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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毕,其余臣子皆敛声垂目,默不作声,此事也只韩琦这样的三朝元老敢提,放了其他臣子,断不敢言这样的敏感话题,提了便是屈辱。
赵顼沉默良久,道:“依例。”
次日,皇帝诏曰:布告内外文武群臣,若朕知见思虑之所未及,至于朝之阙政,国之要务,边防戎事之得失,郡县民情之利害,各令直言抗疏以闻,无有所隐。
诏书背后,是新君欲振作朝纲,改弦更张,革除弊病的迫切之心,遂一时言路广开,奏书纷纷扬扬洒向天子眼前。
第52章
赵顼坐于宫殿内,案边是一沓沓的奏章。
将手中一份粗略览毕的劄子放下,他再度揉了揉眉心,试图缓解连日来的疲倦。
没有一份劄子说在他心里,能够引起他的涟漪,他们俱在教他为君之道,一群臣子,教一名皇帝如何为君,满篇只见四个字:安分守己。
大宋外遭虎狼环伺,内有冗费之害,他该如何安分守己,坐享安稳太平的虚幻假象?
“陛下,富相公到了。”
内侍近前传话,赵顼忙从案后起身,语气尚未能掩盖住急切的心情:“请他进来。”
殿门外缓缓踱进来两道身影,一道鬓边霜白,身形迟滞,另一道虽则年轻,然搀扶着年迈者,步履同样缓慢。
“赐座。”赵顼道,接着便有内侍搬来椅子。
这是历经三朝、两度拜相,为国朝勤恳操持半生的元老肱股之臣,今已年逾六十,以使相身份判汝州,临别前赵顼特意请他入宫,单独奏对,欲向他请教为政之道。
“谢陛下。”富弼在儿子的搀扶下慢慢入座。因患足疾,行动不便,赵顼亲自前往内东门小殿,让富弼之子富绍隆从宫门进入,且免了二人跪拜之礼,命其坐着谈话。
富绍隆向赵顼拜辞,出了殿门,于外等候,待其身影消失不见,赵顼便向富弼询问道:“富卿近来身子可好些?”
“劳陛下挂怀,臣身体尚可,只足疾未愈,行动仍无法自如。”富弼嗓音厚重,透出几许上了年纪的干哑,然面容精神正常,不似重病不支的情状。
于是赵顼颔首:“卿好好休养,此次出判汝州,宜以身体为先,毋须勉强。”
“陛下体恤,臣不胜感激。”
“朕初即位,于国事尚有浅薄之处,凡事还须倚仗卿等教诲,先帝在时,对卿多有倚重,此次召卿前来,是欲向卿讨教为政之道。”赵顼表明召见意。富弼于庆历年间参与新政的举措他于东宫时亦有耳闻,因而提及改革弊政,他率先想到之人便是这位经验丰厚的老臣。
富弼道:“陛下有锐意进取之心,难能可贵,然天下晏安,陛下新登未久,不必急于有一番作为,而宜以听讲学、明君道为先。”
此话与赵顼所见那些劄子上的内容并无多少区别,然赵顼按下心思,继续问:“卿认为,当如何为君?”
富弼稍稍抬目,看了眼这位年轻的皇帝:“回陛下,君主好恶,不可令人窥测,若可窥测,则奸人得以逢迎,陛下当如上天,不偏不倚,监察人臣得失,善恶由人自取,然后以实情诛赏,使得功罪明晰。”
赵顼不知怎的就听懂了他的意思,他在言自己心思太过外露,教人看出来了。他抿了抿唇,虽因被看穿而有些心虚,但还是道:“卿的意思,朕明白了,朕还有一事向卿请教。”
“陛下请言。”
“自仁宗皇帝以来,边境屡遭契丹、党项二族进犯,依卿所见,若于边境用兵,我大宋与此二族胜算几何?”
这位年轻的帝王有颗不安现状、蠢蠢欲动的心,富弼观了出来,但他绝无助长帝王心气的想法,他将眉蹙深,对帝王肃道:“陛下临御未久,当布德行惠,愿二十年口不言兵。”
赵顼闻言,一阵默然。
富弼的回答无异于给他浇了盆冷水,他于殿中静坐至日头西斜,才步行踱回寝殿。
两日后,延和殿,赵顼接着召见了司马光。
此时司马光正值壮年,已位居御史中丞,又担着为帝王编纂史书一职,可谓风光无限,然其不慕荣利,两袖清风,又敢于直言进谏,遂得君王器重。
只是......
“为君者,修身之要有三,一为仁,二为明,三为武。修政治,养百姓,利万物,此人君之仁;知道义,识安危,别贤愚,辨是非,此人君之明;断之不疑,奸不能惑,佞不能移,此人君之武。”
“治国之要有三,一则任人唯贤,二则赏必信,三则罚必行......”
赵顼再一次感觉到失望,他将目光悄悄下移,落在正向他叙述为君之道的司马光的衣衫上,那件披挂在他身上的官袍已洗得有些褪色,然干净整洁,找不到一丝尘埃,正如这件衣裳的主人,公正方直,不染尘埃,却过于得书卷气。
赵顼自然敬重这样的臣子,然某些时刻又很难依靠他们去做些甚么。
“陛下。”
赵顼回神,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