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逼心 第15部分阅读
步步逼心 作者:肉书屋
模样,明显是知道内情的表现,终而忍不住试探了一句,“真是独孤小姐……”
风简墨微微挑了挑优美的眉,笑道,“赤葛,你也知道,她一向玩心很大。”转了目光移向窗外,凤目中流泻出湖光一样的神采,“这次,自然也不例外的,要闹到底吧?”
赤葛倒抽一口气,“难道她一介女流,也想登上帝位?!”那个面上看起来沉沉暮暮的少女,野心如此之大,心机如此狠绝繁复,居然能步步为营到如今的地步!她到底是潜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势力?!
然而闻言的风简墨仅仅是嘲讽一哂,收回的眼光里溢出一种莫名的神采,似是知道了天下人都不知的秘密一般蔑视众人的无知,“她想登上帝位?”
“不,赤葛,她从来都不用想。”
因为她一出生,就已经在那个位置上了。
“公子?”赤葛摇了摇头,茫然间觉得独孤九凌的复杂与疯狂是他这等人无法触摸的,微有些悲悯的看着自己主子平静的眼,喃喃,“我实在不懂,你们之间究竟是怎样的一种瓜葛。我也不懂,像独孤小姐那样的人,究竟想要什么。总觉得,你们离了这世界老大一段距离,或许是赤葛终究只是太愚钝了,无法懂得你们寻求的是什么。”
“赤葛,”然而墨衣的公子打断他的话,蕴有深意的一笑,“你不需要了解别人的人生。有时候旁人的事,就只是一局棋,不论看没看出门道,那都是一场戏,于己无关。”
如兰花般的眉长长的舒展,凤目流出清华熠熠,风简墨望了望窗外的景色,忽而问道,“凌海阁那边我交代的事情如何了?”
赤葛收敛了情绪,隐下刚要出口的有些话,平静的回道,“已经准备好了。自上次出事之后,凌海阁便手忙脚乱,加之最近公子刻意暗中挤兑打压,他们已是举步维艰,而与之有联系的泽王府那边却也似乎遇上了什么麻烦事,根本无法顾及这方的求援。所以,若是此时出手谈条件,公子稳胜。”
赤葛收了纸条,暗叹,罢了。西绥那边有关慕容奕玦的那个消息,还是不要说了吧。道破了也只徒添公子烦恼。那个慕容公子也是个不简单的人,恐怕暗地里也在计量着什么,这些公子犯不着惹上。
风简墨指节微微曲起,缓慢的划过光华的桌面,眼中划过一抹势在必得之色,九凌啊,这一次,我要说出你允的承诺了。
“安排一下,与木阁主谈谈条件吧。”他扯出一笑,刹那间天光失色般的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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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公子会不遗余力的帮助凌海阁渡过此次难关,但是,相应的,木阁主需得答应一个条件。”
澜城一家繁华的酒楼上,赤葛从容抛出条件。
木容未语,身侧的优四公子眯了眯眼,问,“什么条件?”
“我家公子需要你们一物。”赤葛一展手示意众人的目光看向身侧坐的不显山水的黑衣公子。
那人眉目如兰,似笑非笑的颔首,凤目中清润的光泽一闪。
“敢问公子所要何物?”木容顿了顿,问道。
“神生与焚天。”赤葛一笑,从容不迫,“我家公子只要神生与焚天。”
对面的人,脸上俱都闪过复杂之色。一提这个,不免的要令他们想起一个恐怖的人。
陆涧玥。下手毫不留情的陆涧玥。特别是优四公子,一听到焚天两字,脸色顿时刷的转为铁青。
“你要神生和焚天有什么目的?!”红衣的公子双目流寒,目光直刺黑衣不语的公子。
赤葛面色一沉,冷冷不客气道,“有何用处,那是公子的私事,凌海阁无权过问!”
“凌海阁若是不愿,那么交易作废!”
木容转了转目光,沉稳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忽而说道,“风公子不要误会。之所以有此一问,主要是凌海阁中人因私人恩怨曾下誓言,绝不将焚天给一个十恶不赦之人!我师弟是怀疑你们是那人所派,被触动往事,因而有些失态。”
赤葛脸色稍霁,偏首看座上的公子,询问之色溢于脸上。墨衣的公子微微点了头,目光投在人来人往的长街之上,对交易的进行似乎毫不在意。
“既然公子同意,那么告诉你们也无妨。”赤葛唇线斧直,面上无波,“众位一定知道神医杜仓吧?”
