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逼心 第18部分阅读
步步逼心 作者:肉书屋
通信之人隐瞒风简墨之事,毕竟主上与风公子交情不浅。”
“三年之期一过,立回海域。”
————
将军府。
一乘普通的马车停至门口,车夫是个大概三十几岁的男子,长相讨喜,眯着眼面上笑嘻嘻的。放下马鞭,车夫下了马车,踱上府门对着门口的侍卫嘀咕了两句。
只见门人一溜烟跑进了府,那男子又踱回来,笑眯眯的走到马车身侧。
“陆少爷,到了。我扶你下来吧。”
车里一声低迷的‘嗯’,算是应答。一脸讨喜的男子上了马车,片刻之后扶了人出来,颇为仔细小心的架着人下了马车。
抬头望向门匾上大大的将军府几字时,陆羌的表情糅杂了叹息。终于还是回到原地。
“爷爷。”推开扶桑的手,陆羌缓缓挺直了身板,眼神中已再无情绪,竟是到了捉摸不透的地步。深居简出的老将军陆清慢慢走了出来,脸上仍是昔日的一派威严。
砰……
晚辈归府,长辈竟亲自相迎,陆羌低敛眼睫,不等人走近,不顾身上伤处的扯动和虚弱的身体,竟直挺挺跪下。
扶桑站在身侧,被这猝然一跪吓了一跳。
陆光近了两步,足尖几乎快贴上跪着的人的膝盖,苍老睿智的眼慢慢盯着下跪的陆羌的头顶。
“回来了?”听不清情绪的问话。陆清似乎从孙子不同往日的神态中窥见了什么,有些明了的味道。
“是的,爷爷。”年轻的陆羌回答,竟隐隐带了陆光的铿锵冷厉之意。
“起来进府吧,陆家的儿郎从来都是顶天立地,璇玑,你要记得,你姓陆,注定你非寻常。”
“是。”虚弱的人以手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身躯挺拔如杨,扶开扶桑欲伸过相扶的手,缓缓的却坚定的挪开脚步。
陆光收回投注到孙子身上的目光,带着客套的笑意转到扶桑面上,试探道,“拔刀相助救命之恩深重如海,敢问这位壮士……?”
收敛了惊愕之色,扶桑一笑,缓缓一躬,“无名之辈,亦并非萍水相逢。我家主人与贵府颇有渊源,因此救下陆少爷还昔日之恩。主人有言,再相见时,同如陌路。在下告辞了。”
说罢,亦不等陆光再询问,利落的坐上马车,调转马头,一扬鞭呼喝便走了。
徒留陆光皱着眉头站在原地。
第九十章 礼物
这是慕王登基前的一夜,这一夜,失眠的人很多。有的因为兴奋,有的因为担忧。
泽王府书房里灯火通明。灯下的泽王夕桓洛手持书卷,一边抿着茶,闲逸之极。
更漏滴答。已是亥时(晚9点至11点)。
“王爷,您该休息了。”一身靛蓝的于放走了进来,木着脸看灯下悠闲的人。
狭长的眼慢慢从书卷上挪开了目光,漫不经心的抬眼射向来人,深幽的眼色里一片冰冷骇人。
“你不是于放。”
夕桓洛目光如炬,如箭般射向面前的人。
“王爷?您怎么了?”于放目露讶异。
缓缓裂开一抹笑意,夕桓洛狭长的眼目暴出一片精光,微微眯了眯眼,又是危险的意味,“于放除了服从,从不会规劝。虽然你的易容形态俱都完美,但是终究不是本人,错漏了习性。”
靛蓝的人缓缓鞠了一躬,王府暗处埋伏的人只见了泽王和亲信是平常的模样,只是声音低微,模糊不清。
“果然不愧是泽王。”靛蓝的人声线一变,俨然是一种赞赏的口吻,“难怪……”却只是顿了顿,没有再说下文,反倒一转话题,“王爷不唤侍卫么?”
