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 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第20部分阅读
完结 重生于康熙末年(雁九) 作者:肉书屋
颙听到常州,想起一门亲戚。老太君有个娘家侄女,是与汉军旗的陈家结的亲,那侄女婿好像近些年在常州任道台。
“回大爷话,正是陈家的表小姐,八月进京的,当时太太在,因陈家没人在京里,就接到咱们府暂住!”曹忠回道。
这亲戚虽不算远,但也不算近,母亲怎么不避嫌疑,安排在自家?曹颙心存疑惑,但是有陈老太医在旁,也不好多问,忙对老太医道:“原来是待选的贵人,怪不得要劳烦您老人家,快请进府看茶!”
陈太医见曹颙后面的马上驮着行李,知道是刚打外面回来,让他自便,自己个儿随着大管家去看病患。
曹颙骑了一上午的马,身上落了不少灰尘,也不和老太医客气,回院更衣。小满是小厮,不进二门的,曹颙让下去歇着。乌恩小心翼翼地跟在曹颙身后,很是乖巧温顺的模样。
曹府,葵院。
丫鬟翠儿正在门口清理芭蕉的枯叶,见到曹颙进来,欢喜道:“大爷回来了!”
听到说话声,房里又走出个着绿的丫鬟,笑嘻嘻地迎上去:“真是大爷回来了,奴婢们等了好几日了!”
曹颙没见到紫晶,有些意外:“珠儿,翠儿,怎么就你们两个在?你们紫晶姐姐与钗儿、环儿两个呢?”
珠儿与翠儿是曹颙打江宁带来的,是曹颙房里的大丫鬟。曹颙问起的钗儿、环儿也是大丫鬟之一,是到京城后,由这边府里的家生子儿中选出来的。原本不叫这个名字,曹颙懒得重新给她们想名字,让紫晶安排。紫晶顺着珠儿、翠儿的名字,给起了那两个新名。
听到曹颙的问话,珠儿回道:“紫晶姐姐去了菊院,听说是那边表小姐身子有些不爽利。钗儿与环儿两个在厨房,正看着下面给大爷准备吃食!”
曹颙点了点头,说:“喊几个人抬水过来,身上尽是尘土,可要好好洗洗。”说着,指了指乌恩:“她是我打蒙古带回来的,以后算是咱们府上的人,她年岁还小,你们多照看她,不用安排差事!”
第五卷 繁华处 第六十九章 前因
城西,曹府,葵院。
曹颙洗完澡,紫晶打发小丫鬟过来请,说是陈太医正在前厅奉茶。曹颙换了身素净的夹袄,去了前厅。
陈太医在这里奉茶,已经开了方子,曹颙询问起,才知道菊院那位是因天气乍寒,引发的虚症,并无大碍。按照陈太医的方子,调理几日就好。
陈太医走后,紫晶才处理完菊院那边的事儿,药上派了妥当的人看着,几个老嬷嬷也安抚住。
乍一进前厅那刻,紫晶晃了晃神,这小半年曹颙的变化极大,个子蹿高了不少。不过,看到曹颙那身打扮时,她还是微微皱眉,抱怨道:“大爷,眼看就要进十月,怎么穿得这般单薄,要是着凉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曹颙知道她是好意,笑着说:“左右这两日天气还好,赶明儿再换也不迟!倒是那位,或许是南方人的缘故,耐不住北边的秋寒!”
紫晶听了好笑:“这位、那位是大爷能说的?虽然年纪与大爷相同,但是月份却长了几个月,算起来是大爷的表姐呢!”
不管是表姐,还是表妹,听着都够暧昧。不过想想那吓人秀女的身份,还是少几分好奇心得好。既然已经有紫晶安排照顾,曹颙是完全放心的。
等到两人坐下,曹颙开口问:“姐姐那边的满月礼准备齐当没?虽说家里这两年不宽裕,可也不能短了那头!”
“大爷放心,太太在京时就开始置办,早就准备好的!”紫晶笑着回道。
曹颙想到刚刚在葵院的屋子里,略感阴冷,发现上房至今和还没有支炭盆。等到洗澡水上来后,丫鬟们才送上盆银碳。想到这些,他开口问道:“账面上银钱不多了吗?”
见到紫晶点头,曹颙微觉诧异:“咱们进京时不是带了三千两归到账上,短短几个月,怎么支出这般快?”
