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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宿手指轻轻覆在试验田上方5cm的地方,源源不断的黑色能量向土地里输送。
“快点发芽吧,不然她会伤心的。”
浓稠的黑夜里,小烤灯覆盖的光圈里,男孩轻声对土地里的种子说。
这一天早上,鬼生兴奋地敲曼曼的房门。
曼曼在他坚持不懈的吵闹敲门声中,终于在白天打开房门。
鬼小孩弯着眼睛,兴奋地挥舞着两只小胳膊,“芽芽,发芽!”
宁宿开辟的那一小块试验田,挨着后院走廊,被棕色矮小栅栏围成一个正方形。
小栅栏是宁宿和鬼生一起,用一条条小木板,交叉钉在一起组装出来的。
一个个小小的木“X”围出了一块不伦不类的试验田。
棕色的矮栅栏里,一颗颗嫩绿,或深红的芽儿冒了出来。
稚嫩,细小,在阴暗的天空下,珍贵而旺盛的生命力喷薄。
曼曼愣愣地看着那些芽儿,用力地咬住了唇。
在她活着的时候,她很少能出门,因为她不能晒太阳。
少有一次,她偷偷溜出门,在路边捡到几颗种子偷偷装进兜里,回来送给爱种花种菜的那个女人。
那位优雅的夫人,从不和她的眼睛对视,只是把种子装进了一个蕾丝袋中。
那个圆形的蕾丝袋子非常精致漂亮,有一条长长的薄如蝉翼的蚕丝系带。
她冷冷地说:“这些奇怪的,来历不明的种子是不会发芽的,既然这样就不要试图去孕育它们了。”
她四岁生日那天晚上,在一圈诡异古曼童的注视下,在一个满脸皱纹的老道士面带微笑的念祭文中,被那个男人兴奋地架上火架。
她在烈火中痛苦哀嚎,凄厉惨叫,头始终面向一楼的房门方向。
终于在她生命的最后一眼,她看到那个女人从一楼房门里冲了出来。
小女孩的眼睛比火光还要亮,在焦黑的脸上。
可是,那个穿着真丝睡衣,哭泣的女人挣扎再三,转身走进了后院里。
她手里拿着那个蕾丝布袋,上面薄如蝉翼的丝带,透着朦胧皎洁的月光,梦幻唯美。
在前院冒出冲天烟火时,她哭着把那些奇怪的,来历不明的种子种在了后院。
她假装她在忙,她在把女儿送给她的种子种下,在后院,因而不知道前院发生了什么。
眼泪一滴滴落在土地里,落在种子上,可是种子依然没发芽。
一天又一天,血娃娃站在那里看着。
一年又一年,黑发少女偶尔会走过去看一眼。
可是,现在它们发芽了。
明明是一样的种子。
宁宿挠了挠微痒的胳膊,看着又要哭出来的女孩,说:“你那天没让我把话说完就跑了,其实还有一个可以长久陪伴,又能同生的办法。”
男孩低头在女孩耳边说了句什么,女孩猛地抬头看向他。
就在这时,童话镇响起一阵巨响。
三个孩子抬头,看到童话镇最高的那座城堡,轰然倒塌。
就算孩子们顺利出生,母体也没能坚持住。
城堡最高处那个被尖顶穿透的胎儿雕像,忽远忽近,忽然近到能看清它痛苦的表情,忽然远到分不清它是不是在挣扎。
宁宿看着那个胎儿想,他真的不喜欢这个世界。
要是能永远关闭这个世界,不要再重启就好了。
男孩向前一跳,消失在眼前,只能看到他飞快的身影,是奔着城堡的方向而去。
这一天,祝双双再一次被倒吊在储物室里。
吱吱站在她面前,哑声说:“如果有我们两个人都能继续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办法,姐姐为什么要我死啊,我们不是伴生关系吗?”
祝双双疲惫地说:“伴生就是,我离开或者消失,你也没法继续存在,会从世界上消逝是吗?像布娃娃和稻草人一样。”
吱吱点头。
祝双双在下巴处的莲花灯灯光中,疲惫地闭上了眼。
原来,副本世界不一定是恐怖,还有恶心。
这个恶心的设定,恶心的试验,恶心的系统。
她用力咬了咬牙,再次于眩晕中睁开眼。
“吱吱,姐姐不喜欢这盏莲花灯,我们换个方式好吗?”
男孩不知为何无比干哑的嗓子,艰难地发出细小的声音,“这是最不疼的方式,莲花灯会把姐姐的魂魄一点点吸进去,好好保存着。”
祝双双头疼欲裂,“姐姐小时候溺水,那个池塘里好多脏脏的泥土,姐姐……”
她摇了摇头,晕晕地,断断续续地说:“姐姐在脏泥里,抬、抬头看……上面,上面,全是遮天蔽日的,大荷叶,看不到太阳……”
“间隙里唯一能透出的……光啊,是荷花,荷花粉,好讨厌啊。”
“好讨厌,荷叶和荷花……”
祝双双在荷花灯的炙烤下越来越晕,越来越疼,疼的她浑身抽搐,好像有什么在抽离她的身体。
灯光的颜色变成粉色,又像是绿色,是荷花和荷叶的颜色。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深不见底的池塘泥底。
那时的绝望也重新扼住了她,一点点向她身体里蔓延,侵蚀她的身体和精神。
模模糊糊中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是她哥哥在喊她?
不是,是稚嫩的阴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