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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了。”
晏倾君有些意外地扫了她一眼。小宫女一般是六岁入宫,那她就是二十一岁了看那副天真干净的脸,还真不像比自己大了六个年头。
“郡主莫要好奇,奴婢生就一副娃娃脸,看不太出来年岁。”思甜收到晏倾君的眼神,甜甜一笑。
晏倾君微笑,十五年,应该知晓宫中不少事情才是。
“皇上以前可曾对哪个女子如对楚月这般”晏倾君假作好奇地问思甜。自从上次在兴华宫把晏卿掐了一把,他就没再来找过她,也不知是不是积怒在心,真是小气。她无法从晏卿那里得到确切的消息,便只有看看思甜这里能否解开她的疑虑了。
思甜远望凉亭处,长叹了口气,惆怅道“皇上天性好玩,还是皇子的时候奴婢就听说他时常与身边一名宫女溺玩,为此还受了先皇几次责骂。若说对女子好皇上该是对那宫女最好。”
宫女
晏倾君扬眉,问道“你见过那宫女么”
思甜连连摇头,“当时奴婢品阶还小,哪有资格站在皇上身边。”
“那她人呢”晏倾君仍是好奇道。
“好像八年前投湖没了。”思甜又是一声叹息。
“哎,真可怜”晏倾君应景地怜惜一番,转眸道,“好生生的一条命,为何要投湖呢”
思甜眼神一闪,垂首道“奴婢不知。”
晏倾君看出思甜有所隐瞒,却也不再多问。
“郡主,奴婢为您添点妆吧,今日一早丞千宫的人就来过,说扶汝太后召您过去用晚膳。”思甜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拿出一套全新的衣物。
晏倾君仍是柔顺地颔首,慢慢地吃掉荔枝吐下核。有些事情,总会一点点剥去外衣吞掉果肉露出最后的真相来
凉亭内的楚月身上掠过一道凉气,打了个寒颤。祁天弈忙揽住她,柔声问道“月儿觉得冷了”
楚月连连摇头,丹凤眼里倒映着湖面磷光似的波纹,对着祁天弈微笑。祁天弈的眼神瞬时又柔了几分,看向楚月,那神情似要化出蜜来。他单手搂过楚月在胸口,一手抚上他的长发,五指在其中穿梭,滑过每一丝,没过每一缕。
“今后,你就陪在我身边,可好”祁天弈眯着双眼看向烟雾弥漫的沣水湖,黑色的眸子似乎被湖面的雾气萦绕,混沌又溢满柔情。
楚月羞涩地缩了缩脑袋,嗔道“皇上”
“你该唤我弈儿”祁天弈的眼神并未收回,神色愈加安逸温柔。唤他弈儿,多年前他也让那女子这么唤他,落英缤纷时节,大雨滂沱之季,秋风扫落叶,冬雪覆皇城,只有她陪在他身边,唤他“弈儿”,欣喜的,无奈的,娇嗔的,恼怒的,一声声一句句,从未在他耳边淡去。
“弈儿”楚月声音极细,试探地唤了一句。
祁天弈眼睫一颤,竟是红了眼圈,蓦地闭眼,垂首攫住楚月的唇。
瞧,她现在在他怀里,温顺地娇弱地心甘情愿地躺在他怀里,从不曾离开。
傍晚时分,红霞漫天。
祁国在东昭西面,比不得东昭两面环海,天气湿润温和,晏倾君踱步出宜沣殿,不过片刻功夫,额间已经染上细密的汗珠。
她眯眼看了看落日,时间,果真是快得无知无觉呢。
春季时她还是失宠的“倾君公主”,在东昭皇宫内等着奕子轩从白子洲回来,到了夏季她却是“绍风郡主”封阮疏,赶着去见她在宫中唯一的“靠山”。
“见过晏公子”思甜突然停下行礼。
晏倾君闻言,收回眼神看向前方,果然见到晏卿正迎面走来。
