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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锦不愿意。
时洛来问她时,时锦似乎受了很大打击,从醒来后就双目无神地看着床顶。
“堂姐,我好痛啊,那时好像被扔进了话本里说的刀山火海。”
时秀不是第一次想要用石头,过去的细节一一浮上脑海,时锦惨淡一笑:“那么多次,他从来没有想过告诉我。”
在她想着无论如何要保护弟弟的时候,却不知道,自己的命早就被掌握在他的手里。
浅色的泪无声滑落,时锦恍若未觉:“可他说那是母妃亲手给他的。母妃给了我生命,现在想拿走她给的东西来换她另一个孩子活下去,我能恨谁呢……”
看向时洛的眼神迷茫又绝望。
时锦发了很久的呆。
最后得出的结果是拒绝和时洛离开。
她认真地对时洛道谢,再抬眼时,目光清醒又坚决:“这条命已经还给她了。十年养育之恩,我一并还给她好了。”
时洛尊重她的选择。头也不回带着立青,刘太医和两位大厨走了。
她找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愉快地开始了咸鱼生活。
没过多久,在院子里烧烤的几人听到了来自京都的消息——时秀即位。新帝仁德,体恤万民辛劳,延后登基大典。
一切从简,只在朝堂上宣布了简单的即位诏书。
右相等人很满意时秀的做法,觉得他是真的懂事了,欣慰不已。
就连时秀执意让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当国师,他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答应了。
没人注意宫人们看见国师时,惊恐不安的眼神。
君臣分歧出现在对待草原的态度上。
右相等人主张挥军北上,有了时洛教导给他们的天赋使用方法,夏国军队如今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可以占了草原,一劳永逸。
或者,以夏国和草原为基点,统一这片长年战乱的大陆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是雪花一样的折子递进宫,朝堂上的请谏一轮又一轮,时秀却迟迟没有表态。
这种僵持一直持续到草原换了新王,然后向夏国递交了求和的国书。
使团来访,在宴会上提出了希望与夏国永修秦晋之好。
“我们新王仰慕夏国文化已久,希望能迎娶贵国公主。”
他们自然不敢提那位宰了他们前任王的狠角色,那么这个公主就只有新帝的亲姊。
“荒唐!”性情直爽的臣子直接摔了酒杯,指着草原来使的鼻子破口大骂。
新帝亦勃然大怒,当场派人将草原来使尽数关押,宴会不欢而散。
接着。
满朝文武多重奏折递上去,请求陛下下令处死出言冒犯的使者,以扬国威。
奏折留中不发,皇帝态度暧昧不明。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啊?”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两天来打听消息的人不少,大太监眼睛满意地眯成一条缝。他将又一个鼓囊囊的荷包塞进宽大的袖袍,大太监压低声音,“陛下说了,这不合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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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狗屁礼数!草原人先占我国土,后欺我至此,如此血海深仇——”
家府后院,年轻的臣子愤怒地挥舞手臂。
“我看陛下是乱时的那几个月被吓破胆了!”
其余人连忙道:“雯兄,慎言。”
年轻人沉闷地灌了口酒。
安静中,另一个人小声开口:“要我说,公主的去留都是小事,只怕……”
几人隐晦地对视一眼,都知道彼此的意思。
只怕草原人是故意以此为由,试探夏国的虚实和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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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潮湿阴暗。
使团被关押在一个小房间里。
墙壁水珠滴落,滴答声响。
角落里,一个小胡子男人默默数着时间。
他等了一天,地牢外依然寂静无声,没听到宣布斩首的圣旨。
男人笑了一声,紧绷的背脊一寸寸放松了下来。
“夏国被传得神乎其神,怎么选了个软蛋当新皇帝。”
他摸着嘴边的胡须,安慰忐忑的手下:“看着吧。”
男人狭长的眼底透过一丝精明:“我们很快就能带着尊贵的王最想要的礼物,回草原享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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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姊,你放心。你我姐弟情深,我怎么舍得让你去那苦寒之地?”
时秀扬起下巴,喝了口使团进贡的果酒:“那些草原人也真敢想?”
时秀自顾自说了不少,时锦只偶尔应两声。
时锦将桌上的奏折按轻重缓急一一整理区分,这些事她已经做得很熟练了。跟在时洛身边学习的时候她一向比时秀学得好,如今成了她还安王妃养育之恩的本钱。
右相等人不知道。
之前那些他们称赞有加的批注处理,其实全部出于这位低调的公主之手。
时秀见时锦不搭理他,语气渐渐低落下来,他落寞地拉下眼角:“姐姐,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你还是不愿意原谅我吗?”
自从他用时锦的命从马车里逃出去,时秀很久没再亲昵地叫过“姐姐”了。
时锦顿了顿,抬头看向熟悉又陌生的弟弟。
时秀蹭了过去。
“姐姐,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偷父王的酒喝吗?”
谈起往事,时锦的表情也变得怀念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