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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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小猫儿纵然再单薄再柔弱,被那么多人利用作践,也依然顽强不屈,依然要挣扎着与命运相抗,想要好好地陪在他身边。
    他将蓝祈的脑袋枕在自己肩头,侧颈的肌肤感受到清浅却温热的鼻息,笑意便忍不住地爬上了唇角,抓过蓝祈的手背,贴在自己脸颊上摩挲,又送到唇边不住亲吻。十指紧扣时,他甚至能感受到皮肤下重新流淌循环起来的血液,汩汩奔涌着鲜活的生命力。
    他抱着蓝祈傻乐了一会儿,忽然又似想起了什么,小心将人放在火堆前,去石柜中挑挑拣拣,选了套素雅的珠白色长衣,给蓝祈换上。
    石柜里备下的衣饰明显是两个人的,尺寸有大有小,但即便是小的那套穿在蓝祈身上也还是过于宽大,系紧了腰带也阻止不了衣襟下滑,半边肩膀都露在外面;裤子也长了一大截,只能卷一卷再一并裹进袜中。好在蓝祈自己的长靴还能穿,只是泡足了水,还需要再晾一晾,但他醒后数日可能都下不了地,横竖也用不上鞋。
    ——蛇眠药效已过,蓝祈最早明日就能醒转,若是让他一醒来就发现自己不着寸缕,回头定然又要发脾气了。
    …………
    熹光洒落到眼睑上时,蓝祈似有所感,微微颤动了一下。
    身上又冷又疼,身周却包裹着熟悉的温度,他下意识地想把自己蜷起来,往暖热之处靠拢,手脚却僵硬得不听使唤,好不容易挣起的一点动作都如同抽搐,稍稍挪动一下就没了力气。久违的天光刺得他睁不开眼,喉咙里干痒得如同火烧,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
    口中渡进来清温的水液,他本能地吸嘬吞咽,被滋润的五脏六腑才仿佛终于恢复了正常运作,感官和意识逐渐清晰。
    一只手掌覆上他的眼睛,挡住了于他而言还过于明亮的光照,只从指缝间漏出些许,让他慢慢适应。熟悉的嗓音在他耳畔低低哄慰:“乖,不急……慢慢睁眼。”
    直到掌心里的睫毛不再颤抖,夜雪焕才移开手掌,看着那双漆黑的杏眼迷茫地慢慢聚焦,一点点恢复神采。他托着蓝祈的脸颊,让他视线里只能看到自己,轻声喊道:“蓝儿?”
    蓝祈怔怔地看着他,唇瓣嗫嚅了几下,还没能发出声音,眼圈倒先红了。
    “容……”他艰难地吐出破碎的字句,挣扎着想要起身,“容采……”
    “我在。”夜雪焕紧紧拥着他,将他的脑袋按在自己心口,让他倾听自己擂鼓般怦鸣的心跳,“我在这里。乖,别怕,没事了……我们都没事了。”
    “容采……”蓝祈的哽咽细弱得如同刚出生的幼猫,声音里透着无限委屈和眷恋,“我也……我也舍不得你啊……”
    “……我知道。”夜雪焕吻着他的额头,低声叹道,“好宝贝,我都知道。”
    他没想到,蓝祈从假死中醒来,第一句竟也是“舍不得”。之前决然留在地宫中时还气急败坏地扇了他一个耳光,换命之后又狠心说什么来世再也不要遇见;可真正经历过一遍死亡之后,他终究还是吐露了心底最柔软、最本真的恐惧和渴望,终究是明白了夜雪焕的舍不得,也承认了他自己的舍不得。
    蓝祈会换命给他,不是为了报复他最后关头不愿共死,亦不是无法承受独自苟活于世的痛苦,只是单纯因为舍不得他死——就像他也舍不得蓝祈陪自己死一样。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是他们彼此都没能走过去的坎。
    “蓝儿乖,不哭了。”夜雪焕抚着他的后颈,不断软语安慰,“你刚用过蛇眠,身子亏损得厉害,要好好养着,不能伤神……乖,别怕,我在这里,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可无论怎样亲吻安慰都不起作用,连续经历了两次死亡的痛楚,再坚强的人也要崩溃,蓝祈一味伏在他肩上恸哭,极度缺水的身体根本流不出眼泪,也没多少力气哭出声音,只剩下喘不过气一般的抽噎,不多时便又昏厥过去,偎在他怀里,小脸都皱成一团。
    夜雪焕虽也心疼,到底还是松了口气,把人抱回玉床上安顿好,又添了点火,这才准备出门。
    以蓝祈现在的身体情况,他们无法平安离开南荒,怕是还要在这山谷中好生休养一段时日。药物无法对他的伤势起作用,就只有靠食补——所以他要去给蓝祈准备早餐。
    临出门前,他怕蓝祈半途醒来不见了他,又要担心受怕;于是折返回来,将自己颈间的琉璃瓶摘下,系在了蓝祈颈间。
    ——他把他的最后一条命,系在了蓝祈身上。
    清晨时分鸟雀都在觅食,警觉且活跃,并不适宜捕猎,所以夜雪焕只拿了钓具,打算拿鱼当主食。
    在他看来,钓鱼这种纯粹磨耐心的活动只适合颐养天年,他从来不屑为之,经验全无;但好在湖中的这些鱼也没有被钓的经验,并不警觉,一点野果做饵就咬得极快,不多时便捉了四条上来。湖水很可能经由地下水脉连接着南荒的其他水源,这些游鱼偶然间进来之后便贪图安逸,不愿离去,条条都鲜嫩肥美。
    夜雪焕见时间还早,将几条鱼做了处理,洗去手上的腥气之后,便对着水面整理仪容,拿堂堂南府信物刮去下巴上长出来的青茬,又将割断的发尾简单修饰一番。
    他懒得用石柜里那些繁冗沉重的发饰,只简单拿发带束了,发尾堪堪垂到肩胛骨,清爽明快,恍如回到了还未及冠的年少时期。对水顾盼,自觉十分满意,回去路上还顺便重操太学府时期的旧业,掏了个鸟窝,突发奇想、不自量力地打算给蓝祈做个蛋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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