“若是对本王心怀杀意,不用磨蹭如此久,连于放都能暗算,恐怕府中侍卫也没几个是你的对手。说罢,有什么目的?”夕桓洛好以整暇的放下书卷支着下巴看来。
靛蓝的人望了一眼打开的窗扇,赞叹,“果然是非比一般的人。”易容之后的脸上没有肌肉的簇动,是一种静滞的状态,那双精明灵活甚于于放的眼中却是实在的笑意,“长话短说,我家主人有礼物要送给泽王,相信会对明天泽王的大计大有裨益,东西就放在王爷寝房,请笑纳吧。”
直了直身板,靛蓝的人不等夕桓洛再多询问,转头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外间的天色,忽而扬高了声音,“王爷,真应该就寝了。”
夕桓洛狭长的眼一转,扬起嘴角。既然对方不愿意谈过多,他也不必追问,倒是好奇这人能搞出什么名堂。起身,亦是如平常一般踱过案桌。
“掌灯。”
靛蓝的人一躬身,追随着出了门,取过廊上一盏水墨莲花灯盏,静静护送着泽王回房。直至夕桓洛进了门,靛蓝的人这才缓缓退出,灭了灯盏,消失在夜色里。
夕桓洛扫视了一圈寝房,未发现异常,挑了挑眉,走近床榻,依旧没有任何藏匿的痕迹。
疑惑的将房内的摆设打量了一番,没有任何动过的痕迹。
狭长的眼缓缓拉细,夕桓洛静默半响,“有趣。”
奉主人之命送礼,能否有缘得到,还得看自己本事。
夕桓洛拂袖灭了灯盏,静坐榻边,合上了眼。
半晌,晦暗中,泽王扬起了嘴角。
“果然是有趣的人。”
一早侍女抱着崭新的被盖进来换旧物,明显是个新面孔,他当时并未注意。只隐隐听侍女提起是总管安排的,便也就忽略了。原来这人,是一早就计划好了。
夕桓洛缓缓起身,暗夜里摸过丝滑的锦被一扯铺开,顺着边缘细细摩挲,果然,被褥中一处触感坚硬,似是缝进了书本。他挑了挑眉,准备撕开被褥的手突然一顿,想起了隔墙有耳的说法。
抖了抖广袖,泽王夕桓洛手中豁然多了把寒光如水的匕首,微微挑着唇角,泽王骨节分明的手动作不停,几道划下破开口子,取出了褥子里的东西。
没有光,是件麻烦事。夕桓洛摩挲了半响,只能猜到大概是些信件。
会是什么内容呢?
暗夜里泽王略略思索后,忽然笑得诡异。
————
天明。
宫里的人穿梭来往准备着慕王的登基仪式。淑妃晨起梳妆,脸上喜色显着。
戒严稍松,皇子王爷们也准备着参加盛大的祭祀礼仪。
泽王夕桓洛一早更衣洗漱,待下人收拾完毕,这才出了寝房。迎头见于放跪在门口,展了展袖,“起来吧。”
沉默的人一动未动,夕桓洛斜挑着眉毛,“怎么?还要本王亲自扶你?”
跪着的人轻微晃动了一下,这才起了身,头犹自低垂着。
“本王收到一份很好的礼物,于放。”夕桓洛头也未回的朝大厅走去,对身后赶上的人一眼也未投注,像是自言自语,“今日的典礼会很精彩。”
“禁宫统领沈阔奉命前来护卫王爷进宫。”劲装按剑的沈阔侯在大厅,见泽王出来,行了标准的武士之礼,一丝不苟的传达即为新帝的夕桓陵的命令。
夕桓洛一笑,颇有些邪气。这位兄长对他还真是不放心,偏要有人随时盯着才行。找人,也不看清对象。竟找了沈阔这个禁军统领。
不过也是当然。沈阔为人愚忠,一心侍奉御前,在夕桓陵看来,不明内幕,始终恪守君臣之节,绝对是个可用的人。皇帝一死,便又将这位统领大加重用。
只是,没人知道。沈阔原是他的人。估计连已逝的夕源光,也没确定这中间的瓜葛。
拂袖背手的泽王傲然一笑,“那么,有劳沈统领了。”
“不敢,泽王请吧。”从容的沈阔拱手。
夕桓洛不置可否,举步踏出,一脸容光焕发。
沈阔大步跟上,出了府,待泽王上了马车,沈阔这才跨上马,带着一队禁卫军朝着皇宫进发。
马车里,泽王正襟端坐,广袖里藏着一叠卷宗信纸。
原本只打算硬碰硬的,现在看来,又多了筹码。
更名正言顺了。
汗……又传错章节了……忏悔……
第九十一章 归位
玄黄天子蟒服的夕桓陵踏上祭坛。
祭告天地后,他便是真正的九五之尊了。慕王的嘴角洋溢着自得之色。沦为手下败将的一干兄弟在台下静静仰视着他,天大地大,终究他夕桓陵才是俯视天下的那个人。而无人注意的一边,一旁侍奉的侍监低垂的眼下闪过不明的光芒。
“祭天开始!”
慕王转身奉香,正伸出手靠近祭坛。太子安乾的眼中有浓烈的犹豫之色。
“慢着!”
