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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了吗?”吉布列笑着,火光在她的眸子里跳跃,“你一身有尽,而众生之贪婪、愚蠢、自私、狠毒无穷,造成的罪业源源不断,盘古的生生之力却只有一人传承。等到千千年,万万年之后,那些罪业日积月累,三界的根基再次摇摇欲坠,又能把谁送上封神台去?是不是要让瑶姬仙母再配良缘,生下一个‘寤生’,到时候送上封神台也没人反对?”
吉布列说得沉迷,忽然意识到自己太刻薄了,慌忙观察杨戬的神色。只见他神色平静,眼底一丝波澜都不曾泛起,这才放下心来。但也不敢接着说了,只得另起话头。好在她学识渊博,万国掌故信手拈来,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抓手。
“东洋大海上有一倭国,每建一高楼必杀一少女人殉之,如此方能使地基稳固,万年不移。上秦桃花石,乃是万方仰慕的文华富贵之地、仁义礼仪之邦,每提及倭人此陋习,总以彼为野蛮粗鄙、残 暴不仁的化外之邦。杨兄,你看古神们留下的这个三界,可以比作文华仁义的上秦桃花石,还是应当比作野蛮残 暴的东洋倭国?”
“说这些又有何益?三界本来就残缺如此,终须有人去补。难道一夜之间,就能把野蛮残 暴的东洋倭国变成文华仁义的上秦桃花石吗?”
“怎么不能?”吉布列眼中跳跃的火光越发明亮,“毁了这个残缺的三界,创造一个公正、幸福、清白无暇的新世界,有何不可?”
杨戬失笑道:“你们凭什么保证你们能创造一个新世界?又凭什么保证那个新世界会比现在这个好?”
“末日降临那天,所有的亡者都会复活,接受真主的审判。善人上天堂永享吉庆,恶人入火狱永受煎熬。”话已至此,吉布列再也没有什么可保留的了,“我们清真教的话,从来就不只是说说而已。”
“所以,你们要把那些善人带走,而那些恶人……”
“就让他们与这个三界一同毁灭。”
“如此看来,杨戬只好与三界一同毁灭了。”
“何出此言?难道杨兄自认为不是个善人吗?”
杨戬一声轻笑,并不答腔。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诸罪归己,诸善归人,一个甘愿舍身平众生罪业的人,怎么可能是个恶人?”
“我在战场上杀 人如麻,在朝堂上刀笔构罪,三界众生的罪业原就有我一份。”
“必要之恶而已。战斗的代价很大,但不战的代价更大。以战止战,为的是天下收兵。再说,战场上谁不杀 戮?朝堂上几个清白?”吉布列冷笑了一声,“种花得花,种刺得刺,谁造的孽就该谁来消。倘若你要在封神台上灵肉俱灭,应该排在你前面的又何止万千。”
“莫非你们是比着杨戬划了一条线,作 恶不及我的,就算作善人?”
“看一个人的品行,要看没有约束的时候。我知道八百年前你当地仙时,每一件事都处理得臻善臻美。那个时候,你不做也不会有人惩罚你,你做了也不会有任何好处,可你还是这样做了,而且一做就是一千年。如果凡间有你这样的官员,那他一定是百姓的青天大老 爷、有口皆碑的父母官。百姓的父母官,我们会不带走吗?”
“原来你们决断善恶,是论心不论迹的。只要心向着善,就算做了恶事也可以原谅?”杨戬淡淡地摇了摇头,“人心难断,这恐怕不太稳妥啊。”
“不稳妥?”吉布列信心十足,“我清真教自有妙法。”
吉布列从袖中取出一枚银币,正面镌刻着一只鸽子,反面是花草纹。
“人心难断吗?我这枚银币就能断,将这银币旋转起来,倘若是真心,就落定在正面,是假意就落定在反面。为了它我可费了不少心思,之前有个半成品,被天庭的酒神杜康求去了。他说要用那东西做个行令的酒壶,我还特地叮嘱他,用这个做酒壶,千万不能装谷物酿的烈酒。”吉布列笑着问道,“杨兄,你在天庭供职多年,有没有见过那个玩意儿?我且问你,那个玩意儿,是论迹的,还是论心的?是不是连本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事情,它都能断得极公极准?那还只是个半成品呢。”
杨戬蓦然想起了那年中秋宴上,百花仙子拿出的那只酒壶。
的确啊,杜康随手做来行令的玩意儿,识人怎么可能准到可以与宝莲灯、谛听媲美?连本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事情,它竟然全知——全知,当然指向唯一的真神!
吉布列现在拿出此物是何意?难道是要告诉自己,你的心思我尽在掌握吗?
“这是给那些庸人准备的,杨兄的心不需要靠它来证明。”吉布列毕竟是个知道分寸的人,虽然杨戬面上不显,她也自然地将银币收回了袖内。
哮天犬一直在旁边蹲坐着,也许是白天玩得太疯,他已经昏昏欲睡了。杨戬轻轻一抚他的头顶,他一下子惊醒过来,惺忪着眼睛回头望。
“忠诚是不是美德?”杨戬问道。
“忠诚当然是美德。”
“忠心耿耿的人,你们会不会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