紫晶叹了口气:“大爷,京中不比江宁,每月的人情费用委实太多了些。今儿这府红事,明儿那府白事,处处都要随礼。奴婢看过往年的账册,先前有昌平庄子的进项,一年五六千两,京城的开支就差不多,今年减了这块收入,账面上就紧起来。另外,府里内外七八十口,每月月例与嚼用还得三四百两银钱。”
曹颙听到人口,问道:“我出京前不是放出过几房人吗?记得那时府里只剩下六十来口人,怎么又添了这么些个?”
紫晶回道:“太太见大爷身边侍候的人不多,家生子儿中矬子拔大个儿,也挑不出几个齐整的,就唤了牙婆,买了八个小丫头进府。再加上太太自江宁带来的赵钱两房家人,还有四个长随,都归到京中册上,人口就又多了些!”
曹颙暗叹腐败,但是也能够理解李氏的爱子之心。不过,对于身边再添加小丫鬟什么的,他真是完全没有兴趣,忙对紫晶说:“新添的小丫头,有妥当的,往表姐与庄先生那边派两个,咱们院子就别安排人了!”
紫晶笑着应道:“知道大爷素爱清净的,大爷放心!”
曹颙想到银钱不够的事,叫人将自己行李里那个蓝布包裹的盒子拿过来。里面是十六阿哥送的田契,塔娜送的金锭子,还有一些碎银与金叶子:“这些先归到账上,若是实在还紧,就动我年初给你的那笔银子,别太让忠叔为难,这几个月实在劳烦他!”
主仆两个正说着话,门外来人禀告,说是府前有客人递帖子。
曹颙接过来看了,署名是“侄顾纳”,沉思了片刻,叫人请顾纳进来。
在江宁时,顾纳在曹家生活了四五年,紫晶是见过他的,也听说过他联合外人算计曹家之事。因此,很是不解自己小主子为何不气不恼,还要见这人。她叫了个小丫鬟留在这边奉茶,自己去找曹忠对账目。
顾纳比曹颙大将近四岁,身体修长,穿着青色的长袍,带着几分南方人的儒雅。
“顾纳给颙叔请安!”顾纳进来后,规规矩矩地施礼道。
曹颙坐在椅子上,没有起身,点了点头,算是回礼:“既然来了,就坐下说会子话!”这倒不是凭借辈分拿大,而是看着这十来岁的小少年一点点长大,不由就将他当成孩子般对待。
“是!”顾纳恭敬应着,眼圈却已经泛红。
曹颙虽没起身相迎,也没有亲热的寒暄,但却让人心中熨帖不少。因为此刻他待顾纳的态度很熟悉,就如同几年前在江宁时一般无二。
曹颙见顾纳低着头,半天不吭声,气氛实在抑郁,主动开口道:“是不是快放缺了,是留京,还是去下边,你心里有个章程没有?”
“到京城四年,侄儿想去下边见见世面!”顾纳回道。
曹颙看着顾纳,心里有些不放心,忍不住开口嘱咐道:“官场自有官场的规矩,为人不要过于方直,你自小就聪颖,这些本不用我多说,但望在外一切还要三思而后行。”
“颙叔教诲,侄儿谨记!”顾纳低着头应着,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望着曹颙,开口问道:“林下斋之事,颙叔可曾怪侄儿?”
曹颙点了点头:“怪,怎能不怪?费了好几年心血,被人连窝端了!”
顾纳脸色苍白,满眼内疚,喃喃道:“颙叔!”
曹颙瞪了顾纳一眼:“我更怪那个傻子,进京几年,也算长了见识,学什么不好,偏偏学人家报恩!就算不提先头顾家母亲,就是顾家祖母那里算,你也是曹家的血亲。彼此亲戚间,让你吃几年白饭又如何,哪里就是天大的恩情,让你卖了自己的前程来回报!”
曹颙所说的先头顾家母亲,指的是曹寅早逝的结发之妻顾氏,顾纳的姑祖母;所说的顾家祖母,是指曹寅的生母顾老太太,顾纳的曾姑祖母。
顾纳侧过头,不让曹颙看见自己眼眶里的泪,闷声说道:“侄儿不是傻子,侄儿只是为了自己的良心罢了!自打侄儿记事起,吃的就是曹家送的米;大了些,又在曹家进的学,侄儿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曹家倒了!”