倏忽一道冷喝传来。众人惊异的回头,慕王脸上扬起阴冷的一笑,一旁侍奉的侍监脸上闪过深思。
泽王穿着正规的紫金王服傲然踏步而来,脸上一片肃萧之色。
百官侧目。
“皇弟,是要恭贺为兄么?似乎来得有些迟了啊。”夕桓陵将手中点燃的香递给一旁的宫侍候着,拂袖挥开欲上前阻拦泽王的亲卫,淡笑着问来人。
夕桓洛缓缓拾级而上,未上祭台便回身展望台下静立的文武百官,狭长的眼中幽黑难辨。
“各位大人都赞成而皇兄登位?”
夕桓陵冷眼看泽王质问。不过是垂死挣扎,自寻死路。妄想螳臂当车,夕桓洛,你也不过如此。
大半官僚哗然。
“泽王,耽误天子登基,罪责不浅,此番罪过万万不可!”
“慕王乃先王遗诏人选,奉天应命,众望所归!”
“泽王,你这是以下犯上!”
……
丞相莫克侧脸,眼中诡异阴险。天堂有路不走,自入地狱,正愁没借口除掉这个心腹之患。
然而台下原本一直保持着中立的官员此时却有些变化,以年老的太傅大人荣沫为首,见泽王一到,竟有一大群人踏出脚步自成一列。
“臣等尚有异议。”
“大胆!”莫克冷喝,“汝等想犯上逆谋么?!”
夕桓陵蓦地大笑起来,邪肆异常,“凌霄,兄弟一场,你却如此苦苦相逼,为兄即使是纵容也难以做到。来人!”
唰……
一阵兵刃亮出的铿然声响起,禁卫军锋利的长矛直指玉阶上的泽王,大批的军士将出列的官员包围。
“将这批犯上作乱的人压下天牢,稍后再审!”
“等一下!”一直安静儒弱的安乾猝然惊呼,眼底浓烈之色翻滚不已,终而溢成坚定之色,“慕宗,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清隽的夕桓翎眼神安宁,脸上有诚恳的乞求之色,“不要逼我做出抉择……”
“拿下!”不待安乾太子说完,夕桓陵眼神一冷暴出浓重的杀意,对着世人皆知的废材太子狠狠射去一道胁迫的眼光。
夕桓翎眼神一凝,从容缓慢的竖起左掌。
一声忽哨响起,即在此时,祭天的典礼上冒出了第二股势力。
太子东宫的禁卫军。传闻中儒弱优柔的太子安乾,儒雅的面孔下也隐藏着不弱的计量。
“我一再纵容你,慕宗。”夕桓翎淡淡开口,一向温文的面孔上带了一丝薄厉,“你要江山,我不曾有任何异议,你做下大逆不道之事,我懦弱悲痛却不能阻止,如今你还要残害手足!”
夕桓翎顿了顿,闭了眼,忽然转身面向百官,脸上平静麻木,“那道诏书,是你逼我写的,父皇的笔迹,我早已临摹的几乎可以乱真。”
“你软禁我于东宫,我亦可以容忍,我不在乎这江山在谁的手中。”可是我想要自由。
“慕宗,现在认输还可以挽回。”
安乾的身躯有些抖。他在赌,泽王也是有备而来。
慕王脸上的神情莫测,突而溢出一阵狂笑,“皇兄,如此不甘父王将皇位传于本王么?”
展手一招,慕王绝然而立,“众位爱卿,此番罔上不尊妖言惑众的行径,敢问该如何处置啊?”
以为凭着东宫几个区区的侍卫,便能赢过他么?
“拿下安乾!”莫克阴冷一喝。
哗……东宫的禁卫军上前护住夕桓翎,银枪白胄与帝王的禁军对峙,煞有冷厉的气势。
泽王扯出意味不明的笑容,面对兵刃争锋,兀自笑的从容。
“拿下!”
哗!长枪出手直指太子禁军!
然而——
“慢着!”一声暴吼传来,中气十足。
“有本王在,谁敢动!”穿着一身铠甲的翼王大步走来,身后黑色的兵马层层涌来,将整个祭台包围。
局势又变!莫克侧目,脸色剧变。
“凌霄!”翼王远远的打着招呼跑来,脸上龇牙咧嘴的表情很夸张,旧伤未好,动作过激,人也吃亏。
走近百官之列,翼王脸上泛起冰封之色,“犯上作乱?!哼,到不知是哪些个混账在犯上作乱!来人啦,把这批叛逆给本王通通拿下!”
又是一阵更为震撼的抖动,整齐迅猛的动作,唰的一抖,正规的骁骑营的军队亮出森冷的兵刃长矛,豁然指向莫克一党。
祭台上的慕王脸色豁然一变,事情急转而下,没想到夕桓洛居然能调动骁骑军!那向来只认帝王手令的军队!
“你们这是要造反了么?”慕王冷冷道,声音寒炽冻人。
一身戎装的将领上前,按剑冷冷道,“骁骑营一心忠于大顺帝王。”
“哼!朕即是天子,即是这大顺的主人,尔等忠于帝王,还不快快将叛贼拿下?!”