木容微颔首,似有所了悟,优熙梵缓缓收了寒栗的目光,平静的示意下文。
“我家公子正是神医弟子。”赤葛续道,见对面两人露出微微讶异的表情,得意之色溢于言表,“神生乃是上代毒王得意之作,至今无解。公子师父两年前去世之时,感叹没有机会接触独霸天下的神生进而研究出解药。这是医者毕生的憾事。公子承继师父衣钵,自认医术精湛,也欲将之一探究竟。听闻凌海阁藏有神生、焚天,因而此次趁凌海阁疲弱之际前来,料想若是提出交易,你们必定答应。”
优熙梵冷哼一声。木容脸色沉思。这个风公子究竟是趁势而来,还是那一早凌海阁所遇一系列的算计,根本就是此人所为?但是为一剂药,如此煞费苦心,似有些太过了。且,根本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何况,此人真有这么大的本事?
赤葛见对方仍旧一脸犹疑,讽刺一哂,朗声道,“阁下若是不愿意,我家公子也不会勉强,毕竟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从别处得到。何况,以目前的凌海阁来看,我家公子为了一剂药恐怕会得不偿失!”
墨衣的公子此时慢悠悠的将目光从外间挪进来,淡淡扫了一眼对面的人,无可无不可的微微一笑,隐隐有清涧幽谷的高洁之感,竟是与那悬壶济世的医者别无二差的温雅良善。
“既然谈不拢,也无妨,赤葛,回去吧。”说罢,黑衣的公子浑不在意的起身掸了掸衣衫,转身走的洒然。
赤葛敛了眼,低头跟上。
“请留步,风公子。”木容唤道。
黑衣的公子如墨兰一般清朗的脸转来,优美的眉挑起,静静看木容。
“敢问风公子真是神医弟子么?”木容审慎一问,神色间仍是质疑。
“然。”墨衣的公子温朗一笑,左手自腰侧展开,亮出腰间的一枚深幽玉佩,其状如兰,质地墨黑,只听的他丝滑温润而不失性感的声音笑道,“我还以为木阁主该一早就注意到了呢,毕竟在下特意佩戴它而来。”
言语间有些失望与惋惜。
阕兰令。江湖中谁人不知,神医谷的主人杜仓以此令为谷主标志。虽然老头子两年前死翘翘了,也没知会天下他还有徒弟。
木容一展衣袖延请,“公子请坐。”
墨衣的公子薄唇缓缓一掀,复又大大方方的行回坐下。
“风公子果能助我凌海阁渡过此次难关?”
“然。神医谷的人,”墨衣的公子一笑,好不温朗,“从来不缺财富。”
甚至富可敌国。因为它从来只接受天价的诊疗。天下尽知。
“那么,凌海阁接受这笔交易。”
第七十五章 帝业
帝王深重的宫闱里,死气沉沉。
“是要死了么?”
寂寂的寝房内,突然响起一声冷漠的淡问。
夕源光猝然睁开眼,迎上一双微吊的墨目。
“你是谁?”帝王沉稳的声音虽然有些微弱,却依旧强势。
“我是谁?”黑衣的人笑了笑,勾过一张凳子悠闲的坐下,偏过头看榻上奄奄一息脸色青灰的帝王,“我是谁,你难道认不出么?”
帝王眯了眯眼,血色尽失的脸上冷汗交叠,危险深沉的眼却犹是清醒决断,“陆机的女儿?!”
“真不愧是一代英伟的帝王。”九凌啧啧赞叹,惋惜道,“只可惜算尽一切,最后也尝到被人算计的滋味。”
“若是我父亲在,你说他会是不会挽着千军万马前来解救你?你可是他太平天下的梦想啊。”
“你是来报仇的?”帝王冷冷的道。
“报仇?”黑衣的九凌摇了摇头,随意无比,“我尚未到如此小肚鸡肠的地步。只不过听人说有好戏,所以不看白不看,顺便就来了。虽然我得承认,你精心安排的藏得紧紧的暗卫的确是毁于我手,以至于这藏在最后的黄雀转眼变作他人,但是,你要相信,我只是顺便而已。
她低头好以整暇的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帝王,“他们给你下的什么毒?好像挺厉害的嘛。”没有一箭射死你,大概就是为了留点儿用处罢。毕竟,这局势,夕桓陵还需要时间来控制。不过现在,似乎差不多了。
夕源光冷哼一声。
“你在等泽王?”九凌悠闲的把玩起自己的手,漫不经心的闲聊,脸上带着随意,“恐怕你没有那个时间等到泽王进宫了,皇帝陛下。”
夕源光目光如剑凛冽冰冷,脸色森寒,周身勃发出阴冷的怒气,他冷笑,“就凭那个自作聪明的小子?我夕源光选的人岂会如此无用?”