“那也是胡闹,那些个皇子阿哥是好相与的?你就算不念自身安危,也要想想你的母亲。这些年,她眼巴巴地望着,就指望你能够平安!”曹颙想着顾纳小小年纪,搅进京城的浑水,就有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听曹颙提到母亲,顾纳不应声了。顾纳的母亲周氏,八年前由儿子做主改嫁街坊陈六,前些年在孙文起那边当差,后来在曹家的帮助下,回江宁定居。
“你那年回江宁,被你母亲赶了出来,这些也算你自作自受,弄出这些幺蛾子往自己个儿身上倒污水!我从清凉寺出来后,私下里曾看过她,说过你定有苦衷。她很是惦记你,只不过一时拉不下脸来,你的家书要勤快些!”曹颙说着,都有些佩服自己,这絮絮叨叨的,跟个老妈子是的。实在没办法,对于顾纳、曹颂、曹颐这几个看着长大的孩子,他实在是很有长兄如父的感觉。
“嗯!”顾纳乖乖地应了。
对于眼前比自己年纪还小上几岁的这位表叔,顾纳是打心眼里感激与敬重的。对于自己的那个赌鬼父亲,他的记忆中只剩下无休止的打骂,面容都记得不清。但是那人对曹家的伤害,顾纳却始终不能忘。曹寅的憔悴,李氏的病重,还有曹颙回府那日露出的笑容。
不管织造府有几人知道曹颙离府的内情,那日,阖府上下,只当是主母与少爷打亲戚家归来。
顾纳听了消息后,趴在角门处偷偷瞧着,心里却是无尽的惶恐。这位小表叔身份贵重,是曹家长子嫡孙,与他这个罪人之子比起来那就是云泥之别。父亲害他吃了大苦头,他怎能不想着报复回来?顾纳虽然害怕,但是想着母亲,想着只要不牵连到母亲,还是心甘情愿地等着最后的审判。
七岁的曹颙,牵着母亲的手,脸上带着微笑回来了织造府。
看到躲在不远处的顾纳,曹颙没有指责与谩骂,而是随意地走上前,看了顾纳几眼:“两月未见,你怎么清减了许多?”
一切的恩怨,仿佛都不曾发生过。
第五卷 繁华处 第七十章 观局
城西,曹府,大门外。
远远地胡同拐角,站着个中年汉子,三十多岁,倚在墙根,像是在晒太阳。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视线始终落在曹府门口的方向。
“世态纷纭,半生尘里朱颜老;拂衣不早,看罢傀儡闹。恸哭穷途,又发簦芴眯Α6夹萘耍窈淼海蚬懦钊松佟!彼孀胚捱扪窖降牡蜕叱桓鑫迨此甑睦险咂镒徘嗦猓苁怯圃盏匦欣矗懊媸歉鍪牡男∝饲w喷稚?
路过那中年汉子时,老者看似无意地往那边看了两眼,又眯着眼睛继续哼哼道:“你看他两分襟,不把临去秋波掉。亏了俺桃花扇扯碎一条条,再不许癡虫儿自吐柔丝缚万遭。”
不一会儿,就见曹家大门里走出一个弱冠少年,脸色有些苍白。出来后,他转过头去,看了看曹府大门,使劲地跺了跺脚,神不守舍地离开,正好迎着那老者来的方向,差点撞到那个牵骡小厮。
那小厮见有人这般冒失,想要不依,但却是个有眼力见的,见对方穿着青素锦,又是打前面府里出来,可见是有身份的,便只是牵着缰绳,想要避开。
待到听到骡子的鼻音,那少年才晃过神来,侧身退到一边,脸上多了几分歉意,忙拱手道:“实在对不住!”
那老者先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下拐角那边,然后才点头道:“无妨,无妨,小哥儿客气了!”
曹府,前厅。
曹颙喝了口温茶,十八岁不过还是大孩子,竟要背负这些个,实在沉重。
顾纳过来,不是为了请安,毕竟在外人眼中他是“背叛”了曹家,若是还彼此走动实在是会令人觉得奇怪。三月里那次,他是因为几年不见曹颙,就打着为九阿哥“拉拢”曹家的旗号登门。眼下这次,却是来送银子的。他生性节俭,爱好又唯有读书写字,这些年曹颙给的也好、九阿哥这边给的也好,倒是攒下了一些银钱。
这两年,户部追缴亏空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顾纳在九阿哥手下自然也是尽知。如今,曹家是数一数二的欠债大户,曹家嫡子在京城卖地遣奴的事,并不算秘密。
顾纳已经定了放外任,不是去山东,就是去安徽,这几日就能够下来公文。他知道自己这位小表叔虽然不是性喜奢华的人,但自小却实实在在没受过苦的,不愿意其在京中过得委屈,就将自己的这几年的积蓄换了银票送过来。
曹颙眼下虽然银钱有些紧,却还是没有收下这些银票。九阿哥既然肯放顾纳出去做官,目的无非是两个,为了捞银子或者发展地方势力。顾纳自小方方正正,缺少变通,怕不适合这般差事。到时候若是引得上面不满就糟了,有到时候拿些银钱孝敬上去,也能够花钱买个舒心。
顾纳虽说面上年长几岁,但是讲道理又哪里说得过曹颙?最后只好不情不愿地收起,怅然若失地离去。
小满虽被安排下去歇着,但又哪里是肯安静下来的,换了干净衣服后,就跟着府里几个岁数差不多大的小厮讲草原见闻。
看到有人打大门进来,小满好奇地望过去,旁边有人低声道:“庄先生又喝茶听戏去了,从没见过像咱们府里这般清闲的西席!”
