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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白秉臣骂了一通,赵祯撑着桌子低下头,半晌才道:“是,是朕失态了。可景宁……决不能嫁到凉国去。”
白秉臣俯身捡起秦承焘送过来的求娶书信,展开慢慢地又看了一遍。
上头大言不惭地写着他愿意以黎国边关五州为聘礼,求娶赵景宁为太子妃,在燕州主持大婚。
多么讽刺,用黎国的疆土作为他的聘礼,用来求娶赵景宁,而大婚的地点居然选在埋葬了一城黎国人的地方。
这样的挑衅和嘲讽真的是在明目张胆地扇了赵祯一个响亮的耳光。
吴禹阵前叛逃,背刺梅韶,让黎国本来可以勉强稳住的局面处在劣势,赵元盛虽然已经顶了过去,佟参也正在往平都赶,可这些都需要时间。
这个时候要是秦承焘说服了姜国借道,黎国的处境就更加危险了。
而从张九岱死后,白秉臣对辅帝阁的查探又陷入了僵局,如今内忧外患撞在了一起,梅韶还躺在床上养伤,如此紧密得叫人喘不过气的噩运,白秉臣不相信只是巧合。
黎国已经陷入了举步维艰的境地,这个春天谁也不敢保证能熬过去。
第184章 问落枫
从秦承焘送来书信已经过了半个多月,这半个多月中,赵元盛和孟倚林经历了大大小小二十多次的凉兵突袭,已经心力交瘁,却仍守着最后一道关卡不放。
开春后,原本因气候而僵滞的局面也变得松泛起来,黎国的军力在一日一日地减少,后备的储军又正是训练到青黄不接的时候,又不能当做精锐顶上去,赵祯开始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朝堂上请求赵祯同意公主和亲以解当下危局的呼声越来越响,雪花一般的奏折往赵祯案头上递,却逼不出这位帝王的只字片语。
很快消息也传到了赵景宁的耳朵里,她当晚便入宫大哭了一场,赵祯更加心疼,第二日上朝时连着责备了好几个议谈公主和亲之事的大臣。
可就这么拖着,前线的伤亡一日一日地增加,紧急的军务也一天一天地从北地送过来,赵景宁也不哭了,她开始长久地发呆,更有胆大的朝臣求到了公主府上,赵景宁起初还见上一两个,后来便都不见了,他们就跪在公主府外,哪怕赵祯派人责骂也不肯离去。
到了最后,赵景宁索性躲到了落枫斋里,好几日都没有回府。
不过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赵景宁的性子便不再似往常那般天真洒脱,她变得沉静,时常沉默地跟在青玄后头练剑,像是在和自己较劲一般,有时候一个招式能练一天。
原本不沾阳春水的指头也磨出了泡,她本就有几分天分,有些剑招只见一遍便能记住大半,这些时日又自虐般成日练剑,有时连饭都顾不上吃,仿佛只有将时间全数堆积在练剑上,才能让她忘却当下的烦恼。
青玄也不知该如何宽慰她,就连一贯喜欢说笑的无我也噤了声,见着赵景宁便长吁短叹的,落枫斋里明明有三个人气氛却日日沉着。
想比于青玄的不知道如何开口、无我的不想开口,赵景宁整个人却似想通了一般越来越平和,甚至今日还起了兴致,说要回府请赵景和听一场戏,晚间再回来。
原本赵景宁从早到晚都在落枫斋,青玄不好问什么,如今她人一走,青玄便迫不及待地跑进无我的院子中,想要打探打探赵祯的态度。
无我拿起盖在脸上的蒲扇,瞥了一眼青玄的脸色,又将扇子盖了回去,道:“你又不是尘世之人,问这些做什么?怎么,你能带她私奔?”
“再说,这种东西也不是陛下能够决定的,北方的战事再胶着下去,他不答应也得答应。”无我想了又想,还是坐直了盯着青玄道:“你和师父说实话,你真的对那个小丫头没有丝毫动心?”
青玄目光微闪,轻声道:“正如师父方才所说,我已不是尘世之人。”
“行。”无我失望地躺了回去,“只要你不后悔,为师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青玄抿了抿唇,问道:“师父已经好久没有离开平都了,往常一开春,师父就像待不住皇城一般,早跑了出去。”
无我哼唧了两声,道:“现在哪里都不太平,我还出去是找死吗?等过了这段时日再南下赏花也不迟。”
青玄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师父卜卦不是最准的吗,不如算上一卦,看看黎国什么时候能过去这道坎。”
无我似笑非笑地瞄了一眼他递过来的铜钱,没有接,反而用蒲扇打了一下青玄的头,道:“算吉凶不算命势,算皇亲不算国运。有些事情还是少知道为好,我只能说快了。是非成败不详,但是快了。”
青玄低下头摸了半晌,咀嚼着无我的这段话,却是依旧不解其中深意。
——
赵景宁回了一趟公主府,听了一场戏,这消息传得比东风还快,她戏才听了两折,外头递过来的官员拜帖就没有断过。
梅韶和赵景和对视一眼,又偷偷瞥了一眼赵景宁的脸色,实在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又是一出戏唱完,赵景宁赐了赏钱,回头抿了一口茶,开口道:“这个戏班子还是皇姐当年大婚时陛下赐的,后来皇姐见我喜欢便给了我,这两年来,我倒没有好好地赏鉴过他们的本事,今日细细一听,倒是极好的。”
赵景和闻言愣了一下,慢慢地浮现出一些往事来,不过两年,倒好像是往事前尘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