然而不等底下的人有所喧闹,泽王却冷笑一声,打断底下的嘲声,叱喝,“真命天子,奉天应命?!众位大人可知道,该是篡位杀亲?!”旋身长袖一摆,泽王直指慕王,厉声斥骂,“夕桓陵,大逆不道,竟敢弑父夺权,扰乱朝纲,你可知罪?!”
“今日,让天下人看看你和莫克做的好事!”夕桓洛目流寒炽,凛然而立,广袖一抛,漫天洒下纷飞的信纸,飘飘扬扬缓缓掉落于众人面前。
弯身捡起一张细看,翼王脸色暴怒,扬手拔出腰间长剑,“好你个夕桓陵!竟敢勾结江湖歹人刺杀父皇!原来当夜的刺客,是你招来的!白字黑字,还有你的亲王印信,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竟敢如此大逆不道!”
“凌霄,让我宰了这混账!”翼王挥着长剑叫嚣。
纷纷拾起信件细看的文武大臣色变,俱都惊颤不已。不止篡位杀亲,还暗中勾结西绥叛逆,结党营私,贪污受贿,残害忠良……
这都是要千刀万剐的死罪啊……
见风使舵的人大冒冷汗,原来一开始选的阵营就错了。
今日,若是泽王胜出,这些站在莫克一党的大臣们是没有活路了。即使侥幸慕王胜出,知道如此丑闻和惊天之秘,泽王也必会杀人灭口……
冷汗涔涔而下,众人所想不约而同成了如何补救避难。
夕桓陵冷睇心思不稳的臣子一眼,忽而阴沉沉开口,“凌霄,你以为这样就胜了我么?别忘了,我掌控着宫中禁军,至少还有大半机会……”
“那么,便由臣来抹灭王爷的大半机会吧。”一个从容稳定的声音传来。
此声一落,禁卫军的矛头突然一改,齐齐反向莫克党派。
沈阔按剑而上,走到台下,对着夕桓洛躬身一礼,“起禀王爷,宫中叛逆分子肃清完毕。”
“慕王殿下,您的梦,该醒了。”
风声呼过。夕桓陵目眦欲裂,竟似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般永不超生。一朝从云端跌落埃尘。
一直静立的侍监眼中暴出冷光。没想到,已经要到手的计划,居然又转出变化来了。
“先王遗诏?皇兄,”夕桓洛转身再踏两步上了祭台与慕王对峙,身后沈阔按剑紧跟护卫,“父王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拟好了遗诏,不过,却不是你造的那份。”
“荣太傅。”夕桓洛朝着年事已高的太傅大人唤道。
年老的荣沫颤颤巍巍的上前,抖出袖中的明黄|色诏书牵开,“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特此诏四子凌霄继统大业……”
“众位大人如有异议,可亲自验明真假,此陛下亲笔御书,玉玺加盖,绝无有假。”太傅大人笼了袖,突然跪倒,平举遗诏奉上,朝着夕桓洛一拜。
“臣荣沫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紧接着太傅大人身后的一群人随之拜倒,宣誓忠诚的声音落入对侧的官员耳中,竟是比勾魂使者的阎罗令还恐怖。催命的声咒啊……
终于有人忍不住恐惧,跟着跪倒。接着越来越多。
莫克的眼中射出浓浓的怒火和不甘。
怎么可能就这么败了?精心设置如此之久的局面,完美至极的安排,怎么会败了?
“丞相大人,认命吧。”身后长相猥琐的橙衣男子叹道,眼中却丝毫没有真诚之意。
“不,本相绝不会输!”莫克阴沉的眼暴出狠厉,“尚有暗卫埋伏众多!本相还掌握着文武大臣的卷宗……有这些隐秘在手,他们怎敢站在夕桓洛这小子这边!”
“嘻嘻……卷宗啊,大人,我已经替你烧掉了!”剑光一闪,身后那个男子缓缓拔出长剑挟在莫克项上,瞬间一道血痕蜿蜒而下,男子嬉笑着脸猝然吐出让丞相吐血的话,“至于您的暗卫嘛,睡的人事不省,估计这时候已经被杀的差不多了。”天枢部的那帮人,一向很喜欢杀戮。
莫克扭曲着脸回头,青筋暴露,寒栗的眼光射到身后之人身上,“竹施,你敢背叛本相!”