今日他穿了一身雪白色的袍子,藤兰暗纹在绯红的夕阳下一褶一皱。他步履悠闲又不失稳重,一步步地走近她,面上仍是习惯性的微笑,仿佛这世间最温柔最谦和的男子。只是,眼底的那丝若有似无的淡漠总是让晏倾君很适时地捕捉到。说适时,因为那双眼扫过晏倾君时,那抹淡漠就变成明显的揶揄戏谑,随即消散,恢复成他谦谦公子的模样。
两个本该陌生的人,一个扮演的是与世无争的谦和质子,一个扮演的是柔弱寡言的失忆郡主,碰上了,互相客气地笑笑,连寒暄都免了,便擦肩而过。
“郡主”思甜小心地推了推突然怔住的晏倾君,暗笑莫不是郡主也被东昭五皇子的美貌震住。
晏倾君眨了眨眼,稳住心神,笑道“走吧。”
刚刚,就在她与晏卿擦肩而过的瞬间,她不知他是以什么样方法说了一句话,语速极快,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到她耳里。
“有重臣上奏绍风郡主正值嫁龄,品貌出众,又建有大功,堪为一国之母。”
这句话听在晏倾君耳中,无疑是惊天一雷。后位之争,向来是有权有势的家族之争,在这祁国,其实也就是璋华背后的邱家和扶汝背后的越家之争。如今加上一个她,算什么本来她只需在这皇宫里选择一个强者依附,而那强者,她已经选好了。若是淌进选后的浑水里,只有被利用的份,一不小心站错了边连命都保不住
“思甜,你之前是不是还说过,今日邱家长女和越家嫡女入宫”晏倾君假意好奇地问道。
思甜颔首,“她们今日一早便受召入宫面见两位太后,这个时辰该是回去了才对。”
晏倾君恍然地点头,什么都未发生一般,继续向丞千宫行去。
若她所猜不错,今日扶汝诏她过去,便是提选后一事吧或许,会委婉地交给她什么任务,助她越家女子得后位无论如何,不可能是要扶她为后,除非扶汝想与越家决裂,信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背后只有封家旧部的“私生”郡主。
“疏儿,你来得正好”晏倾君正想着,扶汝温柔宠溺的声音将她拉出思绪,忙屈膝行礼。
“快快随哀家去兴华宫。”
晏倾君一礼未成,便被急速赶来的扶汝扶起来,拉着她的手往兴华宫的方向走。晏倾君略为不解地瞥了一眼扶汝,见她面露焦急,神色凝重,柔声问道“太后,可是发生什么大事莫要急着赶路,伤身不好。”
扶汝闻言,步子反倒更急,面上浮起无奈,叹息道“刚刚有人来报,皇上与璋华太后在兴华宫闹了起来,这、这让哀家如何不急我们快些过去才是。”
晏倾君敛目,加快了步子。祁天弈与璋华闹闹什么真闹还是假闹
“为何不可立她为妃”
一众人等刚刚走近兴华宫,便听到祁天弈执拗的质问,嘶吼着传出来。宫人个个面色煞白,有两名公公欲要关上大门,一眼瞅见扶汝带着晏倾君过来,齐齐地跪地行礼。
扶汝特地嘱了身边的宫人不必传到,晏倾君估摸着她是怕“打扰”了祁天弈与璋华的争吵。果然,璋华本来还压低的怒斥声,在殿外公公行礼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晏倾君只隐隐地听到了半句,“你怎么能有这个心思她”
兴华宫,宫内宫外一时静下来。
风止,夕阳洒金。
晏倾君这才注意到,除了一地的宫人,大殿外还跪了两名女子,只看背影,身姿纤细,看衣着,华而不俗,看发饰,贵而不奢。晏倾君侧目,看了看只剩半边脸蛋的夕阳,再扫了扫在地上身形已经有些许颤抖的女子,料想是今日一早入宫的越家和邱家的两名女子了。居然就这么跪在殿外,看那模样跪的时间还不短。
