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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顾她不力,被家里训斥了一顿, 她本着表面嘲笑实则安慰的心态, 请他在春莺啼晓听曲眺景。恰遇宣珏自楼下经过, 便随手折了支价值千金的雪白牡丹, 抛下掷他。
然后告诉戚文澜, 想让宣珏给她当驸马。
多么天真无惧的少年人啊。
戚文澜大骇, 憋出几句反对, 说宣珏“君子心性”,让她“勿要招惹”。
被她几句话怼了回去。
戚文澜面色变幻莫测,在宣珏上楼前, 半真不假地说了句:“离玉这人……有时候很轴。就怎么说呢,他认定的事不会变。所以我觉得他绝对不会喜欢你。他娘他姐都是温婉江南大美人儿,你嘛……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是一个类型,能看上你这泼辣性子,就见鬼了。别说这辈子,下辈子都不可能发生——娘的,别砸我!”
后来,谢重姒觉得这话无庸置辩。
有的人秉性如此。
要么止步方寸之外,不越雷池一步。
要么独坐亡城故土,也会苦守不离。
她轻轻地说道:“你现在可以问啊。可以问很多,问我当时怎么想的,问我之后怎么想的。都可以。你不问还指望着我一天到晚扒拉着你说心里话吗?我还怕你会嫌我啰嗦呢。”
宣珏失笑:“以后吧——问多了,往事翻腾,并非好事。”
梦魇将轻,但并非根除。
窗外扑簌的雪仍旧在落,不一会儿天地愈发白茫。
谢重姒隐约担忧地反手摸他手腕,她探脉功夫三脚猫到极致,琢磨下论这脉象也算平稳有力,问道:“还睡得不好啊?”
宣珏没立刻回答,一句粉饰的“尚可”刚想说出口,谢重姒打断他:“说实话。”
“……嗯。”
谢重姒皱眉:“想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作甚,还嫌近来不够分身乏术的吗?”
“重重。”宣珏轻声说道,“不是想起,是从未忘记。”
谢重姒抽手,凶巴巴捧他脸:“晓得你记性好,没让你忘。但你可以试着旁观窥测,而非亲身体历啊。我偶尔还会推算重演咱俩若是不那样做,还能怎么做呢,没想出更好的法子。哎不过说回来,你做过些什么梦啊?”
那可就多了,但多数都是些往返轮转的回忆,尤其集中在最后两年。
宣珏不打算和她说,却又听到言笑晏晏的一句低语:“梦里有肖想过我吗?嗯?”
宣珏:“……”
这话再谈下去,能歪到十匹马都拉不回来的地步。宣珏果断扯了个谎,语气正经严肃至极:“否。”
谢重姒杏眸睁大了些许,几分不信,但从那严丝合缝的面上难窥端倪,她失落地“哦”了声,又道:“中秋前夜留你夜宿时,早上起来看你休憩梦深,睡得蛮好的。要不……”
“晚上还在这休息?”
就尔玉的闹腾性子,恐怕得是另一种程度上的“不得安眠”。
宣珏刚想拒绝,就又听到她竖着手指发誓:“保准不胡来了,你尽管睡。戌时睡,睡到日上竿头我都不吵你。可行?”
宣珏:“……”
谢重姒又双手合十,道:“离玉,我怕黑,怕闹鬼,皇兄这地儿晚间不好升烛火,留灯又太亮招眼,睡不安稳。我好几晚没歇好了,你就留下来陪一晚呗!”
这话纯属扯犊子——侍奉在侧的下人如此之多,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鬼魂给淹死。
实在不行,叶竹还可以睡在外室榻上作陪守夜。
只不过能得到她纡尊降贵的撒娇耍赖,实属殊荣。平日里也只会哄当今圣上。
宣珏没挑破,无奈地道:“好。正好明日你接见王爷门客官僚,我也参与。和温老交代过了,今日是路上碰巧遇他,闲谈几句,一路跟过来的。”
宣珏的消息比驿站快马稍快一日。所以他前一日焦头烂额,今儿反而松闲下来。
在内室随意拨弄琴曲,由谢重姒会客时睁眼说瞎话“请了个琴师”,只在晚间入睡前问了句:“琴师?”
谢重姒倏然正色:“驸马。”
宣珏失笑,低声道:“睡罢。”
或许是今日提到往岁过多,又或许是鼻尖氤氲缭绕了点她发间爱用的熏香,午夜梦回时沉陷的低迷,是那年的御书房。
应当是个午后。年中刚打了场与东燕相交的胜仗,边关境内诸事大定,百官庆贺。