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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执看穿姜晋的心思,微微一笑,“她消息可比我灵通多了,故宫的那些老师们就算不卖她面子,也得卖她父亲的面子。”
姜晋不解,她父亲。
江执抿唇浅笑,“盛子炎。”
姜晋恍然大悟,原来是赫赫有名的盛子炎,难怪了。
姜晋身边的白老师笑言,“丫头真是好命,父亲是盛子炎,师父是fan神。”
盛棠回头朝着后面一作揖,“好说,好说。”
不着痕迹地递了个眼神给江执。
而江执,也不着痕迹地回了一个眼神。
江执刚才想到的问题就是,墓葬能做保密的,要么就是在发掘过程中,要么,就是有怪事发生。
关于后者,作为专家身份的江执没办法问出口,但盛棠就不同了,她年轻,可以恣意妄为,不用在乎任何规矩礼节,而且就算问错了那顶多就是个轻狂不懂事。
所以盛棠读懂了江执的意思,也顺带的给了考古队一个下马威。
他们来是做技术支援的不错,但前提是,一旦下了墓,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都不能瞒着他们。
心里默念爸爸啊爸爸,我仗着您的名义胡作非为的感觉可真好啊。
而江执在心里默念的是伯父,欠了您两个人情,一是借了您的名声;二是,把您闺女拐走。
也不知道姜晋是真有忌讳了,还是说大家都是聪明人,也知道彼此的心思,所以就不打算藏着掖着了,思量少许,然后跟江执说,“这阵子墓葬里的确发生了件怪事。”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思着合适的措辞,想了半天也没合适的,罢了。
直截了当道,“墓葬的石壁上有一幅山鬼图,有一天晚上,壁画里的山鬼,她活了!”
肖也开着车,从公寓出发直达戈壁滩,一路朝着0号窟的方向去了。
这期间,车上所有人都没说话,包括肖也。
开车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坐车的看着车窗外茫茫的戈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换做平常,光是车上这几人就足够能把车盖给热闹掀了。
就这样到了0号窟前。
肖也停了车,熄了火。
几人下来后,朝着0号窟的窟门看去,都倒吸了一口气。
祁余两眼茫然,喃喃,“还真是彻头彻尾的封窟啊。”说到这儿,止住声音,嗓子有点哽了。
沈瑶看着山墙上原本应该是0号窟的位置,瞬间眼眶就红了。
罗占走上前,拍了拍祁余的肩膀,没说什么。
肖也没动,就靠在车头上,两手揣兜,沉默地目视前方。前两天他来过这里,就像是仍旧有股子执念似的,就一定要来这里看看。
院里行动很快,0号窟彻底被封了。
不是只打了个封条贴在窟门上,也不是把窟门锁死,而是利用山体泥灰在窟门外砌上了一道墙,就跟山墙无疑,将0号窟及其里面的秘密永远封存在时间的长河里。
他们曾经工作过的地方,曾经为之起誓一定要让它重现光明的地方,就这么被无数沙粒组成的山墙给折戟了。
第225章 三叩之拜
风过,黄沙起。
不小。
吹得人脸生疼。
敦煌这气候,大多数都像是任性的孩子,热情奔放又恣意妄为。风沙裹着热浪,有时候又会一跌千丈,冻得人要死。
但此时此刻,哪怕就是漫天黄沙,肖也心中都有眷恋。
曾几何时他抱怨过敦煌这鬼天气,也嘟囔着就这该死的黄沙天气,能留住多少人才怪。可虽说这样,他还是始终觉得,作为壁画修复师的他们,自己的工作、生活早就跟这黄沙剥离不开了。
都说这天地下无不散的宴席,也都说时间之下无不剥离的情感。
像是他们的现在。
祁余三人在黄沙里站了良久,然后,面朝着0号窟的方位跪了下来。
于戈壁滩之上,于天地之间。
拜别。
三叩之拜。
起了身,三人又朝着敦煌研究院和莫高窟所在的方向跪拜,同样是三叩。
最后这一叩,也是最后这一别。
等沈瑶和罗占起身后,祁余的额头还贴在滚烫的戈壁滩上,久久地没抬头。
风从耳过,沙粒在戈壁滩上游走。
这是每个离开敦煌的人都会做的事,不是规矩,更像是不成文的约定。就像当初他和祁余拜在胡教授的门下时,胡教授说,做壁画修复这行的,没信仰不行,因为这是件近乎能跟苦修行媲美的职业,你一旦留了下来,那就是跟天地签了契约,你是这壁画、这敦煌的守护人。
而离开,相当于跟这天地撕毁信仰之约,从此归落凡尘俗事,敦煌的一切跟离别之人再也无瓜葛。
肖也突然觉得眼眶有点涨疼,他别开眼,缓了情绪。
许久,祁余才抬起头,罗占将他扶起。
三人是坐着肖也的车来,但没打算坐着他的车回去。
就沿着一望无垠的戈壁滩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了回程路。
肖也没强求,他没跟他们同道,而是留在戈壁滩上,看着他们渐渐走远的背影,直到在黄沙之中成了遥遥的小黑点……
胸腔莫名涌出悲怆。
他没回车里,而是径直上了山墙的阶梯。
在砌好的墙门前,肖也抬手去摸,面色忧痛。这一刻,他竟能理解当年薛梵教授的歇斯底里和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