小满素日对曹颙忠心,心里对这庄先生已经腹诽,面上仍小声说:“多嘴,先生是老爷特意给大爷请来的,岂能随意编派?大爷虽然对下人宽泛,却容不得这些个!”说完,起身迎了过去,打了个千:“小满给先生请安,几个月不见,瞅着先生气色较先前倒好,也不枉我们大爷惦记!”
庄席点了点头:“你也好,个子高了,也比过去礼全,看来这塞外倒是个调教人的好地方!”
小满听到夸奖,挺了挺小胸脯,略带几分得意道:“先生说得是,小满虽身份卑贱,但是出去也不能够丢曹家的脸面不是。大爷身边往来的,不是皇子阿哥,就是郡王贝勒的,小满确实长了不少见识!”
庄席笑了笑,吩咐身后的小厮:“将刚刚在正阳门外买的吃食送到厨房,仔细吩咐了,要切得薄薄的,剩下的收好,不可浪费了!”
小满见庄席说得郑重,看像那小厮手中提着的一个纸包:“先生,这是?”
庄席道:“上个月正阳门外新开了个复顺斋,这就是他家的招牌酱牛肉!”
小满听说是牛肉,失了兴致,在塞外这几个月,牛羊肉吃得反胃,恨不得顿顿清粥小菜才好。
曹颙在前厅,已经得了庄先生回府的信儿,起身相迎。
面对曹颙的请安问礼,庄席面上仍是淡淡的,等进了屋子落座,才简单问了几句塞外的话,其中对曹家抬旗之事尤显关注。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曹颙从不敢看轻长者的智慧,见庄席皱眉沉思,问道:“抬旗之事,先生觉得有所不妥!”
庄席点了点头,看了看门口那边,没有说话。
曹颙见庄席有所顾虑,打发厅里奉茶的小丫鬟到出去守着,谁也不许进来。随后,两人到前厅里间的小书房说话。
“先生所虑,是不是怕曹家没了包衣名分,失去上面的庇护?”待两人落座后,曹颙开口问道。
庄席摇了摇头:“今上对曹家恩厚,众所周知,自不会为了虚名轻慢!”
“那先生担心什么?”曹颙有些不解。
庄席神色有些郑重:“我活来大半辈子,自问对世情也算有几分通透,却实在无法揣摩出那位的心思!”说着,用手指指了指上面,然后继续道:“这抬旗之事在本朝也是有的,多是有军功或者有女为贵人,阖家或者全族抬旗。像曹家这般,因为子弟生辰抬旗的,是头一遭,却不知那位到底是什么心思!”
曹颙想到姐姐:“说是因姐姐成了郡王福晋的缘故,只因父亲前几年婉拒,这事才拖了下来!”
庄席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只是说辞罢了,不可尽信!自从七月中收到你的家书,知道抬旗之事,我就私下将京城各王府福晋的出身打探了一遍,因嫁入宗室抬旗的,不是没有,但是鲜少有娘家跟着一起接受恩典的。多是如平王福晋一般,指婚后抬了旗,提了身份备嫁。”
曹颙倒是头一遭知道这些,顿了一会儿,道:“若不是沾了姐姐的光,那应该就算是那位对曹家的补偿吧!曹家忙活了这些年,算是尽到臣子的本分,眼下又是一个大窟窿!”
“想来也去,也只剩下这一个缘故!虽没有入朝为官,但听说那位最是重情谊的,曹家算上大爷,可是祖孙三代在本朝效力了!”庄席说完,面上沉重未减:“就算如此,曹家眼下仍是未脱离险境!”
曹颙心里一沉,费心安排这些年,亏空还了近半,照这样下去,三五年后应能将账务还得干净,为何仍不消停?
“颙儿,你可知道,眼下京城说得上来的茶馆,十家里有八家用了曹家的茶;各大茶庄,中高档的茶几乎被曹家的茶垄断。茶叶之利丰厚,眼热的绝不止一家两家,若不是圣驾不在京里,怕早有人忍不住出手。如今,圣驾回来,约莫着用不了多久,就该有人试探!”庄席正色道。
原来是此事,曹颙心里一松:“无欲则刚,丰衣足食过后,金银不过是数目字。曹家开发这几处茶园,本就是为了还账,等到账清了,上缴内务府就是!”