“哦?”她不置可否,手指轻点下巴露出期待的表情,“那便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你以为陆家此时抽得出手么?陆光此时尚在沙场,陆清这老家伙被莫克盯得死紧,朝堂上丞相的眼线遍布,谁人不是明哲保身!即使他们能抽出手,她九凌借十个胆子与他们,他们也断然不敢阻挠!
“你确定你不需要我的帮忙么?”她好以整暇的偏头,“很快他们就要下手了哦。”
夕源光仅是冷冷一笑。九凌的脸上抽丝剥茧般卸去良善的表情,变得冷漠起来,“难得我大发善心一次呢,夕源光。”
“你倒是大胆,连你父亲都未曾敢直呼朕的名讳!”帝王的脸色阴冷霸气。
“名字取来不就是让人叫得吗?”九凌冷漠的支着下巴看榻上的帝王,“你以为你能贵人一等?陆机他傻,愿意为你抛头颅洒热血,我可没疯。你若是强过我倒还有可能换我给你起码的尊重,只可惜你充其量不过是比常人略高一筹而已,还配不上我对你低头。”
“夕源光,你真是自掘坟墓。”
九凌冷笑着睇了一眼暴怒的帝王,“自作聪明,自断手臂,最后是咎由自取。”
“我承认你的确配得上一代帝王的风范。鸟尽弹弓藏,这是无可厚非,可惜你却太心急了点。自以为是,弄错了先后次序,西绥侯这一大祸患留着留着成今日的祸患,倒也不是什么人神共愤的事。”
“只有像陆机这样的蠢人,才会由你摆布。”
“是么?你敢说你父亲你一点私心也无?”夕源光冷厉的眼神扫来,冷笑开口,急促喘息,“陆机倒是生了个好女儿啊!”
“很嫉妒?”九凌一哂,慢慢悠悠的拉了嘴角,“你的儿子们好像不是很孝顺嘛,啧啧,也真亏的你给他们封王封地为人父一场,真替你感到可惜。”
“至于陆机有没有私心,你不是很清楚么?”她微转了眼光,“称兄道弟的时候,朝堂上齐心合力的时候,你不都是允之,允之的叫么?你一直惦念着他暗处的势力,怀疑不定,可笑他却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你答案。”
她笑得极为恶劣,像是要击溃一个人的骄傲一般揭穿隐秘的事实,微睁了眼,做出讶异的表情,九凌恶意的道,“不要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啊!”
夕源光双目冰炽,寒如霜雪,几乎要在九凌身上戳出洞来,空气急速冰冻似带着电光闪烁的激烈。
偏生那人兀自悠闲,起身拍了拍衣衫,“哎,时候也快到了。你不需要帮忙,那我也要走了。”
转身低头,听见外间宫人的脚步声,她笑了笑,“看在你都要死了的份上,告诉你一个很少人知道的秘密。”
“你的丞相,我的父亲陆机,可是你一直牵挂的大胤东华太子的……呐,你应该清楚,他复姓独孤。哎,真是有些个遥远的事了。好好保重吧,皇帝陛下,到了下面,记得替我向父亲打个招呼啊。我那个傻得不行的父亲,好好地丢了自个儿家里要到手的皇位,学人家做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行业啊!”
“咳咳……”榻上的人两眼不可置信的瞪开,急促的呼吸喘息。这个丫头,是为在他死前剥蚀他天子至尊的骄傲而来的!她果然不愧是陆机的女儿!懂得如何将剑刺入别人最致命的地方!
陆机陆机,字允之,允之天下,果然好得很啊!你允我天下,我回你绝情,真是讽刺至极啊!
你顶着陆机的名字允我帝业,不置一词,不辨一句,藏得果然深啊!
朕当初放过你一系血脉,今日却一着不慎败于一个女子之手,果然是因果循环,冤冤相报!朕是太自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却不知什么时候这个黄雀在后竟转成了他人!
“陛下。”宫侍端着药腕走来,麻木的看着榻上的帝王,“请喝药吧。”
这是帝王夕源光的终结,宫侍阴郁的眼明显透出了这么一个信息。
夕源光瞥了眼放在案桌上的药碗,冷笑一声,莫测高深的睇了一眼送药的太监,浑身凝起俯视天下的凌然气势,“扶朕起来!”
他是一国帝王,绝不会摇尾乞怜,绝不会在死亡面前畏畏缩缩,也绝不会因为失败便丢失了所有的骄傲!
宫侍扫了一眼威势的帝王,朝身边的小侍使了眼色,一个小太监跑过去将帝王扶了起来。
坐起身的帝王冷睇几人,忽而绽开一抹俯视苍生的极致高贵,大笑着开口,“朕乃一国天子,纵使死亡也不能剥夺朕这一生纵横天下的霸业!”
