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8
份?”欧阳芾开动脑筋。
郭熙屈指敲在她头顶:“你这丫头,果真没有良心,教了你那么久,连声称呼也不肯喊。”
欧阳芾反应过来,惊喜地噗通一声跪下去,倒头便拜:“师——傅——”
先至颍州,后至南京,最后又因欧阳修母丧重回颍州,这四年郭熙均与他们在一起。
皇祐五年,也是欧阳修回京的前一年,郭熙先一步来同欧阳修辞行。“我本不该滞留颍州这么久,正如我本不该年岁未足,便先收徒。”
“先生过谦了。”欧阳修试着挽留。
郭熙缓缓摇首:“我之所以长留此地,除与公相交甚欢,不忍别去外,还有一重缘故。”他对着立侍在旁的欧阳芾道:“你既有天资,便不应辜负。我说过,你想学,我便教你,这是我给你的承诺。”
郭熙平生重诺言,不轻许,既许,则必不违。
然又不止如此。自古学有所长之士,大抵也希望将自己的学识传与他人。她难得肯学,又对他十分敬重,说是欧阳芾在他身上学到许多技艺,不如说是他通过她尝到了为人师者的滋味。
人言师者如父,郭熙看欧阳芾,如何不像在看自己的女儿。
郭熙曾将自己引以为傲的雪景图轴示她,对她道:“如今齐鲁画家多仿李成,关陕画家多仿范宽,如此因循沿袭,专去模仿一家之作,画出的东西只有千篇一律,毫无新意。你要兼学兼收,博采众长,我予你看的画也是,你可学我技法,不可学我风格,人总要自成一家,方能有所成就。”
欧阳芾道:“我记住了。”
“你此后再作画,若有人问起你师从何人,不必提我姓名。”
“为何?”
“师傅若通过弟子才能扬名,不是让天下人笑话,”郭熙玩笑道,“也正好看看,我们师徒二人谁先出名。”
“肯定是师傅您啊,您已经出名了,将来只会更出名,没准我在京师也能听到您的名声,然后我就告诉别人,郭熙本人的弟子就在他们眼前,想结交他的先来巴结我。”欧阳芾给他垂着肩,眉眼生动地描述。
郭熙放声大笑,抬手欲抚她头顶,而后见她灵动目光,持至半空的手又落下。
“大姑娘了。”他说道。
欧阳芾知道郭熙实际为何不让自己报他姓名,他希望她不拘于一家,不仅是画,心也如此。
是年冬,颍州为白雪覆盖,呵气成雾,欧阳芾画了幅雪压松山图,她端详良久,想找师傅帮她看看,是否已有她自己的风格,然郭熙居处早已人去楼空,她再找不见了。
欧阳芾这边与温仪、穆知瑾二人关系愈发亲密,殊不知朝中正有大事酝酿发生。
正月以来,朝中大臣因宰相陈执中的家丑而对其攻击愈发猛烈,大有不罢黜此人决不善罢甘休之意。偏偏此时大理寺却下判决:宰相因婢女犯错而教训责罚致人死亡,按律可免于刑罚。皇帝亦有不再过问之意。
陈执中退处私第两个月,大概以为风声已过,于是重回政事堂供职,谁料此举立时引发大批官员联名上疏。
殿中侍御史赵抃称陈执中的行为“肆匹夫之暴、失大臣之体、违朝廷之法、立私门之威”,御史中丞孙抃更率领全台御史官,要求皇帝对陈执中“特行责降,以正本朝典章”。另有吕溱、蔡襄、欧阳修、贾黯、韩绛等人上疏请罢宰相,言辞甚烈,拿出的是“虽你不用坐牢,但也要你做不了官”的架势,欧阳芾观朝报时直感觉触目惊心。
对,其中还有她叔父的身影。
要说她叔父不愧是文坛领袖,写劄子也比别人写得更为锋利尖锐,一针见血地道出皇帝“好疑自用而自损”的心思。何为好疑自用,欧阳修说“陛下不悟宰相所托非人,反疑言事者喜好驱逐宰相。疑心一生,视听便受迷惑,遂成自用之意,认为宰相应由人主自去,不可因言者而罢之......”措辞慷慨激昂,不留丝毫情面。
——这些上疏均石沉大海,皇帝并无任何反应。
欧阳芾曾闻传言,有人问皇帝“执中何足眷”,上言,执中不欺朕耳。她想,人臣与皇帝,所追求之物终究不同。
一日,欧阳芾正从外面归来,察觉家中气氛不对,薛氏和堂弟欧阳发坐在厅中一言不发,薛氏眼角泛红,似有泪痕。
她悄悄问欧阳发:“发生何事?”
欧阳发长叹口气,道:“官家下诏令,让爹爹出任蔡州,还有朝中其余反对陈执中的官员,一连外放了好些,要求不日离京。”
外放。外放意思便是,皇帝打算力保宰相。
欧阳芾瞬间明白薛氏为何而哭,他们去年才搬来京师,定居不到一年,又因欧阳修上书言事而被外放。之前也是因类似缘由,引皇帝不喜而外任数年,若说家人心中无怨,却也难说。何况此番不同往昔,欧阳发正是读书的年纪,本打算开春去念国子学,这样一来便也去不成了。
欧阳发没说什么,但欧阳芾联想起这许多,也知他心中难受。
她想了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