庄席听曹颙说的洒脱,忍不住击掌叫好:“好一个无欲则刚!曹家有子如此,实在是家族的福气!”
原来,曹寅自这两年茶叶之利渐丰后,心里就有了这个担忧,怕曹家在还账的时候再埋下其他的祸患,因此就有了将茶庄上交的念头。不过,毕竟开发这些茶园都是曹颙的主意,还不知道儿子所想,就迟迟没有下定主意。
庄常先生怕因为茶庄之事,父子有所隔阂,就在给堂弟的信中提起此事。
曹颙听了庄席的称赞,才想同其中的缘故,暗自好笑,这种摆在桌面上的浮财,有什么可贪的,要知道除了茶园与珍珠外,还有魏信那边。魏信去了广州三年多,在十三行那边学习经营,如今偶尔也小打小闹地发发利市,开始有了进项。
庄先生放下一桩心事后,又想到刚刚回来时看到的那行迹鬼祟之人:“颙儿,若是要曹家一时平安,有那位照拂即可,若是放长远来看,怕还是要早拿个主意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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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了,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五卷 繁华处 第七十一章 故友
西城,曹府,前厅,小书房。
“颙儿,若是要曹家一时平安,有那位照拂即可,若是放长远来看,怕还是要早拿个主意才行!”庄席开口说道。
曹颙听了皱眉:“先生,这,是父亲的意思?”心中颇为不赞成,曹家与皇家走得太近,使得处处被动,应吸取教训,怎能再掺和到夺嫡这污水里?稍有闪失,就是抄家灭族的下场。历史上,曹家的败落就是取祸于此。
庄席摇了摇头,道:“令尊的忠心实在过了些,并没有将家族安危思虑再内!”
曹颙想想曹家巨额债务的由来,突然觉得有些无力,曹家竟似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站了队伍。虽然康熙知道曹家是纯臣,但在外人眼中,怕早已将曹家当成是太子党。毕竟,曹家这十几二十年来,也算是充当了太子的财源之一。
在曹寅眼中,忠于君主,忠于君主选出的储君,只是臣子份内之事。但是,其他人怎么会这样想。
“历数秦汉以后各代帝王,在位四十年以上的仅三五人,在位五十年以上的仅汉武一人,万岁登基至今已经是四十八载,又曾多次带兵亲征。”庄席道。
庄席说得隐晦,曹颙却明白他所指,古代帝王本来就长寿的不多,康熙已到暮年。人人皆以为如此,否则文武百官也不至于这般热衷结交皇子阿哥。
曹颙心中暗笑,眼下不过康熙四十八年,距离康熙六十一年还有十三年,这个时候去讨好皇子才是作死。
“先生,我随扈这几月,见过皇上几次,即便在病中,仍能开得两石弓。古今帝王在位超过五十年的虽不多,但是寿命过七十的并不罕见。若是如此,该如何应对?”曹颙开口问道。
“若是如此……”庄席松开眉头,沉吟着。
“若是如此……”曹颙的眼中多了种从容。
师生两个,各自在书案上写下一四字成语,相视一笑。
与庄席说完话,在前厅一起用了晚饭后,曹颙才回到葵院。
葵院,上房。
眼下已是深秋,就算是屋子里支起了炭盆,也驱散不了浓重的凉意。
上房已经点灯,紫晶带着几个丫鬟在东侧间的炕上做活计。听到曹颙回来,都迎了出来,侍候脱外面衣服的脱衣服,端水的去端水,投帕子的投帕子。
闻到曹颙身上的酒气,紫晶笑道:“先生也太不体恤大爷,明儿还要去王府那边!”
曹颙回道:“与先生说话,说高兴了,你别担心,就喝了几盅,一两来酒!我叫人送过来的酱牛肉,你可吃了?那个确实比咱们府里做得味道好些!”
自老太君去世后,紫晶开始吃起了半斋,初一十五全素,平日里饮食也越来越清淡。曹颙怕这样久了,紫晶越发没有红尘气,怕她到时真出家当姑子去,素日里就经常劝她吃些荤食。
紫晶点了点头:“多谢大爷惦记,奴婢吃了不少,就着多吃了半碗饭,带着淡淡的草药清香,没有半丁点儿肉腥味,确实是好东西,怨不得大家都爱出去下馆子呢!”
