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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被人打出血、把人打出血来不是一回两回,处理这个虽不算熟练工,但比程平强多了。
看他把那汉子的胳膊包扎好,程平称赞道:“齐同好利落手法。”
白直挑眉,眼底闪过一抹得意,又去看那个骨折的。
听说是程平不让移动的,白直瞄她一眼,笑道:“明府倒懂这个,莫非也——”说了半截又改了话头儿,“多少人都是因为胡乱搬动或者揉按,后来接不好的。”
好在此地离着村镇不远,王大带着跌打郎中回来得很快。那郎中给上了板子,摸了脉,开了药,众人又小心翼翼地把他抬到门板上送回家去。
程平让郎中再帮刚才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的那个上药开药。那郎中听说已经拿清水洗过了,便道不用拆了,只再喝几剂药就是。
依照程平早先拟好的“工伤条例”,录事给了两个受伤民夫养伤钱和郎中医药钱。
往年出徭役若是出了这样的事,只能自认倒霉,没想到今年县衙给请郎中,还给养病钱,县令和县尉又不嫌民夫们粗陋,亲自裹伤。
伤了肩膀那个看看自己胳膊上缠着的白色桂布,跪下给程平和白直磕头。
程平赶忙扶起,温言安慰,让他回家养伤。
白直在她身后“嗤”地笑了。
程平回头,挑眉看他。
白直负着手,扭脸看别处。
程平不理他,看这边处理完了,工程又恢复了正常秩序,便走回棚子去。
白直跟在她身后,也朝着棚子走去。
程平坐下歇脚,白直坐她旁边,拿起她之前倒的半盏红枣姜汤,皱着眉闻闻,“这是什么?”
“姜汤,我有点着凉。”
白直看程平,着凉,看不出来啊,而且这姜汤似乎与普通的姜汤味道不大一样,怎么有点像阿娘喝的红枣饮子,不由得不怀好意地又打量程平一眼,“明府这身子可不大行啊,怎么倒似那身娇体软的——”
程平寒下脸来:“白县尉想说什么?”
白直吊儿郎当一笑:“没什么,关心明府而已。”
程平把凉了的半盏汤泼了,没什么表情地道:“多谢。”
白直站起身,“我再去巡一遍。明府身子不爽,早些回去吧。这里我盯一天半天,坏不了事。”不待程平说什么,就转身出去了。
看着他英挺的背影,程平无奈地笑了,贪上一位这么混不吝的下属,也是没办法。
下午雨越发大了,程平下令停工半天,让大家歇一歇,自己又拿着伞、披着蓑去堤上巡查了一遍,嘱咐看场子的两句,也就回去了。
姜氏指挥着阿桃给程平烧洗澡水,心疼地抱怨,“你就折腾吧!非折腾病了才安心!还不快把那湿鞋袜脱了!”
程平赔着笑,被姜氏硬灌了两碗姜汤,水烧好了,赶紧躲进厢房去洗澡。
洗完换上干松衣服,程平看漏壶,快到敲暮鼓的时候了,头午让王大随着送那两个民夫回家去,现在竟然还没回来,莫非那民夫家有什么事?
程平又打发阿桃去前衙问问今天可有什么事。回来说,李县丞他们中午都按时下值了,两个值班的老吏说日间并没有什么事。
挺好!程平希望以后忙完工程,也能每天按时下班。
阿桃去厨下做饭,程平在内室坐着与姜氏闲聊。
姜氏像程平小时候一样,拿布巾给她绞干头发。
程平盘腿,把盛满紫色杨梅的碗放在腿上,拈一颗笑眯眯放进嘴里,“我小时候头发又黄又稀,您和阿娘成天让我吃磨好的芝麻粉,现在才有这么厚这么黑的头发。”
姜氏笑道:“那时候多乖,从不让我们担心。”
程平只笑。
姜氏摸着程平头发,轻声道:“这么好的头发,若是能梳高髻,戴上步摇,不知该多好看。”
程平笑起来:“您这话差了。好不好看,关键看脸。”
白直回来得比程平还要晚一些,经过县衙,便顺便停一停,前衙只两个老吏,白直懒得跟他们说话便走了出来,想起上午程平说着凉,便直接拐去县令后宅。
两个看门的衙役要按例进去通报,白直岂是那种愿意等在门口让人通报的?一个横眼便把两人给摁了回去。
他自己推开二门,走进内院,又诧异,王大呢?莫非还没回来?往常这奴婢都兢兢业业地在二门这儿守着。要白直说,这程县令有点穷酸,一共就两个奴仆,还不如街面上开酒肆的呢。
站在廊下,白直解蓑衣上的带子。屋外淅淅沥沥的风雨声杂着屋内细碎轻柔的说笑声一起钻进白直的耳朵。
白直习武之人,耳聪目明,隐隐的,似是程平说“——关键看脸。”
白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然悄悄走过去,用手戳破窗纸。屋内姜氏随手给程平简单地挽了个髻,拔下自己头上的钗子给她簪上,细细端详:“多好看。”又轻叹,“不知道还有没有光明正大这么插戴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