“没有啊,”身后的男人无辜的回道,“竹施从来都不忠于臣相,何来背叛之说?臣相,您还是服软了吧,大家也好轻松一点。”
“各位大人,可以放心做出选择了。动作快一点,搞不好还可以捡回一条命啊。”竹施抽空鼓动两句,倒转剑柄咚的一声往莫克脑袋上劈去,成功的将暴走的老头敲晕。
台上对峙的两个人也注意到这方的变化,慕王脸色更是阴沉,折身便要跃下祭台。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历来是聪明的做法。
慕王一动,沈阔身形即动,只见人影一闪,禁卫军统领的身形快若闪电,狠准的往遁走的慕王扑过去。泽王轻掸衣袖,目光深沉的看向敲晕了人正朝他挥手的男子,扬起左手。
要知道幕后相助的人,捉住此人,必定有线索。
然而优哉游哉的竹施挥挥手一笑,见了泽王的手势似已明白其暗意,不等禁卫军有所动作,足尖一点地如猎鹰一般迅速腾起,折身便往外间飞去。
“泽王殿下,我家主人在此恭贺殿下心愿达成!”
只听得几声匡啷嗡嗡之声,男子一路撞上几次拦截,依旧只是掠身而过。
长剑未及出鞘便已格落侍卫的兵刃。
武林高手,果然是在万军中来去自如的。当然,有些夸张了。毕竟这人也是占着别人没有杀心的先机罢了。
大局这算是定下了。
第九十二章 兴趣
清冷的大殿里,昔日英伟孤拔的帝王早已安谧的躺在阴暗的皇陵里了。
满殿清幽,光线自高窗的雕花格里透出,黑色的影子静静躺在身后,自脚后拉长伸展一动不动。
夕桓洛良久的静默。想到昔日威严坐在龙椅上的人,有了些微的怅然。
似乎有些寂寞啊,那样的人生。
匡啷……
沉重的大门缓缓推开,按剑而行的禁卫军统领沈阔踏入殿中。
“皇上,慕王淑妃已下天牢,以莫克为首其余叛逆按吩咐均已当场诛杀。”
夕桓洛转了头,沈阔正静静低着头跪在殿中。
“不知该如何处置慕王?还有朝中空缺大半,应往何处调往补充?”
“沈阔,你觉得朕下手太过狠绝了么?”空旷的大殿里,新帝淡淡问道。
沈阔沉默。
“起来回话。”夕桓洛的声音平缓冷漠。
“是。”一身劲装的统领站了起来,沉稳的眼对上夕桓洛冷漠的表情微微一愣,慌忙垂下头。
“臣从未如此认为。”
“是么?”新帝缓缓笑了起来,“慕王,难逃死罪,就定在一月之后吧。至于朝中的空缺,可立马诏告天下进行新选,就由太傅大人安排吧。”
“不忠不义之徒,留着不过是自掘坟墓。昔日父皇睁只眼闭只眼的纵容,才让这些个混账有机会反咬……所谓的贵族门庭,不过是喂不饱的狗,既然担不起这门面,不若让贤给更有能力的人……”
静立的禁卫军统领细细记下帝王的话语,脸上一片沉然。
“皇上,臣记下了。”顿了顿,沈阔犹疑问,“另外有一事,安乾殿下请求出宫,不知……”
夕桓洛皱眉动了动唇刚要回答,却似又想起什么,终而面色平静下来。
“沈阔,”夕桓洛裂开一抹笑纹,“告诉安乾殿下,大顺的皇子安乾最不济也会是个王爷,混迹于平民的,只能是无名之辈。”
沈阔恍然一悟。帝王给自己的兄长一个选择,成为富贵的天皇贵胄,或是游戏人间的无名人士。
“他要是选好了,你就好生给他安排一下吧。”夕桓洛一笑,折身往殿内侧门走去。
“皇上……”
夕桓洛脚步一顿,“还有何事?”
“是关于慕容奕玦一事,臣已经有了发现。”
“哦?”原本准备进内殿的人倏忽转身,一脸兴味索然的表情一变,泛出某种探知欲来,竟有些期待的意味,“说。”
“慕容公子曾经藏于京城一家名为浮渊的酒楼,楼中卧虎藏龙,暗哨几次打探都无功而返,料想此楼的主人很有可能是背后之人,然,前日不知为何,暗线再次打探却发现此楼已换了主人,因是被一富商以不高的价钱购去,而楼中的伙计掌柜通通不知所踪……”
“说重点。”夕桓洛皱了眉,不耐烦的打断了沈阔的长话。
“是。”微微一愣的沈阔很快反应过来,自袖中抽出一卷纸筒快步奉来,竟再不言一语,径直退到一旁。
夕桓洛眉皱的更深。沈阔为人从不知变通,生性沉稳耿直,有时候真是有让人青筋暴跳的冲动。
展开纸筒,夕桓洛漫不经心的投去一眼。
只一眼,便有如遭雷电的感觉。
黑衣银冠,眉眼似笑非笑,冰晶雪莲一般的脸上带着超越了性别的魔魅,水墨一般却带着犀利与高贵的人。
那画上,赫然是——
陆涧玥!