“朕即使要死,也要选择配得起的方式!”
而陆机,你终不过是一朝臣子!夕源光即使死去,昔日的功业世人皆有见证!
第七十六章 较量
凄冷的宫殿幽影幢幢,光线无声的游移中,似乎与昔日产生了莫大的不同,竟带了点千军万马涌退如水后的寂寂。
侍监瞥了眼殿内的景象,任是麻木的脸也不禁悚然,对昔日风云叱吒的人物不觉的多了畏怖。
如此傲比天高的人物,面对平生第一次的失败,且是如此致命的一次,竟然可以这样坦然的接受,霸气不减,似乎这天地依然他为主宰。
毕竟是一代御统江山的帝王。连死了也记得自己身为帝王的尊严。这人,果然是条汉子。
侍监淡漠麻木的穿过帏帐出了寝宫。
“事情怎么样?”
空旷的园中,穿着紫金王服的男人背身而立,阴郁的声线里藏着说不清的情绪。
侍监麻木的眼突地划过一道精光,依旧是平板的回应,“一切已经妥当。皇上已安心去了,王爷不必担心变故,接下来只要走走形式就行了。”
被称作王爷的人微微点了点头示意知道,忽而又顿了顿,问,“他走的时候怎样?”毕竟是父子,虽然仇恨,然弑父杀亲,一向心狠的人也有震动。
侍监不动声色的闪过一抹嘲讽,然而语声里依旧是平常的敬畏与谨慎,“皇上命人更衣适当,漱洗完后才饮下药汤,之后一直不动声色的站在窗前未曾移动半响,也未说半言只字,少顷奴才上前试探,陛下已经归天了。”
那帝王最后的眼光分明是投向敞窗外万顷的夜空,似是对自己最后归宿的仰望,又似是回望他一生所闯下的天地。缓缓瞑目后的脸上,带着连侍监都不敢置信的平和,无有往日一丝的阴霾和莫测。
竟然就这样无声的死去了。
背身的男人一怔,很快如常,转过身来,斜飞的眉毛下阴鸷的眼睛诡异莫测,嘴唇带着残忍的弧度,俨然是慕王夕桓陵。
“诏书的事情安排好了?”
侍监躬身,畏惧的表情避过慕王的直视缓缓低了头颅,仍旧谨慎的回道,“回禀王爷,已经妥当,只差太子那边……”
“按原计划行事。”慕王冷肆的眼扫了一眼寝殿,忽而嘲讽一笑,“老四倒是沉得住气。他暗地里对这小子寄予厚望,仔细回想起来,这几年他是煞费苦心的很,死的时候估计也等着老四来,只可惜,老四现在自身难保。细心培养了这么久的接班人,不过如此!哼!”
“我倒是要看看这次他怎么逃过本王的手心!”
嗜血般的阴狠爬上夕桓陵的脸,拉扯出肆意的自得,他反身走上信道,颇有些霸气凌然的味道。
“王爷慢走。”侍监诡异的眼抬起,平平无奇的声线依旧麻木。
而被慕王深深记挂的人物,此时正晃晃悠悠的翘着腿躺倒在自家府院里的兰木大椅上,啜着茶水漫不经心的翻着本异志,似乎正在等人。
书房里格外安静,然而府院外却是团团兵围,变质的保卫和戒严,这位王爷到不像自己的兄长一般整日闹腾,格外的乐天安命。
放了书,起身伸了伸展躯体,泽王夕桓洛从散开的窗户看了一眼院墙,挑了挑眉。为了让皇宫禁卫或者墙上来客更方便视察他这个王爷的活动,他一向将窗户开得大大的,好让人看得一清二楚,当然这其中不包括就寝。
“于放。”泽王唤了个名字。
吱呀一声,应声开门进来一人,灰衣沉稳,“王爷有何吩咐?”
