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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雪焕不禁担忧,蓝祈却不以为意,解释说是契蛊二度认主之后,成了心脏的一部分,实质上是轻微蛊化,血液里混入了少量蛊血,所以才甜香四溢,百毒不侵。然而蛊虫无体温可言,蛊血自然就是凉的,连带着他这个宿主也暖不起来。
夜雪焕闻言良久不语,蓝祈却道:“你夏日里不还说我身上凉,抱着舒服么?如今天冷了就不要了?”
夜雪焕哭笑不得,也只能抱紧他的小身子,苦笑道:“果真是有借有偿。夏日里让你给我凉了席,如今却要轮到我给你暖被窝了。”
好在这种寒凉只是体质使然,虽然体温偏低,却不至于生病,注意些保暖,倒不影响日常起居,只是倦懒了不少,不怎么想动弹。而身为皇家御宠的少主最近也不那么爱在室外晃悠了,时常躲在书房里,一睡就是一下午。
少主早已不是当初的少主了,如今脸大身长尾巴粗,屁股后面挂着两颗沉甸甸的小铃铛,据下人们观察,似乎已经祸害了附近不少小母猫,性子也越来越野。高迁一直在琢磨,等到来年开春就把它阉了,好收收心。夜雪焕也不想被发情的母猫拐跑了儿子,遂点头应允。
少主自然不知自己即将雄风不再,整日里傻兮兮地在它爹娘膝上撒欢。夜雪焕近来忙碌,时常整日不在府中,便是不出门也有大堆文书要处理,不似往日那般能陪着蓝祈午憩;蓝祈自己睡不暖和,就非要赖在他身上睡。好在夜雪焕也算练出来了,左手抱人右手写批,半点不耽搁。怀里窝一个,案头上躺一个,一大一小两只懒猫,都安安心心地依赖着他,就觉心中满足非常。纵然丹麓城里局势一日紧过一日,他也不急不躁,步步为营。
所以当太子风尘仆仆地从南境回来,气势汹汹来找他时,就看到他虽然手里批着军折,怀里却香温玉软,案头一只大胖猫睡得四仰八叉,还拿屁股对着外面。
太子瞧见了某些极其不雅之物,气得眉梢倒竖,怫然道:“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他这一声嗓门极大,把少主吓得直接蹦了起来。这猫平日里虽然毫无节操,却也分辨得出哪些人能蹭、哪些人不能,而眼前这个横眉竖目的显然属于不能蹭的那一类,于是灰溜溜地躲到了案底,乌黑的皮毛在阴影中连轮廓都看不清,只剩一双碧绿的眼睛闪着警惕的光芒。
人和猫的不同之处就在于,猫醒了会被吓跑,可人醒了还能装睡。蓝祈在听到童玄回报太子来访时就已经醒了,但夜雪焕既然没在第一时间让他回避,他就明白该怎么做;面对太子的怒火,只是翻了个身,把大半张脸都埋进了夜雪焕胸前,态度很是嚣张。
太子更气了,手指一伸就骂了起来:“你府里的奴才可当真厉害。莫说只是个男宠,便是你的正妃,见了本宫也当周正行礼,单就不敬这一条,本宫就能把他拉出去乱棍打死!”
童玄引着太子进入书房之后就自觉站在书案之后,闻言颇为不屑,却也不敢表现在脸上,默默撇开了头。
“皇兄好大的威风。”
夜雪焕搁了笔,顺手将蓝祈身上的毯子裹得紧了些,气定神闲地说道:“有这般威风,却只能跑来我府里吓唬我家的小猫儿,岂非太浪费了些?”
他话中有话,直戳太子痛处,一下子就把人戳泄了气,负手抿唇,再不言语。
当朝五位皇子,长相都随母亲,各有风姿。夜雪渊气质冷冽,眼角上挑,瞳仁偏小而眼白偏多,双眉间隐有剑纹,配上一身金冠红袍,颇有点不怒自威的气势。除了那对琉璃色的眸子,就只有那两片薄唇与夜雪焕极为相似,此时一抿起来,就只剩下一条锋利的唇线,锋利得仿佛都能扎破自己的嘴角,生生要抿出血色来。
“皇兄莫怪。”
夜雪焕让人给他看座斟茶,自己却抚着蓝祈的后背,声音也放得极轻缓,倒好像他真的还在睡一般,“我家小猫儿体寒,所以贪暖要人抱。平日这个时间我惯常都不见客,只是皇兄来得突然,也不好教你等。还请皇兄有事都轻些说。”
这话倒说得好像他有多重视太子、为他破了例似的。
夜雪渊的怒气都呛到了嗓子眼,可终究有求于人,也只能强行忍了,在客位上坐下。
下人奉上了茶水,浅杏色的茶汤里飘着一朵小白花,看得他又是一阵厌烦。他端起茶盏勉强饮了一口,又瞥了一眼夜雪焕怀里那个被毯子裹成一团的少年,声音竟真的莫名放低了些,语气却依然冷硬:“一个男宠,恁不讲规矩。你若教不好,就索性莫要再养。”
夜雪焕也不理会他张口闭口的奴才男宠,悠然回道:“小猫儿要讲什么规矩?娇蛮任性才可爱。若是都条条框框地教好了,事事都只会听话,那岂非成了狗了。”
这话委实夹枪带棍、含沙射影,听在夜雪渊耳中尤其刺痛,分明是暗指他已经快要沦为刘家一条听话的狗,然而他却无法反驳——因为事实如此,否则他也不至于来找这个自小水火不容的皇弟求援。所以就算夜雪焕要故意摆谱给他个下马威,也再正常不过。
夜雪焕其实倒是真心想要帮他,毕竟刘家之事早已超脱了“争位”的范畴,成了“篡位”,必须优先解决;而且若能让夜雪渊倒戈相向,他也乐得轻松些。于公于私,对他而言都有利无害。
夜雪渊会突然造访,必是夜雪权那里给他透露的风声;但若非真的走投无路,他绝拉不下脸来找自己。两人龃龉多年,莫说夜雪焕一时无法诚挚相待,只怕夜雪渊也接受不了他的半点殷勤。不把态度放傲慢一些,不把话说得阴阳怪气一些,夜雪渊反而要难堪,反而会觉得他是笑里藏刀、另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