恍然中,夕桓洛心中某处角落里蠢蠢欲动,似有千丝万缕的藤蔓疯长爬出,搅得胸腔里翻来覆去。
陆机的女儿!
沈阔诧异的睁了睁眼,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脸上带着奇怪的表情。似是惊叹,似是一种希望成真的欣喜,又似一种纯粹的震撼。
“说清楚。”最终目光紧盯着画像的人头也不抬,吩咐了一句。
“是。”千篇一律的,沈阔又回了这么一句。
“慕容奕玦回西绥之后,不知为何被西绥侯囚禁于地牢,据暗线回报大概是因为慕容千钧攻占不利,打算将长子作为背黑锅的人选,到时候用来堵住朝廷以保全地位。后来有一称复姓独孤的公子,带着丞相莫克的印信找上了西绥侯,西绥侯当晚设宴款待请了西绥名动一时的舞姬姽嫿,只是此夜里便传出此女子无故暴亡,而慕容奕玦也失了踪影。当晚夜宴上有安插的眼线看到了此人的容貌,臣招了画师根据暗线的详细描述尝试了多番终于作出此幅画像,据臣的人辨认,画像已有七成相似。”
“另外,潼关也有一事发生。据闻西绥侯的手下曾暗中寻觅陆府少爷,秘密将人掠去,岂料于一天夜里被人救走,现今已平安回到将军府上。”
微微吐出一口气,沈阔结束了禀报。抬眼见夕桓洛脸上突然露出一笑,似极了一早祭天时候的表情,兴奋,跃跃欲试,如找到了喜爱的猎物一般,迫不及待的要张弓搭箭。
这看似没什么关联一系列动乱,无形之中却是网一般扑来,暗处看不清谁在牵引那权柄变革的丝线,原来,竟真是有那么个高明的观棋者,时不时的推波助澜。
“沈阔,这日子,看起来不会无聊了。”若是有那么一个人相伴的话。
聪明狡诈,善玩弄人心,推波助澜,隔岸观火……陆机的女儿啊,果然是个无双的女子。
他从幼时就对陆机崇拜不已的。只可惜,惊才艳艳的陆机死的太早。
他即使想要与之一较高下,或是知己论交,都成幻想。这样的强者,没有与之争锋一场,一直是夕桓洛的遗憾。因而连带着,对原本就不太亲厚的夕源光多了一丝不满。
没想到,还有一个陆涧玥。
夕桓洛缓缓掀起薄唇,眼中射出浓浓的占有欲。
我说过,一旦引起我的兴趣,陆涧玥,你便逃不了。
这样一个人,绝对不能放过。要么与之比肩的权力,要么毁之彻底。
他当然选择前者,征服是一个有趣的过程,难度越大,越能让人血液沸腾。
只是令夕桓洛怎么也没想到的是,此后却是上天入地,这世也找不出陆涧玥这么一个人。
第九十三章 海域
蔚蓝的天际下,黑色的地线显现出来。飘飘荡荡一月,一行人终于见到了久违的海域。
郁离拨开珠帘,走进了九凌的房间,黑衣的女子躺在榻上,脸深深的埋在绒毯之内。海上夜间总是有些寒冷,九凌的房间内尚是保暖的装饰。
墨发散乱的铺在榻上,露出的一截脸,有些苍白脆弱的感觉。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九凌殿下,强势的九凌殿下,晕船……晕了一个月的船……
这是一个很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实,九凌殿下一上了船,虽然强自克制着没像他们中有的人头一次那般吐得昏天黑地,但也比那好不了多少。本来人就已经够懒散的了,现在基本恹恹跟得了大病一样,除了出过一次甲板,就没露过面。整日缩在房内,食欲不好,精神不济,众所周知的瘦的下巴都没肉了。
郁离很头痛得想,若是九凌殿下以这副病痨鬼的样子回去,不知道海王陛下会不会扒了他一层皮。
“主上,要到岸了。”郁离期期艾艾的朝着那人开口。
“是么?”那人闷闷疲惫的声音传来,苍白的脸缓缓从榻上抬起来,有些倦怠的模样,微吊的眉眼像是青烟一般虚虚渺渺,给人一种很不实在的感觉。
“是啊,主上。”郁离苦恼的看了一眼主子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暗忖到时候将人抬着走的几率,忍不住问,“主上,你还能走么?”
换谁躺了快一个月,弄成这样纸片人的模样,也得被质疑一下行动能力吧?
