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夜 前尘
前尘
人总是执着于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而看不到
已经拥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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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穿着黑色的袍子,腰间系着一枚金铃,走路的时候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一头紫色的长发披散到脚跟,每一发丝都柔顺无比不见杂乱。脚上穿着深色的棉布鞋,穿过回廊的时候看到池塘里的粉色莲花开了一半,刚想摘上一朵却听得前方传来阵阵怒吼以及东西摔破的声音。
不由得皱眉,加快了脚步,在下一个转弯处刚探出身子就捡些被一个花瓶砸中。
“滚滚滚,统统给我滚出去。”
随着声音一起飞出的不止一个花瓶,还有枕头梳子类的小玩意,更大件的有桌子椅子。鬼仆们手忙脚乱的在殿外捡着东西,清理着一地的碎片。
“这是怎么回事。”男人沉下声问道。
“陛下。”鬼仆们恐慌得跪了一地,无人敢应。
“这样的情形有多久了?”
“回陛下,有一个上午了。”
“为什么不差人来传?”男人咪起的青色眼眸里含着些许愤怒。
“零,零少爷他……”
“行了,统统下去。”男人流云般的长袖一甩,顿时一地的鬼仆消失不见。
看着地上的杂乱,男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努力在脸上维持出一抹微笑,向殿内走去。边走边说着,“又在闹什么脾气啦。”
“凭什么我发火就叫闹脾气,怎么我就没理由发火了?”
殿内燃着淡淡的檀香,隔着巨大的流沙屏风之后,是一张柔软的古木大床。
床上盘腿坐着一名白衣男子。
银发血瞳,只一个回眸便足以让天地万物顿失颜色。
所谓倾城。
只为他破颜一笑,便得世间血流成河。
“你看看,你看看。你快点过来看看!”微卷的睫毛如透明的翅膀一般,在他每个眨眼的瞬间翩翩起舞,哪怕他的眸中带着再多的愤怒也只是让他那双美得让人窒息的血瞳更添诱惑罢了。
这世间,这样的风景无人能挡。
无人能挡。
“看什么?”男人微笑的绕过一地的碎玻璃走到他的正面。
他的面前放着一面镜子。
镜子里是一个女人,粉色的长发扎成两个辫子,完美的容颜上带着甜甜的笑。
他一本正经的指着这个女人,又指指自己,“来,说真话。谁漂亮?”
男人微微一怔。
“你是不是也觉得她比较漂亮?”见男人没有说话,他更气了,“是了是了,你们一个两个都只喜欢女人。女人多好啊,能生娃,能开枝散叶。清音柔体易推dao是不是。”
“啪”一个碗敲在地上,碎成粉。
男人还是没有说话。
这样的问题,他不想回答。
在这世间,没有任何一样东西可以与他相比。
这是亵du!
“还是,女人好啊。”他喃喃自语。
“好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男人把他面前的镜子推开,了他的手。
手心冰凉。
“神造世人,是不是一定要男人和女人配?”他歪着头问道,银色的发丝和他的纠缠在一起,他领口的扣子松了一颗,领口大开,袍子滑落到肩膀,露出颈部美丽的线条和清晰的锁骨。
“也,不一定。”男人细心的把他打结的长发慢慢缕顺。
“那,该隐为什么要去找那个女人?”
手微微一抖,一发丝断在被套上。
“嘶,好疼!!!!你谋杀啊!”他捂着头,委屈的喊道。
“你刚才说什么?”
“我还能说什么,你还要我说几次!”他气得扭过脸去,“我说该隐去找女人生孩子去了。”
这真是……
真是——
男人实再无法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复杂心情。
“是,误会吧。”男人小心翼翼的回答。
“误会个头误会。知道这女人是谁吗?夜之魔女莉莉丝,要发展血族就必须要那女人的血脉。他心里就装着他的血族,他就和他的血族过一辈子吧!我倒要看看他的血族能发展到什么地步!”
