,似是痛苦难当。可值此生死关头,不过片刻凝滞,便挣扎着直起身子,夺门而出。

    “孽障!”

    见他逃逸,鬼面人立时追出门外,但不消片刻又折了回来。澈眸瞠亮,半是愤怒,半是惊痛,疾步冲到我面前,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在我伤口撒了些药粉。我皱紧了眉,紧咬下唇。明眸飞掠过一抹怜惜,抬手轻拥入怀:“莫要强忍,疼就咬我的肩膀。”

    闻言,颇是莫名,我鼻尖一酸,但未咬他肩膀,只是低头紧抵在他身前。只听一声轻叹,他未有多言,撕下一大片衣服,尽可能轻地给我包扎好伤口。见我讪笑,瞪了我片刻,抬手轻弹我的额头:“犟丫头。”

    无奈苦笑,眼神却是愈渐温柔。心湖微起涟漪。我侧过头,抑下这陌生的异样情绪。可片刻过后,听到他啧啧有声,眉眼微抽。

    “若是生了小娃儿,许能变得丰满一些……”

    顺着他的目光,低眼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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