苍白如玉雕的脸上一片寒凉之色,那漆黑的眼蓦地冷冷扫来,吓得郁离一个激灵,只听得九凌冷笑道,“能不能走,你到时候不就知道了?”她缓缓坐起,身上着着轻薄的衣物,搭了床厚厚的绒毯,身边没有侍女照应起居,就连旋部这等负责主上生活的暗部,居然都是清一色的男人,九凌不得不心情恶劣的想杀人。
不是顾忌什么不方便男女大防,她倒是不介意找个男人照应起居,只是这一帮该死的男人们一听要安排人作侍应,一个二个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恨不得钻个洞子躲进去。她独孤九凌,面目可憎到这么惊天动地?!
九凌懒懒的提了提毯子,瞥眼扫见郁离正不知在思忖什么,冷冷喝道,“更衣!”
郁离猝不及防,被喝的抖了两抖,脸色苍白的看着要从毯子里爬出的人,哆哆嗦嗦,“主上……那个……我是男人啊!”
天神啊,现在跑还来得及不?郁离动动脚,刚想踏出一步,堪比魔鬼的声音传来,“男人?本殿还是女人呢!你觉得本殿这副样子回宫不错的话,尽管跑!”
男人?跟她谈男女大防?别他娘的搞笑了!前几天是谁一直在怂恿她要和男人多接触?!以为她不知道安得是什么心思!她要不是在这该死的船上折腾了这么久,会让人近身伺候么?
她现在是软的连手指都不想动!
郁离浑身僵硬的顿住,脸上抽搐不止,实在没办法想象九凌穿着单衣歪七八扭的登岸时的那副样子,何其恐怖!他转了转脖子,脸色比见了鬼还难看,“主上……我真的是男人啊!”
这厢九凌的脸色愈见不耐烦的难看,冷笑一声劈头盖脸的如冰渣子泼了郁离一身,“你要不想做男人,只管等着!本殿身边正好缺个近侍!”不是说男女有别么?正好,一刀下去,不必有这顾虑!
郁离两眼一翻,迫切的想要晕过去。他家祖宗十八代啊,他对不起了!
“玥,还未起身么?”门外传来清朗的声音,慕容奕玦推门而入,浅浅的停在珠帘外静驻。
这位算是最君子的人士了。连他们下属都没忌讳,直接就进了九凌的寝房,当然,那人是缩在窝里的,他们没啥顾忌,君与臣间的相处,完全摒除她是女人这一事实。可这位,每天问候,一帘之隔,巴巴望着,硬是不敢越雷池一步。
郁离眼珠一转,跟突然复活一般,精光一闪,流露出几分得意来,嘿嘿,眼前这不正是机会么?
“主上,郁离先告退了!”他闪的老快,九凌的眼又是一沉。
扶帘钻出,郁离一脸严肃,“慕容公子,在下需要尽快安排登岸事宜,主上这边就拜托你了!”说罢,不怀好意的眨眨眼,往里间示意,又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
慕容奕玦平静的脸上荡起一抹笑意,桃花一般的眼睛忽而溢起如酒般醇醉。他转首犹豫仅是一顿,便拂开珠帘进去。
九凌缓缓起身,正靠在榻上,漆黑的眼无波的扫来,脸色如大病初愈般苍白,下巴尖尖消瘦了不少。
慕容奕玦一惊,皱眉,“玥,你瘦了不少。有些时日未见,怎么这么严重?”
九凌皱了皱眉,脸色有些沉郁,也没顾忌什么,“帮我把衣架边的衣物拿过来。”
慕容奕玦点了点头,拾起那些衣饰掸在手上走过来站在榻边,微微犹疑,“需要帮忙么?”
微吊的眼慢悠悠的抬起,那人的唇色浅淡,眼下有些青灰的颜色,苍白的脸看不出有什么气色,偏生一双眼睛黑的深幽,微微动了下眼睫,她反问,“你说呢?”
慕容奕玦一愣,见那女子淡薄的眉眼,墨发如缎,单衣松松垮垮的带着不修边幅的魅惑,一抹红晕浅浅自耳郭爬起。
他不自觉的低咳一声,觉得有些尴尬,将衣物放在床边,去扶软靠的女子,“冒犯了。”
九凌无可无不可的挑眉。
以为她会有什么不好意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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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声呼啸……波浪夹杂着白色的泡沫前后推移,沙上有湿湿的印记。
“殿下千岁!”
仆一登岸,岸上阵雷般的呼声直达天际。
海域的储君,终于在成年之后从遥远的国度归来。在此之前,这里的所有子民,只在陛下的诏文里得知这位殿下的事迹。
九凌殿下,天资拔萃,习武论道,姿容无双。
慕容奕玦扶着疲弱的九凌走上甲板,岸边黑压压一群人正伏拜在地,气势场面堪比一国之君出行。
“殿下千岁!”万众呼声中,那个黑衣的女子站在船头靠着慕容奕玦,苍白瘦削的脸上没太多表情,微吊的眉眼透出一种天成的贵气与毋庸置疑的强势,似不怒自威的王者,令人不自觉的臣服脚下。
黑目漆如子夜,容颜犯冷。
竟真只得无双二字形容。
堪比夜阑天穹的眼静静扫了眼岸边大礼相接的官员百姓,九凌缓缓拂袖,黑色的衣襟一划,丝滑的衣料摩挲而过,浅浅荡过弧度。
“平身!”
