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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喜一愣。
为免着惹来麻烦,太子从不会晚上去西苑溜达,所以今日这是因为要送沈大人回去吗?
常喜回头,意味深长瞅了沈离枝一眼,“沈大人,跟紧咯。”
“哦!”回应他的是有些傻气的声音。
西苑瑶池,风荷轻摇。
簌簌的声响吸引了岸边走着的人。
沈离枝把视线从前面那个挺拔的背影移开,看向左手侧,水中摇曳的几朵粉荷上。
薄如蝉翼,粉若飞霞。
花瓣层层,簇拥着莲蓬,在风中朝着她招手点头。
西苑夜间一向少有人走动,因而灯火不明,只靠着天上那轮弯弯的月亮施舍下的几点光辉。
可进入西苑女官住所的夹道树却是浓冠遮天,月亮的那点冷光照不透。
常喜往黑漆漆的小道探头探脑,“不若老奴去找个灯笼来照路?”
李景淮自己目力极好,自是可以不用,但是想到后面还有个醉鬼,这道上漆黑一路上也不知道待会是不是会掉进哪个坑里。
“去吧。”
常喜得了太子的话,连忙撒开脚丫一溜烟跑了。
李景淮又往前走了几步,因为少了常喜的咋呼,这便察觉身后过于安静。
安静得只剩下风吹荷叶簌簌和湍急水流的声音。
哗啦啦——
可这水声也未免太大了。
李景淮猛然回头,身后哪还有那道聘婷的身影。
水涌上来冲刷着池边,一阵阵的涟漪荡开。
沈离枝不知何时,走进了莲池。
月色凉凉撒下,水纹涟漪之上就镀上了一层银辉。
水中那名绯衣的少女沐浴在银辉之中,水淹到半腰之上。
西苑的这莲花瑶池共有三阶入水台,一阶深过一阶,再走下去,就是足以让她没顶的深水。
她不是惧水吗?
李景淮来不及多想,抬脚快速往她下水的地方走去。
“沈知仪!”
沈离枝没听到,在他大步走来的时候甚至还在一步步慢慢往前挪。
她伸着胳膊,因为水流的缘故,袖子被冲开卷起,露出一截皓雪般的手臂,五根指头紧绷着,努力往前伸出。
很近了,再往前一点点,就能够着那朵让她痴想了一下午的荷花。
沈离枝又往前挪了半步,手指终于如愿勾上那根带着密刺的荷花梗,正打算折下时她腰间遽然被一股大力禁锢住,她下意识把手往回收,但紧接着腰上那力量勾着她像是一个重心不稳,带着她霎时扑进了水里。
哗啦一声巨响,瑶池里两道身影同时栽进了水里。
水花四溅,巨大的浪花把荷叶推开,一波波荡出,连蛙声都被惊停了。
李景淮脸色难看至极,他紧紧抿着唇,尽量忽略那细软的腰肢蹭在手心的触感,把沈离枝毫不客气从水里拽回到岸上。
吸满水后湿重的衣裳和并不配合的沈离枝把李景淮弄得精疲力尽,一上岸也顾不得把她推远就坐在地上,平息有些急的喘息。
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直到现在头发丝都还在往他后脖颈深处滴水。
源源不断,惹人心烦。
沈离枝侧身跪坐在他两腿之间,不知道是不是也被这变故吓懵了,一动不动。
“沈知仪,你到水里去做什么!”李景淮饶是再怎么克制情绪,此时也忍不住想发火。
他还未曾有过因女人弄到这般狼狈模样的时候。
而罪魁祸首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叩首谢罪,反像是事外人一样坐在一旁发愣出神。
她究竟知不知晓什么是侍奉人?!
沈离枝听见他的声音,后知后觉般慢慢转过头。
她的发丝还维持着仰头出水时的状态,服服帖帖地别在她的脑后,露出完完整整一张挂着水珠的小脸。
水润过后的眉眼如水墨画一般浓淡相宜,凝脂一般的雪腮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像是朝霞映雪,平添一抹异色。
在那阵慌乱之中,她的唇瓣竟还衔着一瓣荷花,唇色与花色争艳,说不上谁的颜色更胜一筹。
那朦胧的双眸宛若含着春水,清波流盼。
“摘花呀……”她一张口,花瓣就从她唇瓣处掉下,如翠羽一样的柳眉便有些委屈地蹙起,瞧了他一眼,又低头看掉在地上那瓣荷花瓣。
李景淮难得一时失语,半响才又气道:“沈知仪你都多大了?!”
身为女官,应当稳重为先。
怎能和普通的闺中少女一样还钟爱扑流萤、采新荷这样的小儿家的玩意?
沈离枝眨了下眼,还以为他当真是在问她的年纪。
她伸出两只手,手指掰了掰,回眸对他回答道:“六岁。”
李景淮垂眼一扫她的手势,她分明是左手比划着一,右手比划着五。
分明是十五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