这种时候,真的不知道要讲什么好呢。
只有藏在黑色袖袍之下的双手微微颤抖。
“其实,还是因为我的格太糟蹋了吧。”他又瞧了一眼镜子中的少女,那少女正微微的笑着,温柔似水。
确实,这世间真的没有完美的东西。
没有一丝缺陷的东西并不存在。
包括他。
他的格的确糟糕透顶,任至极。
可是,可是就算是这样。
却还是让人甘之如饴。
被他安静的注视着,看着他血瞳流转,他的心防溃不成军。
“该隐怎么就没你一半老实呢。”他又喃喃的说道。
“可你,不就偏偏喜欢他的不老实么。”男人低声说道。
“你千万别给我摆怨妇脸,我会以为你在吃醋的。几千年交情,别闹啊。”
——我就,就不能爱你么。
纤细的手指刚抚上他的脸庞便收了回去。
“他回来了。”男人的脸色归于平静。
“回来?他还回来干嘛。该干嘛干嘛去,和莉莉丝滚床上去,你去和他讲以后冥域不欢迎他,我不欢迎他,你也不欢迎他!”他发脾气似的又开始砸东西,顺手拿起床上的镜子便要往地上砸去。
“哎。”男人握住他的手腕。他的手腕很细,更像女人一些,抛开他的别不说,他整个人算是瘦弱的,可他细小的身子骨里隐藏着多么恐怖的力量以及,以及嗜血的脾,“我这三世镜是真宝贝,你就这样砸了我可舍不得。”
“哼。”他一把挥开他的手,狠狠的将手中的镜子甩到床边的柜子上。
摔成一地的裂纹。
摔完了还得意洋洋的看他,“你越不舍得,我越要摔。我就要看你心疼得哭。”
这世间,哪还有身外之物能让他心疼到哭。
男人失笑道,“摔都摔了,气也消了吧?”
这样的镜子,哪怕摔上十个八个又有什么关系。若他不那样说,他又怎么会消气呢。
“你还站在这里干嘛?还不快去把那贱男人赶跑?”
“你要再这么说,我就当真咯?”男人说着,便真的站身来准备出去。才走了没几步,就被人拉住了衣角。
“算了,我自己去。”
有些人永远值得被原谅。
男人替他把领口的扣子扣起来。拉了拉衣服,束了腰带,把长发绑好,“有什么话好好说,可千万不要在我这冥域打起来。我这里地方偏,经不起你们瞎折腾。”
“哼,反正你们这种有家有室拖儿带女的人对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看得比命还重。可怜我孤家寡人没人疼没人爱。”
“我是怕你让他打伤了。”男人言不由衷的说。
“呸,我怕我忍不住把他打死了。”他瞪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我去把他赶走,很快回来。抓紧时间弄点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好。”
男人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久久未动。
那一日,他也曾那么说。他说,我出去转转很快回来,烧点好吃的等我。
他着人弄了一桌的宴席等了他五百年。
他回来的时候,带着一个黑发男子。他挽着他的手说——嗨,这是该隐。
从那一日开始,冥域的天空再也透不出半丝光亮。
从那一日开始,三途川上的大雾经久不散。
男人站了一会,开始整理起地上的碎片来。
这房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他亲自寻来他喜欢的东西。
可是他却总是会在生气的时候乱砸东西,所以他大多数的时间都在东奔西跑为他找来更多有趣的东西。
他的房间几百年空着,他却每天都会自亲来打扫。
他每次经过这空旷的偏殿都仿佛听到他坐在门口叫他的名字。
他一个人能在这偏殿的台阶坐上整整一天。
只是,不知道他这次,又要走多久呢。
男人慢慢的整理着房间,清扫了地板,抚平了床单上的褶皱,把快要燃尽的檀香换了香片,在桌子上点起一盏小小的油灯。
油灯照在屏风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男人走出殿外,轻轻的关上门。
回身。
他背对着坐在走廊的栏杆上,松了的发带落在地上,他的双脚沾在池水中,下襟一片潮湿。
“讲个笑话来听听?”
他闷闷的说。
“我子闷,不会讲笑话。你知道的。”男人站在殿前的最后一格台阶上看他的背影。
“这倒是,比起该隐你老实太多了。”
“你把他赶跑了?”
“嗯。”
然后是,久久的沉默。
“你还真不会安慰人呢。”他转过头来,眼角的泪像是凝结住的一滴血,“我现在可是失恋哎,你明不明白?”
就算,都明白。
可要怎么安慰你呢?
我亲爱的零。
你看不见我的爱恋。
过了五百年,你看不见。
过了一千年,你依然看不见。
这样的我,谁来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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