“本王要就寝了,去把月姬唤来侍寝。”
泽王回答的平平淡淡,似乎极为寻常。
于放深邃的五官闪过一抹计量,主子的示意下,了然的点了点头,“属下派人唤月姬过王爷寝房。”
点着灯笼的廊道上花枝招展的美人行若扶柳,趴在暗处的人不以为然。这是每日夜里上演的戏码,连这批谨慎无比的刺探者都习以为常了。贵族家的的子弟生活尚且迷乱,何况这王爷皇子,每日夜里必定是无女不欢。
话虽如此,黑衣隐匿的人仍是密切关注着这位泽王的动静。
厢房里灯光一灭,耳力极佳的人放尖了耳朵仔细听去,很快的一声声软语娇哝传来,充斥着y乱靡靡,恁的让人有些脸红心跳,血脉喷张。暗暗监视的人注意力渐渐散乱,有些尴尬的避开不听,有些被女子过于靡靡的啼声完全吸引了注意,暗咒这泽王的艳福。
女子呼声宛若莺啼,间或交杂着颤颤之声。
然而房内却是另一种景象。
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躺在榻上,衣衫半退,身旁无一人,兀自一人卖力的惊颤哦啼不止。而原本该在床上的泽王却不知去向。
另一处密闭的空间里,却是在进行着无人得知的谈话。
“沈阔,宫中如何情况?”泽王狭长的眼闪烁着幽幽冷光。
“属下被调离禁卫军,未曾得入皇上寝宫半步。”沈阔摇头,脸色也是十分慎重,继而又道,“不过,今晚属下曾避开眼线前去试探,发现……”
年轻男子有些难以启齿。
“无妨。沈阔,该来的躲不了,本王现在束手束脚鞭长莫及,已料到有糟糕的事会发生。”
“是。”沈阔闭了闭眼睛,沉重道,“慕王今日在陛下宫门外站了良久,直到侍监奉完汤药出来,聊了片刻,看慕王神色,似乎已对皇上……”
“王爷,请节哀。”男子闭了闭眼,低头垂眼。
泽王冷笑起来,“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向来是这世间生存法则。沈阔,这皇宫里向来不缺亲情,只要有用处,他们可以随时奉上所谓的照拂关爱,这皇宫里也最缺亲情,因为这是世上唯一一个不会有眼泪的地方。”
他转了身,最后有些怅然,“父皇有安排过什么,我一清二楚,也明白他目的何在。他这一生,最重视的不外乎是这万里河山,活着的时候要大刀阔斧的征伐开辟,死了自然也要一个看得上眼的人继续为他千古流传。他求得不外乎是另一种帝业的永恒罢了。之所以对本王特殊,不过是因为本王恰好合乎他的标准罢了。”
“只不过因着这一点特殊,本王多多少少有些怅然。但却不至伤心。帝王家的子女,素来没有真情。天家的情分,向来浅薄。而本王,恰恰是一个只在乎野心的人。”
闻言,沈阔沉稳深邃的脸静静看了泽王,未发一语。
“看起来最迟明日,他们便要开始动手了。”泽王莫测的一笑,微微眯了眯狭长的眼,缝中流出阴冷的光彩,似冰渣子泼了一地,“本王也等着那刻呢。看究竟是鹿死谁手!”
沈阔微微迟疑一下,试探道,“凌海阁那边似乎最近遇上了麻烦……”
“棋子未派上任何用场便已被毁,如此不争气的东西,本王要来何用,由它自生自灭……”微微沉吟,泽王缓缓坐下,忽而道,“倒是西绥那边何以会那么巧的与骊山之事凑在一起,恰好将陆光引开,令莫克百无忌惮?”
“以慕王的头脑手段,尚还做不到如此高明,这背后必定有人暗中推动。”泽王阴冷的一笑,细细推敲,“要么就是慕王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了不起的人物,要么就是这局势之外的别有用心的人。若是后者的话,这黄雀在后,倒是玩的深沉……此人无论如何不可小视!”
沈阔皱眉,理不出半点头绪,审慎道,“属下会派人仔细打探慕王身边的人。”
“此时也不必太过费心,无论如何,到最后自然自动浮现人前。”突然似是想到什么,泽王幽深的眼闪过一道亮光,“本王且问你,西绥的慕容奕玦现在何处?”
沈阔一惊,突然醒悟,“慕容公子已离京近月。怪不得!”慕容千钧为人多疑谨慎无比,野心虽大但若非十足把握,自是不会动一分。这在背后推动的人想是也知道这点,让慕容千钧相信动乱趁势而起敢动手一搏,这信息必须是他十足相信的人带去。似是一点连通所有关节,沈阔眼中豁然一亮,“属下知道应该怎样查探了!”