“既然喜欢吃,就跟厨房那边的采买打声招呼,隔个三五日买上一次,也不是什么吃不起的东西!”曹颙一边接过湿毛巾擦脸,一边说道。
“尝尝鲜儿罢了,厨房那边自有定例,奴婢可没脸为了自己个儿馋嘴坏了规矩!”紫晶摆弄着手里的绣活,说着。
曹颙擦完脸,将毛巾递给珠儿,见她层层叠叠地裹了好几件衣服,想到紫晶她们三个都是打南面来的,怕是受不了京里的冷,就对紫晶说:“咱们屋子里不是有火炕吗?如今天也凉了,早早烧起来吧,省得你们几个冷!”
几个丫鬟听了,都捂着嘴巴吃吃地笑。一向嘴快的翠儿说道:“听听大爷这话,可见是个不当家的!”
曹颙被几个丫鬟笑得莫名其妙,想想自己刚说过的话,似乎并没有什么听着不对的地方。
紫晶用手指点了点珠儿与翠儿两个:“是谁前两日就说‘紫晶姐姐,怎么还不烧炕’的,如今倒厚着脸皮笑起大爷来了!”
珠儿、翠儿笑而不答,曹颙听了,知道这其中自有典故:“哦,看来这烧炕还有什么说头不成,谁来给我讲讲!”
紫晶见曹颙进来后,钗儿与环儿两个始终拘谨,就冲钗儿道:“钗儿,给大爷讲讲,这北边确实有不少规矩与南边不一样呢!”
“是,紫晶姐姐!”钗儿先应声,然后才对曹颙讲道:“大爷,这烧炕是有讲究的,可不是哪天天冷就哪天烧的。北面讲究九月里不糊窗户、不迁居,十月初一祭祖扫墓,给祖宗送了寒衣后方能烧炕暖屋。”
曹颙听了,觉得稀奇,虽然上辈子他在北京生活了二十多年,但是那时火炕已经成为历史,像这些传统的习俗更是无人知晓。
到底是喝了些酒,加上因这些日子的长途跋涉有些累,曹颙看了几页书后,就回卧室安置。
次日,照常早早起了,在院子里活动活动筋骨。
今儿要去平郡王府那边一趟,从草原上带回来些土仪,要整理了送过去。虽然宝雅随扈,这些东西也准备了的,但终究是份心意。这就是所谓人情往来的,不管对方是否需要,该走的形式还是要走。
用完早饭,曹颙换了衣服,看着那些草原上的土仪,想起一件心思,叫曹忠找了个妥当的家人过来,安排他去趟江宁。除了给父母请安,给弟弟妹妹送些小玩意外,曹颙还给了他一封信,让他到江宁后转给曹方,信中自然是让曹方在南边打听文绣家的消息。
刚出大门口,曹颙就见到一位老朋友,竟是三年多未见的宁春。
康熙四十四年,圣驾驻留江宁时,曹颙、宁春、马俊、永庆作为地方官员嫡长,曾一起见过圣驾,随后还到秦淮河上吃酒。虽然这次花酒吃得并不香艳,但是几个少年却是混出了交情。
不久后,永庆离家回京,宁春父亲调到江北,江宁只剩下曹颙与马俊两个。马俊在中了举人后,又长期留在京城备考,见面的次数就少了。
宁春比过去更胖了些,穿着宝蓝色的长袍,脸上尽是肉,原本不大的眼睛显得更小,唯一没变的,仍是爱笑,嘴角弯弯的,像个大阿福。
“小曹,可算把你盼回来了,昨儿容你歇半天,今儿可是来上门逮你的!”宁春跳下马,将马缰递给身后的长随,笑嘻嘻地说道:“啧啧,比小时候越发俊了,偏生我那大妹子还不到十岁,否则定要肥水不流外人田!”
“宁兄?”曹颙很是意外,笑着说:“八月里在马俊信中得知你婚期延到年底了,还以为你进京日子也要晚些,快快请进。”
“我家老爷子任满回京,我就跟着回来了。”宁春应着,看着曹颙的外出装扮:“这是要出去见客,那我来得倒不巧了!”
“昨儿刚到京,去平王府那边点个卯儿,耽搁不了多长时间!”曹颙说道:“宁兄先到厅上吃杯茶,半个时辰我就能够回来!”
“那敢情好,马俊放了外任,听说就这几日离京,咱们几个好好聚聚,既算给你接风,也算给他践行。永庆守了半年孝,估计也正闷得发慌!”宁春笑着说着:“你赶快去,也不必太赶,午初咱们在贵宾楼聚!”
