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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直了身子。“臣身上有甚么吗?”司马光问道,他的举止依旧谦恭,语调醇和温文。
赵顼咳了声:“没甚么,卿继续讲。”
他抬手示意,司马光便继续讲下去:“此六条乃臣平生力学所得,臣昔日以此六言献仁宗,其后献英宗,今日献予陛下,愿助陛下有所得。”
“朕知晓了。”赵顼道。
许因自己一番恳切之言未得对方多少反应,司马光略犹豫后,拱手道:“陛下,臣另有一事,不得不言。”
“卿但说无妨。”
“陛下欲招纳嵬名山叛民之事,臣以为万不可行。”
司马光吐出此言,赵顼一时未作答话。
“陛下,谅祚虽桀骜,然至今对我朝尚行臣礼,日前更方遣使者吊祭先帝,还未还国,此时令边臣诱纳其亡叛之民,臣以为不足以损害西夏,反失我朝王者之体。”
司马光由衷劝谏:“况边境夷狄,自幼习骑射,父子兄弟相处之道尚且不分,更未尝讲仁义礼乐,此与我中原之民相异,臣恐纵然招纳其民,亦难驯服其诈谋好斗之性。”
司马光所言乃陕北绥州招降一事,绥州陷于西夏数十年,当地边民首领嵬名山、嵬夷山兄弟因不满西夏国王谅祚的统治,秘密与大宋青涧守将种谔约降。宋夏之间的边民历来为双方争夺焦点,倘使招降成功,相当于多了一万余边民,且可趁机收复绥州。
陕西转运使薛向支持种谔,遂向赵顼上奏,赵顼听取薛向汇报后批准了招降计划。此事进行得十分隐蔽,连中书省与枢密院也鲜有人知,不知司马光从何处听来,此前竟上了道劄子专门反对此举,赵顼未回应,他便于今日又当面提起。
赵顼镇定道:“此事卿从何处听闻?”
“回陛下,臣居御史中丞之职,可风闻言事,不问由来。”司马光未直答,反以台谏官身份回避了赵顼的问题。
风闻言事,指本朝台谏官可凭流言、传闻上奏弹劾,属实则奖,不实不罚的传统,为保证台谏机构的独立,其风闻由来,甚连皇帝也无权过问。
赵顼无法,亦不愿与他起争执,遂道:“卿过虑了,此为外人妄传,并无招降一事。”
司马光蹙了蹙眉,心知皇帝在敷衍自己,追道:“陛下,若邻人窃己之财,己当以正言责之,岂可以窃彼之财相报复,如此行为与窃贼何异?”
赵顼头疼,他握了握垂在袖下的手,西夏屡犯宋境,掠财杀民,他欲夺回失地,如何便成了窃贼。
他忍耐着反驳的欲望,又听司马光道:“陛下拟任张方平为参知政事,臣以为其人文章之外,别无所长,且性格贪鄙,不当担此要职。”
赵顼不耐了:“卿言张方平贪鄙,有何实据?”
“臣所目见。”司马光道。
赵顼终于勃然作色:“是否每有拔擢,众臣便言不可,如此风气难道于朝有益?”
司马光见赵顼发怒,也起了脾气,分毫不让道:“知人善任,即便尧舜亦难为之,况陛下即位方始,若用奸邪,而台谏循默不言,陛下如何知之?”
寂然半晌。
赵顼深吸几息,敛了怒意,含义不明道:“结宰相与结君主,卿以为何者为贤?”
司马光道:“结宰相是为奸邪,然希意迎合人主,观人主之意而趋顺者,亦为奸邪。”
赵顼再无言语。
次日,翰林学士承旨张方平升任参知政事,司马光由御史中丞改任翰林学士兼侍读。
韩维至延和殿时,赵顼正在怒中。
他自幼性子谦恭沉静,又受良好教育,纵使发怒亦不会学人大声辱骂,或朝内侍女官撒气,只一个人在殿内踱来踱去,俄而写了几字便写不下去,欲扔笔,又觉失君王之仪,重重按了笔在桌上,道:“岂有此理!”
“陛下何故发怒?”韩维走至近前,平和发问。
“先生。”见他到来,赵顼恭顺道。
韩维在赵顼尚未成为皇子时便在其身边作王府记事参军,赵顼即位,其除龙图阁直学士兼侍讲,判太常寺,赵顼待其亲厚,常愿与其讲心里话。
“听闻陛下今日召见司马中丞,不知可有收获?”韩维略作猜测,将二者联系上。
“司马中丞学识渊博,品性正直,但,”赵顼顿了顿,“但其人迂阔,朕以为其留在翰林可以,任御史则不可。”
“何以知其迂阔?”
赵顼未答,他不欲将殿中奏对的话道于旁人,转而道:“先生,你认为朝中何人可委以重任?”
韩维略笑:“那要看陛下欲委以甚么重任了。”
“......”赵顼默了须臾,道,“如仁宗任用范仲淹。”
韩维心底暗惊,又多少并不感到意外:“回陛下,范文正公只有一位。”
“先生之意,目今我朝便无一人可与范仲淹相比?”
“臣非此意,”韩维道,“两府之内俱为饱学之士,陛下不缺人才,缺的是符合陛下心意之人。臣心中倒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