“谢殿下!”
又是万众一声的高呼,黑压压的人站起看向船上俯视的女子,有负责接待的礼官上前,“殿下,臣奉陛下之命于三日前在此等候殿下仪驾,已备好车马,请殿下移驾。”
“有劳了,李侍郎。”黑衣女子微微一笑,苍白的脸霎时有了一丝温和。
出列的礼部侍郎顿时讶异的抬头,没有料想到从未回过海域的殿下居然对海域的官员有所了解,不由得又对只在传闻中听说过的海王唯一的血脉多了一丝敬佩,局促间也未注意到那人身体的不适,连忙低首恭敬道,“不敢。殿下请。”
一直沉默的慕容奕玦,脸上沉如潭水,看不出表情,扶着女子缓缓下船,在无数双眼睛瞩目中,似有若如的喃喃,“玥,你到底是谁呢?”
黑衣的女子浅秘一笑,并不作答。
第九十四章 红颜未老心先绝
“恭送殿下回宫!”
“恭送殿下回宫!”
呼声动天,人潮起伏相拜,那黑衣的女子在男子搀扶下上了马车,临进马车的时候,突然转身朝着海岸上等待良久的万众一笑,竟是风华绝世般惑人,黑衣翩跹,斯人斯景,映着海上碧空,恍如隔世。
她笑的冷然,笑的高傲。
“各位且回吧!”
伏拜的人抬头,那黑衣的殿下已经进了马车,徒留一角黑色的衣襟在车门一晃失了踪影。
“殿下慢走!”众声高呼。
再无回应。
蓝衣的男子站在马车一侧,露出苍凉的一笑。
起伏的人涌中,无数双眼睛静静看着皇家银色天鹰刻记的马车,于那样的万众瞩目中,马车里淡漠的声音传来,低蕴的吐出一个名字,“慕容奕玦。”
“你不是想要知道我是谁么?上来罢。毕竟你已经是这里的一员了。”那人意有所指的说道,浅浅低蕴的声音似乎带着笑意,“让我来告诉你,你的不后悔会换来什么。”
湖蓝色的男子抬起头,桃花一般的眼睛美得四周的人一片赞叹。他缓缓提了衣衫,于郁离的注视中上了九凌殿下的马车。
“起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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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名九凌。”
她薄凉的声音随着马车的前行缓缓消散。眼底留有笑意。犹记得唯一一次在人前承认自己身份时候,那男人讽刺的表情。风简墨,这一次,倒是失信于你了。
“原来如此,”桃花般的公子浅笑,多了点说不清的苦涩,“你竟藏得这么深,瞒过了所有人。”
所有人?黑衣的女子懒散的躺倒在马车里,飘飘似无力,淡笑,“恐怕不是所有人。”那个男人,不就无意之中撞破了她的行迹?
今次没有赴他一月重逢之约,那个承诺,她大概知道该是什么了,不然也不会跑的这么干脆。她虽然没什么君子作派,但起码的承诺绝对是不会言而无信的,只要不触到她的底线,风简墨所要的条件,她会答应。
只是千防万防,她忘了一点。那就是感情。无论是独孤九凌,还是陆涧玥,感情地段都是空白的,她无情寡义,但却对此没有设防。若是风简墨索要一生的承诺,在没有违背自由的前提下,她理应答应。
风简墨的确了解她的底线。笃定她不会拒绝。
原本她也并不介意这男人强势的要贴上来,只是人总是会变。没多长时间,她忽然觉的原本的底线和原则都已混淆不清的杂乱起来。或是惧怕罪恶,自从习砚那小子出事以后,九凌不得不承认,她原本的坚持是有些动摇的。
踏着别人的真心,自己的心再是坚硬,原是也是会被震撼的。
一手捏碎别人的心脏时,搏动的韵律瞬间猝止,但她心中的魔鬼却并未平息。
她厌恶这种罪恶感,似负尽天下也换不回两不相欠。隐隐约约的,九凌有种错觉,她失去了这一生都无法探知的纯粹,终了此生,再也遇不上如那个死去的人那般的无私。但是她不想探寻,宁愿永远都雾里看花不要懂得那已失去的东西。
逝者已矣,她从不停下脚步,或者回头。
至于风简墨,她尚未有一探究竟的想法。无可否认,风简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