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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承赫不说话,是因为昨日喝多了酒,方才想喝那碗醒酒汤却没喝到,身与心都不舒坦,就没说话。
乔芝则是因为适才见到这位大名鼎鼎的裴世子,在并不了解他的情况下,只能先按兵不动、悉心观察。
此时跟在他身后,乔芝抬眼打量他,见他身高腿长、肩宽腰窄,衣下并不空荡,想必是习过武的人。
习武之人,多不拘泥于小节、脾性外露、心肠简单,有心事甚少掩藏。
可乔芝品着,这裴世子似乎并不在此之列。
昨夜他抛下新妇,与小妾厮混,今早回来了,却对她只字不提,从头到尾都是一张冷脸,如此唯我独尊的臭脾气,难怪名声不好。
也许是事先早有准备,乔芝并未将这些放在心上,若说介怀,她更介怀裴承赫昨日合髻礼剪多了她的头发,今日梳发髻都让连碧废了些心思才将那一截短发藏进发髻中。
裴承赫此人既不怜香惜玉、粗手粗脚,又自利冷血,难怪就算出身如此之高,还长了一张万里挑一的好皮相,也没有高门小姐愿意嫁他。
待一行人到了金玉苑正房外,离卯时中还有多约一刻钟,正房厅堂里只有大房与三房的人。
见裴承赫带着新妇来了,威远候原本还笑着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低声喝道:“孽子!新婚夜何故抛下新妇?”
侯夫人也面色凝重,训道:“赫儿,这次你也太不懂事了。”
裴承赫自知理亏,正要开口,忽然被身旁人抢了话。
“侯爷、大夫人,还请息怒,这其中有隐情。”乔芝福了福身,温声说,“昨日喜宴热闹,世子胜友如云,难免陪饮过多、不胜酒力。世子怜我做新妇劳累,才去了小院中歇息,属实一片好意,所以还请莫怪世子。”
乔芝说完话,略垂着头,做出一副羞怯的模样,佐证着自己所言。
她事先做了准备,为的就是一旦说到昨夜的情况,不能让裴承赫胡乱说话伤了她的颜面。
乔芝知道裴承赫并非好人,多半不会管顾她,若是当场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只会害她以后被人笑话。
且乔芝并不相信昨夜威远候夫妇会不知道扶风榭的情况。他们昨夜不管,今早却当面质问,无非是宠溺儿子,不想强迫他做违心事,但又不得不给自己做主,只好在今天做做样子罢了。
所以她要抢在裴承赫前头美化昨夜的事。既能挽救自己的境地,也能保全裴承赫的名声。
听乔芝这么说了,威远候夫妇松了一口气。
“既是如此,那便不追究了。”侯夫人微微笑道,“虽未敬茶,但你已是我侯府世子媳,可别生疏了。”
“是,母亲。”乔芝这才抬起头回视侯夫人,软声唤着。
侯夫人点点头,心里缠上许多思绪。
她了解自己的儿子,赫儿并不是乔芝所说的那么懂得疼人的人。可早上又确实听闻扶风榭的小厨房叫了一碗醒酒汤。
她不太相信乔芝所说句句属实,但是她此举确实是保了赫儿一次。且瞧着并无半分怨言。
无论真相如何,总归这个乔家姑娘做对了事。侯夫人对她暂时是满意的。
裴承赫静静看着乔芝面上露出娇羞的笑、软和的笑,真情实意地说着假话,心知自己娶了个不简单的女人。
他今早醒来过后,原以为昨夜抛下她,睡在妾室房中,会令这个刚出阁的小女子整夜伤心流泪。可今早一见,她却仍然容光焕发,美如朝露。
他原以为她会闹闹别扭,或质问他,总之不该是现在这副言笑晏晏的模样。
他做好了她向父亲母亲诉苦,求他们为她做主的准备,结果她反倒是维护了自己。还说了一番他的好话。
这个乔芝,真是个奇怪的女子。
第10章 新妇敬茶 自救名声
近卯时中,侯府上下五房亲眷并老夫人都到齐了。
侯府老夫人雷氏坐于厅堂正中的高背交椅上,她左右坐着威远候夫妇。其余五房的老爷夫人、小姐少爷及妾室按老爷们的排序落座。
共二十几位主子,再加上五房的妾室并各自的仆人,拢共多达近六十几人,齐聚在这正房厅堂,竟也不觉得拥挤。
这样人丁兴旺的大家族,也只有诸如侯府这样显赫的家世才能供养出人人皆清贵。
乔芝与裴承赫作为今日的主角,并肩立于中央,在众人齐聚的目光中,先齐齐向老夫人雷氏行礼。
雷老夫人保养得当,如今花甲之年,依然乌发满头且润泽,眼角藏着不细看并看不出的细纹,瞧着不过堪堪五十岁的模样。
她穿戴皆凡品,颈上更是戴着一串颗颗如花生大的紫黑珍珠璎珞。若不是御供之物,民间恐怕寻不到这样珍稀的珠子。
两位新人向她行礼时,她只轻轻抿着嘴,似笑非笑的神情并不亲切。承了礼后赏给乔芝的见面礼是一套寻常的赤金头面。
乔芝心中默想,不知这位雷老夫人是对自己不喜,还是与大房有嫌隙。
见过老夫人后,乔芝要向侯爷和侯夫人敬茶、改口。
从丫鬟端过来的托盘中,乔芝先取下一套茶盏,双手仔细托着,恭恭敬敬送到威远候面前,俯身道:“父亲大人,请用茶。”
威远候虽然是重兵在握的老勋贵,瞧着却平易近人。
他身材孔武有力、面留薄须,五官大气舒朗、唇角微微上扬。裴承赫与他有三分像,父子两人都是深邃英挺的桃花眼、山脊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