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褪去官袍的动作也慢了。
“你知叔父停发青苗贷的事,是么?”欧阳芾怯问。
王安石举止凝了须臾:“我知。”
“你会如何责罚他?”欧阳芾连“是否责罚”也不敢问,她清楚阻碍新法当受严惩,也见过许多罢官贬黜之例,她在薛氏面前信誓旦旦,却做好了恳求王安石的准备。
“近日朝廷会颁发一道诏令,”王安石道,“对其所行予以批责,然,虑其德高望重,且年事已高,特许免罪。”
欧阳芾乍然抬眸,不敢置信望他。
王安石平静相视:“我在你眼中,便是如此狠愎,无容人之量之人?”
“不是的,”欧阳芾扑入他怀里,“介卿最宽容,最大度,最无私,最善良了。”
王安石被她形容惹笑,伸手覆住她的脊背:“便因我宽宥了欧阳公?”
欧阳芾摇首,蹭着他颈窝道:“不止,他人不懂介卿的好,我懂,我知介卿向来是最好的。”
王安石顿了顿,手掌轻抚在她发间。
“介卿,谢谢你,”欧阳芾埋在他颈侧呢喃,“谢谢你。”
“......”
这声谢是为欧阳修道的,王安石心知,将她搂紧在怀,似如此便可全然拥有她。
果如王安石所言,朝廷虑欧阳修声望,不加罪罚,仅以诏书批评为终。
欧阳修居京十余日,生怕皇帝不肯放他,转眼又上第六道辞呈,这期间欧阳芾闲着便往叔父家跑,还捎带上王雱一并给薛氏与欧阳修看。
欧阳修对孙辈极其慈祥,全无王安石那般苛责,也无曾经待欧阳芾那般逼迫王雱念诗作文,故王雱亦爱陪侍在欧阳修左右,整日绕着欧阳修转。
这日欧阳芾又带了王雱出门,日晡方归,饭后还在同王安石絮说白日的趣事,她颇为愉快,故王安石不曾打断过她,仅偶尔附和数句。
“雱儿很喜欢叔父呢,此前我带他去亳州探望叔父婶婶,临走时他还依依不舍,问我何时再去看望他们。”
王安石不言,欧阳芾便停下来看他。
“介卿,”她开口,“倘使我随叔父离京,同叔父婶婶待些时日,你愿意吗?”
他不愿意。
根本无须听她多言,在她谈及王雱与欧阳修相处细节时,他便隐有预感,她只是为了铺垫出这句话。
然他依旧自欺欺人,但凡她不言出最后一句,他便装作不知。
“你想去,”王安石恨极自己强作大方的姿态,“便可以去。”
“介卿,你不高兴么?”欧阳芾视着他,似将他情绪望穿。
“......嗯。”
她要他诚实,他诚实了,可选择权仍然在她。
欧阳芾步至书案旁,自身后将他搂住:“我不会去太久,兴许要不了一年半载,三五月叔父婶婶便腻了我,赶我回来了。”
王安石沉默。
“我会每隔数日便给介卿写信,告诉介卿我到了何处,见了何人,做了何事,介卿想我也可予我书信。”
王安石始终沉默。
“介卿......”
“我已向官家建言,将欧阳公外放,”王安石道,“力劝官家勿予他宰相之位,如此,还与他争你,当自私至极。”
“不是......”
“我确为如此自私之人。”
他凝视向欧阳芾怔忡眉眼,欲将她面容烙进心底:“你因此而怨我,我无言可辩。”
欧阳芾吻在他敛低的眼睑:“我从未怨过介卿,一刻也不曾。”
王安石攥着她的手腕,那手腕细腻柔嫩,似用力握下去便会碎裂,然轻轻虚握,便会倏忽溜走。
“介卿,我们还有一辈子时间相处,我与叔父婶婶只有短暂几许的时光,我陪陪他们便回来,往后都在介卿身边,好不好?”
那颗心终于坠落湖底,冰冷彻骨。
七月初,朝廷同意了欧阳修的请求,罢宣徽南院使,复为观文殿学士。
然欧阳修辞官归老的愿望再度落空,朝廷虽不强迫其出任宰执,却令其由青州改知蔡州。
欧阳芾既已答应同欧阳修一道离京,便也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她最终没忍心让王雱跟着她一起离去,安慰他道:“你在京替阿娘陪着爹爹,好好念书,知道么。”
王雱百般不愿,被欧阳芾无情撵回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了家。
“二娘?”欧阳棐立在门口唤她,“发甚么呆呢。”
“你怎不敲门便进来?”欧阳芾道。
“你未锁门,我当你出去了,熟料你还在屋内,”欧阳棐道,“快些收拾罢,爹已在马车上等候了。”
“哦。”欧阳芾抓起满满当当的包袱。
瞧着她魂不守舍的模样,欧阳棐摇首叹息,踱出门去。
马车旁,薛氏接过欧阳芾手中行李:“怎带这么多东西?”
欧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