“去吧。”泽王点头,沈阔应声一礼推开墙角一堵石门踏入消失。等那石门合上,泽王覆手灭了烛火,旋手一扭桌上灯台,面前墙壁忽而闪开,露出黑黑的通道,他负了手,秘道里走的极为灵活。
厢房里的女子兀自低低娇声凝唤。
第七十七章 谋取
大顺二十八年,一代帝王夕源光于宫中逝去,落下了他这一生伟大的帷幕。
局势急转而下,似天地混沌,半天叫人也摸不着头脑,而接下来的事,快的让人更加眼花缭乱。
原本该就势登基的太子安乾,此时依然稳稳地在储君的位置上等待。然而自宫中宣布帝王殡天后,丞相莫克合着淑妃突然手拿遗诏,称帝王夕源光死时遗命:儒弱难当大业,今废黜太子安乾,慕王性仁德,贵可天同,特立为君,丞相莫氏相辅,百官拱卫,万民之福,亦乃朕心之所安。
太芓宫中得此信息,几乎马上表明态度:无德无能,甘愿让贤。
满朝哗然。各有争执,顽固的非慕王派誓死捍卫太子,质疑遗诏的真实性。莫克此时展现出了一国之相强势派头,亮出印有帝王玉玺的遗诏,斥责反派罔上叛逆,该杀的杀,该下牢的下大牢,肃清了一干唱反调的人才。
朝事终为莫克淑妃一干管制,异者莫不受迫害挤压。在此声势之下,除了逢迎屈服之辈,留下默不作声独善其身一干人看不出态度。泽王翼王陆清一摊人老实规矩,不曾妄动,对此番景象亦不置一词。
热烘烘刚出炉的储君被端上台面。众臣大举推拱慕王登基,刚上任的夕桓陵哀色未绝,孝子仁者风范毕然露现,口谕:西绥未定,北地犹乱,帝丧未发,登基一事,暂不必提矣,孤诚待尘埃落定之日。
这方百官俱急,进言曰,国之一日不可无君,群龙无首,军心难安,百姓难安,需以天下为重,攘外必先安内……
于是乎,在众人催促不已下,慕王不得已屈服,但其孝子之心诚挚一片,忍痛告曰天下,月余后待帝丧发完,立行登基之事。
这番一系列混乱争夺中,谁也无心去管北地的灾情。上位者未定,帝王丧期待发,这整个朝廷,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四处乱爬。
一直格外安静的泽王行止如常,却让一批清明的人嗅出了不同寻常。
而犹在与西绥对峙的陆光怎么都没想到,临别前郑重嘱托他为国为民的帝王已经殡天。惊闻噩耗之下,却更不敢丢下大军,独自离去。
这朝中是要乱了。而他未在邺京的这段时间,恐怕莫克那老匹夫正忙着剪除异己,朝中混乱,他一旦回朝,怕是立马遭受灭顶之灾!
这不久,已知事态严重的陆清暗中嘱咐他最好不要孤身回朝,如今朝中已布满莫克眼线。宫中淑妃与慕王,明显与这匹夫一早谋划好了控制时局,而帝王生死,也处处透着诡异!
陆光已显然已经暗示自己的儿子,若是朝中有什么变故就立马带着这亲信大军见机行事,决不能将大顺基业败在j险之人手上!
茫茫荒芜之色中的将军,坐在马上,看残日跌落,遥想时势的混乱,眼中升起了异样的情绪。
“允之,若是知道有今日的局面,你当初会怎么选择呢?这天下是你毕生的心血啊!”
真的就要这样乱了么?
夕阳西下的此时,却有另一人带着别样的心情。
再一次从酒楼出来的时候,墨衣如兰的公子脸上带着隐隐的笑意。赤葛看去,竟是有钟触目惊心的美丽动人,似是谪仙沾染了人烟气息一般有了实在感。
“公子不担心他们反悔么?”
风简墨挑眉,“谅他们也不敢得罪摸不清底细的人,何况,我既有本事扶他们一把,也有本事将他们再一次推入地狱!”
言下之意,这叫自信,与绝对的掌控力。
那日定下的交易是公子出手换凌海阁唯一的那对神生焚天,然那帮人说凌海阁只有焚天,而神生已失(他相当的清楚去哪儿了,早拿去陷害别人去了,当时公子的表情有瞬间的寒栗之色)。公子面上装的十分惋惜状,配合的给了副遗憾又不舍的表情,最后竟是苦心的沉吟半响弄得木阁主心下无底都快坐不住了,才摆出一副很为难我很吃亏的表情道,“虽然没了神生确实遗憾,但既然贵派有焚天,有总比没有好,这笔交易,在下不介意吃亏一点。”
赤葛觉得,这大概就叫火候的掌握。演戏逼真的能让人目瞪口呆。好比情场做戏,明明毫无兴趣到对着你头上的名贵簪花走神,但是面对质问,眼神儿一勾,却能保持风度深情款款对你说那是因为你如花美貌令他失神。所谓境界,就该当如此。
然而,赤葛还是对未来产生了不可湮灭的怀疑,皱了皱眉,看向那个笑得格外舒心的主子,“公子确定他们会给真正的‘焚天’?”
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产物了,早被人遗忘到不知名的某个角落去了,谁认得出真假?