“从小到大朕听了母后多少话十五年来无论你说什么,朕都听外边那两个,你说要立哪个为后,就立哪个为后只要让月儿做妃”即便听到宫外的礼拜声,祁天弈好似并不打算停下来,沙哑着声音低吼道。
扶汝带着晏倾君一步步走近大门,面色凝重。璋华却是突然出了殿,面色不太好看,勉力挂着笑,直直地看着扶汝,沉声道“皇上,你都快满十六了,还要与哀家耍孩子脾气么看扶汝都被你吓到了。”
祁天弈没有应声。
璋华接着开口,声音低沉,甚至带着一丝阴鸷的威胁,“皇上你今日只是闹闹小脾气可对”
殿内安静,半晌才有微弱的声音传出来,“是。”
“那还不出来见见你扶汝母后,安抚安抚她”璋华的语气愈加阴沉。
祁天弈明黄色的龙袍这才渐渐地出现在阳光下。他双眼渗着血丝,面色泛白,双唇却是诡异的缨红,眼里泛着怒气,却是对着扶汝低声和气道“母后,无甚大事,是朕一时冲动。母后先行回丞千宫,明日朕再向母后请安。”
扶汝疑惑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两名女子,正要开口,璋华又道“皇上,你看你今日一时气恼,罚得两个姑娘跪了大半日,让她们如何回府要不今日就留她们在宫里住上一日,如何”
“是。”祁天弈低着脑袋,不带感彩地回答。
璋华挑眼扫过晏倾君的脸,笑道“绍风郡主的宜沣殿最为空旷,风景独好,两个姑娘久想与绍风一见,今夜就让她们留在宜沣殿可好”
“是。”祁天弈的声音愈低,看都不看眼前的人一眼。
“那此事就此罢了送婉儿和梅儿去宜沣殿。”璋华转首对着身边的宫人吩咐,随即看向一边的祁天弈道,“皇上若还有事,我们母子俩关起门来说。”见祁天弈呐呐地点头,璋华平视前方,声音威严,“其他人,退下吧。”说罢,转身进了大殿。
祁天弈本是紧随着她的脚步,想到什么,停了下来,回首道“母后先行回丞千宫吧。”说罢,给宫人使了个神色,示意关门。
扶汝的面色已经难看至极,“哼”了一声,甩袖快步离开,晏倾君急急地跟上。
扶汝气得不轻,一路上喝散了所有宫人,只留下了晏倾君。到了丞千宫,往日还算热闹的宫殿竟是黑乎乎的一片,一个人都没见着。晏倾君心中腾起一阵不安,却也无暇顾及,跟着扶汝进了殿。扶汝一入门便不顾形象地端起茶杯便灌了一大口,随即用力砸在地上,双眼瞬时红了一圈。
“疏儿,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哀家在皇宫里过的日子。”扶汝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那模样,虽说美人迟暮,却别有一番风韵。
晏倾君垂下眼睑,呐呐地安慰道“太后宽心,今日可能是皇上心情不佳,所以”
“所以不顾我这个亲生母后的脸面所以不管什么话都只肯跟璋华说我何尝不是一心为他好”扶汝拿出锦帕擦了擦眼泪。
晏倾君记得,上次她掩去眼中的那抹幸灾乐祸,也是用的这条帕子。祁天弈会为了楚月与璋华大闹,在她预料之中吧更是她所乐见之事,所以那时她才有了那样的表情。那她现在还在自己面前演戏,看来是另有他意了。
“太后莫要忧心,您和皇上才是骨肉血亲,皇上是现在还小,不懂事而已。”晏倾君继续扮演着乖巧柔顺的郡主角色。
扶汝一手拉她坐在她身边,长叹口气道“哎血亲又如何他从小到大就不曾亲近我半分,凡事只听璋华,处处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