这样安排更妥当,曹颙点头依了。宁春爬上马,朋友两个并行到胡同口,方各自去了。
第五卷 繁华处 第七十二章 酒楼(上)
平郡王府,客厅。
曹颙与姐夫讷尔苏说着闲话,无非是问问曹佳氏产前产后的情况。不一会儿,就有问琴来传话,说是福晋请曹颙过去说话。
曹颙本没打算今儿能够见到姐姐,因为她还在坐月子。
讷尔苏听说妻子叫曹颙过去,笑着说:“你随扈这几个月,倒叫你姐姐好生惦记,常说你是没出过门的,生怕有一丁点闪失。既然她等着,你就过去陪她说说话。我正好有事去康王府一趟,等我回来咱们好好喝一盅。”
“姐夫,我有位江宁时结识的老友今科中举,马上要放外任,约好今儿中午到贵宾楼的!”曹颙说道。
讷尔苏点了点头:“既然这样,咱们就再说,反正又不是外人,没必要弄那些个客套!”
曹颙笑着应是,随后才跟着问琴进了内宅。
王府内院,正房暖阁。
曹佳氏缠着包头,披着衣服,靠在床头,神情微显疲惫。
“姐姐!”曹颙看着,有些心疼,还不到十九岁,就经历两次生育之苦,这实在是有些不人道。
曹佳氏只有再为人母的喜悦,像是未经过半分苦楚似的,伸手招呼着曹颙在床前坐下,细细打量了:“倒比四月间壮实了不少,如今倒是有了几分侍卫的模样。”
曹颙做了,环视了下四周:“二阿哥呢?”
“小家伙刚刚哭闹过,哄睡了,叫奶子抱下去安置。这小家伙,全然不像他哥哥那般乖巧,长大了定是个皮猴儿!”曹佳氏笑着回道,脸上是满满的喜悦与骄傲。
孩子真是带给人希望,曹颙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随后又忍不住调侃道:“开口小家伙,闭口小家伙的,姐姐也还是个大孩子呢!”
曹佳氏笑着瞥了曹颙一眼:“你当谁都跟你似的,自幼被祖母宠着惯着,十五、六了还劳烦母亲跟着担心。你也别得意,若不是江宁那边来信请母亲回去,你的亲事就定了呢!等到迎回了新娘子,你可要睁大眼睛仔细看看,人家是大孩子,还是小孩子!”
曹颙忍不住心里叹息,哎呦,这算怎么回事,怎么人人都拿亲事来打趣?若是自己“大龄”了,婚姻大事害大家跟着操心还好说,自己眼下十五六,大家这般凑趣是为了哪般?
曹佳氏见曹颙不吭声,只当他是害羞,轻笑了两声,不再逗他。
因房间里不通风,又放着几个炭盆,曹颙坐着有些闷热,正想着这种坐月子方式是不是健康合理,就听曹佳氏郑重地问道:“弟弟,你这两日遣人回南边一趟吧!”
“姐姐?”曹颙看着略显郑重的曹佳氏,不解这句话的用意。
“八月底,母亲匆匆离京,只说是家务繁杂,需要回去料理。虽然百般掩饰,只叫我安心待产,但是我看其中另有缘故,实在难以放心。不过,毕竟是出门的女儿,没有理由插手娘家的事,何况王府这边总还有些规矩要守。”曹佳氏略显无奈地道。
曹颙听了这番话,想起进九月还没有收到曹寅的家书,想着他的身体这几年始终不算好,心也跟着沉了下去。能够让母亲抛下即将生产的女儿赶回去的,还能够有什么呢?
曹佳氏叹了口气:“父亲已经五十二,身上差事又繁重,委实让人放心不下。”
曹颙想起那年听曹寅与李氏说起,曹家祖上鲜有人活过五十的话,心中戚戚然。不过,眼下曹佳氏毕竟是坐月子,怕是这般忧思对身体无益。曹颙又开解一番,劝她好好调理,方才起身离去。
出了平郡王府,曹颙掏出怀表看了看,还有一刻钟就到午初(上午十一点),看来时间有些赶了。他回头看了看,小满,魏家兄弟,另外两个长随,就摆了摆手道:“我去与朋友吃酒,用不着这些人跟着,你们先回府吧!”
小满笑着涎着脸,不肯动地方:“大爷,总要有人照看马匹不是?”