然而墨衣的公子一笑,走的神清气爽,一扫多日来的疲惫散漫,“有一个人会认得出的。”
赤葛下意识就问,“谁?”
“觉明。”风简墨答得格外自然。“觉明大师百年之中历览大江南北,且姬未央纵横之时,他可是大胤旧人呐,言传他曾见过神生的解药。”
如何能不知道焚天呢?
赤葛细细思索一番,恍然有悟,“所以公子离京时一早递上拜帖,求见大师于一月后?”
风简墨颔首,笑的淡然。他虽为医者,但从未有记载述说焚天配方甚至连色泽气味亦都通通无解,因而连他也是无法断定真假的。他要求凌海阁三日后将焚天与他,届时他会带着解药上华岩寺,觉明那个老和尚与九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绝对不敢推诿。
邺京如火如荼的展开着阴谋,而他,也在计策谋取,只不过,这谋的是一个虚渺难寻的真心。
第七十八章 情之一字
“主子,西绥消息,慕容公子不肯随扶桑离开。”
“绝我此生性命,断我一世念想,不死不休。奕玦,会在西绥耐心等侯。”
九凌执着从信鸽脚上取下来的纸条,只一眼,郁离便见自家主子的脸色一变,细长的眼睛眯起像极了要扑人的豹子,阴郁而犀利。
“如果这世上有什么是我最想要的,那就是,你。”那男人曾如是说。
所以,以性命作赌,你若信我,就来,若不信,那么……
这一辈子,你也别想忘记慕容奕玦这个人是因你而死!
你看,我以性命宣誓我的真情,你信么?
“很好。”扔了纸条拂袖又坐回雕花椅上的人冷冷的吐出两字,脸色愈来愈阴沉。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一直觉得有所遗漏。原来此人果然是别有用心。
郁离战战兢兢。
涟青呢?风公子呢?还有那些人呢?都死到哪儿去了?没看到这里的情况么,怎么都跑得没影?
为什么要让他陪在有可能发飙抓狂的主子身边?她狠起心来,连自个儿爹娘都不会讲情面,待会儿,难道不会迁怒于人么?
然而,郁离忐忑站在窗边良久,坐着的人也没见有任何动作。
暴风雨的前夕啊。
阴沉沉的气氛,是会憋死人的。
“郁离。”
终于,呼……声音很平静,脸色很平静,呼吸没有急促,无异常情况……
“主上。”请冷静啊。
“备马,去华岩寺。”闭目悠闲敲着扶手的人一身玄色窄腰广袖锦袍拖曳及地,勾勒出似天际流云般淡然的水墨,却在郁离的眼中恁地诡异。
皱了皱眉,郁离不死心地试探,“可是,慕容公子……”
“哼,不知死活的撞在本公子手上的实在不少,真是连日晦气。”
连带一记堪比寒冬冷刀的眼光扫来,郁离后半截话戛然夭折,丝滑细腻的广袖扫过扶手掸开,独孤九凌姿态更显从容慵懒,细长微吊的眼斜斜扫来,明明漫不经心的调子,却不知怎的听来有些铿锵杀伐的煞气,衬托着唇边的笑意,活生生让郁离脊背有些发凉。
“本公子要去佛祖面前辟邪洗礼,接下来才好祭祀杀生。”
唇红齿白的,浑身寒渗的像白森森的骷髅架子,大白天打了个颤,也罢,怎么着也犯不着往这正愁没处儿撒气的人刀口上撞,郁离识趣的闭嘴了。
主子啊,别以为你这样,别人就不知道你很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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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万民流离,虫灾泛滥,佛祖的眼也一定静静俯视苍生的祸乱吧。
“觉明,所谓罪孽,是什么?”
和尚抬眼,黑衣的女子微吊的眼有着沉郁的光芒,暗道了声孽障,年老的和尚颂了一声佛号。
“少主,杀一人不称罪,杀千人不称罪,人的这一生,大概只有一种杀生可称作罪孽。这一次的杀,不管是多少性命,或者你出手与否,注定了你终身的罪恶。”
黑衣的女子漆黑的眼一沉,面上无波,看了一眼和尚,敲下一子,“无稽之谈。”
觉明苍老的眼微微起了笑意,“少主。觉明从不欺骗。”
“您的罪,已犯下了。”
“哦?”九凌一挑眉,“你倒说说看,能有什么可让我觉得罪恶的?”不会欺骗?觉明,你本身就是一个谎言啊。倒是不知道,你这一生最终骗得过你的佛祖否?
