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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酒开宴之后,自然又是一堆例行公事般的歌功颂德。夜雪渊一律兵来将挡,不显厌烦,也并无得色,宠辱不惊得令人捉摸不透,帝王气度显露无遗。
匆忙登位的君王在这一年里成长了太多,所有人都看到了他深藏在血脉中的、属于夜雪氏的天性;尤其是在压抑多年之后,他甚至表现得比他任何一个兄弟都要好战敢拼、果决从容,再无人能说他能力不足、难承大统。
席间有不少人试探西南战后的具体处置,夜雪渊都顾左右而言他,半点口风都不透露。下面的臣子问不出话,只能敬酒以掩尴尬,又不敢硬灌皇帝酒,于是他身旁的楚长越就遭了殃。作为本战首功的征西大将军,坐席本就离皇帝最近,皇帝无意举杯,自然就都顺势敬到他身上;可怜楚长越只那么点酒量,宴席才刚开场没多久就醉得东倒西歪。
好在夜雪渊还算有点良心,让人早早将他扶回去歇着,自己则“不经意”地与夜雪焕聊起了锦鳞之事。
“当初赵英一案时,你曾报有皇族血脉牵扯其中,朝中都不以为然,没想到竟是真的。”
他把玩着手里的酒盏,轻叹道:“我重央的孩童,竟让人如此糟蹋。”
场中尽皆寂然。
真要论起来,西南一战的根由就在赵英这一案上;然而直到颐国国破,此案的真相才连同云雀的真面目一同浮出水面。
在红龄被捕之后,玉氏实际上就已经萌生退意,明里还在与刘家沆瀣一气,做着各种挣扎和掩饰,暗地里却有大量核心成员转移到了西域和海外,就连宫变时送来的青冥蝶也不过是转移视线的幌子。
玉恬后来仔细研究过那些蓝蝶的尸体,发现都是虚惊一场,即便当日蓝祈不在场,这些不完全的青冥蝶最多也就只有一个时辰的寿命,连东宫都飞不出去,威慑的作用大于实际伤害。谢子芳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知道前途已毁,痴心妄想要拉着全天下给自己陪葬;但玉氏显然足够理智,所谓“同归于尽”也不过是利用了此人的疯狂给自己打掩护,和刘霆保下刘家血脉的手法异曲同工。
玉恬回头再想,也觉得当时有失冷静;且不说殉蛊的炼制之法早已失传,就算玉氏之中真有神人能够再现殉蛊,把这种凶残又不可控的东西放出去为祸人间,对玉氏也并无半点好处。
说白了,那些老东西就是知她叛变,才会故弄玄虚,连她也一起利用了。
前朝凤氏千年底蕴,绝不止颐国一处藏身之所,赶尽杀绝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夜雪渊也不想把时间和资源浪费在短期之内不会有任何威胁的人身上。他先是公布了心部内阁里搜到的刘家与云雀勾结的证据,而后又公开了云雀偏院里的惨状,这才算是彻底结了赵英私贩人口、刘家勾结外贼这两桩惊天大案。
消息一出,天下哗然。
原本对于朝中的大多数人而言,这只是重央向颐国发难的借口,这些孩童究竟是死还是活并不重要,但谁也不曾想到真相竟会残酷至此。当那片人间地狱真正展现在世人眼前时,没有人能不动容、不唏嘘;云雀“顶尖”的盛名竟是用无数鲜血和白骨堆就而成,其幕后之人自然罪孽深重、罄竹难书,但稚子何辜。
夜雪渊亲自给赵英判下了凌迟之刑,并如是评价:“孩童乃国之未来所在,如此戕害我重央孩童,无异于乱世祸国,万死难赎。”
待到秋后,赵英就会被押送到西南,在那处夺走了无数孩童性命的偏院之内,被生生剜下一千八百刀,受尽苦痛、流尽鲜血之后,才能被允许死去。
诚然赵英也不过只是这条罪恶链中不上不下的一环,但整条链子是从他开始被揪出来的,他自然也就首当其冲。
凌迟之刑虽一直存在于重央律法之中,但自开朝以来,还是第一次真正实施。这判决极狠极毒,却也算得是给那些枉死的孩童一点告慰。
而唯一在那片修罗场中幸存下来的,就是如今尚未正式入籍的荣亲王世子。
——自小就有这等经历,将来若非将相,必为鬼神。
荣亲王已是当之无愧的战神,若真要让他把这过继来的世子培养起来,皇室的尊威必将迎来又一个巅峰,不得不让朝中惶恐。更可怕的是“过继”这种趋势,一个北府一个荣府都选择了过继,皇帝还一力支持,再联系皇后久无孕信,很难说他是不是在为自己做些什么铺垫。
这一代的朝臣也实在是呕心沥血,既恐皇权过度膨胀,又恐皇室血脉衰微,每日都有操不尽的心。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夜雪焕轻笑,“臣弟自会将锦鳞培养成才,日后守我重央山河。”
“名字取得不错。”夜雪渊点头,“择日带他去太常寺,把礼制流程学一学,去祖庙祭过,再带进宫来受封入籍就是。早日办妥了,也好早日送去太学府,莫耽误了课业。”
夜雪焕应了,两人遥遥举杯,各自饮尽。
宴席过半,便要有些助兴的歌舞表演。只是表演者却并非寻常歌伎舞姬,而是些有头有脸的各家千金;演出的也不是什么莺歌燕舞,而是些诗词歌赋、琴笛笙箫。一时间,宴厅之内阳春白雪,好不风雅。
这是礼部的刻意安排,其意图昭然若揭。夜雪渊刚抱过自家皇后,身心餍足,端的是心如止水、面无波澜。座下群臣见皇帝毫无反应,心里就凉了半截,又不好叫停;可怜一群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不尴不尬地接连下场,在皇帝眼里恐怕和街头卖艺也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