魏家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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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il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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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20703 08:46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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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肯走,另外两个长随不知该应命,还是该如何,满脸为难。
曹颙知道这是自己上次独自遇袭留下的后遗症,即便在京中,魏家兄弟也不敢再大意。总归是好意,曹颙从荷包里抽出一张银票,递给小满,说:“既然大家要跟着凑热闹,那去贵宾楼见识见识也好,他家的招牌菜确实不错,今儿算我请客。”
对于魏家兄弟,曹颙始终带着几分敬意。本是最不耐烦规矩束缚的江湖汉子,只因替师傅报恩,入曹府为仆,暗中保护曹颙八年,如今又跟他来京城。三十来岁的汉子,无家无业,孑然一身。曹颙真不知该佩服两人忠义,还是该骂两人迂腐。看来,要找两个妥当的人,给他们安家。既然他们对得起曹家,曹家也应该对得起他们兄弟。
前门,大栅栏,贵宾楼。
因为还不到饭时,大堂的客人不多,只有一桌书生,还有一对父子。
曹颙几个下马,将手中的缰绳交给饭馆的下人。小二哈着腰迎了上来:“哎呦,这位公子爷快请进,是楼上雅间,还是楼下大堂?”
曹颙听了,看了看魏家兄弟。魏黑笑道:“公子,我们就在大堂,这里敞亮!”
曹颙点了点头,对小二说:“给我这几位家人找个靠窗户的位置,先来几道招牌菜,其他就可他们点的上。另外,有位姓宁的少爷好像订了席,不知到了没有?”
小二笑着应道:“原来是宁爷请的贵客,宁爷已经到了,刚刚还叫人问起呢!”
这小二这待客也太热情了些,难道这就是贵宾楼生意兴隆的诀窍之一?
上到二楼,宁春已得了信,迎了出来:“小曹也到了,就缺善余一人!”后面跟着马俊,与曹颙又是一番寒暄。
三人回到雅间,一边说着闲话,一边等着永庆。方才宁春所说“善余”,就是永庆的字。
“天成兄放了哪里的实缺?六月新婚我就没赶上,一下子多了两位嫂子,这可是三喜临门!”曹颙开口道,心中真是佩服古人的记性。统一用一个名字多好,偏偏又有字号等等的规矩。“天成”就是马俊的字,他中进士后,由伯父给赐的字。
马俊伯父家没有子嗣,马俊是两房唯一的独苗,按照宗族传承制度,就有点一人肩挑两房承嗣的意思。六月新婚,马俊同时娶了两房媳妇,不分大小。一房算作伯父伯母的儿媳妇,一房算是马俊父母的儿媳妇。
马俊成亲三个月多,脸皮也愈加厚了,笑着问曹颙:“小曹问这些个做什么,莫不是想女人了?听说塞外的姑娘可主动的很,小曹没被轻薄了去?”
曹颙看着马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京城真是大染缸,当年那个口口声声“不为良相,即为良医”的小秀才怎么成了这个德行,简直就是不良文人的代表,有辱斯文,实在是有辱斯文。不过,最头疼的,应是马俊那老夫子般刻板的父亲。
宁春给两人倒上茶,笑嘻嘻地看着两人斗口,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
马俊看不过眼,开口道:“别在小曹面前装好人,就你那点儿风流事,还能够瞒得住我和余善。正妻未娶,小妾纳了好几个,外头养得粉头也不少。纵然是风流,也要有个度,真当自己个儿的身子是铁打的不成?我可听说了,你在海棠院可歇了好几宿(xiu)了,这次又梳笼了哪个?”
宁春笑着不吭声,外面传来“噔噔”的脚步声,是永庆到了。
永庆还在孝中,穿着素淡,一身月白色的袍子,倒显出几分斯文来。
曹颙起身:“善余兄!”
永庆笑着进来,拍了拍曹颙的肩膀:“黑了些,壮了些,有几分男子汉气度了。只恨我守孝脱不得身,要不也跟着去塞外见识见识!”
马俊听了,打趣道:“怕你不是想要去见识,而是想着找蒙古汉子比试比试吧!二十多岁的人,还是喜欢争强斗狠的,真拿你没法子!”
永庆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笑哈哈地冲马俊伸了伸大拇指:“知我者,天成也!”说着,又对宁春道:“景明,你这次要在京中待上些时日吧?要不,就同你父亲商议,让你留京算了!有我与小曹,大家还有个伴儿!”
宁春笑眯眯地回答:“家父也正有此意,只是他老人家的缺还没定下来,暂时考虑不上我这边!按照家岳的意思,是想让我留京的!”
宁春的未来岳父,是户部员外郎,官职虽不高,但是家族背景显赫,也算是京中大户。
马俊环视了众人一眼:“眼下大家也大了,都在仕途上努力,还不知往后的成就如何?”
永庆爽朗一笑道:“人活一生,但求逍遥,随心而已!”
马俊很是意外地看了永庆一眼:“你倒说出这般话来,也算稀奇。如今,你与小曹都是武职,我与景明都要混文职的。待过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