觉明拈了棋子,缓缓吐出一口气,苍老的眼看尽浮沉,“您的罪恶,是习砚。”
黑衣女子的手难察的一顿,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头疼的叹道,“习砚啊……”
“是习砚。”和尚慈悲的一笑,“少主的一怒,不是源于被设计的不甘愤怨,不是源于王者的自尊,不是源于对亲近之人背叛的伤痛,只是,因为罪恶罢了。”
九凌轻轻敲了敲棋盘催促和尚落子,不以为意道,“是么?我倒是不知,我是因为这个缘故。”
“染尽鲜血的纯白让人心惊,若是那染上的血色其实纯净过了如雪的颜色,那么不如选择纯粹的黑,反倒看不见那刺眼的苍白,是么?少主。”
啪。面色不动的人敲下一子,脸色沉沉。这人,是在提醒,她其实一直没办法消弭内心的愧疚么?所以内心暴躁的魔鬼便伺机而动,叫嚣着要越多的人享受痛苦边缘的徘徊。
白衣沉沉,那上面鲜血淋漓铺满的,是一个名叫习砚的灵魂。纯白的颜色映着烈红,苍白刺眼的让她难受。此后,她再不着白衣。
“少主要去西绥么?”觉明落下一子,看对面若有所思的人。
“我去那里做什么?”她挑了挑微吊的眉眼,眼中有难察觉的怒意。慕容千钧敢跟她玩那招,以为她真是良善么?
“若是不去,”和尚摸了摸胡子,了然无比,“少主到和尚此处来做什么?一次罪孽,便已够一生承受,难道您还想再继续添上罪业么?”
“那人会如习砚一样,在您心上打上无法磨灭的印记,生生世世,您难逃罪责。流血千里,那无法成为九凌的罪孽,可是如习砚一般的死,却会成为九凌的万劫不复!少主啊,这就是人的缘……”
黑衣的女子未语,决断的敲下一子,冷笑。
和尚看了眼自方摇摇欲坠的破败之势,黑子兵临城下。“少主,你的杀伐之气太重了。佛说,这是不好的。”
“杀伐之气?往日你赢的时候可没有说自己不留情面。”她斜睨。
觉明抹了抹汗,阿弥陀佛。
“少主已经决定了么?真要撕碎这太平的假象?那是尚晨殿下一生的心血啊!”
“你在可惜?”
“可惜?不,少主,”老和尚敲下一子,诵了声佛号,“我在忧心。”
笼上局势如云开雾散,一片开阔明朗,刚刚汲汲危险的一方有惊无险。
“忧心?”九凌眯起细长的眼睛,露出危险的意味。
“是啊。少主身为太子的嫡孙女,很有可能继承到主子的任性,佛祖实在担心啊!”
骨节分明的手掂着黑子,煞是魅惑,九凌持子等待下文。
“若是将局势搅得一团乱之后,少主甩手不管也学父亲祖父一般离家出走,这天下,怎一个混沌了得!”
啪!长驱直入,势如破竹,黑子如利剑生生割断敌方脖颈,鲜血淋淋。
九凌冷定的敲下,觉明刚刚救起的局面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呜呼哀哉了。
老和尚睁着老眼,目瞪口呆,手中还拈着一枚子,却没机会下了。
“少主,佛说,慈悲为怀啊!”老和尚呼号。
黑衣的九凌却已起身披上旁边郁离送上的玄色斗篷,带着一身冷然远去。
第七十九章 狂怒
“驾!”
寂寂的长街一骑绝尘而来,马上黑衣的男子风尘困顿,倦色浓郁,然而双眼却灼灼透出无法摹状的情愫来,急迫的眼神闪亮如雨霁天明。
“公子!”青衣的侍卫使尽抽打坐下马匹,奈何始终比不过那人千里神驹,焦急呼喊两声,前面的人却恍若未闻,如白驹过隙般一闪,那人极快的消逝在街头。
“公子!”赤葛焦急的高喊两声,最终消散如烟。华岩寺老和尚莫名其妙的提了独孤小姐,一听西绥的动静,果然公子就没法克制一分!
直至奔至一处宅院,黑衣的公子翻身下马,竟是看也不看便逾墙直奔熟悉的后院。隐在暗处的人讶异的扫了一眼,视若无物的继续藏匿着。这不大熟人么?
一抹黑衣在廊道上穿梭,耳旁风声呼呼,风简墨凤目清华,遍寻不获,兰花一般的美男子捉住迎面走来的一人,克制急切而问,“你主子呢?”
“你谁呀?”被人提住领子的男子咋咋而呼,气急败坏,“来个人啊!这哪来的疯子啊!涟老大!卫江……”
“谁呀?”对面的厢房呀的一声推开一扇窗,一个女人披散着头发睡眼朦胧的伸出头,懒懒的飘出一句。
“扇宓,你这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